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与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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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与五月-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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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失笑地摇摇头:“不是,跟我一样大,就是一个……普通的男人而已。”

项峰看着她,没有说话,可是眼神却像是有很多话要说。

“?”

“你知道吗,从你的描述中我可以感觉得出,他对你来说一点也不普通。”

“……”

“别误会,我没有要强行打听八卦的意思,”他举了举双手,“只是说出自己的想法。”

世纭苦笑了一下,点点头:“我终于明白,跟侦探小说家聊天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因为我很坦率吗?”

她皱起眉头想了想,才说:“不。”

“?”

“是因为你的眼神。”

“眼神?”

“嗯,”她点头,“你的眼神像是在说,你是个每一秒钟都在探究真相的人。”

项峰双手抱胸,摸了摸下巴,像是觉得她的话很有趣:“那么,你究竟有什么真相是不想让别人知道的?”

世纭看着他,用一种连她自己也没有料到的不慌不忙的口吻说:

“你猜呢?”

这天晚上,他们喝了很多酒,奇怪的是,四个人看上去都没有醉酒的迹象。临近午夜的时候,项峰竟然奇迹般地拿出几个红包交到他们手里,项屿别过头,龇牙咧嘴地跟子默和世纭示意:项峰醉了,而且醉得很厉害。

世纭把红包又悄悄塞回项峰的外套口袋,然后趁着头脑还清醒,跟他们告了别,回到楼下的公寓里。外面一时鞭炮声大作,那是在宣告:午夜来临了。

她打开水龙头,用热水冲洗自己的脸,觉得有点头晕。她擦干脸,颓然倒在床上,觉得自己忽然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即使想要翻个身也那么困难。

她看着天花板,笑起来,不知道在笑什么,脸上的肌肉却无法控制地抽搐着。

手机忽然响了,提示有一条短信,她慢慢拿起来,用僵硬的手指按着按钮。

“00:15:41 睡了吗?”

发件人的地方显示着一串数字,那是属于袁祖耘的数字。

她怔怔地发了一会儿呆,忽然按下接听键,外面的鞭炮声简直可以用“震耳欲聋”来形容,可是她听不见。

她只听到一阵阵长长的拨号音,每一个音都和着她的心跳声,回荡在耳边。

“喂?”他终于接起,像是有那么一点点诧异。

“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灰姑娘现形的时间。”他幽默地回答。

“哦,”她打了个酒嗝,口齿不清地说,“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来打扰灰姑娘……”

“只是想知道灰姑娘正在做什么。”他被她的声音逗笑了。

“你这个人,实在……”

“?”

“非常的,恶劣……”她觉得头晕,很晕。

“为什么?怎么个恶劣法?”他还在笑。

“……”她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

“……”

“喂,”他忍不住说,“灰姑娘,你还在吗?”

“谁叫我……”

“你说呢?”

“灰姑娘很忙,不接除了王子之外,其他任……何人的电话。”她拖着长长的音,好像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在说什么。

“好吧,”他忍着笑说,“喝醉的灰姑娘,现在是王子在呼叫你。”

“骗人。”

“?”

她想起了那个据说是远嫁意大利的女孩,还有Carol说过的话:我们为了要遇见王子,不知道要吻多少只青蛙……

“你不是王子,”她吃吃地笑起来,“你是青蛙……”

“……”

“一只恶劣的青蛙……”她脸颊上的肌肉甚至开始酸痛起来。

“那你愿意来救我吗?”

“?”

“童话里面说,只要一个吻,就会变回王子。”

“你真是……实在是……非常笨!”

他很想把她的舌头烫平,但还是忍住笑,问:“为什么?”

“因为……因为……”

“?”

“灰姑娘和青蛙王子……根本就不是同一本书里的主角,怎么可能碰在一起……”

袁祖耘沉默了几秒钟,忽然爆发出比鞭炮还要响亮的笑声,让世纭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稍微清醒了一点。

等他笑够了,她才揉着太阳穴说:“谢谢你的醒酒大法,很刺激……现在可以挂了。”

他的声音还带着浓浓的笑意:“如果你现在没有老老实实呆在在自己家里的话,我想我可能会冲过来掐你的脖子。”

“幸运的是,”她的口齿还是有点不清不楚,“我正老老实实地在家里呆着。”

“好吧,那么恭喜你获得了‘好女孩奖’,这个奖项旨在褒奖那些喝醉了以后没有在外面乱来的女孩。”

“奖品呢?”她又被晕眩击倒在床上。

“帅哥的臭袜子一只。”

“为什么……”

“可以让你抱着睡觉,以慰寂寞的芳心。”

“恶心……”她咬牙切齿。

“好了,接下来请您选择想获得的是哪位帅哥的臭袜子,按‘1’选择汤姆克鲁斯,按‘2’选择莱昂肉多迪卡普里奥——”

“——等等,不是莱昂纳多吗?”

“是的,这位小姐,”他用一种标准的电信局接线员的口吻说,“但是因为近年来他不断发福,所以已经改名为‘莱昂肉多’了。”

“……”

“按‘3’选择尼古拉斯凯奇,”他继续说,“按‘4’选择笨阿弗莱克,按‘5’选择马特戴蒙——”

“等等等等,”她又忍不住打断他,“为什么你们的提供的都是些老男人,难道没有乔纳斯兄弟或者罗伯特帕丁森吗?”

“这位小姐,是这样的,”他那标准的电信局接线员的口吻听上去很欠揍,“因为我们的获奖者多为‘大龄女青年’,因此人物设定上都是以‘大龄女青年’的口味为主。”

“那……”她一时语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忍住晕眩跟他继续这个可笑的话题,“好吧,请继续……”

“按‘6’选择肖恩康纳利,按‘7’选择休捷克曼,按‘8’选择布拉德皮特,”他忽然顿了顿,接着不出世纭所料地继续说,“按‘9’,选择袁祖耘……”

“……我可以按‘0’吗?”她迟疑了几秒才说。

“不可以。”电信局接线员生硬地回答。

“……”她用她那几乎已经不能思考的脑袋想了几秒,果断地说,“休捷克曼,我选休捷克曼好了。”

“这位小姐,请问您已经确定您的选择了是吗?”

“是的……”她又笑起来,不是因为醉酒后的脸颊抽搐,而是因为觉得他们两个很无聊。

“好的,这位小姐选择了‘7’休捷克曼……”

“?”

“那么我们很荣幸地通知您,因为您是今晚的第九位获奖者,1至8号已经被前八位获奖者挑选完毕,现在只剩9号的袁祖耘,所以系统自动默认您获得的是袁祖耘先生的臭袜子一只。谢谢!”

她被他逗笑了,笑得几乎岔了气,笑得说不出话来。

“喂,”在一片朦胧的鞭炮声中,他忽然说,“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什么……”她的脑袋像是还没转过弯来。

“你现在正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

“要我用座机打给你验证一下吗……”她看着天花板,吃力地翻了个白眼。

“……”他没有说话,像是在笑。

“……”

“那天晚上我说的话也是真的。”

“?”

“我喝醉的那天晚上。”

“……”

“新年快乐!晚安。”说完,他挂了线。

世纭只听到一阵阵急促的拨号音,每一个音都像是和着她的心跳声,回荡在耳边。

九(下)

第二天早晨,世纭被一阵朦胧的鞭炮声吵醒,她头疼欲裂,虚弱地从被窝里钻出来,去厨房倒了一杯冷水,仰头喝完。

然后,她冲到厨房的水槽边,把刚才喝下去的水又都吐了出来。

看着不锈钢水槽中缓缓流淌的水,她忽然想起上一次袁祖耘喝醉的时候,也做过跟她一样的傻事。她蹲下身子,把头埋在双臂之间,有点懊恼。不是因为他们做了同样的傻事,而是因为昨晚那个醉酒的自己,那个听到他说“我说的话也是真的”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的自己。

她慢慢站起身,犹豫着到底是先去刷个牙还是继续睡觉,她看了看三十一楼的窗外,是一片阴霾的天空,于是她把自己放倒在床上,希望暂时不要醒来。

下午三点的时候,仍在熟睡的世纭接到一通电话,是蒋柏烈打来的,提醒她四点准时去赴约。于是她强打起精神,把自己收拾整齐后,就出门了。

农历新年的医学院异常安静,道路干净而整洁,大概是因为没有人在这里放鞭炮的缘故,否则,红色的纸屑一定蜿蜒地铺在两边,像两道破旧的红毯。

世纭敲开诊室的门,蒋柏烈是按着太阳穴来给她开门的,她走进去,坐在皮椅上,对他说:“昨晚我喝醉了,所以今天只能喝热牛奶。”

“我也是,”蒋柏烈把温热的玻璃杯放到她手边的茶几上,“两个意大利妞被我放倒了。”

世纭的微笑有暧昧的色彩:“那么你应该度过了一个‘精彩’的除夕夜喽?”

“很遗憾,”他坐到书桌后面的椅子上,有点泄气地说,“在放倒了她们之后,我除了回家之外,再也没力气干别的事情。”

“啊……”她笑着感叹,“遗憾!”

“你呢,跟谁一起喝的酒,家人吗?”

世纭摇摇头:“不,在家人面前我扮演的是一个乖女孩,不抽烟、不喝酒,不跟男人鬼混也不是同性恋,读书努力,工作勤奋,尽管有点固执但是不会跟长辈顶嘴……你能明白吗?”

蒋柏烈耸了耸肩,今天他穿了一件很随意的老头衫,但不知道为什么,却让人觉得他比穿衬衫时还要温文尔雅。

“那么实际上你是怎样的女孩?”他看着她,显得非常感兴趣。

“实际上……”她抬眼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嘴角有一丝苦笑,“实际上,也差不多,只不过……”

“?”

“只不过偶尔也会觉得厌倦。”

“厌倦什么?”

“不知道,”她苦笑着,“也许是厌倦我自己。”

“你会有情不自禁想要做的事吗?”

“有……当然有……”

“比如说?”

“……”

“……”

“比如……”她思索着,认真地思索着,“比如想要离开这个世界。”

“?”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去一个……异度空间,一个跟我现在所处的世界完全不同的空间。”

“听上去很虚幻。”

“可能吧,因为那真的就只是一个幻想而已。”

“你去英国是抱着这样的目的吗——离开这里,去一个截然不同的地方。”

“嗯……算是吧。”

“那么成功了吗?那是你想要的地方吗?周围的人说着不同的语言,没有人认识你,没有人爱你、也没有人恨你。”

“起初我……”她依然看着天花板,“以为那是我想要的地方,以为那是我想要生活……可是最后我明白不是,根本不是。”

“是什么让你明白到这一点的?”

她摇头,苦笑着摇头:“不知道。”

“……”

“或许我本来就知道、一直知道,只是不敢去面对而已。”

“你知道吗,”蒋柏烈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我一直有一种感觉。”

“?”

“你一直在压抑自己,”他做了一个手势,“就好像把一条鲸鱼装进了沙丁鱼的罐头——当然也许这个比喻有点夸张或者不太合适——但我总是觉得,很多时候你的一句话、一个眼神或者一个动作,都像是蕴藏着一些别的东西。”

“……”

“我努力想要找到内心的那个你,我以为我找到了、看到了,以为我了解了,但一转眼,又觉得完全不是那么回事。那种感觉就好像……”他顿了顿,像是在脑海里搜索一个合适的比喻,“打开罐头之后,发现里面不是一条条挤得眼球凸起的沙丁鱼,而是一块切得整整齐齐的鲸鱼肉。”

“……难道不是因为你买错了罐头吗?”世纭做了一个艰难的假设。

“可是那上面写着‘沙、丁、鱼、罐、头’。”他用食指指向空气,好像那空气中真的写着这五个字。

“……好吧。”她耸肩,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不过也许,她根本就不用接,只需要继续听他说下去。

蒋柏烈一手撑在转椅的扶手上,轻轻地摸着下巴,“但我想知道的是——”

“?”

“那罐头里的鲸鱼肉真的知道自己是一块鲸鱼肉吗?”

世纭从医学院开车出来的时候,马路两边已经开启了明晃晃的路灯,到处能听到鞭炮的声音,但此时街道上的气氛,跟往年的大年初一不同,像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直到许多捧着花束的男女从她面前走过,她才想起今天是2月14日——情人节。

趁着等红灯的时候,她从背包里翻出一张光盘,那是她过年前特地请同事帮忙刻录的电台节目的录音。最近她很忙,很久都没有静下来听书璐的节目,总想着也许在什么时候,当她想要听的时候,就能拿出来播放,仿佛她们之间并没有隔着一个广阔的太平洋。

“各位亲爱的电波那一头的你们,这周过得怎么样,希望一切都好。身在中国的朋友们马上就要迎来农历新年,在这里,书璐先给各位拜个早年,同时也要通知大家,因为书璐这次要回去过年的关系,所以从下周起的三期节目只能是录播,无法通过直播的方式与大家交流。但我想那也没关系,因为各位如果有任何想要对书璐说的话,可以直接发送邮件到我的邮箱,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也会陆续回复的。

“其实最近书璐收到了许多听众朋友的电子邮件,邮件中对我们的节目作出了肯定、也提出了中肯的意见,在这里书璐非常感谢大家。不过同时,大家对于忽然消失在节目中的两位神秘的人物也颇感兴趣——那就是‘云淡风情’和‘寂寞星球’。是啊,其实书璐也觉得有一些小小的落寞,就好像是两位默默与我通行的朋友忽然消失了,当然除了我之外,其他的听友也对这两位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比如,‘阿Sam’在来信中说‘总觉得他们像是认识的,并不是两个陌生人呢’,‘锯木头’说——这个名字很有特点——‘那两个人怎么不继续一问一答了呢,有点失落’,‘温哥华’说‘我很想知道那个糖果和糖纸究竟是什么意思’,‘康丝坦丝’说‘书璐,你不觉得他们在调情吗?’,更有甚者,署名为‘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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