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婉闻言,便将禛儿牵到皇上的身边,然後令他跪在他的跟前,神色肃然道:"小世子刘禛从此就交给皇上了,请皇上依其所愿,将他培养成一名勤政爱民的圣君吧。"
刘陵听了此话,蓦地,脸色微微地变了。
她要他带走刘禛,那麽她呢?
她拒绝进宫是打算苦守在王府等着生死未明的宁王回归吗,她真的打算终日望穿秋水,祈望着他有朝一日会回来吗?
他一对明眸凝视着她略显得苍白的清容,闷声道:"朕是特地来接你跟禛儿的啊?"
董婉低头看着年纪尚幼的儿子,强忍着心里的不舍,佯装若无其事的开口道:"禛儿既然即将成为太子,那麽他理所当然得跟着皇上回宫,接受宫里严谨的教养,请皇上带走小世子吧。"
禛儿仍跪在地上,不明就理的仰头看着自己的亲娘。他眨一眨天真的大眼睛,一脸的迷惘。
"那麽你呢?"刘陵将禛儿给扶了起来,然後沉着脸,低声道:"禛儿还这麽小,你忍心割舍他吗?你不愿随着朕入宫,是有什理由非得留在宁王府不可?难道你是一心的盼望着他回来吗?担心妳随我入宫会造成他的心结,所以情愿割舍幼子也舍不得离开王府?你已经彻底的爱上他了?爱得不可自拔了?你对他的重视难道更甚於自己所生下来的孩子了吗?"
此话说得董婉的脸色一阵沉重。
335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此话说得董婉的脸色一阵沉重。
情情爱爱对她而言,向来都不是最重要的。
"皇帝!"皇上不明究理,居然又恼火了。见皇帝难掩妒火,居然开始咄咄逼人了,皇太叔连忙阻止道:"你别忘了,此处是在那里啊!"
闻言,刘陵索性发起火来,他伸手重重的往桌上一拍,恼怒道:"朕是天子!普天之下,莫非我王土!朕何惧之有?"
皇太叔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是啊,皇帝是天子,天子之威,足以撼动山河。那麽这些年来,你又为何独自忍受着悲伤,情愿让自己在一夕之间白了发,顶着满头的银霜,饱受相思之苦,而不极尽天子之威权,暴取豪夺,或许是找藉口杀掉宁王,又或许是将她给夺回身边呢?"
皇太叔皱着老眉,幽幽的开口道:"那是因为皇帝是个明君啊,同时也是因为心里非常的明白她是个什麽样性情的女子。为了一个女人,同室操戈,强取豪夺,不惜残杀宗室,引发战争,让自己成为昏淫暴君之际,不可能得到她,因一己之私而导致兵马倥偬,徒生动乱,只会将她给愈推愈远哪!那麽,事到如今,你又为何不听她解释,反而又动起怒来了呢?难道皇帝忘了,以往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跟江山的稳定吗?""
皇太叔的句句在理,踯地有声,让刘陵顿时敛起了满腔的怒火,他抬眸瞪着她,徐徐的开口道:"说吧,你有什麽理由非得留在王府不可,朕听着。"
除非是逼不得已,董婉绝不会轻易的割舍自己年纪尚幼的儿子,让他独自待在宫里。
他一时恼怒,显些失去了常理。
"皇上若真想知道的话……这就是答案!"董婉迅速的解开身上的披风,任由厚重的披风落地……
见状,刘陵顿时怔住了。
他呆呆的看着她已经明显垄起的腹部。恍忽了良久,最後终於回过神来的同时,不禁落下一滴情泪来,嘶哑的开口道:"你……怀孕了?!"
董婉伸手轻轻的抚着腹内的骨肉,低声道:"我不是一个孩子的母亲,而是两个哪……,宁王的生死未明,这个未出世的孩子极有可能得继他之位,我怎能离开王府呢?"
她再度怀胎,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无法如愿的接她入宫。刘陵满怀的伤心。他幽黑的深眸凝视着她,沉声道:"所以呢?你为了未出世的孩子,便决定割舍禛儿了吗?"
董婉低声道:"皇上哪,一个女人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割去自己所亲生的孩子啊。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只能选择两权相益的方式,顾及两位孩子。"
"就是因为顾及你的心情,所以朕才会费尽心思的排除众异,接你入宫的啊,朕说过,决不让你们母子俩分开……"说着,刘陵伸手轻抚着刘禛的头,对着他柔声道:"禛儿。你一定要快快的长大啊!"
既然董婉暂时无法离开王府,那麽他也不能带走禛儿,让她饱嚐母子分离之苦。
册立刘禛为太子之事,只好以後再另行想办法吧。
董婉抬眸凝视着他,肃然道:"宁王洒下鲜血。方逼得太后让步,他的心愿便是让禛儿踏上金銮殿。册立太子的时机,一瞬即过,我怎能因为舍不得幼子,而让他就此错失了机会?禛儿能够登上皇位,或许他拥有帝王的命格,可终究是他的父王成就了他的机运啊。欲戴皇冠,必承其重,我的心里早已有所准备,禛儿最终也会从此事上快速的成长,请皇上还是按照原意,将他带回皇城,在众臣的朝拜之中,册立为皇太子吧。"
刘陵沉声道:"朕不是想把你们母子俩拆散,才决定册立禛儿为太子,而是想将这世上最至高的荣燿金冠载在你们的头上啊!"
不仅是他,宁王也是这麽想的吧。
听了此言,董婉便缓缓的下跪道:"不论皇上所为是为何,儿子显贵,母亲那里没有荣耀的道理可言呢?董婉叩谢皇上的恩典。"
见她的心意已决,刘陵将待在一旁的禛儿抱起来,低头对着她开口道:"如果能够重来一次,朕会选择当一个昏淫的暴君,也不愿再失去你倾刻。"语罢,便抱着禛儿,然後头也不回的跨出了王府大厅的门槛。
後方,董婉低低的磕下头,恭敬道:"谢皇上隆恩。宁王妃恭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刘禛突然被抱离了自己母亲的身边,他顿时慌张失措的朝着她拚命的伸出小手,嚷嚷道:"娘,抱抱!"
见母亲居然不理他,反而下跪磕头,他立刻吓得放声大哭了起来,不停的哭喊道:"娘!娘!禛儿要娘抱抱啊!"
眼见门槛内母亲的身影愈来愈小,禛儿惊慌得大哭,同时也不停的挣扎着,小小的身躯却仍被抱离了王府。
*
刘陵将刘禛给抱进了车里,片刻,车辆便缓缓的往前行进了起来。
在车厢内,小禛儿挘叛劾幔煌5暮窟罂蓿趿杲⌒〉纳砬氯岬穆Ы忱铮ψ藕宓溃海⒍G儿别哭,朕是你的亲爹啊!咱们父子俩终於可以待在一起了,入宫以後,朕会天天陪伴在你身边的。"
禛儿抽抽噎噎的哭泣道:"禛儿要娘啊!禛儿要娘抱抱!"
他轻轻拍着他幼小的背,安抚道:"放心吧,分离不会太久的……,当你戴上了皇冠的那一日,你娘终究还是得入宫的。"
***
"小姐!小姐!"宝珠匆匆忙忙的奔进屋里,连大气也来不及喘一下,便急忙道:"府里出大事了啊!你可曾听见皇上把小世子给抱走了啊?!"
"喔?刘禛那个小鬼头被皇上给带走了?"窦沅沅缓缓的搁下茶盏,满脸妒忌的冷声道:"皇上既然亲自来到王府,带走了宁王世子,那麽看来皇太后已经点头答应册立刘禛为皇太子了。董婉那个贱人可真的是尊荣加身了啊,在身份上又往上爬一阶了,这次可真的是到顶了……无比的尊贵哪。她现在人在那里,正在做些什麽?"
宝珠回话道:"王妃人正在屋里亲自替小世子整理一些日常用的衣物呢,说是打算遣人送进皇宫里。"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接着说道:"听说,皇上带走小世子的时候,她连一滴眼泪都没掉下来呢,小世子还嚎啕大哭,吵着要娘呢,她还真是狠心哪,居然就这麽让儿子离开了,也不肯抱他一抱。皇上也真是,他是不是担心王妃会突然反悔啊,连衣物都来不及等府里备上,便急促的把小孩给带走了。"
"分离这种事,拖愈久,反而会愈伤心,迟早得离开的,何必拖拖拉拉的摧心肝呢?皇上是不忍心瞧见她的眼泪吧……"说着,窦沅沅挑一挑眉,冷笑道:"话说回来,又不是从此生离死别了?需要上演什麽感人肺腑、摧人热泪的母子分离伦理大戏?他们是会分开多久?皇上为了让董婉及早入宫,一定会提前退位,他退位为太上皇,新帝年幼,他仍然掌理朝政,政局不致於紊乱,还能以新皇帝刘禛之名,理所当然的迎董婉入宫,尊奉为皇太后。事情走到了这地步,董婉那个贱人可真是人生得意了啊,她得到了我窦沅沅这一生中,处心积虑最想得到的位置了,母仪天下,无人敢出其右。"
宝珠想了一想,接着开口道:"我想,入宫早晚之事,还是得取决於王妃这一胎究竟是生男还是生女吧?如果生下来又是个小王子,那麽是得承袭宁王之位,宁王至今生死未明,新主孤幼,王妃说什麽也不可能会在次子长大之前入宫的吧,她还得抱着稚子坐上王位呢,那里能就这麽丢下孤立无依的小儿子,自己入宫去享福了呢?如果是个女儿,那麽倒是顺了所有人的心愿了。"
徜若这一胎生下的是女儿,并没有袭爵的问题,王妃一旦被尊奉为皇太后,抱着自己所亲生的女儿入宫抚养都不成问题,此事多的是先例。
沉且,她如果生下了女儿,宁王又一直迟迟没有回来,王位当然不会一直闲空下来,那麽,她势必得将宁王的另一个儿子刘肃过继到自己的名下,好让他继承王爵。
思及此,宝珠顿时燃起了一道希望,笑道:"小姐哪,如果王妃生下女儿,咱们就有望了啊,一旦肃王子袭爵,当上了宁王,你便翻身了啊!你可是封地王的母亲了啊,从此身份尊荣!"
"你在开心什麽?"窦沅沅冷睨了她一眼,闷声道:"在那之前,我早就没命了。你以为董婉会欢天喜地的成全我吗?我与她已经结下那麽多次的仇怨,她不是不报,而是时机未到了啊,如今她所沉着等待的时机已经快来临了,在她扶持着肃儿登上王位之前,一定会先杀掉我的。"
336 你怎麽会在这里?!
"如今她所沉着等待的时机已经快来临了,在她扶持着肃儿登上王位之前,一定会先杀掉我的。"
闻言,宝珠的脸色微变,她忙不迭道:"那麽,现在咱们该怎麽办哪?宁王至今无消无息,待他失踪超过了一段时日,就会被众臣子们认定为已经死亡了啊,那麽王妃很快就会掌握封地里实际的生杀大权了啊!到时候她随时想杀掉小姐,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的随意了。"
"本来还怀抱着一丝的希望,祈望着他能够安然的回来,可他却一点儿下落也没有……"窦沅沅紧握着双拳,恨得咬牙切齿,沉声道:"局势对我是愈来愈不利了,所以我不得不狼狈的逃走了。趁着太夫人还在向苍天祈求赐福之际,在董婉还不能出手动我之前,我想活命就得离开王府了……"
宝珠的脸色顿时黯沉了下来,低声道:"窦家已经败落了,无处可投奔,小姐还能去那里啊?"
她这位出生於名门望族的千金主子,着实娇贵得很,根本就吃不了苦,也离不了荣华富贵,除了富贵尊荣的宁王府,还能去那里啊?
窦沅沅沉着脸,即刻吩咐道:"去替我备上几件丝稠的素服以及一些日常的用品吧,想活命,如今也只能苟言残喘的到寺庙去了,宁王的生死未明,我去向太夫人请安,表明自愿到寺庙里长居,在青灯古佛前,终日替王上祈福,此举理所当然,太夫人不仅会同意,且还会要求我立刻动身。寺庙是个避难的好地方,我以王府夫人之姿入住,虽然不如宁王府的富贵荣华,日子还是可以过得挺好,唯今之计只能先这样了,以後的事。以後再做打算吧。"
目前最重要的便是观望。她得耐心的观望,等到董婉分娩的那一天,才能决定下一步。
宝珠接着问道:"那麽肃王子呢?"
窦沅沅理所当然的开口道:"肃儿是我守住富贵的一块金牌,有很大的机会,我会因为他而成为封地国之王太后,他能让我一生富贵尊荣,怎能不随身带着?肃王子去寺庙替自己的父王祈福,董婉没有理由反对。你去把肃儿给带进来吧,他得跟着我们一起离开。"
***
细白的雪如飞絮般在空中慢慢地飘落,大地一片白茫茫看起来洁净无瑕。同时却也带来了一股属於冬日的冷冽。
一辆马车缓缓的停在一座大寺庙的前方。鸿玉率先下了马车。然後探头朝着里面道:"小姐,外面天寒,又下起雪来了,就让奴婢入寺去接肃王子吧。你在马车里稍候着,千万别冷着了!"
"既然来到了寺庙,理当进去礼佛,来到佛前也该上柱清香的吧?更何况此行王府并没有派人先行通知就让你去接肃儿,窦沅沅岂肯轻易的放手咧?此事,还是得由我来亲自出面。"
鸿玉撇撇嘴儿,道:"好一阵子没见到肃王子了,太夫人想念得紧,今日王府特地来派马车来接人。窦夫人就算是再跋扈也不敢真的惹恼太夫人的吧?何需小姐亲自出马咧?奴婢倒觉得,她扬言来到寺庙祈福,根本就是在不敢继续待在王府了,於是逃到寺庙来苟言残喘哪!"
说话间,董婉已经徐徐的从马车上下来了。鸿玉赶紧替她披上了保暖的白狐裘大氅,然後朝着後头吩咐,道:"文心,快拿一个小暖炉过来。"
董婉抬抬手道:"不必了,虽然下了点小雪,天气还不算太冷。"
鸿玉笑道:"听说孕妇怕热不怕冷,果然是真的,奴婢倒是觉得今日的天气挺冻的呢。"
董婉道:"走吧,先入主寺去上柱清香吧。"
*
很快的,主仆一行人便来到了普济佛寺里的主殿,由於只是微服外出,并未表明身份,寺里的人以为只是城里来的寻常贵客,姑苏城内富户极多,该寺又颇有名气,对於看似身份高贵的人早已见怪不怪,因此并未遣任何人过来招呼,倒是落个清静。
在上过几柱香之後,一名小和尚跑过来对着董婉笑称,寺庙的後园子里蜡梅盛开,今年开得特别得美,香客来了不去赏梅便可惜了。
董婉言谢,问了美景在那里之後,便挪步来到了後园子。
沿着白色小碎石穿过拱门,绕过长郎,倾刻,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抬眼望去,小碎石路两旁植满蜡梅,斜阳下,鲜黄色的小花朵挂在枝头上竞妍,美不胜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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