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声音怎么了?”黑司曜问他。
“没怎么。”邹逸不想说,他硬着声想挂电话,黑司曜要不是他多年的大哥,他的拳头早揍过去了。
黑司曜似乎并不急着挂,又问,“顺利吗?她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我把你的话转达了,她没吭一声,也没什么反应。”邹逸一提这个就上火,熄了车子把钥匙随手丢给等在机场外面的小弟。
长久的沉默,黑司曜突然又挤出一句,“有没有哭?自言自语什么?”
“没有。”邹逸沉不住气了,眼里喷出火来。
他不具备黑司曜这样掌控得宜的气度,想什么都反应在嘴上,脸上,直想反问大哥一句,现在才问,你早干嘛去了。
为什么大哥的反应这样平静,就不内疚吗?邹逸虽不是迫害钟未昔的主谋,心情却压抑,好象吞进了苍蝇,想大吐特吐一番。
邹逸的声音越来越硬梆梆的,最后干脆挂断电话,这是老八第一次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黑司曜在这头怔了很久,倒进皮椅里,缓缓收线。他满脑子想的不是老八的态度,而是早上离开的瘦削身影。
长翔手里抱着一叠文件,进来先准备问和智成电子谈判的事宜,不料迎面砸来漫天的东西,下意识往旁边躲,定晴一看黑司曜处在发怒当中,振臂挥过的地方,文件夹、烟灰缸、笔筒、笔记本电脑四散滚落在地上,文件纸从文件夹里飞出,笔从笔筒里滚出来,笔帽不知道哪儿去了,笔头在文件上划出一道道长杠,一地的狼籍。
而办公桌后的身影看不到任何表情,因为皮椅转过去,只能看到挡住视线的黑色椅背。
正文 第182章 良药 (3000字)
看上去黑总的心情不好,长翔一时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刚好秦啸从外面进来,大概是听到了动静,从敞开的门往地上瞄了一眼,随即朝长翔使了一个眼色,两个人关上门出去。
“今天没什么重要的事不要再打扰他,有什么事跟我说。”累
秦啸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大哥调他进晋远主要就是分担工作,这两天他刚进来,要熟悉的事务还有很多。看出来今天大哥心情不佳,所以能帮着处理的就先帮着处理。
秦啸进公司直接担任副总,黑总交待过秦啸有绝对的指挥权,长翔没做保留,把手里的文件夹打开,“这是智成电子送来的合同,想让黑总先过目。”
“嗯,我会处理。”秦啸把东西拿进自己的办公室,不一会又出来,进了总裁办公室。
地上和之前一样乱得不成样子,没一处落脚的地方,秘书们也不敢来整理。秦啸只好蹲下身边把东西捡起来边往前走。
黑司曜窝在皮椅里听着纸张发出的哗哗声,皱眉转过椅子,秦啸刚好把东西整理完一一放回办公桌上,拿出之前长翔给的文件和一份报纸说,“智成电子开出的价格比咱们预期的要高出百分之十。”
扫过两眼,黑司曜便丢下文件和报纸,轻哼着,指着文件问,“这是他们主动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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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刚才长翔一番简短的介绍,秦啸对中间的来龙去脉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点头道,“您打算派谁做代表和钟涵炎详谈?”闷
智成电子有今天很大程度上是内部管理不善,黑司曜不过是在一次商业宴会上提了一句智成电子目前虽然不景气,不过仍有一定的发展空间,风吹到智成电子的高管的耳朵里,就以为他对智成电子有兴趣,急巴巴跑过来要和晋远谈合作。
黑司曜冷笑着抬头,“我压根就没正面提出与他们合作,一切都是他们单方面的一厢情愿。”
秦啸没吃惊,他早料到大哥的心思,按道理来说谈判前双方的报价是保密的,像智成电子这样在没谈判前就提前把价格主动透露出来绝对是兵家大忌,尤其在这种险要关口对方不可能会犯这样的错误,最有可能另有目的。
本来智成电子是低声下气求人的一方,最终目的是把濒临破产的智成电子挽救过来,在晋远集团面前价格自然不会抬得太高。
可黑司曜连日来闭门不见,智成电子自然心急如焚,现在不仅不矮下身段,反倒把价格调高几成,着实令人意外。
而这报纸上的内容正是关于晋远集团与智成电子合作的新闻,通篇不仅对这次的合作有诸多猜测,而且附有照片,就是那天黑司曜在楼下遇到等候一天的智成代表的场景。
钟涵炎与黑司曜面对面站着,脸上都有微笑,记者在下面写道:晋远集团总裁有可能出尔反尔,原先讲好的合作案可能就此泡汤。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绝非是此文章的记者个人所为,而是智成电子在后面操作,说的准确一点那人就是钟涵炎。
看来身为智成电子的代表,钟涵炎想将大哥一军,把大哥推到风口浪尖上,以舆论的压力逼大哥就范,使大哥进退不得。
退,不合作,那么大哥就成了言而无信的人,进,报价如此之高,反倒显出智成电子的不卑不亢,完全不象是有求于人的低身段。这一招钟涵炎设计得的确是高。
不过照他对大哥的了解,不会让钟涵炎轻易占上风。
“老六,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黑司曜决意要听听秦啸的意见,在处事方面秦啸与他的想法经常一致,恐怕这一次也不例外。
果然,秦啸接下来的话印证了他的揣测,“派人去和智成电子代表接触,价格方面不需要急着谈笼,可以慢慢谈,打持久仗。我们有的是时间,他们可拖不起。”
拖是当前最好的解决办法,黑司曜点点头,“这件事全程交给你,马上去办。”
秦啸筛选好合适的人选,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时钟指向晚上七点,手机铃声响了,老七在电话里催着去‘蚀魂’喝一杯,为他到青州正式和他们汇合庆贺一番。
拿上外套,秦啸出了办公室,路过黑司曜办公室时发现里面灯早熄了,估计大哥早走了。
开车到‘蚀魂’,几个兄弟都到了,唯独没见大哥和午征,秦啸丝毫不见意外,倒听齐立非在问,“刚才在大厅碰到老七,说忙完一会过来,可是大哥人呢?怎么没和你一起下班?”
“我走的时候他办公室没人。”秦啸挑眉。
午征刚忙完‘蚀魂’的一些事,从外面进来,直挠头,“大哥去哪儿了?老八,你应该知道,平常就见你成天跟在大哥后面,白天你给大哥办什么事去了?”
邹逸一进来就闷头喝酒,听到这里冷笑一声,把杯子里的酒一口干掉,径自给自己又倒了一杯。
午征被邹逸的冷笑弄得莫名其妙,“怎么了这是?”
“没怎么。”邹逸一个劲自斟自饮,弄得大家面面相觑。
还是齐立非看出来了,“老八,你今天是不是去送钟未昔?”
“送钟未昔?她刚刚坐牢出来,你把人送哪儿了?”午征语气中愤愤不平,拍上邹逸的肩膀。
“你认为是我的意思吗?”邹逸拨掉午征的手,差点没朝午征吼,“除了大哥,有谁这样做?”
“大哥?大哥送她走干什么?”午征益发听不明白了,“这个钟未昔也真怪,她肯走吗?是不是哭哭啼啼的不肯走啊?”
庄迟与齐立非,还有秦啸都懂得其中的来龙去脉,想要让午征别说了,可这小子没看出来,突然站起来,“不行,我得去当面问大哥。”
“老七。”秦啸低声喝止住午征,“别闹,大哥现在心情也不好受,把她送走对他们两方都好。你没听五哥说钟未昔现在精神不太好,人恍惚的厉害,已经在看心理医生吗?”
午征怔怔地,“我没听说啊。”目光看向庄迟。
庄迟点头,“本来病人的信息心理医生是不能透露的,不过钟未昔的心理医生刚好与我是意大利的同学,勉为其难给我透露了一些。”
齐立非被放回来后,黑司曜派齐立非去办征信社,如今在几个大城市开的也是有声有色,平常大家一有什么想查的,直接传真过去。
听到这里齐立非颌首,“刚才我提到过,你刚好不在。最近大哥让我查钟涵炎,连带的查到一些与他有关的人和事,其中钟未昔出狱后他就赶回去,所以有一些她的现状。”
“什么现状?”午征一听赶紧坐下来。
齐立非于是大概讲了一点,当讲到她现在骨瘦如柴的时候鸦雀无声,邹逸把酒杯往桌上一敲,赫然站起来,“别说了。我今天丢人丢大发了,这辈子没这么丢人过!你们说,大哥这是为什么?当初对人家好的人是他,见死不救的人也是他,现在人家坐牢出来,毫无怨言,我看得出来她对他还爱着,他怎么就狠得下心把人远远的送走……”
讲到这里邹逸说不下去了,一屁股坐下去,倒进沙发里,气氛冷凝,死一般的寂静。
大家都沉默着喝酒,过了一会齐立非低声开口,“老八,这不能怪大哥,要怪就怪我,我这条命早该没有了,如果不是大哥要把我换回来,他不会听从老头子的摆布,把一个不喜欢的女人娶回家!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该死的人是我!”
邹逸烦躁地抓着头发,“三哥,你别这样,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就是想不通大哥为什么不好好待人家,把人送得远远的算怎么回事?难道他不知道对于被伤害过的人来说钱是废纸,关心呵护才是良药。”
一直低头不吭声的秦啸听到这儿抬起眼,随手点燃一支烟,“你说对了,她现在缺少的是良药,反应迟钝,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别人说什么到她耳朵里要传递上半天,这说明什么?说明伤的太深,得需要疗养,大哥现在送她走就是想让她一个人有个清静的环境,调养的唯一良药就是时间,时间会冲淡一切。”
邹逸摇头,“你不是大哥……”
“我是不是大哥,但是我比你了解他,如果你不信,可以现在去找大哥,你去看看他下了班一个人在干什么!”
邹逸不说话了,他怔站在那里一口饮掉杯中的酒,随即飞快地跑出去。午征见此,也急忙跟上。
剩下齐立非、庄迟,还有秦啸,三个人对看一眼,秦啸起身说,“走吧,我们也去看看。”
五个人各自开着各自的车,直奔西郊黑司曜的别墅,整座城市东郊的房价最贵,他和付施婕的婚房就设在那里,但他长期住在西郊。
邹逸把车开得飞快,要不是车的性能好,有可能飞起来,身后跟了四辆同样疾驰的车,一路冲进别墅。
正文 第183章 帝国 (3000字)
破门而入的时候,黑司曜背光坐在办公桌后面,看上去和平日没什么不同。
邹逸脚下感觉踩到东西,低头一看是件昂贵的西装,就这样随便躺在地上,再往前看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酒瓶、空酒杯、茶杯、咖啡杯、纸、香烟……累
后面响起脚步声,秦啸他们也赶过来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有六个人在,整个书房里却宛如一潭死水,没生气,没声音,好象空气都难以流动。
邹逸回头看看四个兄弟,带着疑惑胡乱踢着地上的瓶子之类的东西绕到办公桌后,不由放轻音量,“大哥。”
邹逸站在办公桌的旁边,那椅子面朝墙,只看到黑司曜半张脸,隔了片刻迟缓地睁开,眼睛里充满赤红的血丝,目光中不见了平常的冷静,透着颓然的恍惚和朦胧。
邹逸大吃一惊,同样吃惊的还有午征,“出什么事了?”
午征说话的同时乒乒乓乓地踢着地上的东西奔过来,不料脚下差点摔跤,低头一看双脚上缠着领带,扯开来一看认出是大哥的。
黑司曜转过椅子背对他们,只穿一件衬衣,钮扣解了一半,松松地套在身上。仰头举起手里的酒瓶往嘴里倒酒,结果不知是嘴里的酒太多,还是没对好,大量酒倒在前襟,直往下淌,弄得裤子上也尽是酒。
从来没看到过好面子的大哥如此衣裳不整,弄的如此狼狈,白痴都看得出来大哥为什么会这样。闷
大哥一脚把钟未昔远远踢到广东去,自己也不好过。
邹逸突然间说不出话来,这一刻他觉得大哥真的是个自掘坟墓的傻子,表面上看上去他和钟未昔都解脱了,可实际上互相被折磨的更深。
他想他是有点读懂大哥的心情了,尽管没全懂,至少他看到大哥不像他想的那样铁石心肠,这就够了。
怎么说这是大哥的私人感情,当兄弟的再怎么着急,想指手画脚终究不是当事人,没有置身其中,体会不到当事人的苦和累。
“走吧,让大哥静一静。”秦啸轻声说道,庄迟和齐立非先出去了,午征和邹逸顿了顿才跨过地上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向门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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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邹逸接了个电话,脸色突然难看,压着声往楼下走,脚步差点踉啮,语气是全然的不敢相信,“什么?你再说一遍。”
庄迟他们正准备上前问,门内传来黑司曜撕裂般的声音,“老八,有什么话进来说。”
邹逸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抬脚发觉动不了,好半天才移动,却只站在门口不肯进去,轻飘飘地重复着话筒里的声音,“钟未昔走了。”
午征差点没跳起来,“走了?走哪儿去了?不是有保姆的吗?那么多个人没看住一个?”
秦啸稳了稳声音,看一眼门内黑司曜的身影,低声问,“有没有人去找?查看监控录像。”
“咚!砰!”书房里的黑司曜松了手,手里的酒瓶掉到地上,与别的瓶子滚到一起,撞破后发出巨响。
只见他好象不会走路跌跌撞撞,摇摇晃晃,又好象被什么东西牵引着朝邹逸扑过来,一把拎住衣领,暗哑着嗓子问,“她怎么了?”
邹逸想张嘴,又找不到声音,闭上,随后挣开黑司曜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