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是在第三天一早收拾行李上山的,走之前,她把那一箱子珠宝首饰赎了回来,另外又从老太太和二房、三房以及凌萝、凌菁、凌茜那要回了百十来件古董字画和家具摆件,剩下的那些实在找不到的东西,萱娘看在她要去庵里修行的份上,同意她用银钱结算了,此外,那六个铺子这十五年的红利又补算了八万贯给萱娘。
不止萱娘,就连凌远霄也有些意外,这朱氏一口气还真拿出了十二万贯钱出来,要知道,这几年她给凌萝、凌菁、凌茜的陪嫁和压箱底的金子算起来可不是一笔小数。
不过凌远霄稍微默算了一下也就明白了,且不说殷敏的六个铺子在朱氏手里拿了十五年,这可是实打实的卖着货的铺子,而不是凌家的那些出租的铺面,这十五年少说也有二十万贯,朱氏才给了萱娘一半;还有一点,朱氏当了侯府二十年的家,从萱娘那推算的结果,她一年少说也能捞个三五千贯,所以,朱氏也不差钱。
不过这样一来。凌远霄猜想她的私房也该打扫得差不多了。
萱娘倒是没有去想这些,她也没有时间去想这些。
虽说侯府的事情都有分工,但是每天找她回话的人也不少。因此,早饭后她都要在前面的花厅坐一个时辰。见见府里的这些管事和管事娘子以及李大总管。
李锦知道这件事后,笑着说,萱娘这也叫上朝。
这些倒是难不倒萱娘,萱娘最头疼的就是代表凌家参加这些世家们的宴请。
别看这些世家表面是对萱娘恭敬着,可是萱娘明白,内里他们是看不上萱娘的,在他们眼里,这庶出的就是上不了台面。
可没办法。硬着头皮她也得去,谁叫她当着侯府的家呢?她不去的话,只能是叫三房的柳氏去了,可柳氏一人也撑不起门面,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萱娘跟柳氏两人前往。
这天,又赶上了容家的老太太六*寿,李氏几天前就跟萱娘打过招呼了,要萱娘预备一份厚礼。
萱娘翻开以前的旧例。一般都是送价值二三百贯的礼物,于是,萱娘带着沈尚仪和曾赞善进库房挑了两样东西。同时,萱娘又从自己的私库挑了一支人参和四匹福寿绵长的锦缎,这才带着曾赞善和柳氏上了马车,凌嘉晟则和凌远霄一道去了。
萱娘进二门的时候正好赶上了温氏妯娌三个出来接人。
温氏见到萱娘,神情冷冷的,她想起了可怜的容瑾,如果不是萱娘在李锦和容瑾之间插一脚,把李锦的心智迷惑了,说不定容瑾的孩子都会开口说话了。也说不定容瑾不会死在这场天花里。
至于常氏和田氏,则在前些日子带着家里的女孩子找过萱娘种痘。故而见到萱娘,虽说有些意外。倒是满脸堆笑的。
“容夫人好,二太太、三太太,你们好。”萱娘的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
“没想到你还能来,老太太看见你想必会很高兴。”三太太常氏说完后才发现自己话里有毛病。
凌萱不再是从前可以做容珏小妾的绝情,而是容瑾的仇人凌萱,自然也就是容家的仇人凌萱。
“我也有很多年没见到老太太了,这是我们侯府的一点心意,这个是我自己个人的心意。”萱娘忽略了田氏偷偷地给常氏使的那个眼色,把两份礼单递给了温氏。
“凌姑娘真有心了,还备了双份礼来。”温氏的嘴角勉强往上扯了扯。
“容夫人,我们茜娘呢,身子恢复了吗?这些日子怎么没有见她回娘家走走?”柳氏笑问道。
“茜娘呀,一直在调养身子,这孩子也是可怜,虽说逃过了一劫,却没保住肚子里的孩子,三个多月的男娃就这样没了,真是可惜。”田氏说道。
“这样啊,回头我们能去看看她吗?”萱娘问。
她虽然对凌茜没什么好感,但是也知道凌茜那人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以前是不懂事被惯坏了,本性却比凌萝和凌菁是要来得善良一些,再说她现在代表的是永定候府,所以关心她也是理所当然的。
再说了,她自从回来后,还没有见过凌茜呢。
“不用特地去看,今儿她起来了,精神还好,这会呀,只怕正陪着你们凌家的姑太太、姑奶奶说话呢。”常氏笑道。
“既这样,我们也就进去了。”柳氏拉着萱娘进了容家的上房。
容家今日招待的都是些世家女眷,故而萱娘一进去也看到不少熟悉的面孔,比如凌婕、凌妧、凌菁等。
凌菁本来正跟谢氏在说着什么,谢氏眼尖先看到了萱娘,忙笑眯眯地迎了上前,互相问过好,拉着萱娘的手站到了容老太太面前,笑道:“老太太,看看还能认出是谁吗?”
容家老太太本来正跟几位同辈说笑,见谢氏忽然领来一个十五六岁的笄年小姑娘,不由得细细打量了一下。
萱娘今天是来贺寿的,故而特地穿了一件喜庆的大红四喜如意金丝云纹的宋锦窄褙袄,外罩五彩刻丝葱绿银鼠半臂,领口袖口和下摆都露出一圈风毛,下身也是大红四喜如意金丝云纹的宋锦马面裙,裙边系着一块穿着鹅黄穗子的鸡蛋大小油润如酥的上等羊脂白玉,头上插的是一支五彩珠玉的玉步摇,胸前戴的璎珞上有三颗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身材略显瘦削,鸭蛋脸面,眉若新月,目若秋水,一张素面越发显得肤如凝脂,脸如桃花。
“这是谁家闺女,长得可真是俊俏,好生面熟。”容家老太太笑道。
“永定候府凌萱特地来祝老夫人大寿,恭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笑口常开,天伦永享。”萱娘看了看老太太面前的蒲团,并没有跪下去,而是屈膝行了个礼。
“永定侯府,凌萱,是那个丫头?”容老太太的脸一下黑了起来。
她想起了三年前她可怜的孙子兴冲冲地地预备了新房喜轿,就等着次日去接新娘,哪知第二天却灰溜溜地回来了,说是新娘子不见了,只带回来一封书信。
还有,她可怜的孙女,亲事早早定下来了,可新郎却跑了,好好的皇后命却打了水漂,也是拜眼前这个女人所赐。
真是可恶的臭丫头,居然还敢上门来,明说是来给她拜寿的,却连一个头都不肯磕。
不过老太太毕竟是老太太,很快换了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笑着比划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小尼姑呀,想当年你在我们家的时候,才是一个这么高的小丫头,哭着喊着要嫁给我那大孙子,啧啧,一晃都这么大了,可真是越大越漂亮了,今年十几了?可许了人家?”
“老太太也说了,萱娘那会只是一个*岁的小尼姑,是来给世子哥哥送雕的,哪里懂得什么嫁人不嫁人的,倒是蒙老太太不弃,几番想留下萱娘做小丫头,萱娘舍不得师太和师傅们,也被贵府的见面礼吓到了,哪里敢留下来?”萱娘也笑吟吟地说道。
“是吗?难不成是我记错了,你也知道,这人年岁大了,记性早就不行了,张冠李戴的笑话闹了不少,来来,坐坐,我想起来了,听说你出门了三年,是前几个月刚回来的,我家大郎的儿子,多亏了你救治,老身一直说要好好谢你呢。”
容老太太也不傻,一见萱娘不是以前那个笨拙的绝情,从她嘴里也占不到便宜,便换了一种口吻说话,好歹面前的人将来是要进宫的,不能得罪狠了。
萱娘听了抿嘴一笑,道:“谢就不必了,老夫人才刚也说了,萱娘曾经出身佛门,从小师傅们就教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行善积德对我们佛家子弟来说再平常不过了。”
“这孩子,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见外。多好的小人儿,我呀,还真是越看越喜欢。”
容老太太几句话试过之后,不由得有些恼了,这丫头说话还跟以前一样气人,以前是直不楞登的不知拐弯,让你下不来台,现在是夹枪带棒的,明嘲暗讽,一样堵得她说不出话来。
“老太太喜欢就好,萱娘有心,特地来给老太太拜寿。”谢氏在一旁强调了“拜寿”。
萱娘听了无动于衷,她本就不是一个喜欢磕头的人,更是讨厌给那些倚老卖老为老不尊的人磕头。
“永定候凌家三太太来给老太太拜寿了。”柳氏这会也走了过来。
她进门跟凌婕、凌妧两个说了几句话,一直留神看着这边,见凌萱有些跟老太太弄拧巴了,忙笑着走了过来救场。
☆、第二十六章、炫贵
容家老太太见了柳氏,笑意也并没有到眼底,因为凌远霁混到现在仍是一个小小的正五品指挥使虚衔,还是借着凌远霄的名头提上来的,还不如年纪轻轻的容珏呢。容珏已经是从四品的明威将军了。
凌家眼看着正往下走,凌远霄好容易有的两个嫡子还死了一个,侯府的当家夫人也被革了一品诰命,连个像样的人都派不出来了。
柳氏自然看出了容家老太太眼里的不屑,暗自咬了咬牙,脸上又堆满了笑,道:“老夫人还不知道吧,萱娘如今是我们永定候的当家人,可能干着呢,我们老太太说了,别看是年龄小,一般的当家夫人还赶不上她呢。”
其实,柳氏本想说“别看是庶出的,一般的嫡出还赶不上她呢。”可一想着话说出来没准会把凌菁、凌茜得罪了,就换了一句。
“这倒也是,你们侯府现在扒拉来扒拉去,也扒拉不出一个像样的。”一旁的周家老太太笑道。
周老太太一直记恨当年萱娘的雕把周家世子伤了,连带对凌菁也看不顺眼,只是碍于凌萝的王妃身份不敢轻视,如今凌萝倒了霉,朱氏又被革了诰命,她还怕什么?
且等着看凌家的笑话呢。
一个凌萱她倒还没有放在眼里,就算凌萱能进宫能得皇帝的宠,可李锦能为了一个凌萱得罪这些世家?
别的她不清楚,至少这四大国公府有三家是对凌萱恨之入骨的,容家、周家不必说,贺家虽说当家的是凌婕,可是凌萱的雕伤了凌婕的宝贝儿子,贺家老太太至今还没有出这一口气。没少给凌婕脸色看。
只剩一个谢家,谢家跟容家是姻亲,容珏当年想求娶萱娘做贵妾不成反闹了一个大笑话。故而周老太太揣度谢家只怕也对凌萱记恨上了。
有了这四大国公府的阻挠,凌萱进宫的位分肯定高不了。这四家再出一个皇后什么的,这凌萱还能有好日子过了?
故而,周老太太才敢这么直言不讳。
“周老太太真会说笑呢,我们侯府一个庶女拿出来就能撑起这个家,哪里还用得着扒拉?”萱娘笑着道。
“就是呀,我们侯府可不是扒拉不出像样的,我们侯府的两位姑太太还在那边坐在呢,就下一代的这几位姑奶奶也不差。只是碰巧都出阁了,我们家萝娘再怎么不济,皇上也没有夺了她的封号,依旧是亲王妃呢,我们菁娘,就不用说了吧,好歹也是你们周家明媒正娶的世子夫人,还有茜娘的夫婿,正是容老夫人的爱孙,哪一个差了?”柳氏见萱娘不讳言自己的庶女身份。她还怕什么?
周老太太听了这话,恼不得驳不得,凌婕、凌妧姐妹两个都不差。凌婕是镇国公夫人,一品诰命,凌妧的夫婿虽说因为李钦受了点牵连,可是提审过后并没有实质上的大错,没几天又放了回来,官复原职,人家凌妧也是正牌的二品诰命夫人。
至于凌萝姐妹三个,她也说不出什么来,最次的凌茜嫁的是容家的正牌嫡孙。当着容老夫人的面,她能说什么?
旁边的贺老太太见周老太太被两个小辈欺负了。在一旁款款笑道:“哟,容老夫人。老婆子我很少出门,竟不知什么时候这世风如此日下了,什么没名没分的东西都敢在我们这些老婆子面前张牙舞爪的,知道的是来给你拜寿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添堵的。”
凌婕和凌妧几个也都关注着这边,想过来给萱娘解一下围又忌惮这几位长辈在,不由得暗暗有些责怪柳氏。
这萱娘不懂事,这柳氏也不懂事吗?也敢跟着起什么哄?
还有,今天这场合,其他三家老夫人都来了,还有几位侯府老夫人也来了,独独缺了李氏,堂堂的永定候府只派了一个庶女和一个五品诰命出面,本就有些失礼,谁知来了一个凌萱偏还是一点亏不肯吃的愣头青,这不得罪人才怪呢?
论理,李氏今天确实应该过来一趟,只是李氏最近因为凌萝和朱氏的事情落了面子,实在不愿意出门应酬,这些世家老太太在一起,谁不是比儿女比孙子孙女的出息?
李氏来了能说什么?能听什么?
如今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凌萱还是一个庶出的,皇上至今也没有吐口,预备给凌萱一个什么身份。
故而,眼不见心不烦,李氏干脆不出门了。
“贺老夫人说笑了,凌萱自然是来给容老夫人拜寿的,话到了礼到了心意也到了,我们就不打扰几位老夫人的雅兴,我们去那边看看。”
萱娘笑吟吟地说完,也不看这些人的脸色,拉着柳氏就要转身,谁知旁边那个一直没有开口的谢家老太太突然说道:“原来你就是凌家的五丫头,还别说,身上的这件半臂还真配你,这种图案的刻丝,一般人可不敢穿出来,凌丫头胆子倒挺大的。”
萱娘看她话里虽然有几分责备的意思,但是眼睛却含着笑,也知道对方没有恶意,便屈膝行了个礼,笑道:“不过是一件衣服。”
“丫头,到底是年轻了些。”对方也不点明,只是笑。
旁边的几位老太太听了这话,这才仔细地看了看萱娘身上的半臂,是五彩团纹牡丹图案的刻丝,这?
谁不知道刻丝是宫里的御用料子,号称一寸刻丝一寸金,除了宫里的贵人们用,偶尔倒是也有半匹一匹赏给这些世家勋贵,只不过牡丹图案的刻丝除了在太后和皇后身上见过,就连贵妃也是不敢妄想上身的。
可是萱娘却随随便便地穿了一件半臂出来,而且,还是穿到这些世家面前来了,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萱娘还真不知道里面的道道,她现在如果出门,衣服都是看场合由曾赞善给她搭配,她根本不操心,如果在家不出门的话,她就自己随意。
当然了,这衣服料子,自然是李锦送的,衣服也是宫里来的人量身给她做的,要说用意,也是李锦的用意,而曾赞善早就揣摩透了李锦的深意,李锦送都送了,她还不拿出来让萱娘去显摆显摆,省得有不开眼的人欺负她。
没想到今天还真就是有不开眼的,还不止一个二个。
其实,也不怪这几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