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害怕见一次面,她的决心就会动摇一点,好不容易,她说服了自己,他也答应了离婚。
她不想再有什么变故。
正一个人坐在那一日画画写字的小亭子里发呆,卿卿忽然听得一声踩断枯枝的脆响,她吓了一跳,蓦地回过头去。
却看到站在不远处梅树下的他。
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肩上和头发上已然有了薄薄的一层雪。
他瘦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竟有些伶仃的姿态,而那张脸上的神情,是她不曾见过的脆弱和寥落。
她忽地想起新年时那一次见面,仿佛也是这同样的场景,可却是截然不同的心情。
那时候的她,还沉醉在幻想出的幸福中不可自拔,可如今,她的心境就像是此刻满地的雪,茫然而又清冷。
她看到他的身形微微动了动,以为他要离开,却不料他竟举步向着亭子走来。
卿卿握住茶杯的手倏然收紧,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她该站起来离开。
她也真的站了起来,转过身欲走。
可他忽然低低叫了她的名字:“卿卿。”
她站着不能动,脚似乎被什么东西给钉住了,她心里有些恨自己,恨自己太过心软,死死咬了咬舌尖,疼痛要她有些微清醒,她低了头,迈步出了亭子。
忘记穿上大衣,亭子里温暖如春,外面却依然是春寒料峭,卿卿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卿卿……”他心口轻叹,她避他犹如洪水猛兽。
“我来找你,只是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爷爷病了,在医院里也一直念着你,你要是方便,去看看他老人家好不好?”
因为想着自己就要和霍靖琛离婚,她虽然心中十分担心老爷子的身体,却也觉得自己不方便也没有资格再去看望他老人家,更何况,见了面,她只会愧疚——毕竟,她辜负了老爷子的期望,她不能如他所愿的和霍靖琛好好在一起了。
听他这样说,她下意识的想要开口拒绝。
“你也知道,爷爷身边贴心的人不多,他又一直都很喜欢你,前儿还在跟我念叨,饭菜不合口味,想吃你烧的菜……”
霍靖琛眼睛微红,显然是熬的憔悴疲倦,说到此处,他声音越发诚恳:“我知道现在这样拜托你,有点强人所难,可是请你看在爷爷他一直很疼你的份上,就让他老人家在病中舒心几天,好不好?”
她从来都无法拒绝疼爱自己的人的要求,更何况,是待她比亲孙女还好的老爷子。
就当,就当这是离婚前,她能为老人家最后做的吧。
终是轻轻点头:“我去准备一下饭菜,然后就去医院看爷爷。”
见她答应,他眸子忍不住的一亮,只觉压在心头的沉重负累瞬间减去一半,不由有些得寸进尺:“我明天还要出差,卿卿,这几天麻烦你多陪陪老爷子,等我出差回来……”
“再谈离婚的事”,这几个字,他到底还是没能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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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病了?我是不是也该去医院看看他老人家?”
郁暖心这话说的是真心实意,想到靖琛已经决定和沈卿卿离婚,想到她大抵很快就要嫁入霍家,此时此刻,她应该尽尽自己的心意才是。
更何况,说不定老爷子一看到她怀了重孙子,这病就好了一大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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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碰?陆闻亭就可以是不是?(6000+)
更何况,说不定老爷子一看到她怀了重孙子,这病就好了一大半呢。
“你怀着孕,外面又这样冷,就待在家里养着吧,医院什么都有,护工照顾的也很好,用不上你。”
霍靖琛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袒。
离婚的事,他还要找个机会和老爷子好好的说,毕竟,就算是他暂时瞒着老爷子和卿卿私底下商议好了,离婚手续办妥当,以后卿卿离开霍家,他们再也不一起出现,老爷子那里也瞒不住,不如就先说个明白铫。
可却不是眼前这种时候,更何况,老爷子一直因为当年的事对暖心有意见,他老人家若是知道他和暖心仍旧在一起,怕是要病上加病了。
听他毫不犹豫的拒绝,郁暖心有些不高兴:“靖琛,爷爷本来就对我有偏见,现在正是好时候我让他老人家改变看法的,更何况,我怀孕这是好消息,爷爷刚没了一个重孙子,看到我怀孕,他老人家也会安慰啊……”
“你就听我的安排吧,爷爷现在病着,情绪很差,离婚的事我还没和爷爷说,你还是先不要去见他了。”
霍靖琛一边说着,一边抬腕看表:“时间不早了,你也该吃午饭了,我先回去了。”
“靖琛,你不在这里吃了午饭再走吗?”
郁暖心见他起身向外走,急忙追过去,可霍靖琛头都不回:“要赶飞机,没时间了,你自己吃吧。”
“靖琛……”
郁暖心停住脚步,见他出门上了车离开,竟是没有再回头看她一眼,她默然静立在那里,许久都没能动弹。
男人的心变了,就仿佛再也不会变回来,他是连敷衍她都不肯了。
离婚的事,老爷子还不知道?是他不想说,还是只是以这个为借口骗她,拖着不愿意离婚舍弃沈卿卿?
郁暖心抚着小腹,眉宇间的郁色一点点的渐浓加深,靖琛,你不能负我,你答应过我,这一生都不会丢下我不管,希望你,不要忘。
而我,也不会让你忘,绝不。
********
卿卿几乎每天都变着花样做好饭菜送到医院去,有些事想的多了徒增烦恼,不如干脆丢开手不去想,心情还能好一点。
她就安安心心的陪着老爷子说话,哄着他多吃几口饭,都说老变小,老爷子上了年纪,有时候任性起来像是个孩子似的,还不肯吃药,多亏了卿卿一边耐心的劝着,他才肯听。
她照顾的贴心,老爷子有她陪着心里高兴,这病就渐渐有了好转的迹象。
时间转眼过去两周,积雪初融,而A市的春天也姗姗而来。
今日春光正好,卿卿陪着老爷子吃过饭,说了会儿话,哄着他睡了,这才出去散散步透气。
刚下了楼,迎面却忽然看到一个熟人,卿卿有些愕然,却是下意识的闪身走到一边树后,她心惊肉跳的看着那个男人——文欣的准未婚夫宋远,他正和一个相貌平平面色冷傲的女人比肩走在一起,两人不时说着什么,形容十分亲密的样子,那个女人的手挽着他的手臂,而宋远,殷勤的帮着那个女人拎着包。
卿卿只觉心跳加剧,眼睁睁看着他们进了电梯,她才倏然长出一口气,却是神情有些愣怔的看着瓦蓝瓦蓝的天。
男人,是不是都这样?
顾长宁,霍靖琛,宋远……
都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都是这样薄情……
卿卿忽然觉得说不出的难过,文欣她那么爱宋远,为了他,一个人做了两份工作,累死累活,可两年了,她的存折里却连一万块都没有。
她还记得,文欣有一次喝醉了哭着和她说:“卿卿,你知道吗?我做两份工作,每个月的薪水也有两万多块,我同事都说我爱钱不要命,可他们哪里知道我的苦处?宋远家里那么穷,他们一大家子都靠着他一个人,他爸妈在他找到这一份工作之后,立刻就把家里的田地卖了,什么都不做整天打麻将,说是累了一辈子,要享儿子的福气了,可他们却不知道,这里的房价物价多离谱,只以为他一个月拿八千块就不得了,却不知道只靠他的工资,一家人早就饿死了,这么久了都是我补贴的他……两年了,我连一个一千块的包包都没买过,可他家里人张口要十万块装修房子,宋远一个字的拒绝都没有……”
刚才那个女人手里提着的,却是香奈儿……
卿卿觉得心口里憋屈的难受无比,可到底还是存了一点希冀,她不愿意她唯一的好朋友,也和她一样的命运。
打了文欣的电话,她接的很快,语气急促却很欢快:“亲爱的,怎么想起我了?啊啊啊我这几天要忙死啊,刚接了一个大单子!改天请你吃大餐!”
她听起来斗志昂扬十分开心,卿卿一肚子的疑问都说不出口,好一会儿,她才生涩的问了一句:“文欣,你和宋远这段时间怎么样了?”
“挺好的啊,怎么了?”文欣有些讶异,手指一边在键盘上飞舞,一边讲着电话。
“那就好啊,我就是忽然想起来了问一问,对了,宋远今天没上班吗?”
文欣“咯咯”笑起来,声音爽利又清脆:“你还不知道他呀,一天假都不肯请的人,怎么会不上班?”
卿卿不知该说什么好,又和她胡乱聊了几句,这才心绪混乱的挂了电话。
她站在那里又等了一会儿,果然看到宋远和那个女人又一起出来。
她躲在树后看着,却见宋远的脸色有些发白,而那个女人却是又喜又悲的模样,宋远一副小心翼翼的姿态,扶着那个女人走的小心谨慎……
卿卿木然的看着他们走远,她很想冲出去质问宋远为什么背叛文欣,可是,刚才电话里,文欣那么的高兴,她忽然又泄了气……
如果宋远依旧会娶文欣,如果他只是逢场作戏,如果文欣不愿意分手,不如就蒙在鼓里……
她怔然的握紧手机,连陆闻亭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面前,都没察觉到。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陆闻亭抬手在她眼前摇了摇,斯文英俊的脸容上有温和的笑意浮现。
刚做完一个手术,有些累,就下楼来走走,却不料就看到了站在树后的她。
冬天远走,她也换掉了厚厚的羽绒服,今日春光明媚,她穿一件墨绿色的修身及膝大衣,露出一截圆润却又纤细的小腿,包裹在黑色的袜子里更是显得笔直修长,下面是及踝的黑色短靴,一头长发随意披散着,却从额头两侧分出两股拧成麻花辫收在脑后松松系住,要她看起来像是一个小女孩一般可爱。
他几次见她,都不施脂粉,和上学时一样,总是不爱化妆,可却依旧美丽动人。
时间带走了她身上的稚气,可她却仍是娇嫩美好,那一双眼眸,和最初遇见时一样,是不染尘埃的透彻和干净。
陆闻亭思及自己这些年为什么总是抗拒去找女朋友或者相亲,大抵就是因为,他的心里悄然的藏着这一些执念的缘故吧。
只是……
却怎么都没有料到,她竟然已经嫁了人。
卿卿正想着心事,冷不丁听到他的声音,吓了一跳,眼底微嗔瞪了他一眼,嘴角却带了笑:“陆师兄还是和从前一样坏,就爱吓唬我。”
陆闻亭眼底笑意更深,他抬手摘了眼镜,捏了捏眉心,声音却是更加温柔:“怎么怪我坏?是你自己不知在想什么,连我站在你面前半天了都不知道。”
卿卿忍不住嘟嘟嘴,陆闻亭抬手将她发丝上沾着的一小片花瓣摘下来:“我还没吃饭呢,小师妹陪我出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卿卿有些犹豫,不管怎样,她现在还没离婚呢……若是被人看到了,可陆闻亭却也不算外人,他是她的师兄,念书时对她也很好,多有照顾,再说了,不过是吃一顿饭……
他就可以陪着前女友一夜不回,她和朋友吃一餐饭却这么多顾虑……
卿卿不由得苦笑,她怎么就变成了这样畏首畏尾的性子?
“行,师兄想吃什么,我请你!”卿卿爽快答应,陆闻亭眉间笑意更深,与她一边向外走一边说着:“……还是上大学时,我们都爱吃的那几样……麻辣烫,烤鱿鱼……”
“哎呀我也有好久没吃这些了,真想的厉害。”
卿卿想起念书时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心情渐渐的明快了起来。
文欣和宋远在一起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宋远突然就变心呢?也许是亲戚,或者是有什么隐情吧,总之,她就是无法相信,宋远会做出伤害文欣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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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靖琛下了飞机就匆匆赶往医院,那时正是暮色西斜,夕阳犹如碎金子一样轻轻晃着洒落下来,春风已经不是冬日那样的严寒,吹在人的脸上心上,只让人觉得温暖,岁月静好一般的美好。
路上打了电话,知道卿卿这几日都在医院陪着老爷子,这一会儿快到晚餐时候,想必她也正在病房,忍不住嘴角就有了柔软的弧度。
霍靖琛不时抬腕看表,催促司机:“再开快点。”
车子疾驰向前,他侧脸去看窗外飞速闪过的街景,方才那些和缓的情绪渐渐消失,复又变成大片的怅惘。
如果不是爷爷这时候病了,他们大概已经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
从此再也不是夫妻,各自陌路,婚嫁,互不相干。
他知道,除了他,还有无数的男人想娶她,她也不可能再不嫁人,只是,一想到以后的某一天,她的姓氏前面会冠上其他男人的姓氏,她会被叫做X太太,他的心里却还是忍不住的揪着疼。
不知不觉间,她已然成了他心底默认的专属私人品。
连日的疲累,霍靖琛只觉得头有些痛的厉害,他按按太阳穴,不让自己再去想这些。
事已至此,离婚,是对于他们三个人来说,最好的一条路,他好似也别无选择。
乘电梯上楼,病房里老爷子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正和老管家说着话:“……卿卿今天中午那一道菜做的不错,靖琛回来了?”
老爷子一眼看到长孙,不禁眉开眼笑,却又往他身后去瞧:“卿卿呢?你们没有一起?这半天不见,这孩子跑哪去了?”
霍靖琛也正在犹疑,这个时候快要用晚餐了,卿卿不在病房,会去哪里?
“我也刚下飞机过来,并没有见到她,大概是有什么事耽误了吧。”
霍靖琛摘下大衣,看到窗子没有关严,想着终究初春晚风还是凉的,就走过去伸手去关,只是随意往窗外看了一眼,整个人却仿佛被定住了一样不能动弹。
薄薄的暮色已经笼罩下来,天空却依然五颜六色,夕阳的光芒已经褪去大半,可余下的那些落在她皎洁的脸上,却依旧美的动人。
她正和陆闻亭比肩而来,两个人走着说说笑笑,十分亲密的样子。
他看到她眉眼之间那些真切的笑意,他看到她不时欢快的大笑的样子,他看到她娇嗔微怒瞪着陆闻亭的模样,他看着陆闻亭望着她时掩都掩不住的倾慕目光,只觉得心头上像是扎了一根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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