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地一声,缱绻被重重的摔在了半开的木门上,后背被门脊梁咯的生疼。缱绻一双柳眉绞在一起,只得“唔~”的一声,也不敢大声呼痛,霎那间,额头便沁出了细细密密的薄汗。
勉强扶起身来,缱绻只觉得头昏昏的,像是要向旁边倒去似的,不注意,身子就突然地被人给一把搂住了。
感觉是那样的熟悉,缱绻抬眼一看,便望见了一脸焦急和充满责备的龙怀庭。
“告诉你不要一人独自前来,若是本王不随你来,你肯定要被这疯妇弄伤的。”龙怀庭压低声音,愠怒道。
想到龙怀庭到底还是来了,缱绻不由得粉脸泛起一丝暖笑,低声道:“你到底还是来了……”
“你——”龙怀庭也不知说什么好,放开手臂,扶正缱绻。
“唔~”只觉得背上传来生疼的感觉,缱绻又忍不住呼出了声。
“疼么?”龙怀庭焦急之色溢于言表,低声道:“回宫我给你一瓶儿消肿祛瘀的药,仔细涂抹三日便可愈合。”
感受到了龙怀庭的关心,缱绻也觉得后背没那么疼了。只是先前额上沁出的细密薄汗此刻在烛火的映衬下闪着些灿灿的微光。
龙怀庭不由自主的抬起手臂,用手指捏扯了衣袖,轻轻地为缱绻擦拭起来。
觉得不妥,缱绻侧颈,想躲开龙怀庭不经意间流露的温柔,道:“我自己来罢。”便扬起素手,扶上了额头。
便转头望向下跪之人,龙怀庭问:“她就是陈舒莲?”
“嗯”,略微点头,缱绻道:“她的疯病,你看看能治么?”
蹙着眉头,龙怀庭渡步上前,伸手强扯过陈舒莲的手腕,陈舒莲也没反抗,只是怔怔地望着龙怀庭的脸发呆。
正文 第五十九章 惊心
卷三 第五十九章 惊心 感到门外呼呼直往里灌风,缱绻转身将陈舒莲的屋门关上,然后静静的立着,看着龙怀庭熟练的为陈舒莲把脉。
微蹙着眉头,龙怀庭道:“她的身体极为虚弱,似乎——”
摇摇头,“不可能啊——”,龙怀庭不敢相信自己的诊断。
“怎么了?她的疯病能治么?”
缱绻急急上前,蹲在龙怀庭身畔,问道。
“失心疯是一种癔病,既是癔病就要看形成的原因。今夜诊脉,我却摸到了一些无法确定的东西。”龙怀庭侧脸,望向缱绻道。
“什么东西?”缱绻问。
“她,她似乎是滑过胎的……”龙怀庭有些不敢肯定:“她的脉息紊乱,是失心疯的脉象,而脉象乃虚,她的脉搏寸关尺三部脉皆无力,明显的气血不足,很像是落胎的痕迹……
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缱绻脸色苍白,猛的立起身来,喃喃道:“刚才她——,她还说——,说让我还她孩儿。”
“孩儿?”
龙怀庭略挑俊眉,道:“前段日子里,也没听说皇兄有妃子曾有孕啊。”
“我也没听说过陈舒莲有过孩子啊~”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缱绻只觉得由下到上,背脊骨直直发凉,连寒毛都一根根立起来了似的,心中一紧。
“你说,会不会是因为陈舒莲怀了龙子,而被人害得流产的?”冷不防,缱绻道,话里透着一丝颤抖。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没等龙怀庭回答,缱绻就自顾自得说了起来。
缱绻不再理会地上抽泣的陈舒莲,对着龙怀庭道:“当日她来婀娜宫找我,欺我,后来又被皇帝撞见,被贬了宝林。之后再被皇后软禁悦俪宫,再后来陈舒莲被贬来了卸华宫。这一切是多么的巧合啊——”
“呵~”缱绻呼吸有些急促了,只觉四肢都发麻了一般,细密的冷汗又开始往外冒了“我不是她被贬的原因,她的疯病也不是因为胸中愤恨所致,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腹中怀了皇上的孩儿,而被人害得滑胎后,才有了失心疯的啊——”
缱绻的话音急切而颤抖,俏脸变得有一丝惨白,银牙紧紧的咬着薄唇,似乎都渗出了点点的血痕。
转头起身,龙怀庭有些迷惑的看着缱绻,道:“不对,中间有个很大的破绽。”
“什么破绽”,缱绻仰头,问道。
“假设当初有心人告诉了陈舒莲皇帝每逢黄昏必到婀娜宫寻你,而这个人又巧妙的勾起了陈舒莲对你的恨,结果是皇帝正好撞见陈舒莲欺你,而被禁足与悦俪宫。而那个有心人的目的只是为了让陈舒莲不得诞下龙子,对吧?”龙怀庭细细分析。
“嗯,应该是这样没错的。”缱绻听得心里一阵发寒,不自主的点点头。
“但若陈舒莲只是被禁足与悦俪宫,恐怕能下手害人的,只有兰昭仪无二了罢。”龙怀庭说到了重点。
“但是,但是,也不合情理啊?”缱绻觉得有哪里似乎不妥,出言道:“若真是兰昭仪要害陈舒莲,何苦又告诉我前来探望陈舒莲的法子。若陈舒莲无意透露自己曾怀有龙子的事实,那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而且”转念,缱绻又想到了一处破绽,“而且,贬了陈舒莲来西冷宫的,并不是陈舒莲,而是皇后啊。”
“如果是兰昭仪借刀杀人呢?”龙怀庭插话道:“陈舒莲本来就是兰昭仪悦俪宫的人。最能知晓她是否有孕的也只有她。若是她在皇后面前告状,说陈舒莲疯了,整天辱骂皇上和你,你说皇后能不借机直接把陈舒莲送入冷宫来么?”
还是摇头,缱绻道:“那兰昭仪也犯不着让我前来冷宫探望陈舒莲,而泄漏了她曾经怀孕的事啊……”
龙怀庭蹙眉,觉得缱绻话中有理,若真是兰悦梓设计陷害了陈舒莲,却也不能涉嫌让缱绻前来冷宫探望陈舒莲的。如此想来,漏洞百出,却抓不住任何的重点,龙怀庭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隐隐的,瘫坐在地上的陈舒莲传来阵阵细微的抽泣之声。缱绻和龙怀庭都同时望向了陈舒莲。
缱绻看着陈舒莲憔悴痴傻的模样,心里悔恨极了,往前就想扶起她。
“我来罢。”龙怀庭见状,赶忙上前一步,一把抱起了陈舒莲,两三步就走到了床榻前,将陈舒莲放在了上面。
“皇上~”
没想来,一直怔怔地盯着龙怀庭的陈舒莲,突然又开口了。
“皇上,你还是来看臣妾了……”话里没有了一丝疯癫的模样,陈舒莲尖瘦的面庞也多了一丝微笑,道:“皇上,臣妾一直等着你呢。”
龙怀庭望向缱绻,不知该如何处理。
缱绻怕惊动陈舒莲,扯过龙怀庭,在他耳边低声道:“就由着她吧。”
龙怀庭点点头,走到陈舒莲床榻边坐下,道:“你——,你这是怎么了?”
“臣妾日夜思念皇上,只想着能再见皇上一面,告诉皇上,臣妾该死!”陈舒莲道。
“为何要说自己该死?”龙怀庭赶忙问道。
“臣妾没能保住腹中孩儿,愧对皇家。”脸上挂着一股极为悲凉的表情,陈舒莲此时竟丝毫看不到疯癫的样子。
“告诉我,是何缘故,你没了孩儿。”龙怀庭急急问道。
双眉不由自主地搅在了一起,陈舒莲的脸上从平静突然变得惊恐而狰狞,只是张着口,喃喃道:“孩子,我的孩子,还我的孩子啊……”
随着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参加之声,缱绻不由得双眸浮出了水雾,不敢再看陈舒莲,转身便夺门而出了。
看到缱绻离去,龙怀庭也顾不得眼前的陈舒莲了,匆忙从怀中淘出一颗药丸,喂在陈舒莲嘴里,随即点了她的睡穴,便抽身离开了。
只觉胸中郁闷难解,缱绻疾步向西冷宫外走去。不想此时天上竟又飘起了细细的雪花儿,落在缱绻脸上,缱绻只觉冰凉透心,迷茫无助。
“等等——”
远远身后传来了龙怀庭的呼唤,缱绻却没有停下脚步。踏着月色,缱绻直直往前走去,也忘记了来时的路,就这样,苍茫的飞奔在被也夜色完全笼罩的九掖城里。
看到缱绻是越唤越跑,龙怀庭顿住身形,深吸了口起,便提起身子,双脚点地,速度加快了,纵身往前奔去。
没两三下,龙怀庭便追上了缱绻。
一把拉住缱绻的衣袖,龙怀庭急急道:“你这样没头的乱走,小心被守宫的侍卫撞见!”
被龙怀庭这样一扯,缱绻身形也停下来了。不想回头看龙怀庭,缱绻只是不语,思绪还没有从西冷宫里脱离出来,只是呆呆的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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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章 落雪
卷三 第六十章 落雪 今夜的九掖城是寂静而清冷的。
月色迷蒙中,天空又飘起了细细的雪。无论是值守太监还是巡视侍卫,也都懒懒散散的,各自聚在一起取暖吃酒,无瑕顾及巡视内城。
远离内宫的西冷宫外,缱绻和龙怀庭就这样站着。缱绻背向龙怀庭,抬眼望着漫天飘散的雪花,开口打破了沉默:“你看,这雪落下来,竟是有声音的呢……”
龙怀庭放开缱绻的衣袖,绕道缱绻身侧,刚想开口斥责,却发现缱绻的脸庞上挂了两行清浅的泪痕。
缱绻仰头,玉颈修长,娇俏的下巴微微向上抬起,樱唇轻抿,双眸反射出一抹清浅的月光,显得迷离而哀伤。飞舞的雪花会悄悄地停在缱绻的鼻尖上,停在密密的睫羽上,也不融化,就那样停着,仿佛在歇脚一般,等会儿还会飞走似的。
看着月色下哀伤婉转的缱绻,龙怀庭心中没来由一阵抽痛,冲动之下,竟有种抬手为她拭泪的冲动。
“你说,雪落下是有声音的吗?”仍旧抬望着夜空,缱绻却又开口问了。
“有没有,要在乎一个人的心。”龙怀庭竟也抬眼,望向漫天飞舞的细雪,答道。
“如若一个人的心是柔软的,怕是听不到雪的声音罢。”缱绻喃喃道。
“一颗柔软的心,不会装上猜忌、狠毒、邪恶,它会一直软软的,犹如一团白云,任何事任何人,都不会让它感到不安和不解。雪花儿落下来,也只是淡淡的化了,不会留下任何的痕迹。”
吐气如兰,缱绻又轻呼了口气,又道:“而坚强的心,才能听到雪落下的声音罢。坚强的心会拒绝,会怀疑,会保护自己。它会一直把自己包围的严严实实的,当有雪花落下的时候,它不会放开心胸来接纳它,只会小心试探,这样,才会有声音的罢……”
低头,龙怀庭看着仍旧抬眼望向天空的缱绻,缓缓道:“每个人都要学会坚强。无论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不可害人,却同样要保护自己不被人害。平日里,你性子虽冷,却也要接受现实,学会坚强。我知道真相都是残忍的,但如若现在不对自己残忍些,以后就会有人对你残忍。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每个人都是简单生活着的,他们有自己的目标,也有自己的手段。在后宫的女人,可比那天下间大多数的男人都要厉害的多……”
不再望天,缱绻收起高扬的玉颈,转头,对龙怀庭道:“俊王,你可也有目标,有手段,有秘密吗?”
没想到缱绻会这样相问,龙怀庭略微一顿,却也还是答道:“我也是普通人,不过有时候我自己都看不清楚我自己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但人活在世,总该是有目标的。不过秘密嘛,但凡是人,恐怕都会有罢。”
说完,龙怀庭竟直视着缱绻的眸子。
看着龙怀庭黑眸中映出的一弯浅月,缱绻觉得那样的清澈眼神是不该有什么秘密的吧。
“都说俊王是个世外逍遥之人。”缱绻道:“却不想,俊王您也会有秘密的。”
不等龙怀庭答话,缱绻又道:“今日之事要多谢你了。还望俊王能保守秘密,并能抽身来为陈舒莲诊治疯病,让她早日脱离苦海。”
听到缱绻话里流露的冷漠无奈,龙怀庭却也无可奈何,道:“其实,她什么都想不起,或许才是一种解脱吧。若恢复了神志,少不了又要哀怨嫉恨了。”
“糊涂的活,和清醒的死,俊王认为,她会选择哪样呢?”缱绻反问道。
“唉——”龙怀庭叹了口气,道:“好吧,我答应你,一定把陈舒莲治好。”
缱绻点头,低身福礼,便款款离开了。
望着缱绻离去的背影,龙怀庭有些失落。
或许刚才陈舒莲的事情,对她的打击是有些大了。平时她是那样的冷然清洌,如此直接地面对了后宫中最为黑暗的现实,恐怕她一时半会儿也是接受不了的。
再次发出了浅浅的叹气之声,龙怀庭转身一提气,便又飞纵出去,不见了踪影。
这厢,踏着薄雪,缱绻心里竟明了地记起了来时的路。疾疾而走,不一会儿,缱绻便绕回了婀娜宫。
走近了,发现紫儿和小升子还在宫外候着,两人的神色都异常焦急。
“是娘娘,是娘娘回来了——”小升子眼尖,接着昏暗的月光竟也看到了远远而来的苏缱绻。
抬眼,顺着小升子的手指望去,紫儿也看到了远远的一弯浅浅身影,不是自家小姐又是谁呢,便赶忙匆匆上前去。
“娘娘你可回来了。”轻轻拽住缱绻的臂弯,紫儿急急道:“上半夜末里,皇后娘娘遣人来说,要娘娘你明儿一早就去鸾秀宫请安,说是有事相商呢。”
“既是明早的事儿,缘何如此心急火燎的站在雪天儿里候着我呀。”缱绻话里虽是埋怨,却关心居多。
“奴婢看娘娘久去不回,心里担心么~”紫儿委屈,撅着嘴儿道。
“主子,她就是胆儿小,生怕主子出了去,就回不来了。”一旁,小升子打趣儿道。
“好了,这外面怪冷的。大家都进去罢。”
说完,缱绻便带着小升子和紫儿一同进了婀娜宫。
进了屋里,卸了身上的服饰,散了头上的发髻。紫儿帮缱绻换了身寻常俐落的褥裙,便抽身退出去了。
不一会儿,紫儿又端了个炭盆进来,边说道:“这天儿也竟怪了。都初春了,半夜里竟还飘起了雪,冷的慌。”
利索的放下了炭盆,紫儿拿出个小巧的丝竹团扇,在点着的炭盆边轻轻扇了扇,又道:“还好冬日里匀下些银炭,不然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斜卧在床榻上,缱绻还是忍不住又想起了西冷宫里陈舒莲的惨样儿,似是没听到紫儿说话似的,只是低头呆呆地望着着地上。
“我说小姐”,四下无人时,紫儿还是喜欢称呼缱绻为小姐。
“您在发什么神呀,是不是在想明日里皇后召见是为何事呀?”一边扇着火,紫儿一边问道。
“唔~”
偶然间听到“皇后”两个字,缱绻想突然醒过来似的,心下暗道:明日皇后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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