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大势已去,他却将兵符紧紧的握在长袖里。
这时,却见皇太妃对着皇太叔低声道:"此事,恳请太叔公作主,一切还是回宫再行处置吧。兵符本宫一定会劝儿子交出来的。"
皇太叔转头看着刘陵。
刘陵沉声道:"事关父皇的颜面,此事还是私下处置吧。"
"也好!"皇太叔皱着灰白的眉毛,转头对着众皇族道:"祭祀已完成仪式,诸位们还是散了吧,请各自回到封地去吧。"
於是诸王及王妃、王子们纷纷的离开。喏大的皇陵,再度回到了原本的清静。
临走前,刘陵凝着神,紧紧拉着董卿,对她严正的吩咐道:"你先回府吧,我定会去找你,记住!别乱跑。"。
259 重拾帝王之路
董卿点了点头。
刘陵却仍不放心,再度要她保证,肃然道:"你得答应我,你会待在府里,等着我去找你。"
董卿道:"好,我答应。"
刘陵再三的叮嘱之後,这才偕同皇太后一同起驾返回皇宫。
此刻,他还有很多重要的大事待处理。
***
华丽的昌寿宫褪去了以往的繁华,不再仆从如云,众多的宫人们皆被遗走离开了,盛景一落千丈,在此刻竟是一片严然的清冷,连春日的暖风从窗棂外吹进来,都能感到一阵寒冷的哆嗦。
刘歆呆坐在大椅上,神色愰忽。他才登上皇位,连龙椅都还没坐热,如今竟落得如此的下场了?这一切彷佛是做了一场春梦似的,极不真切。
"把兵符交出来吧!"母亲的声音,将他从愰忽的梦境之中,带回了残酷的现实。
"这麽做,完全是为了保住你一条性命啊!"皇太妃挨近了儿子的身边,殷殷劝道。
这时,刘歆却将桌旁的茶盏,愤愤然地往地上一砸,怒道:"若是为了保命,就应该反抗到底啊,你以为以哀兵之姿,苦苦地哀求,跪地求饶,他就会轻易的饶过我们了吗?为了他自己,也为了他母后所受的委屈,刘陵是绝对不会放过我们了!"
皇太妃叹了一口气道:"你们是亲兄弟啊,身上流着同样的血液,顾念着先帝。他是不会杀你的。"
刘歆冷冷地回道:"他会信吗?"
皇太妃将手放在儿子的手上,轻轻一握,沉声道:"这是事实,那里有什麽信或不信的?"
刘歆听了。冷笑道:"连我都不信呢,你在他的面前演戏,他就信了?刘陵会这麽好骗吗?"
皇太妃低头看着自己的亲儿子,神色肃然的开口道:"你确实是先帝的亲生儿子,你跟刘陵是亲兄弟,此事千真万确!"
"我是父皇的儿子?"刘歆冷着脸,自嘲的笑了一笑道:"事隔多年,我居然又成为父皇的亲儿子了?为了保命,这会儿,我又得当先帝的亲儿子了?利之诱。势所驱。我刘歆得随时换上亲爹啊?下一次我的亲爹又会是谁?"
皇太妃一对杏眸凝视着儿子。良久,她终於潸然落下泪来,款款地开口道:"凭着衞家父子的功积。她倍受先帝的宠爱,她有骁勇善战的父兄当靠山,而我有什麽?自从她怀孕了之後,在後宫里便更加的不可一世了,有一日清晨,我突然吐得难受,於是召来了太医,这才发现,我也怀上了,当时我欣喜非常。一心盼望着先帝下早朝,然後告诉他这件喜事。她却只因为问安的时间我迟了,便责罚我太过娇纵,没把她这个皇后给放在眼里,全然不管我是因为身子不适的缘故。"
皇太妃的双眸含着泪,娓娓的诉说过往,"好不容易等到先帝下了早朝,按列跟嫔妃们一起用早膳,她却向先帝告了状,先帝完全不听我说话,只是一昧的责怪我,皇后刚怀孕,胎尚不稳,我却惹得她生气,於是将我斥责了一顿,当时我连一滴眼泪也没掉下来,稍晚便出宫去找姐姐,那一日,我在窦丞相府喝了一点酒,哭得好不伤心,惊动了窦丞相,他跑来安慰我,而我为了报复先帝……"
听到这里,刘歆一脸愕然的看着自己的母亲,讷讷地开口道:"所以,你就跟他……"
"衞皇后能够如此的骄横,莫不是仗着前朝有她的父兄在支撑着,当时窦丞相也不过卅几岁,在惠帝的时代他的能力却已经深受信赖,统领群臣,成为一国之相。我需要像窦丞相这种有才干,有地位的男人来帮助我啊。"
刘歆听了,眼眶突然一红,咽哽道:"於是你便告诉他,说我是他的儿子?就为了你受到先帝的几句斥责?你说衞皇后骄横,那麽你呢?"说到这里,他终於悲伤的落下泪来,嘶哑的开口道:"当时,父皇根本不知道你也怀孕了啊?而我……却因为你的嫉妒心跟报复心,我成为窦丞相的儿子了?你可知道当他拉着我的手,悄悄的告诉我,我是他的儿子时,那当下我有多麽想去死吗?"
绝对没有人敢拉着皇子的手,冒死对着他诉说,他是他的儿子;因为,他一定会跑去寻问自己的母亲,而他的母亲在惊讶之余,却完全不否认此事。
从那一天之後,他的性格骤然丕变。
"这全是母亲的错啊!我万没想到,他居然会这麽的大胆,敢私下去找你,告诉你这件事。当时,我骗了他,完全是为了权势跟利益的关系啊!"
"没想到,从此你竟然变了……,才七岁大的你,虽然仍佯装得跟以前一样,我却能轻易的察觉出来你变了,你变得阴沉了,眼神里不再天真热情,反而时时充满着可怕的淡漠与无情……"说到伤心处,皇太妃忍不住低声泣道:"小时候,你开朗活泼,跟刘陵的感情相当的融洽,你们兄弟俩一起长大,总是玩在一块儿。先帝经常说,哥哥是长子,得承担重责大任,弟弟最好命了,有当皇帝的父兄在背後撑着,只要负责享福就可以了。可你却愈来愈不得先帝的喜欢了……"
"打从我七岁那一年得知自己不是父皇的儿子开始,我便刻意的疏远父皇,因为我很害怕看见他关爱的眼神,更害怕他会突然发现我不是他的亲生儿子,愈是如此我却开始嫉妒刘陵了,凭什麽他可以得到所有的一切,而我却只能带着耻辱?因此,我开始想抢夺了,我从此处心积虑,不择手段的想把父皇留给他的皇位给抢过来!"得知事实的真相,他愤怒的看着自己的母亲,指责道:"是你!你害得我们兄弟俩自相残杀的啊!你为什麽要撒下这种弥天大谎?你害得我错失了父皇的疼爱了啊!你可知道在我的心里,有多麽的在意着父皇吗?"
语罢,他从袖口里拿出兵符,愤怒的往地上一扔,气恼道:"拿去吧!拿去对他苦苦哀求,求他饶你一命吧!"
"歆儿啊!"皇太妃将儿子紧紧的揽进怀里,落泪道:"是我把你变成这个样子的,这全是我的错啊!如果可以的话,就算是付出我武蘠薇的生命,我也希望你能够再回到以往的模样啊,以往我那个活泼开朗的儿子啊!不再阴沉,不再淡漠,不再佯装无情……,拥有像阳光一般温暖笑容的刘歆啊。"
刘歆流着泪,冷然道:"我可不记得自己在七岁以前,是什麽样子了?"
"你可知道他为何将你命名为『歆』吗?长子是『陵』,以後将承他之命,继任为皇帝,所以命名为陵,这是期望着他能够超越所有的帝王,成为旷古绝伦之皇帝;次子命名为歆,是因为你刚出生时,极少啼哭,见人就笑,先帝龙心大悦,说了一句『朕心歆歆然』,你的笑容让他感到很温暖,所以命名为歆。他对你们兄弟俩的期望不一样,却是同样的疼爱,因为你们都是他的儿子啊。"
所有的疼爱,直到刘歆开始刻意的疏远了他。
或许是时间太过久远了,又或许是年龄太小了,他已经记不清过程了,最後只记得父皇只疼爱陵哥哥一个人。
於是,他愈来愈痛恨刘陵。
回首悲伤的过往,刘歆伤心不已的落泪道:"我疏远了自己最在意的父皇,在他临终之前,甚至未曾再与他亲近,十几年来心里一直恨着自己的亲兄弟……。我的人生,竟是因为自己母亲的一句弥天大谎,彻底的改变了。"
语罢,他从椅子上起身,摆摆手道:"够了,我累了,现在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觉,打从决定一心谋夺皇兄的皇位开始,我已经没能好好的睡上一场安稳的好觉了。"
"歆儿哪!"皇太妃望着儿子凄凉的背影,低唤了一声。
***
刘陵一只手负在身後,一只手轻轻的抚过未央宫大殿上的龙椅,他的神情端肃,沉声道:"多少人心里渴慕着能坐上这张大椅子,在此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那是因为他们只看到了这张椅子所代表的尊贵与荣华,却没有几个人能够看得见,这张椅子上所承担的重责与大任哪。一国之君,肩上所扛的是一国的兴败与存亡,而不是富贵与荣华啊。"
在雕龙阶梯的下方,皇太妃缓缓的朝着他跪了下来,双手拖高呈上了一个托盘,恭谨道:“此乃罪人武藉薇的认罪书以及兵符,所有一切的阴谋诡计,全都是我一人所策划执行,我已供认不讳,恳请皇上降罪吧。''刘陵撩起衣袂,坐回了龙椅上,他一对明眸紧盯着皇太妃,缓缓的开口道:“成王败寇便是如此,太妃是个心里极明白之人哪,所以你的态度才会转变得如此的快速。不过,你认为你真能一手将所有的罪责承揽了下来吗?〃
260 最後的母爱
他回到皇宫之後的第一件事,在稳固政权的同时,便是忙着肃清。在此刻,大批的羽林军已经前往窦丞相府抄家了,行动力快得绝对会令他措手不及,紧接着便是窦丞相最主要的党羽。历经了十几年的大阴谋,所牵涉之人、事,极其复杂,盘根错结。
皇太妃低低的磕下头,恳求道:"很多事情,刘歆他确实是不知情,皇上若是个明君,定能明察秋毫。"
刘陵冷声道:"为了争夺权势,刘歆对於我刘陵可是毫不留情的赶尽杀绝啊!究竟有多少次,朕险些命丧在他的手上了?""
皇太妃姿态极低的哀求道:"请你念在先帝的份上,寛待亲手足吧,刘歆毕竟是你的亲弟弟啊。你可还记得,在他小时候,经常跟在你的身後,一直是哥哥的唤着你,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你。歆儿他极爱你,总是对着你笑得开怀,喜欢黏在你身边,几乎是整天都跟你玩在一块儿……他与你是这麽的亲匿,过去的种种,你难道全忘了吗?"
"朕没忘,从来没能忘记过,所以才会经常为了他而感到非常的伤心。"刘陵的眼底盈着被刺伤的情感,低沉的开口道:"歆弟,他真的很伤朕的心哪,好几次,想置朕於死地,他彻底又重重的伤了朕的心哪。"
皇太妃伏下身子,磕头道:"皇上啊,你向来仁厚,请你再仁慈一次,饶恕刘歆一条命吧,所有的罪过,全是我武蘠薇所致。而刘歆,他一直被我所蒙骗,所以才会做下了许多错误的事。无论如何,请你顾念着先帝,顾念着刘歆他是你的亲手足,留他一条命吧。"
刘陵凝视着皇太妃。沉声道:"对太妃而言。刘歆仅是犯了一点错,对朕而言,他却是不余遗力的在迫害朕这个亲兄弟啊。"
皇太妃道:"一个历时十多年的阴谋诡计,其牵涉之广,其间盘根错结,皇上追查起来何止困难重重,还得旷日费时,我愿交出所有牵涉之人的罪证,来换取刘歆的一条命以及我对长安出处安排的权利。"
刘陵看着她,抬抬手道:"朕。允了。"
顾念着父皇,念及亲兄弟一场。他原本便没有打算要杀掉刘歆,迟迟不肯松口,正是要让护子心切的皇太妃主动的交出一切的罪证。
***
皇太妃带着沉重的一颗心,徐徐的步向明华殿。至从替长安安排了一场她所不愿意的婚事之後,她这个亲生女儿便不来昌寿宫向她请安了。她一直倔着,死活不肯屈服。
长安一直很像她,性情像极了她武蘠薇啊。
明华殿的宫女瞧见她突然驾到。先是怔了一怔,然後才反应不过来的朝着她福了一福。
阴谋陷害皇太后以及先帝的嫡长子,她成为罪人之事,想必已经传遍了宫里了。
刘陵复僻,成功的夺回了皇权,坐回了龙椅,刘歆突然被癈,她们很讶异她这个大恶之罪人,还能自由的在宫里行走吧?
"长安呢?"她一如往常般。将头抬得高高的,用眼角斜斜的睨着宫人。
宫女恭敬的回话道:"在寝殿里,公主已经睡了呢。"
皇太妃挑了一挑眉道;"喔,这麽早睡?"
原本她是想问,长安究竟知不知道刘歆被癈的事,此事却让她无法啓口。
因为婚事在即的缘故,她并未前去西郊谒陵。
那名宫人倒挺机灵,想了一下,便回话道:"稍早,皇太后来过,还特地严令,吩咐任何人都不许向公主多嘴,提起皇祠发生之事。公主最近的心情不太好,经常饮酒,每每喝了酒,她便睡了。"
皇太妃听了,便挪步走向正殿後方的寝殿。
公主的床前,芙蓉帐幔一层一层的垂下来,在微风的吹动之下,轻轻的飘着,一旁的香炉,轻烟缭绕,弥漫出淡淡的香气。
皇太妃抬抬手,遣侍候的宫人们全部退下,然後撩开了帐幔,挨近床前,低头凝视着沉睡中的女儿良久。
她伫立在床前,低着头,看着长安,彷佛泥塑木雕般,一动也不动,过了很久,她才开口轻声唤着女儿。
"长安。"
"唔。"
"长安,快醒一醒,娘来看你了!"
在她的叫唤之下,长安缓缓的苏醒,她睁开双眼,揉一揉眼睛,瞧见是她,愣怔了片刻,略显得讶异,片刻,她咬着下唇,低声道:"娘,你怎麽来了?长安又做错什麽事了?"
长久以来,皇太妃从不主动跑来寝殿看她,就连她生病了,她也不肯来一趟,瞧她一眼,唯有她犯了错时,她才会过来苛责她。
皇太妃笑道:"醒来了吧,快起身,我想替你梳头。"
"梳头?"
打从她有记忆以来,她的亲生母亲从来没有替她梳过头,太后心情好时,倒是亲自替她梳过几次长发。
长安呆呆的从床上坐起来,皇太妃挨在她身後,在床沿落座,便从衣袖里取出一柄玉梳,果真替她梳起黑发来了。
未久,身後传来皇太妃低沉的声音,道:"长安哪,没生过孩子的女人,怎能明白一个当母亲的心情啊?先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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