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颇大,单单一个梅园就是永安伯府的两倍!此时雪未化,而花正浓,一簇簇。一团团,以红色居多,间或粉白黄绿,实在好看!比之姬昭御花园的梅园也不逊色!
因天气着实太冷,设在花树下的几案四周都拉起了帷幔,那帷幔却是不知用什么材质做的,薄如蝉翼却密不透风,案上有鲜果美浆,下面有铺草垫竹席再覆以缠枝牡丹毡毯,地毯上还有火盆!果然是人性化之极,百年望族,权相之家,果然不容小视!这样的奢华,陈茜在宫里都未曾享受过!
在戚夫人的指引下,戚贵妃与陈茜携手进了最大最中风景最好的几案,然后是贵妇见礼,各自归坐后,才见一群“姹紫嫣红”娉婷而来,见礼后众女抬头看向帷幔后面的娘娘……
虽然戚贵妃穿着一身耀眼的红衣,但首先映入众人眼帘的还是那张超尘拔俗的脸:她不施粉黛,因为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黛,脸不敷而皎;她不用太多珠钗,因为金玉俗雍有损清颜;她不喜华服,因为金线银线铺就的是浅薄,一身素色浅紫,只在衣襟上纹了淡淡的云纹青鸢,象征她高贵的出身!她浅笑,她凝眸,她望向你你只看见流长的春水……众人看得痴了,只待一个不悦的声音传来她们才移开眼睛!
“退下罢!一个个怎像呆头鹅一般,不知的还以为本宫欺负了你们呢!”
众女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礼,慌忙告罪,灰溜溜地回到各自母亲身边……
“各位夫人!”戚贵妃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听闻各家小姐都准备了才艺,便请演起来罢!”她心情明显不好,但看旁边这人若无其事的样子,她只好按捺性子,但说出话到底没法做到宛转!
“是!娘娘!”
戚夫人击掌三声,几个婆子抬着一张几案,一把椅子,一领草垫,一张席子,一席毡毯过来,在雪地临时搭建了一个十尺见方的舞台!
陈茜知道,这些女子并非为了展现才艺,他们之所以肯冒着严寒献艺,只是因为戚贵妃和陈茜的妃子身份,若她们的才艺侥幸入了“贵人”的眼,得到三言两语夸赞或赏赐,这便是以后议亲的筹码!
第一个上台的,便是戚氏族女,她弹得一手好琴,因陈茜跟古代的琴不熟,她非常佩服那些弹得高山流水的人,所以赏赐格外贵重,竟然是一枝碧玉雕的绿梅!但这戚姓女子显然不领情,从头到尾都没对陈茜露出一丝笑容——陈茜深深为那枝绿梅不值,却又没法反悔!只得在心里将戚家的祖宗问候了几遍!至此兴致大减,反正宫中美人众多,宴席不断,吹拉弹唱舞她们演得再好,能比得过宫乐坊的专门人士?!倒是看着一件件价值不菲的宝贝被送了出去,小心肝那个颤抖啊……
好容易最后一人跳完了《凌波舞》,陈茜暗自庆幸终于可以解脱时,戚贵妃却来了句:“此日花好,正值良辰,不可无酒,不可无诗!今儿便由本宫与茜妃妹妹打头,咱们举行个热闹的诗会!各位小姐皆是大家闺秀,自小得名师教导,不像那些寒门小户,只学得皮毛便大肆渲染,真是不知廉耻!”说罢意味深长地瞟了陈茜一眼。
陈茜装作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眼睛看着手上的茶杯,好似欣赏上面的缠枝青花一般,半晌才慢悠悠地开口:“贵妃姐姐说的甚是有理!但各位也请记住,虽说天道酬勤,但到底天分有差,芸芸众生看似平等,然而,有些人努力了一辈子依旧平庸,有些人只是稍稍努力就能到达别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高峰!琴棋书画只是锦上添花而不是安生立命的基础!学得好了,可以怡情娱几,自是美事,学得不好,也不要有妄自菲薄!便如戚夫人,本宫观她雍容尊贵,却不是因她会弹琴会跳舞,而是因她的行事做派,气质高华!各位小姐可知了?”
陈茜一席话让坐中贵妇惊叹不已——谁说这茜妃不懂经济学问?这样通透的话,非不经风霜之人说不出来!她真的是尚未及笄的小姑娘吗?在座的千金,有恍然的,有惊异的,当然,也有不以为然的,但无论她们心底作何感想,此刻皆躬身答道:“臣女受教了!”
戚夫人看着宝贝女儿青白交加的脸,只觉一股凉气直冲心脉——怪不得女儿争不过她,这般聪慧的女子,这般世故的见识,不动声色就把自己拉做强援的城府心计,便是男子,恐怕也难与之争锋!有这样的女子站在帝王身侧,帝王眼里又怎会看见别人?!
陈茜却没有给戚夫人更多沉思的时间,只听她清越的声音道:“戚姐姐,你说我说得可对?”
戚贵妃脸色诡异之极,她若说不对,那么就是否定她的母亲,否定了她的母亲,就是否定了戚家的教养,可若是承认,她又怎能甘心?
众人见两位娘娘打擂,心中唯有苦笑,却是不敢上前相劝的!
戚夫人叹了口气——这场口舌之争,她女儿明显已经落了下风,若再纠缠,难看的可是他们自己,于是朝戚贵妃打了个眼色,一派恭淑朝陈茜行了一礼:“茜妃娘娘说的甚是,贵妃娘娘也曾对臣妇说起娘娘,道是温婉淑德,最是好相处的!臣妇还不信,如今听了娘娘这番见解,方知我家娘娘见识之明!”然后下个模像样地朝戚贵妃行礼:“贵妃娘娘能有这样的姐妹相持,臣妇也就放心了!”
戚贵妃此刻也反应过来了——众目睽睽,实在不是一个撕破脸皮的好地方,于是强撑起笑容道:“母亲放心罢,若不把茜妃当做亲姐妹,宫里那么多妃子,我怎么就带了她一个呢?是吧,茜—妃—妹妹!”
如果戚贵妃不来招惹她,陈茜自不会做那些无谓之争,于是她就顺着递过来的梯子爬下来了!
“那么,诗会便开始罢!各位即兴而作,但须与此情此情相符便好!写好后拿出去与外面的士子品评一番,咱们也评出个状元榜眼探花来如何?”
“瑾依贵妃娘娘所议!”
陈茜心里却一咯噔——她执意要举行诗会,难道真的只是为这些女子些机会吗?
陈茜抬头,与玉娘的眼睛对了个正着,陈茜朝她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玉娘恭敬地退了出去……‘
外院是右相的天下,但这天下却是姬昭一个人的!
相府惊魂3
戚夫人看见了,以防万一,她朝边上伺候的侍女打了一个眼色,那侍女会意,立刻追了出去,戚夫人抬起头来,却撞上两道似笑非笑的目光……不由呆怔……
戚贵妃道:“茜妃妹妹,听闻你文采俱佳,姐姐也想见识一番,不知妹妹可否愿意给本宫这个机会?”
陈茜的嘴角弯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姐姐但有所命,妹妹自当奉承!”要不答应,以戚贵妃的智商,她一定会死缠烂打……
戚贵妃点点头,便有侍女折了一枝梅花来,戚贵妃接过那枝红梅,盈目含笑道:“妹妹,且看本宫手中这枝红梅,共有一十又三朵梅花,本宫便以这红梅为限,且在本宫将花摧折完毕之前做出一词罢!”
限时命题作文?!没想到她一介穿越女,竟然也要学起建安风骨来了?惚!
寒风起,轻绡轻荡漾,红梅素手,片片红颜坠!
“戚夫人,本宫来念,你来写!”陈茜信口吐词,笑颜浅浅,眉眼间顾盼神飞,在外人眼里竟是无比自信从容,外人不会知晓她只是不愿自己拙劣的字迹呈现人前!
戚夫人自然领命,而此刻,梅花已去了三分之一,戚贵妃冷笑潋滟温!
《红梅疏影》:
“江空不渡,恨蘼芜杜若,零落无数。远道荒寒,婉娩流年,望望美人迟暮。风烟雨雪阴晴晚,更何须、春风千树。尽孤城、落木萧萧,日夜江声留去。日晏山深闻笛,恐他年流落,与子同赋。事阔心违,交淡媒劳,蔓草沾衣多露。汀州窈窕余醒寐,遗佩环浮沉澧浦。有白鸥、淡月微波,寄语逍遥容与。
陈茜的声音低迷如诉,有感叹,有哀悯,更有对一丝世事变迁的无可奈何?望断满园芳菲,到底时光流转,剩下的是梦里锦乡,望见的是残雪疏影!
戚夫人心内砰砰直跳,觉得这词意有所指,但富贵温柔乡浸染太久,她早已忘了初衷……或许,也不愿相信……
弃掷掌中红梅,戚贵妃拍案而起:“茜妃妹妹,今日乃我父寿喜之日,为何作此悲凉之词?难道……茜妃妹妹对我父心怀怨怼,欲借此诅咒我父不成?”
众人见戚贵妃勃然变色,立刻缩起脖子偷偷看热闹……
想比于戚贵妃的情绪暴躁,茜妃依旧一派从容:“此词随我心,右相大人勤于王事,妹妹我敬仰都来不及,又怎会有那般恶毒的念头?!至于诗词,本就是所见所感,妹妹见满园纷飞,自然想到零落成泥!何况,戚夫人说的对,我们是姐妹,难道姐姐连妹妹都信不过?”
“你!?”戚贵妃张了张口,竟无言以对……
戚贵妃被陈茜的话噎住了,她只能狠狠地瞪着陈茜,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时,戚夫人出场了,只见她率领侍女越席而出,朝戚贵妃和陈茜行礼后将抄好的纸笺呈上去,陈茜扫了一眼——不愧是贵妇,那一手簪花小楷不知比陈茜的“狗扒体”顺眼多少倍!
戚贵妃将那阙词看了
待回到座位,她立刻站了起来,端起桌上酒杯:“没想到娘娘诗才如斯精妙,臣妇甚是仰慕。臣妇敬娘娘一杯!”说罢一饮而尽!
陈茜望着几案上碧色盈盈的酒浆,心底有些发毛——她实在是一惜命之人啊!,突然听到旁边传来一声重重的“哼”声——却是鄙视地瞪了陈茜一眼,仰头将面前的酒浆一饮而尽!
喝,还是不喝,这是个问题,陈茜征询的目光转向身侧的五儿……
五儿跟着“千面玉娘”混了这么久,虽说武功只是寥寥,但应付一般毒药还是应付得来的,那般潋滟生辉的绿酒看起来虽说诡异了些,实则没有任何毒性,于是对陈茜点了点头!
于是陈茜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所以她没有看到戚贵妃眼中一闪而过的毒怨!
这酒确实无毒,但如果遇上了一种“特别”的香味便会发生奇妙的作用!
“既然茜妃已为各位小姐做了示范,那我们就开始罢!”
在众人凝神创作的时候,陈茜隐约听到前院传来的笙箫,陈茜在心中把那可恶的男人骂了一百八十遍——别把妃嫔不当工作!别看这活儿年薪高、待遇好,但绝对是高压力、高风险、高强度工作,陈茜深深觉得自己干到现在还没有跟姬昭讨论加薪问题实在是她古代职业生涯的耻辱!
……
千金小姐们的诗作一张张呈上,陈茜是越看越自卑,瞧人家那遣词造句,字字珠玑,比起某人只会胡诌几首打油诗的水平,强的不是一点半点啊!闺阁之中出丈夫!宝玉童鞋的眼睛果然是雪亮的!
她兀自自卑着,突然觉得晕乎乎的,周围的人也变得模糊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陈茜心中大急,想到那杯醇香不似凡品的酒浆,她下意识朝戚贵妃望去,但她发现自己根本动也不能一动,估计连脸上的表情都是僵硬的,甚至无法说话,但是,她的神智却无比清醒——姬昭曾跟她说过,“九转丹”虽解百毒,但春药却是例外!她很肯定,她这次中的必定是一种颇为古怪的春药!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空中传来一声哀鸣,一个黑漆漆的东西掉了下来,众人定睛一看,却是一支被人射下的苍鹰,身上还插有箭镞……
听着妇人小姐们的尖叫,陈茜只觉眼前之景万分诡异,但她很清楚,这一切巧合,这一番诡异,都是冲着她来的!
苍鹰很大,箭镞射中的地方流出了血液,当血液盈满鼻端,她的身体终于起了奇怪的变化,她觉得身子变得轻盈起来,仿佛进入了玄妙的幻境……
她看到一个男子向她走来——正是姬昭,她不知道他怎么来了,但是她很高兴,因为他终于赶来救她了!她奔过去紧紧地搂着她,低声呢喃道:“带我离开……这里好可怕……带我离开!”
梅园的众人却看得目瞪口呆,她们看见皇帝陛下一脸寒霜地进来,甚至无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到的,然后她们看见茜妃娘娘不顾颜面地奔出帷幔,众目睽睽之下与帝王相拥相吻,然后倒进了皇帝的怀里……
事实上是姬昭点了陈茜的穴!他冷若寒冰地目光在戚贵妃身上流连许久……
众人终于醒悟过来,立刻出来行礼,山呼万岁……姬昭并不叫起,冷着脸,将陈茜搂在怀里,眼睛却投向地上那只死去的苍鹰,突然笑了:“朕在等那射鹰之人!”
戚贵妃的脸顿时苍白如纸,戚夫人觉得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
这本是完美的计划,茜妃喝下那杯酒,呈上去的诗作中有一张纸笺不一样,苍鹰之血是最后的稻草,这些东西,戚贵妃自然也一一经历,但她身上佩戴的香囊却使她无法闻到苍鹰之血!
若来人不是皇帝……
正在这时,一声暴吼打破了空气的凝滞……
“滚,别拦我!”
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众人心惊——有谁那么大胆子,竟敢擅闯相府后宅?!
微微抬眸,只见一锦衣男子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这男子约莫二十七八的样子,满脸络腮,竟看不清本来面目,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看起来与偷鸡摸狗之辈差不了多少,最后他终于看到那苍鹰:“哈哈,可算找到了!……公子,俺老童认赌服输,说要给你找鹰就给你找……咕……”他提起那只鹰,终于看到了姬昭,便大大咧咧地冲过去:“我说兄弟,你……不会也是来给公子找鹰的罢?!”说罢将手中的鹰往姬昭眼前一送:“俺……俺老童跟你说……这鹰已经在俺手上了,那就是俺的了……你……你不许抢!”
“抢“字刚说出口,那络腮男子手中寒光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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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险
“狗皇帝,纳命来!”络腮男大吼,手中寒匕一翻,看似毫无章法地扑上前来,实则步法暗合九宫八卦,身形诡异之极!
姬昭眼中厉芒大盛,然而他手中并没有携带武器,只好施展轻功朝梅树越去……
络腮男子脸上的表情惊讶之极,匕首利在近身搏斗,瞬间击杀,他一招不中,已是知晓此次刺杀失败——看来他家主子是低估这个皇帝了……
只剩最后一招了,络腮男子毫不含糊,迅速将手中的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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