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儿手插腰,“你想赶我走,把那张图据为己有?”
他蹙眉。“那又如何?”
“太不公平了!”她跳脚,“那些人只会对着你发呆,可你重用他们奇書網;而我如此厉害,你却想撇下我?”
“军营里没有女人。”
“我是虎儿,不是女人。”讨厌他将她比做姑娘,因为他待姑娘是无情的,可面对“虎儿”,自有一番特别待遇。所以她只愿一生当“虎儿”,而在她这么努力过后,他竟还当她是姑娘?可恶!心好痛……“我这样说吧!军营里不留‘母’的……人和动物……什么东西都一样,‘母’的就得走。”跟她在一起久了,他的口才地磨利了。
“红帐区里那些人难道是‘公’的?”
他一口气差点喘不过气来。“你去找军妓?你──该死!”
“我没去那儿睡,我只是去帮她们劈劈柴、烧烧水。”谁教他不理她,她满腔的郁闷不找张相仿的容颜倾吐,该往何处去?
东方妮无力地垮下肩,早知她变态的性格,但……连对军妓都怜香惜玉,他委实无言。
“给我跟嘛,老爹。”她扯着他的衣袖。“我很有用的。”
“别叫我‘爹’!”他暴怒。“你能有什么用?再施虎啸吓坏我的战马吗?”
还说帮他咧,月前校场那一役就差点没整死他。
虎儿却笑得灿烂,就爱听他吼她。别别扭扭多讨厌?有什么开心、不开心的事直接吼出来嘛,而且能享受他的吼声,又保持四肢完整无恙的只有她、只有她耶!
“我有两大用处,第一、帮你探路;其二、我有办法让营里的兵士从此不再见着你就发呆。”
“什么办法?”那可是他目前最大的隐忧!
“你让我跟我才要说。”
“你敢威胁我?”
“做都做了,还问?”
“你……”他吹胡子瞪眼,却又拿她没辙。
“要不这样,老爹,你能说出一个理由,让我心服,我就不再烦你。”她够讲道理了吧?
“那么你告诉我,你为什么非跟我不可?”
“要不你让我上哪儿去?”
“上……”是啊!她无亲无故,总不能赶她回虎窝吧?“去找师父。”
“你要我只身一人,独闯江湖去找师父?”她不信他放得下心。
是啊!诡谲的江湖能比战场安全到哪儿去?东方妮双眉紧紧打了一个结,几经思量。
“若我让你跟着,你保证不惹事儿?”
“我保证、我保证!”听见他终于软化,她禁不住跳起来欢呼。
“不莽撞、不干危险事儿?”他一本正经的。
她眨眨眼,一脸纳闷。“东方,你又变了……不像我认识的东方了!为什么你最近老是怪怪的?”
打小就只跟他亲近,是因为自虎窝里出来,第一个见着的人就是他。虽然他老爱骂人、脾气差、吼声不绝,可她知道,他其实是疼爱她的。不论她惹他发多大的火,他从不曾伤害过她,威胁是有,但多是口头说说。
习惯了他的直来直往,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变,她好生不安,这样的他让她心悸,还有……害怕;怕是缘分到了,他终要永远离开她。
他心下一虚,火气又上来。“你胡说八道些什么?笨蛋──”她歪着头,这吼声是挺熟悉的,可眼底里的神采不一样。
东方妮伸手再赏她一记暴栗。“我只怕你又闯祸、拖累我,你小心点儿,要是坏了我‘狂虎将军’的名号,看我怎么修理你?”
“呵呵呵……”她傻笑。是啊,是啊!熟悉的东方又回来了,“我才不会,你等着看我大显神威吧!”说完,她转头跑了出去,帮他叫人。
“喂,你还没告诉我,你有什么好办法帮我解决麻烦?”
“晚上你就知道了。”随着她的话落,方才被轰出去的将官们又陆续回到了营帐里。
“参见将军。”他们拱手行礼,为了避免再因发呆而挨骂,这回他们学聪明了,把眼睛闭上就好。
可此刻,楞住的换成东方妮了。她问他为什么变得不一样?为什么、为什么……他也问自己。要是能理解就好了……唉!为什么?
※※※
月黑风高,既是贼子畅行的好时机,也是偷窥的最佳天候。
“虎儿,你确定将军会在这时间到镜湖沐浴?”八月天,虽不到霜雪纷飞,可晚风也挺寒的,三更半夜洗澡,不冷吗?
虎儿瞪了眼满口废话的兵士。“你要不信,跟我来做啥儿?”
“嘿……”兵士抓抓头,被另一个同僚扯下去。
“虎儿,我们这样去,会不会……万一被将军发现……”摸摸自己肿得快要瞎掉的眼睛,是贪看“美色”,可还舍不得把命玩淖。
“那你就回去吧!”虎儿没好气的。设计这场赌局时也没想到要来印证结果的人居然这么多,一长排的,怕不有一支先锋军。四、五十个,东方又不是死人,怎么可能不发现?
若非恋着东方的笑颜,她早跷头去了。不晓得这场赌玩完后,他们能认清几分东方的真面目,但可以肯定,今晚,她百分之两百有场骂好挨了,唉──。
“虎儿……”
“闭嘴!”一记死光杀过去。“想活命的话,从这里开始都给我噤声慢行,东方的耳力有多厉害你们都很清楚,若是还没达成目的就给发现了……哼哼!那后果想必你们也不会太陌生。”
四、五十人一起捂着眼睛,那场面可真够壮观的。
“我们知道了。”
虎儿冷眼白了他们一记。搞不清楚到底是美色迷人?还是人迷美色?
“跟上来吧。”
“是。”他们在鞋底绑了布、口里塞着圆球。这样子别说想制造噪音了、连说话都不成呢!
队伍快速、静默地往前移。
镜湖边,有一个人正在练刀。
大多数人喜欢看舞剑,因为剑是君子之器。剑舞可庄严、可文雅、行如流水、仪态万千。
相较起来,刀就粗鲁多了,而使刀之人也多是不识之无的武夫。
但东方妮的刀招却完全颠覆了一般人的印象。他的刀法凌厉刚猛、霸气十足,那稳定肃穆的姿态彷佛崇伟的高山。
一刀劈过,连天上的乌云都可以劈开,明亮的月光露了出来,撒下一片银芒!
“呼!”练完一趟刀,他一头一脸的汗,缓缓脱下外衣。
很多男人都不爱洗澡,以为这一身的汗味就是男人味儿,但东方妮却不以为然。相反地,他很喜欢洗澡,受干净、讨厌脏污。
这习惯也延伸到身旁的事物上。“‘迅雷’,过来。”他双手在唇边圈出一个环,吹出一记打着呼旋儿的啸声。
赤红色的宝马蹬着马蹄跑过来,湿润的鼻子在他怀里磨来蹭去的。
“呵呵呵……”他仰头轻笑,拿起刷子,一下下为马匹刷着毛。
“迅雷”开心地扬声嘶啼,马尾上形如拂尘的闪亮鬃毛频频摇晃着。
想不到将军也会做这种事!几名兵士面面相觑。
大惊小怪!虎儿撇撇嘴。东方也是人啊!当然也会笑、也会生气、有喜欢的东西、讨厌的事……他与大伙儿再相同不过了。
刷完马后,东方妮在马臀上轻拍一下,“迅雷”跳舞似绕着他打转,显然受到如此良好的待遇令它相当愉悦。
东方妮脱下半湿的衫子,月光下,他精壮的身材展露无遗。那宽广的肩背、厚实的胸膛,坚硬有若铁板,颜色是麦黄色。
他身上交错着许许多多深浅不一的伤疤,就是这些伤累积了他辉煌的战功。
其中,尤以在肩胛上那道伤最深、最长,狰狞扭曲的姿态彷佛还可以窥见当时战况之惨烈!
虎儿瞧得心悸不已。那一定很痛,不晓得东方是怎样熬过的?一想起他曾经吃过如此多的苦,水雾就不由自主地蒙上眼,宁可那刀是砍在自己身上。
脱完衣后,东方妮转身,跃进湖里,强壮的手臂在水里划动着。
直到那条壮硕的身影消逝在湖面上,隐伏在一旁偷窥的众人,那强压在胸怀里的闷气才尽泄而出。
此时,兵士们的眼里再无迷恋,代之而起的是敬畏。
将军啊!他们威武不凡的将军,今夜月光的聚集处不是他俏美如仙的脸蛋,而是那一身崇高肃穆的男子气概。
怎会以为他是女人呢?不是的、不是的,他是“狂虎将军”,这名号只称他一人而已--东方妮,名震天下、英豪盖世的“狂虎将军”!
“你们在干什么?”一阵寒霜倏袭而至。东方妮铁青着俊颜立在众人面前。
哇!他到底是不是人?怎么来无影、去无踪的。
“唔唔唔……”口不能言的兵士们纷做乌兽散。
当然啦!轻功最好的虎儿跑最快。
东方妮长腿一扫,扬起一阵沙石。
凡是被那饱合内力的石粒打中的兵士,无不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虎儿回身一探。惨矣!全给点中穴道了。这可该如何是好?
转回去救他们?得了,以她的能力,能救几个呢?且当她对不起他们好了,先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只是她千算万算,就是没料到盛怒中的东方妮能发挥出比平常高出一倍的功力,不及一刻钟,她的领子就落他手里了。
虎儿脖儿一缩,感觉他捉住她的手烫得吓人,悄悄转身一望,天啊!他整个人都烧起来了。
完啦完啦!这回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救命啊,谁来救救她?
第六章
东方妮胸臆间的怒火拿整座大海来填都熄灭不了。
这混蛋、这混蛋……他实在气得脑袋要爆炸;是怎样的异想天开,她居然召集四、五十个兵士来偷看他洗澡?
将她剁成肉泥、制成包子,拿去喂狗都泄不了他满腔的羞耻与愤怒!
“你最好有一个完美的解释,否则我就……我就……”含恨的一掌拍在帐蓬里的木桌上,桌子顿成一堆木屑,尘归尘、土归土。“让你好看!”
可恶啊!若换成别人,脑袋早飞了。可偏偏虎儿不是别人,这一刀就是砍不下去,徒然气炸了自己的心肺。恨哪、可恨──。
虎儿拉拉被他扯乱的衣衫,小小的胸膛挺起来。“我不是说过有办法让那些兵士们不再见着你就发呆?”
他呼吸一窒,不敢相信,“这就是你所谓的‘办法’?”找人偷看他洗澡!
她点头,还是光明正大的,所思、所想、所为全是为了他,不觉有啥儿不对。
“他们为什么见着你就发呆?因为你的容貌和威名令人迷恋;但这种崇拜是盲目的,唯有让他们瞧清真实的你,幻想自然破灭,发呆的毛病也就不药而愈了。”
“瞧清的办法多的是,而你们却……”
“有什么办法比让他们看清楚你其实跟他们长得一样,没胸没臀,更能唤醒他们清明的理智?”
这是什么话?莫非那些家伙以前见着他的时候,脑子里净是一些龌龊下流的幻想!
东方妮更怒了,头发一根根往上直竖。
“老爹!”她软下声,方才鼓起勇气侃侃而谈,其实心里怕死了,“我保证这办法绝对有效,所以……”“我管他有没有效!”他咬牙切齿的,真正愤怒的是给人偷窥了,这是耻辱啊!澳愀夜础!苯裉觳唤萄邓岸侥荨比志腿稳说构次恕?
虎儿飞快后退了一大步。“你不能只处罚我。”时值非常,也顾不了什么道义了。
“废话,凡是参与者,全打三十军棍。”而且他打算亲自下手,打烂那些家伙的屁股。
“那恐怕三天后,没人能跟你上战场了。”
“什么意思?”黑脸转青。
“我是说……”她揉搓着双手。“跟我去的那些人只是监看,其实……下注者……”“下注?你们拿我来打赌。”他的头顶冒出白烟。
“呵呵呵……”她搔着头傻笑。
东方妮肯定现下在他体内奔流的绝不再是血液,全数换成怒火了。
“很好。”他倏地伸手,点了她三大穴道。“我要把你关起来,关一百年,一千年,这辈子你都别想再出来了──”虎儿瞪大眼睛,限制住她的自由,岂非比要了她的命还惨。
“至于其它的家伙,我会给他们好看的,绝对!”
同一个时间,半座军营里的人都在打寒颤。是不是……天要异变了?
※※※
那些以为“狂虎将军”的名号只适用于外敌的人,这回可是踢着大铁板了。
自从打赌一事露馅儿后,营里的操练比起平常,起码严厉了一倍。
东方妮把所有的怒火全发在兵士将官们身上。一天十二个时辰,最少有八个时辰可以听见他在怒吼。
兵士们人人自危,个个悔不当初。
唯一值得庆幸的一点是:士气提高了,见着东方妮就发呆的情况已逐渐改善。
这到底是虎儿的“办法”生效?还是东方妮的雷厉风行大大减了他迷人的姿态?
谁晓得,反正虎儿都给关进黑牢里了,那结局也没人再有兴趣去研究。
“将军,你要上哪儿去?”大个子石威好不容易才取得东方妮侍从的位子,乐得寸步不离他身旁。
“不关你的事,你留下来,盯着拔营行动。”明天起,军队就要进入西夷国了,或许一月、或许三月才能再返,这最后一日,他无论如何想再瞧瞧虎儿。
“可是将军,我是您的护卫啊!我得保护您才行。”石威就怕一个没留神,侍从位子又要给虎儿抢了去。
“你的武功能比我行吗?真要发生危机,到底是你保护我?还是我保护你?”
东方妮瞪他一眼,轻功一展,甩开他,朝黑牢方向行去。
前两天,他气正盛,不愿见她,就怕一时控制不住,会伤了她。
挨了两日,再挨不下去了,他发现自己竟会想念她?真是古怪得紧!
八年前迫不及待逃离她,怕的是她的胡闹,终要逼得他失控。可在“状元楼”里,他一眼就瞧出她来,却证明了心底始终没能撇下她。
真知她所言,捡了就得负责?所以打十三年前开始,她就注定是他的责任了。
该如何是好呢?
这样一个不同于凡人的小家伙,拿她当什么都不对!
黑牢在望,幽暗暗的牢房并未因盛大的日阳而减去几分阴森。
幸亏他气归气,仍没忘了叮嘱牢头关照她,别教她饿着、冷着;否则一个健健康康的人直着进去,怕不出几日就要横着出来了。
“参见将军。”牢头对他行了个揖。
“你出去吧。”摒退牢头,他在桌上拿了钥匙打开牢门。
“嗨!老爹,好久不见。”虎儿笑咪咪地对他挥手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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