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胸脯作保。
张六娘瞧得热闹,也学着姐姐一般拍拍胸脯:“还有我,我也是全力以赴。”沈安青与瑛娘被她们逗得前仰后合。
“青娘可好些了?”窦大娘子带着侍婢行了过来。满是担忧地问着,上下打量着沈安青,唯恐看漏了眼。
沈安青笑着向她欠身:“劳大娘子挂心。我已然无事。”
窦大娘子闭眼念了句佛,道:“无事就好,昨儿我一夜未曾好睡,只怕你被吓坏了。说来也是阿婵太过任性,偏偏蹿唆着五娘引了你去看山猫。原想与你玩闹吓一吓你,哪曾想……”
她叹了一口气,才满是恳切地上前拉着沈安青的手:“青娘,你莫怪她,她也是不懂事,才会与你时时斗气。却不曾有害人之心。”
沈安青轻笑着抽回手来,与窦大娘子道:“慕娘严重了,昨日之事还未知是何人所为。我岂会不分青红皂白怪在婵娘身上,至于其中曲折想来总会有明白的一日。”
窦大娘子一怔,点头笑着道:“说的极是。”
仆从们牵了马来,娘子们也都不再扮柔弱,纷纷踏蹬上马向猎场驰去。沈安青看着窦大娘子在马上挺得笔直的身子。有几分失笑,却向瑛娘道:“怎么不见睐娘?”
赵瑛娘脸色有些晦暗不明。低声道:“端和郡主今日也来了,睐娘想必是陪在她左右吧。”
端和郡主也来了?沈安青吃了一惊,先前听闻郡主为了窦子蕴被赐婚尚信安公主一事闭门不出,如何会来此处狩猎。
正想着,远远便可见两个骑着马立在猎场之中,其中一位一袭大红锦罗圆领胡服,束着银珠革带,白玉冠乌皮靴做男子打扮的正是端和郡主,她清减许多,只是更显的俊眉修目,冷清清的双眸望着这群骑马而来的娘子。
众人见她,都是吃了一惊,纷纷滚鞍下马,拜下道:“郡主。”
端和郡主也不多与她们说话,只是转过头去:“起来吧。”向一旁的睐娘道:“他们怕是已经开始狩猎,我们过去瞧瞧。”扬鞭策马而去。
猎场正中的疏林草场间早已传来如潮般的马蹄声和喝彩声,隐隐可见数十骑手持雕弓,背着箭囊的郎君飞驰在其中,马前飞快奔跑着一只鹿。
张五娘已是迫不及待,口中嚷着:“咱们也去猎上一只去,莫叫他们抢了彩头。”
十数位年轻娘子此时也都策马向草场而去,取过自己精致的小弓,紧追而去,好不利落。
赵瑛娘看了一眼,缓缓策马徐行的沈安青,没好气地道:“难不成你就打算来瞧个热闹?却不肯要弓箭。”
沈安青一摊手,笑道:“我不擅行猎,权当是来骑马踏青的吧。”
赵瑛娘叹口气:“罢了,我也不是很喜欢行猎,就与你一道在此处缓缓而行吧。”
二人骑着马徐徐行走在微风徐徐的草场上,很是惬意,正说笑着,却见一只肥硕的狍子飞快奔了出来,慌不择路地自二人马前蹿过,身后跟来数位策马追来的郎君,其中就有一身暗银色束绣大科袍服,身姿挺拔的崔奕,他手持玄弓循着狍子而来,见了沈安青二人,微微笑着颔首示意。
赵瑛娘见此,向沈安青一笑道:“不想这冷面郡王却是个会笑的,只是不知为何待青娘你格外不同。”
沈安青身子一顿,只觉得心跳漏了一拍,转过脸道:“又在胡说,他不过是与你我招呼一番,偏又说出这些来。”赵瑛娘看着她,笑而不语,二人停住马瞧着那群人围猎狍子。
只见崔奕一马当先紧追着狍子在草场上胡乱跑着,好容易见那狍子渐渐没了气力,崔奕缓下步子,搭弓引箭便要射杀那狍子。
谁料此时自草深处斜刺里驶出一匹马来,向着崔奕便撞将过去,马上是一脸惊慌手足无措的窦大娘子,她惊声呼叫着,似是被惊了马,已是掌控不住了,眼看就要撞到崔奕的马上,她嘴里还呼喊着:“郡王,救我……”
一时间在场之人都倒吸一口冷气,难不成就要这般撞在一处,只怕不是二人筋断骨折重伤倒地,便是崔奕胯下的马也被惊了,更是危险。
沈安青却是冷冷盯着惊恐万状的窦大娘子,她记得不错的话,窦大娘子可是一身极佳的骑艺,绝不可能会无端端惊了马,还那般凑巧向着兰陵郡王撞将过去,只怕是早有打算,料定了崔奕有法子救下他,更能在众目睽睽下与他有肌肤之亲,到时候若是再有些什么亲昵之举,只怕崔奕不得不认了这桩糊涂公案。
谁料窦大娘子的马还未近崔奕身边五步远时,崔奕一勒缰绳,他胯下的乌金骢却是一双前腿腾空而起,直立起来,险险避让过撞将过来的窦大娘子人和马,在众人还未及反应过来之前,已是着地勒马踱步回来,马上的他却是冷冷望着被奔马带的老远,还未回过神来的窦大娘子。
众人这才舒了口气,只觉得甚是惊险,方才要不是崔奕以惊险的法子闪过了窦大娘子的马,如今还不知会怎样。
只是骑在奔马上的窦大娘子却是还未回过神来,仍是愣愣怔怔回头望着一脸冰冷看着她远走的崔奕,为何会这般?为何他方才并无半点要救下自己的意思?以他的身手分明可以救下自己的,不想他居然是躲了开去,更没有半分要追上来的意思。
崔奕看窦大娘子被奔马带出老远,才向一旁的人冷冷道:“着人跟过去瞧瞧,这猎场甚大,待那马平息下来再送窦家大娘去障房中歇息。”自己策马回转疏林里去了。
沈安青与赵瑛娘站在不远处看得明白,赵瑛娘扑哧笑了出来:“也不知道慕娘是真的惊了马还是有意为之,只是这兰陵郡王果然不是个怜香惜玉之人,白白错失个英雄救美的机会。”
沈安青却是松了口气,看着窦大娘子被带的老远不见了人影,不知为何有一丝快意,这崔奕果然是狠心,这般送上门来的美人儿却都不肯沾惹。她回头望了一眼向疏林而去的崔奕,莫名有些欢快:“走吧,去看看他们猎到了多少猎物。”不由分说,唤着瑛娘向疏林中去了。
疏林中,郎君娘子们俱是放出了自己的豹子猞猁和鹞鹰,捕捉地上奔跑的兔子和鹿,众人都骑着马追赶猎物,端和郡主一马当先,更是毫不迟疑地射出一箭,将一只飞奔的野兔射在马前。
众人不禁发出一阵叫好声,襄王世子李晟在人群中笑道:“巾帼不让须眉,端和实在骑射技艺上佳。”
端和郡主淡漠地瞧了她一眼:“多谢晟郎夸赞。”策马又向其他猎物追去。
崔奕才赶上众人,见他脸色冰冷,李晟问道:“先前不是追着孢子而去,怎么不见猎到?可是追丢了?”
他身后缓缓而来的贺兰临笑着道:“必然又是先前所言,最难消受美人恩哪。”却似知道了什么。
崔奕冷哼一声,瞪了一眼贺兰临,沉声道:“你早知道,如何不曾告诉我?”
贺兰临不自在地干笑几声:“我料定了郡王你有法子躲过美人的围猎,自然不想多事,反倒招人嫌。”
正文第六十九卷 精魂同结愿 情性合相思
天色将暮,侍从们将猎来的鹿狍堆在一处,争相竞比猎得多少,贺兰临的赤煞捕杀了三只鹿、三只狍子和一只野兔,娘子们也都有所斩获,张五娘猎得一只野兔和一只狍子,她养的鹞子还捕到了两只雀鸟,在一众娘子间拔得头筹。
贺兰临得意的望着堆成小山的猎物,回头见沈安青与赵瑛娘二人立得远远地说笑着,走上前去笑道:“两位娘子如何不曾去行猎?”
赵瑛娘笑着道:“我与青娘不擅行猎,便跟着瞧了瞧热闹。”
贺兰临看了看沈安青笑道:“青娘大好了?昨日之事着实对不住。”
沈安青微笑以对:“已然大好了。对了,如何不见玛雅儿?”
贺兰临神色微怔,笑道:“她这几日在府里,不曾来围猎。”沈安青也不疑有他,点点头不再多问。
那边厢,窦大娘子扶着侍婢的手,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娇弱地走到人群中的崔奕面前,含情脉脉望着他,口中道:“今日惊了马,险些累及郡王,是奴的不是,还请郡王莫怪。”说着便深深拜下身去,并不起来。
众人都瞧着这边,说起先前惊马之事,窃窃私语地望着窦大娘子和崔奕。
谁料崔奕退了一步,冷冷道:“窦大娘子不必如此,我并未受伤。”
窦大娘子低着头暗暗咬牙,却是又道:“若不是郡王吩咐人去救下奴,只怕是早已受了伤,奴谢过郡王相救之恩。”
崔奕望着眼前万般娇柔的窦大娘子,却是冷笑道:“大娘子要谢便谢救了你的那几个兵士吧,我不过是叫他们去看看。大娘子座下的胭脂骏最是温顺,轻易不容易惊马,便是真的惊马了也不过小半会便会平复。勿需搭救。”他说完脚下不停地走开了去。
留下窦大娘子脸上红一道白一道,十分尴尬,好一会才扶着侍婢的手起身来,默然无声地走开了去。
赵瑛娘远远看着,与沈安青叹道:“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偏偏遇上了冷口冷面的兰陵郡王,真真是可惜了。”
沈安青没好气地道:“你若是可惜,不如叫世子多加怜惜把她一并收了去吧。”
赵瑛娘远远瞧了一眼崔奕身旁的李晟,脸上泛起红霞,低声道:“这回围猎他却不曾与我说过什么。”
沈安青掩嘴笑道:“果然不知羞。难不成还想着他能与你花前月下不成?”赵瑛娘却是有些怅惘地望着李晟遥遥而去的身影。
才回了障房,金铃笑盈盈地迎上来:“娘子,方才有位侍从送了个笯笼来。”
沈安青愣了愣:“是何人叫送来的?”
金铃摇头道:“婢子不知。那侍从也不曾说,只是说吩咐送与娘子玩乐的。”
沈安青走到案几前,只见是一架竹架花板笯笼,小心打开一侧花板,只见里面一双黑豆样圆溜溜的小眼睛瞪着自己。显然是吓着了,吱吱叫着窜开去。是只松鼠儿。
沈安青看着毛茸茸的小家伙机灵活泼地上蹿下跳,只觉得心都软了,很是喜欢,笑着逗弄着,回头与金铃道:“快来瞧瞧。多机灵的家伙。”
金铃也凑上前来,欢喜地笑道:“果然是呢,这松鼠很是讨人喜欢。”
沈安青要金铃取了些干果来喂它。好在这小家伙却不怯生,低头用小爪子捧着吃了起来。
谁会送了她这个?沈安青纳闷地想着,倒是极合心意。思来想去也不明白,索性撩开手去不想了。
障房正中燃起熊熊篝火,一张张坐席布置在周围。侍婢们奉上新炙的鹿脯和兔子腿,更有一坛坛才开了封泥的凉州葡萄美酒。一时间香气四溢,叫在座的人俱是欢喜。
郎君纷纷举杯畅饮谈笑,更是招来歌伎在旁奏乐放歌,娘子们却是三三两两聚在一处谈笑风生。沈安青被瑛娘拉着一处坐着弈棋,还明侍婢送了气死风灯在旁掌着。
窦大娘子与睐娘在一旁观棋,瑛娘拈起一枚黑子,不经意地问道:“如何不见郡主?”
睐娘微微垂下头:“她已经回府去了,说着倦乏了。”
窦大娘子叹了口气,低低声说道:“这几日蕴郎也是闭门在书房中不肯出来,还不是为了……”
瑛娘抬头望着窦大娘子:“府上有何打算?”
窦大娘子愁眉不展,叹道:“诏谕已下,又能如何?昨日宫中已经送了拟好的礼单来,老夫人还不曾瞧过。”
沈安青却是不以为然,已经板上钉钉之事,窦家也不会冒着违诏的风险不娶信安公主,而嘉成长公主并不曾有半点举动,也算是默认了,至于窦蕴郎与端和郡主那点子儿女情长又算的了什么。
她愣神间,瑛娘已是落下一子,笑道:“你败了。”
低头看时,果然大片白子已是被黑子困死,沈安青无奈笑道:“我认输,只怕再下几局也是输的。”
赵瑛娘嗔道:“怪你用心不专,才会输与我。”她偏头笑道:“只是你既然输了,也该认罚。”
沈安青笑着颔首:“罢了,既然输在你手中,自然由得你罚。”
赵瑛娘朗声笑道:“那就好,你的茶艺超凡,我便罚你……点上几盏茶与我们吃,就要先前在明光寺中奉与慧性禅师的那一种。”睐娘第一个拍手叫好。
旁边众人被引过目光来,贺兰临笑道:“睐娘你们又在吵闹什么?莫不是为了多分一只兔腿闹将起来了?”几位郎君都是一阵哄笑。
赵瑛娘笑盈盈地道:“不是,是青娘对弈输与我,我罚她点茶与我等吃。”
“点茶?”众人都起了兴致。
睐娘咯咯笑道:“果然都是没见识的,点茶可是茶道中至上者,将茶膏点于沸水中,绘成画卷,非但是茶膏浓稠,茶料的添放要掌握好,便是点茶的手法也是八年不能有差。先前在明光寺斗茶会上,青娘奉与慧性禅师的便是点茶。”
一干郎君娘子们俱是好奇不已,贺兰临笑着向沈安青道:“既然有此等妙物,我等少不得也想试一试,不知青娘可否也点一盏与我等?”
沈安青看着他们,想了想道:“自无不可,只是不曾备下茶来,便是茶具也不曾带。”
贺兰临如同献宝一样,连声道:“茶具是有的,这行营原本就备下茶具。”高声吩咐人送了数套茶具来。
一旁默不作声的崔奕忽而道:“我障房中有茶,吩咐人取来就是。”
待装茶的匣子送到沈安青跟前,打开来瞧时,却是紫茸香,沈安青一怔,抬眼看向崔奕,只见他默然而坐,端着琥珀酒碗正饮着,心里一阵悸动。
点风炉煮水,将茶叶微微碾碎放入沸水中,不断煎煮搅拌,熬成浓郁的茶膏,动作一气呵成如同行云流水,只是待到点茶时,沈安青有些迟疑了,瞧了众人一眼,唤过侍婢低声交代了几句,这才开始点茶。
一杯杯茶点完即刻都盖上,由侍婢照着沈安青的吩咐送到众人手中。
张五娘最是迫不及待,还未等端稳便急急打开盏盖,瞧过去里面却是点着一朵带刺的蔷薇,在清澈的水中微微荡漾着,她惊喜地叫道:“果然是有画,真是好看。”
赵瑛娘笑着打开自己的碗盏,里面却是一朵盛放的牡丹,琥珀色的茶膏点成的花瓣晃动着,如同在风中招展,好不生动。
贺兰临端了茶盏,却是等了片刻才打开,细细看时,茶碗里是奔腾的马,他愣了愣,却是目光中神色微微黯淡,旋即又笑开来,高声喝彩:“着实不凡,青娘好茶艺。”
李晟打开的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