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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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江春-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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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大娘子不想一句话附和没叫这女史待自己不同些,反倒落了一通责备,脸色有几分难看,但她惯会做人,玲珑八面,一脸愧色地点头,再不敢胡乱开口。

好容易熬到一个时辰之后,换了朱女史领了那教坊娘子到水榭来,要教习歌舞技艺。

朱女史生的丰盈富态,未开口时已是一脸笑:“几位娘子皆是才名出众,想来都是精通歌舞技艺,婢此来不过是尽力而为,还望不会班门弄斧,若能教几位娘子略有所得,便是婢的福气了。”分明是极会做人的。

她又笑盈盈问了道:“不知几位娘子擅什么器乐,好叫秋娘知道,也能让她略作指点。”

窦大娘子听她问了,这才轻声道:“阿慕只略懂些箜篌,谈不上精通。”沈安青不仅低头轻笑,这位大娘子果然是处处谨慎小心,前一世窦府大娘子才名远播,箜篌便是其最拿手的器乐,如今却说只是略懂,可见是藏拙。

窦二娘子却不等那朱女史问到,已是瞪大了眼,指着那头戴帷帽踞坐在一旁的教坊娘子道:“你说她是秋娘?哪一个秋娘?”言行大为失礼。

窦大娘子不知道她这又是发得什么疯,忙拉着她,咬牙低声喝止。

那位朱女史虽是脸色微变,有几分恼意,仍是耐着性子强笑道:“娘子说笑了,教坊之中自然只有一位秋娘,乃是内人中技艺超卓的杜秋娘,再无他人。”

那位教坊娘子也应声脱下帷帽,娇媚的容颜,一双水波粼粼的杏眼有几分不解地望着窦二娘子,不是之前与贺兰临在一处的杜秋娘,却又是谁!

窦二娘子咬牙,拍案起身:“这倒越发有趣了,竟然让一个下贱不堪的歌妓来教我等规矩技艺,莫非是想叫我们也如她一般,人尽可夫不成!”

这话一出,非但那朱女史变了脸,窦大娘子也气急败坏,快些起身捣住她的嘴,喝骂道:“你胡乱说些什么!”又一叠声向朱女史与杜秋娘致歉:“她是有些魔怔了,两位娘子切莫怪她,还望恕罪才是……”

杜秋娘面色不变,不声不响起身来,向着窦大娘子与一旁的沈安青欠身道:“两位娘子,恕我无颜面再留在府中教习两位娘子技艺,还请另请高明吧。”说着转身便要走。

沈安青此时有几分看不下去,忙起身道:“秋娘请留步。”她不等杜秋娘开口,便急急道:“那日琼台宴上,秋娘一曲琵琶技惊四座,着实叫我折服,如今能得秋娘指点技艺,实在是万幸。至于旁人的闲言碎语又何必放在心头,不以为意便自败之。”

那边窦大娘子也急急忙忙开口道:“秋娘且留一留。”又哀求地望着朱女史,她知道若是杜秋娘就此拂袖而去,不但自己与二娘要挨罚,便是窦府的名声只怕也要有损,毕竟如今杜秋娘是得了宫中之命来教习技艺的。

朱女史也气得不轻,只是碍于此处乃窦尚书府,她不看窦尚书的面上,也需想着是嘉成长公主要她们来的,只得压着性子,轻声道:“秋娘,不必往心里去,想来是这位娘子信口胡言,莫要气恼坏了自己身子。”

杜秋娘望了一眼沈安青,这才上前一字一句地道:“好教这位娘子知道,秋娘虽是官奴婢出身,自幼养在教坊中,但也是清白出身,师从习艺馆内教博士识文通墨,知道礼义廉耻,虽迫于生计以歌舞技艺为生,但也是堂堂正正教坊内人,只向圣人天子与勋贵王侯献艺,不曾做过任何腌?之事,还请娘子自重,休要血口污了婢的声誉,也坏了娘子的口德。”说完,端正坐下再不看二娘子一眼。

窦二娘子虽是被大娘子捂住嘴,却是瞪大了眼死死瞧着杜秋娘,满是憎恨之色,大娘子唯恐她再说出什么来,忙向水榭外立着的侍婢喝道:“还不快些来,二娘子怕是有些魔怔了,与我送她去夫人那里,请她看顾着。”又对着侍婢咬牙低声道:“她若是嚷出什么话来,仔细我要了你的命!”那侍婢打了个冷战,忙上前用手死死掩住二娘子的嘴,与几个侍婢连拖带拽,哄骗着她走了。

窦大娘子这才讪讪坐下,与杜秋娘赔了礼,又与朱女史说了好些软话,这才算了结。

待到一个时辰过去,那朱女史都似是松了口气,快些起身与窦大娘子和沈安青作别,急着要回宫去,毕竟才出了那么一桩闹剧。

窦大娘子盛情想邀,要留她二人用了饭再走,终究是不能,只得送到水榭外,说是担忧二娘子情况,托了沈安青送二人出府,自己快些去了大夫人那一处交代。沈安青也不推脱,安安静静陪着朱女史与杜秋娘向府门而去。

“青娘方才说想学琵琶,可是真心的?”杜秋娘忽然开口道。

沈安青一愣,笑着点头:“自然是,那一回听秋娘的琵琶曲着实惊艳,只想能学的几分,也能自娱自乐一番,岂不是妙哉!”

杜秋娘瞧着她,露出一分笑:“只是学琵琶很要吃些苦头才能有精进,你可还愿意?”她向沈安青微微眨眼。

沈安青有几分不明所以,只好顺着她的话道:“是,自当尽力跟秋娘学习。”

走在前头的朱女史听得分明,笑着回过脸,仔细打量了一番沈安青:“这位青娘就是先前在明光寺斗茶会上拔得头筹的那位吧?果然性情和善,叫人亲近。”

她又对杜秋娘道:“秋娘既然应了,可要悉心教导才是,也好不坠了你的名头。”杜秋娘含笑应着了,却是在背后悄悄拉了拉沈安青的衣袖,递了个眼色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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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三十四卷 相与游春园 各随情所逐

马车碌碌向长乐坊嘉成长公主府行去,金铃望着坐在马车中面沉如水的沈安青,低声道:“娘子,这曲江会只怕是祸非福……”

沈安青依在马车壁上,隔着轻纱幔帘瞧着外边坊市,苦笑道:“我何尝不知,只是如今已是骑虎难下。”

今春的曲江会不同从前,嘉成长公主有意要大肆操办,非但有杏园探花筵,还设下曲江游赏、雁塔题名,传闻当今圣人也会亲自驾临,此等盛会于那些新科进士是无上恩典,于沈安青却如芒刺在背,只怕长公主与窦府是有意为之。

说话间,马车已经停住了,早有侍婢在马车前恭敬道:“殿下请娘子内堂说话。”

沈安青扶着金铃的手下了马车,抬眼望时,一片青瓦灰墙,高大的内门上悬着金漆匾额,上书“嘉成长公主府”,她却是知道,再过不许久,这匾额便要更替,换做“镇国长公主府”,再后便是“镇国大长公主府”,府中主人的气势日益高涨,只可惜,最终惨淡收场。

“娘子,请随婢子进府。”一旁的侍婢不明白这位司茶娘子为何盯着门上匾额怔怔出神,只得开口提醒一句。

沈安青这才回过神来,一切都还未曾发生,如今她的生死还在这位长公主手中握着。她向那侍婢笑道:“有劳了。”带着金铃跟在侍婢身后向府中而去。

长公主府不似周国公府邸那边精致新奇,虽也是树木成荫,亭台楼榭,却更为古朴大气,庄重非常。一路行来,所见的婢仆皆是屏气凝神,行止有礼,府中规矩严谨可见一斑。

到了内堂前,引路的侍婢与堂前伺候的几个低语几声,这才回身与沈安青拜了拜:“娘子请在此稍候片刻,婢子先行告退。”沈安青含笑点头。

不到一会的功夫,便有青纱女婢款款前来道:“殿下请娘子进去说话。”

沈安青静了静心,脱去云履,低头随女婢走在光可鉴人的云石阶上,一步步进到内堂,拜倒道:“奴给长公主殿下请安。”

正席之上,长公主靠在凭几上,身后还垂手立着几位年轻美貌的女子,看着沈安青进来,脸上有几分笑意:“起来吧,青娘,在我跟前不必如此拘礼,坐下说话。”沈安青低声应着,这才起身缓缓退回下席,端正坐下。

“今日请你过府来,是为了过些时日曲江会上你要为司茶一事。你头一回赴会少不得要交代一番。”嘉成长公主缓缓道。

沈安青轻声应了:“是,听凭殿下吩咐。”

“往年不过是曲江关宴便了事,今春却说要好生操办,故而不仅关宴,还多了游赏和雁塔题名的盛事。这其中又有相识宴、烧尾宴、牡丹宴和贡佛牙等诸多名目,最后才是探花宴。”她顿了顿。

沈安青凝神谨记着,半点不敢懈怠。

嘉成长公主这才又道:“你为会上司茶使,除了闻喜宴、相识宴和烧尾宴皆是宫中赐宴,不携女眷,如此你只需在牡丹宴、探花宴上掌茶便可。”

沈安青一一记下,长公主笑道:“虽算是个差事,也无需太过谨慎小心,也不过是游赏宴乐罢了,年轻小娘去见识一番也是好的。”她回身道:“去把司茶的冠服捧来。”

待侍婢捧了冠服来,沈安青很是吃了一惊,数张漆木方盘里放着不同花色的冠服,却都是上等绫罗织金绣银,好不华贵。

嘉成长公主见她有几分忐忑,便笑着对侍婢道:“去把司酒、司乐两位娘子请来。”

不一会,跟随侍婢进来两位娘子,一位是碧目高鼻的胡姬,另一位更叫沈安青吃惊,却是杜秋娘。

她二人与嘉成长公主见了礼,长公主笑道:“你们都认得青娘,她是今春曲江会上司茶娘子,你们多照应着些。”

那位胡姬听说她便是青娘,不由地转过头仔细盯着沈安青瞧了一番,笑着道:“这位便是斗茶会上拔得头筹的娘子,奴时常听国公说起,今日才得见真是有幸。”一口京都话说得极好。

长公主笑着对沈安青道:“你道她是谁,她可是周国公府上宠姬玛雅儿,最擅酿酒和席纠酒令,已是三任春宴司酒使,你可要好生向她请教才是。”

沈安青一愣,不想这位司酒竟然是个胡姬,更是风流的周国公贺兰临的宠姬,她有几分失笑,怕整个京都也只有贺兰临肯叫自己的姬妾抛头露面任司酒使了。

杜秋娘此时盈盈上前,轻笑着与沈安青见礼:“青娘,不想在此又见面了。”

沈安青也端正还了个礼,她对这位琵琶技艺超凡颇有傲骨的歌伎娘子并不反感,反有几分惺惺相惜之心,轻笑道:“秋娘原来便是司乐娘子,果然众望所归。”

嘉成长公主笑着道:“这便好了,你们二人对春宴之事已是熟矜,好生教导她吧,这冠服一会也叫人送去窦府。”

随玛雅儿与杜秋娘回了偏厅坐下,玛雅儿笑得率真:“青娘不像京都人,不知是哪里人氏?”

沈安青微笑道:“我是自楚州来京都的。”

玛雅儿抚掌道:“怪不得不似京都那些贵家娘子,不是扭扭捏捏的,就是凶悍吓人,叫人不敢亲近呢。”

这话说的三人都笑了起来,杜秋娘掩嘴道:“玛雅儿是个心直口快的,青娘处得久了便知道了。”

玛雅儿睁圆了眼睛道:“说来也怪,往年春宴的司茶司酒司乐娘子也不过是送了冠服到府上,不曾请了过来特意交代,莫非今年又不同?”

沈安青心一紧,低下头去,她自然是知道长公主唤了她过来是另有深意,杜秋娘笑着道:“你不曾听说吗,今年圣人怕是要亲临春宴呢。”

玛雅儿点头道:“原来是这般,难怪会这么着紧。”她转头向沈安青笑道:“青娘不必怕,也就是一班子中了榜的酸腐文人凑在一处,还有年轻娘子一起饮酒作诗,互相调笑罢了,热闹倒是热闹,不过是互相吹捧罢了。”

沈安青不禁大笑起来,不想这京都盛事杏园春宴到了玛雅儿口中却是这么个光景,怕是要气煞那些拼命苦读一朝高中的进士们了。

杜秋娘笑嗔道:“再作浪语,只怕要教殿下听了去,又该训斥你不懂规矩了。”

玛雅儿撅着嘴道:“我又不曾说错,瞧他们那文绉绉地吟诗作赋,我便觉着酸得紧,还不如饮酒听曲来得痛快。”

这话倒是熟悉,当初贺兰临也说过,果然是合他心意的宠姬,沈安青暗暗笑着。

正文第三十五卷 如何同枝叶 各自有荣枯(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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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回到窦府,金玲与采容捧着司茶的冠服,一件件摊开来看时,众人都吸了口冷气,万万没想到竟然如此华贵明丽,一套海棠红广袖通花袒领纱罗襦衫,银线鸾鸟衔同心百结翠霞束胸长裙,配的是一对海榴花宝钿花钗,和一把金背嵌宝如意梳;一套玉青阔袖圆领穿枝花轻纱长襦衫,翡翠碧束腰隐花裙,配的是一对白玉方胜,一对玉蝶翡翠流苏;还有一套月白团花瑞锦窄袖襦裳,四幅湖蓝霓裳湘妃裙,配的是一条秋香色轻容纱织花披帛,一支攒丝金凤衔珠步摇正钗,一对金八宝如意花钗,每一件衣裙的裙摆袖口都用金线绣着缠枝花叶,花蕊上缀着大颗的珍珠,每一件都是精工细制,光艳照人。

采容唬地一收手,不敢去碰那些衣裙首饰:“这,这怕是要好几千贯钱才能买得下吧。”

金玲上前细细翻看了,退回沈安青跟前低声道:“只怕都是宫制的。”

沈安青扫了一眼,淡淡道:“都好生收起来。”采容忙不迭小心翼翼地收捡起来,捧着进了里间放入箱笼中去。

谁料不到片刻,她却急急慌慌地快步出来,到沈安青跟前道:“娘子,箱笼里怕是被人动过。”

沈安青一愣,忙问道:“怎么说?”

采容急的直跺脚:“今儿早间婢子替收捡过衣物,把夏衣取了出来,方才收拾那些裙裳到箱笼里,就瞧见里面衣物被人翻动过,好些都散乱开了。”

沈安青大惊失色,握着茶碗的手一紧:“可少了什么不曾?”

采容脸色都变了,摇头道:“婢子急着来回报娘子,未曾查点清楚。”

金玲此时也白了脸,拉着采容道:“婢子们这就去清点箱笼。”她快步将厢房门紧闭上,与采容一道去里间将一干箱笼尽数打开来,一一清点了,与采容查对过,这才过来回话,语气低沉:“娘子,怕是丢了条胭脂红汗巾和一件素面瑞锦贴身小衣。”

沈安青心猛地一沉,都是贴身用的,别的值钱的衣裳都不曾拿走,可见是有意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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