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道:“谁说的你不用管,你只说是不是?”
杜鹃道:“奇怪!是不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又凭什么来质问我?还有,你想求我什么?趁早说出来,不然我可要走了。我忙的很,没工夫跟你耗。”
槐花猛然转头,满脸是泪,凄声道:“你不稀罕他,为什么不放过他?就知道利用他!我才真喜欢他!求求你把他让给我!”
杜鹃一呆,然后道:“脚长在你身上,你去找他呀!”
槐花哭道:“可他一心念着你,看不清谁对他好。只要你绝了他的念想,告诉他我才是对他真好,他才能解脱。杜鹃我求求你,成全我们吧!”
说完俯身朝鱼娘娘磕了个头。
她深信,杜鹃不敢在鱼娘娘面前说亏心话。
杜鹃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道:“你真是不可理喻!我又不是林春的爹娘长辈,凭什么主宰他的命运?大头伯伯和大头婶子也不能干涉他呢,何况我。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槐花坚持道:“大头舅舅舅母不能干涉,你能!”
若问这世上林春最听谁的话,一定是杜鹃。
杜鹃生气道:“那是你自以为是!别说我对他没这么大影响力,就算有,我也不会这么做。”
槐花含泪看着她道:“你终于承认了?就是不肯放过他,要他一辈子跟在你屁股后头转,你心里还想着旁人。你心思真恶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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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章 拒
杜鹃冷声道:“我再恶毒也比不上你!林春不是一件东西,不归我,不是我想送给谁就送给谁的;他是一个人,他喜欢谁,选择谁,那是他自己的事!你口口声声爱他,怎么不自己去告诉他?倒叫我出面成全。你哪里是要我成全,你是要我利用他对我的感情,逼他答应。你不恶毒?你的想法也真奇葩,就好比那高山上有好茶、深山里有灵药,你没有能力去采,却求旁人帮你采;人家要是不答应,你就说人家没善心。”
槐花原以为可以博取杜鹃一些同情和怜悯,令她帮自己一把,因为她猜杜鹃对林春并没有爱意,谁知被说成这样。她不禁又窘又怒,觉得杜鹃看轻了自己对林春的感情,可恶的很。
她颤声道:“你霸占他,要旁人怎么使力?”
杜鹃好笑道:“我霸占他?我都放话要跟黄元定亲了,我怎么霸占他了?你脑子没坏吧!你也别急,昝姑娘不就是你的好榜样么,何必求我。林春要是认准了你,谁都挡不住!我都要跟黄元定亲了,家里所有长辈都答应了,就这样还被昝姑娘横插进来了。所以,你应该去找林春,求我是没用的。”
她真是忍无可忍——
这些人都怎么了?
是了,也难怪!
一个深山长大的小姑娘,就算读了些书,能指望她有多强的辨别能力和理智?
就是她又要倒霉了。
才摆脱一桩感情纠纷,又要陷入另一桩。
不过也好,就让槐花做林春的第一块试金石吧。
她拦不住昝水烟,也同样拦不住槐花,只能由林春自己抉择。若连这朵花他都不能抵挡,也别说什么五年之约了!
槐花望着杜鹃决然而去的背影,呜呜哭了起来。
一边哭一边想,就想起那句“昝姑娘不就是你的好榜样么”,渐渐她停住哭。默默地望着美人鱼雕像。
外面天暗了,不过这晚有月亮,槐花从娘娘庙里走出来,望向南面山边。灰蒙蒙一片,只看清天边绵延的山峦影线。
她想,她再也不会去那个地方了,也不会找杜鹃了。
杜鹃不帮她,她自己争取。
她坚信:只要心诚、肯坚持,就一定能得偿所愿!
转身,她往村里走去。
一个人走夜路的感觉很孤寂、凄凉。
不过不要紧,有一天,林春会陪着她一道走。
……
杜鹃回到山边的时候,天色也暗了。
才到桥头。就听见对岸有人说话。对方似乎看见她,喊了一声“杜鹃”,是大姐黄雀儿,还有二妮,跟着叫了一声。
杜鹃忙答应。问“你们怎么来了?”一面过桥。
黄雀儿埋怨道:“还不是不放心你。怎耽搁到这时候?槐花呢?她不是说跟你一道来么?”
杜鹃道:“我让她回去了。”
二妮等她一过去,就兴奋地挽起她胳膊,呱啦呱啦甩出一长串话:“杜鹃,你可回来了!这几天我想来不得来,急得要命,我就忍着。我想反正咱们往后住一块,有的是说话的工夫。嘻嘻。你屋子盖好了,我等不及就来了。我晚上还没吃饭呢,就在你这吃了。你头一天开伙,不得请我吃饭?”
杜鹃笑道:“请,请你!”
转脸问黄雀儿:“大姐煮饭了么?”
黄雀儿道:“煮了。”
她看见二妮对杜鹃这样,心里安定许多。
三人说笑着往杜鹃新家走去。
黄雀儿轻声告诉杜鹃:“大弟来了。和小顺送东西来的。”
黄元?
杜鹃愣了下。心想房屋竣工,他来看看也正常,也没多说,就点头道:“娘还好吧?”
黄雀儿道:“娘还好。”
其实她没敢说真话:冯氏真的不大好。一口气顺不来,已经憋了这些天了。看着日渐消瘦。
杜鹃太了解养母了,就说道:“叫娘别乱想。就说我这儿空荡荡的,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等制些东西起来,有地方睡有地方坐了,我接她来住几天。”
黄雀儿听了大喜,忙道:“嗳!我回去跟她说。”
杜鹃又和二妮商量种菜来,什么萝卜黄心菜菠菜等,说得不亦乐乎;又想主意给新开的荒地增肥。
说话间就来到新家坡前,就听上面院里传出说笑声。
杜鹃看着院中透出并不明亮的灯光,心头莫名踏实。
进院后,发现说笑声是从厨房传来的。而堂间两个人,一坐一站,都不说话:林春坐在大门口的小板凳上,望着院外;黄元站在墙边,静静地细看木板壁上的纹理,仿佛从里面看出了另一番天地。
杜鹃进来,屋里两人同时惊动。
林春站起身,问道:“怎才来?”
杜鹃道:“耽误了一会。”
黄元这时也转头,淡声道:“回来了?”
杜鹃点头,走进屋来问:“来多久了?”
一边打量他,精神还好,淡淡的,静静的。
黄元道:“也没一会。来看看屋子,看缺什么,可能帮上,也带了些东西来。”
杜鹃答应了一声,看看空荡荡的堂屋,笑道:“没地儿坐。就几张小板凳,将就着坐吧。”
这些小板凳其实就是两块圆木板,中间以一截圆柱相连,是木匠们赶出来给干活的人吃饭坐的。
黄元点头,就在一张小凳子上坐了,正在林春对面。
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时移开目光,都不出声。
他们曾经共论书画和雕刻,也曾经琴箫合奏,也曾斗酒至醉,眼下却没有话说,又都不屑虚伪作态,因此只有沉默。
杜鹃也坐了,并没能扭转局面。
这情形实在很尴尬,很多话都不安全,都不好提。
无奈之下。杜鹃只得又问了一遍冯氏好,把之前对黄雀儿说的“等屋子布置齐全了就接娘来住几天”的话又说了一遍。
黄元微微一笑,说道:“娘听了肯定高兴。”
他觉出气氛不自然,就站起身。走去屋角一个篓子跟前,从里面翻出一卷轴,递给杜鹃道:“这是在府城画的那张,拿来给你。”
杜鹃接过来展开一看,原来是那幅《天伦之乐》。
画中没有昝水烟!
当初,昝水烟曾经要求将她画在上面的,杜鹃拒绝了。
只是,她阻挡了她进入画中,却阻挡不住她进入他的心中,这画留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黄元见她难受犹豫的样子。淡然崩溃,慌忙道:“杜鹃,我……就是想……”
他说不下去了。
心中隐痛重又泛起。
杜鹃却将画卷起,一面笑道:“那我就留下了。也是一份美好的记忆。”
放下画,紧接着她又道:“我去厨房看看饭煮好了没有。好了咱们就吃饭。”
说着不等回应。就赶紧走去左边屋内。
不是她不厚道,她待这难受,干嘛不走!
她一走,黄元和林春就互相对视。
这一次,他们却说起话来。
是黄元先开的口,他道:“这屋子很不凡,足见你用的心思。多谢你!”
林春回道:“好不好。都是我对她的心意。要你谢什么?”
口气甚为不满。
黄元点头道:“你不接受也罢。不过,我却不能不谢。虽然我自觉问心无愧,但杜鹃确实因我而离家的。在这样的时候,你帮她垒起这样一栋屋,令她安心安顿下来,我见了放心许多。当然要谢。”
林春讽刺道:“你问心无愧?”
黄元没有生气,静静地看着他。
林春也静静地回望他,很疑惑。
好一会,黄元轻声道:“有一天,当你也遇见难以两全的情形。你会怎么做呢?我真的很好奇。我并非毁谤你,只是咱们都年轻,切不可将话说满了。”
林春无需多想,因为这问题他已经想过无数次了。
因此他立即道:“你心里爱昝水烟,才会觉得难。”
没有爱,便不难了。
若有一天,他也像他一样,爱上了别的女子,那还有什么可说可辨的?只想想,都替杜鹃心碎,怎么选已经不重要了。
少年眼中露出哀伤的神色。
在过去的生命中,他扑捉、感受一切美好的事物,这种情形,他只会联想到负心汉身上。如今看来,显然不那么单纯,给了他全新的人生观感和体验。
黄元也沉默下来,紧抿着嘴唇。
昝水烟,他没法不爱她,也绝不会辜负她!
可杜鹃,他并不想辜负的……
好在这时里面喊吃饭了。
接着,杜鹃和桂香各自端了一碗出来,分别递给他二人,笑道:“没桌子,就这么吃吧。菜都搛碗里了。”
他二人忙接了。紧跟着,黄雀儿等人也都捧一碗出来,分头找张小凳子坐了,相对吃起来。
有桂香、二妮在,气氛不复先前的尴尬,十分热闹。
饭后,林春、黄元、小顺和黄雀儿姊妹都告辞了。
走时,黄元交给杜鹃三百两银票和几十两碎银子。
杜鹃当然拒绝了。
黄元道:“这是给你急用的。若要跟你清算,我该把那三千两还你才是,或者你本就想跟我们清算干净。”
杜鹃听后想了想,拿了约莫二十两碎银子,道:“这些就够了。房子都盖好了,我也没处用钱。不比家里,大姐就要出嫁了,还有人情往来,各处开销都大。”
她并非小家子气,却也不愿听黄老爹和黄大娘的啰嗦,实在烦人。再说,她又不是没能力挣钱,才懒得要呢。
黄元定定地看着她,仿佛看进她心里。
最后他道:“那我替你收着。若你要用了,就来跟我取。”
杜鹃忙点头,说那自然的。
送走他们,屋里就剩下桂香、二妮和杜鹃了。
☆、第323章 槐花出手(二更)
桂香一蹦到杜鹃面前,兴奋地大叫“杜鹃!”
那模样,满眼都是欢喜,哪还有一点当初不要杜鹃出来单住的愤怒,很是为脱离爹娘视线、能自由自在而兴奋。
杜鹃瞅着她笑问:“这么开心?”
少年人,总是向往自由、怕被管束的。
二妮正看安放在上方墙角的石雕灯台,闻言转头笑道:“开心!杜鹃,我也开心。就咱们几个,又自在又方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句话说到桂香心里,忙问“咱们干什么?”
干什么?
杜鹃和二妮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睡觉!”
桂香失望道:“这就睡觉了?”
她一点都不想睡呢。
杜鹃看着她忍俊不禁。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癞子叫声:“二妮!”
二妮忙对杜鹃道:“水烧好了,咱们过去洗澡。”
原来,杜鹃家洗澡的大木桶还没安装好,倒水未免有些麻烦。二妮听了就说晚上去癞子家洗,还特地回去跟癞子打招呼,叫他先烧水预备着。这会儿大概是烧好了。
于是,三人就锁了门,往癞子家去了。
癞子在厨房烧水,就听新房里少女脆笑声不断。
他十分开心,烧了一锅又一锅热水。
房里,杜鹃见癞子又拎一桶水在外叫门,笑道:“把癞子哥家的柴火都烧完了。”
二妮跑去门外接应,拎着木桶进来,道:“柴火算什么!这儿好柴没有,拉拉杂杂的茅草树枝子多的是。都不用跑远,就在这旁边砍就成了。砍光溜溜的,老虎豹子来了没处躲,那才放心呢。”
桂香正在澡桶里洗,闻言道:“对呀杜鹃,明天我们就去砍柴。把后山砍光光的。不然看了怪怕人的。”
她还是有些怕的。
杜鹃笑道:“有如风怕什么。”
嘻嘻哈哈洗完了,二妮要跟杜鹃一块过去睡。
杜鹃吓了一跳,摇头道:“你去了怎么睡?把我们三个人一层摞一层码起来还差不多,不然那床可排不下。”
目前她们只能睡在林春搬来的美人榻上。
那榻精巧狭长。两人睡已经嫌挤了,何况三人。
桂香哈哈笑起来。
二妮无法,只得依依不舍地送她们走了。
这夜,杜鹃躺在新家的床上,静听外面声音。
不,根本没有声音。
仔细听,也只能隐约听见山脚河水声,和细微的风声。山边,要比村里安静多了。猫狗少,也没有小娃儿夜惊啼哭。连鸟雀都息声,完全的万籁俱寂。
杜鹃沉浸在寂静中,只觉安宁,本能地想这些天的事。才想个开头,就陷入困顿。跟着就掉入梦境。
……
河那边的娘娘庙,杜鹃搬走后,林春住进去了。
他说不清为什么要来。
也许是在读书之余,他静静坐在那蒲团上,能很快沉入空灵境界;又或者,他喜欢独自面对鱼娘娘,在心底同她对话交流。
总之。住在庙里,比在家里让他更心静。
……
天明,林春带着十斤来到杜鹃家,在院子里铺开摊子:对着一堆木料,又是锯又是刨又是凿,架势十足地忙开了。
首先从桌椅板凳做起。
这些都是普通木工活。对林春来说自然得心应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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