老汉一直把我们领到那座碑前,摸着碑上的字缓缓地说:“这湖里长眠着一位英雄。”
在他的指引下我才看到,“商家源”三个大字的侧面印着一行楷书“纪念烈士商文君,永垂不朽”。那字迹已经因为年代的原因有些模糊了,如果不仔细看,一般人很难发现。
我猜到这里面一定有一段感人的故事,于是问道:“您能给我们讲讲么?”
老汉叹了口气,仰面看了看天:“如果不是他,俺们这个村子在三十年前,可能就不复存在了。”
我没有插话,等着他继续说。
“三十年前,这个村子不叫商家庄,而是叫一里庄。那时候我是村长,商文君这小伙子是下乡的知识青年。他白天和俺们这些农民一起下地干活,晚上教村里的娃子们识字读书,真是一个勤奋上进的好青年啊!”
我开始渐渐觉得,村民们不配合开发商,一定和这个叫商文君的年青人有莫大的关系。只是三十年前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越来越好奇,许愿也同样在聚精会神地听。
这时老汉不住地摇头叹息,“可惜啊,可惜!这么一个年轻有为的小伙子,为了我们全村的人,牺牲了自己的性命!”
我虽早已猜到结局,却想不通个中原因,于是说道:“想必一定和这堤坝有关。”
老汉点点头说:“三十年前,这里还是一个土坝。那时土坝刚刚筑起,偏偏遇到了连日大雨,致使湖水猛涨。那天晚上负责在坝上值班巡逻的,就是商文君。半夜的时候我被一阵敲锣声吵醒,然后跟随着大家跑上大坝。那时大坝已经决了一道口子,水奔涌着就往村子冲去,局面已经很是危急。我们全村人立刻投入到抗洪抢险中,白天准备的一袋袋水泥都投到了决口中。”
虽然没有亲见,但从他的话里也能想象到当时的场面是多么的危险。
“经过几个小时的奋战,决口终于被堵上,局面也终于得到了控制,但是却始终没有发现商文君的身影,只看到他巡逻用的已经摔在地上破碎了的照明灯和一面锣。有人说看到商文君敲锣报警后,自己跳下去用身体挡在决口中,可那个时候大家都顾着抢险,动作慢一点都可能让之前的努力付诸东流,他……也就活活地被水泥筑在坝中了……而我……是亲手往大坝决口投放水泥袋最多的人……”
老汉最后的几句话,低沉地勉强能够听到。
许愿的眼角已经噙满了泪水,我们这一代虽然对那段上山下乡的历史不甚明了,但这段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还是震撼了我们的心灵。
“自那以后,为了纪念商文君,我们这里就改名叫商家庄了!”老村长顿了顿说:“我知道你们也是开发商的人,之所以告诉你们这些,就是希望你们能了解,我们的地是绝不会卖的,这大坝,你们更是想都别想。”
……
回家的路上,我和许愿一路沉默,所有的思绪仿佛还停留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我没想到这村子里竟然还藏着这么一段可歌可泣的英雄往事。在我们这个物欲横流的都市,这样的故事显得是那么得格格不入,同时又是那么得弥足珍贵,我很高兴看到现在还有那么一群人,他们在守护着一种精神,一种永远也不会沉淀、永远也不会过时的精神!
“层儿,我想我工作的第一个任务要以失败而告终了……”我说。现在即便是我,我想也会坚定不移地站在村民那边了。
许愿靠在我的肩上,轻轻地说:“但是在我眼里,你是成功的!”
我倍感欣慰,紧紧把她搂在怀里……
第十章 以己之长,攻彼之短
周一回到公司,我先向柯总说了自己上周末的见闻,顺带着告诉他这个任务我是彻底失败了。自己首先从感情上就已经站在了村民那边。柯总当时正在抽烟,他沉默了很长时间才熄灭了烟头说:“可以理解。”
不到中午的时候,公司开会。我猜一定是柯总向邢总汇报了我的工作。果然,简单的开场白后,邢总问我这边的情况。我又如实地回答了一遍。
我并不擅长讲故事,也不擅长用语言去感染别人,所以那个在我看来无比悲壮的英雄事迹并没有能换来大家的共鸣。
邢少楠抱怨道:“早就说过他不行,现在大家都看到了?”
我低头不语,失败了我承认,但这次我觉得并不丢脸。
大家开始小声议论,我不知道他们都在说什么,但是可以料到决不是什么好话。
邢总的脸色很不好看,干咳了两声说:“这个项目从年初一直拖到现在,还有几个月就到年底了,一点进展都没有,难道要拖到明年?”
这虽然是句问话,却没有一个人敢接。大家都低着头,似乎预见了一场暴风雨的来临。
不过奇怪的是邢总并没有发火。
“再过二十天,就是一年一度的台州房产节了,去年我们在人气上完全输给了云龙集团,今年我不想再重蹈覆辙。”
邢少楠加了一句话:“市场部的人最好多用点心思,公司聘你们来不是养着你们的。”这句话似乎是说给我听得,又似乎是说给柯总听的。
柯总脸涨得通红,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散会后柯总把我们统统叫到他的办公室。
“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咱们是一个团队,一个集体,大家要用行动证明自己对公司是有价值的!另外,这次房产节的策划由我来负责,大家在后天之前把自己的一间报到我这里来。”
柯总讲完了话,大家都忙着去找策划了,我刚刚坐到座位上,突然有同事过来说:“人力资源部让你去一趟。”
不用猜也知道,一定又是邢少楠要找我谈话。
果然,当我走进她的办公室时,这个30岁的女人就一直用那种不屑的眼光看着我。
“我不知道你和柯有为是什么关系,当时让你进公司完全是给他一个面子,但是公司不是慈善机构,如果你在继续现在的表现,对不起,请走人。”
她的态度冰冷得像是一座冰雕,说出来的话也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
我冷笑道:“你放心,我一定会走的,但不是现在。”
邢少楠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说,不解地看着我。
我没有看她,双眼正视着窗外说:“以前,我曾经在一个地方摔倒过,摔得很惨,更遗憾的是,我已经永远没有机会再去为自己正名;现在的工作是我人生中的第二份工作,我很珍惜,尽管它并不能提供给我丰厚的报酬。前几个月,我并没有什么成绩,在这点上,你怎么说我都不过分,不过商家庄的事情即便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也还是会维持现在的选择。”
说到这里,我转过身来看着她说:“这次房产节对我来说是一次机遇,也是最后一次可以证明自己的机会,如果失败了,我会离开;如果成功了……我同样会离开。”
说完后我盯着她的眼睛,她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我转身离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过身来对她说:“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现在就炒掉我,不给我这次机会。”
从她办公室走出来的那一刻,我感觉无比畅快,这不仅仅是反击,更是一种宣泄。
其实我并没有把握她会怎么处理,也许有很大的可能是她立即把我炒掉。所以晚上下班回到家后,我花了不少时间在网上搜寻招聘信息。许愿很奇怪地问我:“怎么现在的工作不称心么?”我笑笑说:“没有,随便看看。”
第二天我表面若无其事,但实际忐忑不安地来到公司。早上开了个会,有几个人事变动,当然,我并没有收到公司的解聘书。散会后,邢少楠在会议室门口对我说:“留着你不是想给你什么机会,而是想看看你怎么丢人。”这个颐指气使的女人用一种挑衅的眼神瞪了我一眼,随即走开。我撇撇嘴小声说:“靠,才三十岁就到了更年期,真少见!”
后来同事小高告诉我,邢少楠的老公在外地做生意,一个月才回来一次,邢少楠正是如狼似虎的年龄,生理上的需求的不到满足,自然每天都生气上火。我想,原来这个女人也是挺可怜的,虽然有钱,人也长得不错,但和丈夫两地分居,无论她再怎么保养,也只能是孤芳自赏了。
为了策划房产节的宣传活动,我特地扮作客户去了一趟云龙集团。回来以后心里感慨万分。别的不说,只是人家那座二十几层高的办公楼就足以让我们绿洲集团相形见拙了。花了三天时间,我转遍了所有云龙集团将要上马的项目,其中包括三个高档住宅区,两个别墅区和一个华侨城。
云龙集团不愧是台州房产大鳄,其工程设计水平远远超过我们绿洲集团,尤其是那个完全欧式风格的华侨城,据说是世界设计大师本R26;弗莱德在中国的唯一作品。
在此之前,我一度认为我们公司计划投资在商家庄的高档住宅已经是台州这几年来的巅峰之作,没想到在云龙集团面前,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我看过去年房产节的资料,那次是完败。云龙集团仅在房产节第一天就有两个小区宣告售罄,而绿洲集团到了第三天房产节尾声还没卖出百分之十。
今年对方依旧强势,而且不惜重金邀请了本弗莱德的加盟。面对如此强大的对手,我们今年该怎么做呢?
这个问题不仅困扰着我,也困扰着公司里的每一个人。
晚上回到家里,我躺在沙发上愁眉不展。时间一天天地过去,这是我最后的机会。如果输了,那我将不得不灰头土脸地离去,不得不去忍受邢少楠那极尽嘲讽的表情和刻薄的言语。可是对手实在是太强大了,要想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压倒对手,这似乎又好像天方夜谭。该怎么办呢?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许愿洗了一盘水果端到茶几上,看我心事重重的样子,忍不住问:“怎么了?”
我看着她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突然有一种倾诉的欲望,于是把工作上的事情讲给她听。讲完后自己又在客厅里走来走去自言自语地分析:“公司在设计上完全不是一个档次,难道现在再去聘请国际知名的设计师?”我摇摇头继续说,“不仅时间上来不及,即便真的请来了,可现在国际上还有谁会比本弗莱德的名气大呢?”
“苏航……”许愿打断我。
我皱着眉头看着她。
许愿一本正经地说:“虽然我不太了解房地产。可是你们为什么就一定要跟着别人走呢?他们既然已经在某个方面取得了领先,你们再怎么追赶,也只能是跟在别人屁股后面,永远成不了第一啊。”
她的话虽然说的似是非是,但却让我恍然大悟。对啊!房地产的受众群体本就具有多样性,云龙集团现在是在做高端,顶尖的技术,顶尖的设计,顶尖的设施,这些本就只有少数高收入群体才有能力消费,对于大多数台州的老百姓来说,他们大多都只能是望尘莫及。
与其针锋相对,不如避其锋芒;与其短兵相接,不如以己之长攻彼之短。
想到这里,我欣喜若狂地向沙发上的许愿扑去。
“啊~~~讨厌~~”许愿被我扑在身下。
“老婆,我真是太爱你了!”话音刚落,雨点般地吻落在丫头粉嫩的小脸蛋上……
第十一章 转机
因为许愿的提醒,我的思路豁然开朗。以前总是想着如何去跟人家的优势比,想着想着就钻了牛角尖。
记得以前在球队,老杨给我们上战术课的时候经常教育我们,一定要拿自己的优势去攻击对手的劣势。怎么我就一直也想不到呢?
其实这几年云龙集团之所以能压制绿洲和蓝天,靠的就是“以己之长,攻彼之短”,在房地产高精尖技术上,云龙集团确实具有压倒性的优势,而绿洲和蓝天两大集团恰恰没能看到这点。
房地产本就拥有不同的受众群体。就目前而言,云龙集团还是以金字塔尖的最高收入者为最大目标,如果绿洲集团能迅速调整战略,把市场定位在大众消费水平,赢得公众认可,那么超越云龙集团并非遥不可及。
想通了这一点,第二天在公司我草拟了一份策划方案;明确地表达了我的建议。邢总看过之后直摇头,说:“小苏的方案非常有创意,可是,不现实啊,我们集团从两年前就致力于成为业内老大,怎么才能实现这个目标?就是走高精尖路线。只有你掌握了比别人更先进的技术和理念,你才能成为这个行业的老大。如果单纯依靠开发平价的商品房,一来得不到认可,二来没有多少利润,可能我们开发5栋楼还不如云龙集团开发一栋楼的利润高。”
我接着他的话问:“邢总所谓的认可,难道只是上层社会范围内的?我们现在在品牌效益上远远比不上云龙集团,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只有走大众路线,抓住最普通、也是最广大市民的心,这样才能为我们以后的发展打下坚实的基础。只要我们的品牌打出去了,到时候我们再去发展高端产品,还怕竞争不过云龙集团么?”
邢总紧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我接着说:“还有,难道我们不惜血本投入和云龙集团血拼,就能有利润么?我怕到时候,连成本都收不回来。我问过柯总,去年我们60%以上的项目都是亏损的吧?所以,适时地改变方针,调整策略,也许会成为我们绿洲集团的转折点。”
邢总从位子上站起来,踱到窗边,然后转身对我说:“你说的这些只能从长计议,眼下最重要的是房产节,还有十几天的时间,现在再推倒重来,我们已经没有那么多的精力了,而且,时间上也不允许了。”
“邢总……”我还想再说。
“就这样吧,小苏你先回去吧,你说的这些我会认真考虑的,”他似乎有点不耐烦。
我垂头丧气地从他的办公室出来,旁边一位同事对我说:“小苏,柯总让你出来后去找他。”
于是我又来到走廊另一边的市场部经理办公室。
“小苏,坐!”他把我让到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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