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这可是雅间点的,万一不合客人的口味,岂不是坏了醉仙楼的招牌。”温守正干脆地拒绝。
“爹,这道龙井虾仁,虾仁需用冷水激过,再裹蛋清上浆。”温柔见方大石端过虾仁,提醒道。
“哦?用冷水激?”温守正倒是头回听说。
“高大厨送的古谱里看到的,说这样可以增加虾仁的弹牙度,更加爽滑!”温柔菜谱挡箭这一招运用的炉火纯青。
“哦?那倒要试试!”温守正说着,将处理干净的虾仁放进冷水中冰激。
镇过后取出,裹上蛋清,上了生粉,又用手抓匀,这才下锅小火慢烧。
“爹,放点高汤进去煨制,味道更好!”温柔提议。
“恩,说的有理,高汤配虾鲜,鲜上加鲜!”温守正抬手一勺高汤,随意的淋在虾仁中。
趁煨制虾仁的空挡,温柔取过龙井,微微皱起眉头。
寒冬腊月,哪有新鲜的龙井啊。
唉!这个任越,偏偏嘴刁的要命,干嘛这个季节点什么龙井虾仁啊!
温柔无奈的摇摇头,小心翼翼的取过一小把龙井茶叶,仔细的冲泡开来,又耐心的将外面的老叶一一摘去,只留其中最嫩的芽芯,想着这样的话,勉强说得过去,大抵能应付挑剔的任公子吧!
“爹,给!”虾仁也已八成熟,温柔递过泡好的茶芯,温守正便悉心的将茶叶轻轻浇至虾仁上。
温热的鲜味,和着淡淡的龙井茶香,洁白的虾仁颗颗如玉,翠绿的茶芯朵朵绽开,高汤清如水,唯有原味来。
“柱子哥,快上菜!”温柔催促道。
一热抵三鲜,更何况是这道茶鲜口的龙井虾仁。
若是冷了,可就前功尽弃了。
柱子一路小跑,待到虾仁送到任越面前时,虾肉还在微微颤动,仿佛刚刚从水中跃出一般。
温柔跟在柱子身后,没进去,只是顺着虚掩的门,悄悄的向里张望。
只见任越从怀中取出一方洁白的手帕,轻轻擦拭了双手,然后伸筷取了一枚虾仁,左右端详了下,微微点头,最后才徐徐的放进口中,闭唇缓嚼。仿佛品的不是一枚虾仁,而是一道风景,悠远绵长、馨香四溢、回味良久。
虾肉劲道弹牙、茶香和汤味交织得恰到好处!多么熟悉的味道啊!任越的口舌间,仿佛一阵酥麻袭过,令他脑中为之一振!
柱子的眼都看直了,这么个翩翩少年,生得比女人还美,怎得连吃相都是如此令人销魂!
一枚虾仁居然品了半盏茶的功夫!
任越点了点头,狭长的眼眸,清澈的目光,似水波一般远扬。
就是这双眼睛,曾经让多少豪门千金欲仙欲死,而今依旧是这双眼睛,温柔只觉得眼前一阵迷离。
前世那种熟悉的感觉,宛若就在身边。
温柔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又向前了几步。
“小二,这道菜是哪位大厨做的?”任越漫不经心的问着。
“回公子,这菜乃是我们醉仙楼第一大厨温大厨所做,还和您胃口吧!”柱子回道。
“技艺无可挑剔,只可惜茶是陈的!”任越叹了口气。
怎么老也改不了你那挑食的臭毛病!我都费劲成这样了,你还挑!
温柔撇了撇嘴,看着任越这副模样,她的心如春水吹过冰封的湖面,酥酥痒痒的,暗涌着温暖的水流。
今生能这样远远的望着你,真好!
温柔转过身,惆怅着回到了后厨,帮温守正忙活下一道菜了。
“爹,瓜片莲藕一定要用上好的六安瓜片,莲藕一定要切成小块,用少油炒过,少盐、施以温热的茶汤即可!”
“柔儿,寻常的莲藕都是成片成条的,怎得这道菜却要切成小块?”温守正不解。
“爹,这藕有丝,若是成片成条,形大不好入口,一口咬下,却会扯出连绵的断丝,甚是不雅,还是切成一寸见方的小块吧!”温柔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只有她了解任越,这些都是任越的喜好,既要吃得精,还要吃得美!
“这也是古谱中的?”
“恩,是的呢,爹!”
冷冽的刀光闪过,洗净的藕变成了精致洁白的藕块。
待一切准备就绪后,温守正欲转身架锅,却被温柔拦下了。
温柔歪着头,眯起眼睛,这一块块四方见正的小藕块,颇有些呆板单调了。
想着前世任越吃这道菜时,总是那么的平淡无奇。少油少盐,淡淡茶香,本就吃的是莲藕原本的味道,若是能还原此菜的质朴和自然,让挑嘴的任越真真吃到惊喜,想必还是要破费一番心思的。
温柔的眼睛弯弯如月牙,心中充满着暖意,手里拿过一个个寸大点儿的藕块,小心翼翼的用小刀雕刻着,刀声柔和、佳人神思。
不一会儿,满盘的方块小藕竟改头换面,变成一朵朵洁白的小睡莲,精致小巧,且风雅多姿。
温守正暗暗称赞。
随即,温柔又心思细腻的将冲泡好的六安瓜片取出,剪成荷叶的圆形,随意的铺在白色的瓷盘中。
只消一刻,温守正已将朵朵精致的睡莲用微油炒制,施以薄盐,小心翼翼的将朵朵睡莲轻轻放置在圆形的荷叶之上。
温柔望着这满盘暗香浮动的睡莲,仿佛看见任越薄唇轻启,举箸送藕的优雅,不觉嘴角流露出一丝甜蜜的笑意。
温守正望着这一盘六安莲藕,睡莲形状的白藕,袅娜的徜徉在片片茶叶剪成的碧荷上,晶莹剔透的油光,徐徐泛着清香。
这哪里是一道吃食,简直是一件艺术珍品嘛!
反正要是我,定是舍不得动口去吃的!
温柔心中自信,这菜应该没有什么瑕疵了吧!遂未跟柱子去上菜,只安心留在后厨忙活白茶煮饭。
白茶色浅味淡,用上好的利川大米,浸泡后用竹筒蒸煮,香气四溢,盛入碗中,更是粒粒饱满如珠。
听竹中,柱子刚要离开,却被任越给叫住了。
普洱茶浓醇甜香,甘冽如怡;龙井虾仁滑嫩弹牙,鲜香四溢;六安莲藕寸寸爽脆,方便优雅;白茶饭香糯绵软,让人流连。
这个味道好生的熟悉。
“小二哥,我能见见你们的这位大厨吗?”任越开口道,露出一排白玉也似的牙齿。
柱子一愣,敢情这位好茶叶的公子,不是黄牙啊!
“咳咳。”任越见柱子半天未应,轻咳一声。
“好好!公子稍候。”柱子回过神,连连点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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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5 再相逢
“柱子哥,听竹的客人可还满意?”温柔一眼瞥见柱子急火火的冲了进来。
“不知道,那客人板着脸,一丁点的表情都没有道满不满意,不过他叫我来请温大厨。”柱子一头的细汗。
“那,他点的菜可都吃完了?”温柔拉过柱子,问道
“没有,那壶普洱茶喝了一杯,龙井虾仁就吃了一口,瓜片莲藕吃了半盘,米饭倒是全吃光了。”柱子答道,接着又嘿嘿道:“那个客人不但长得像娘们一样俊俏,饭量也小的跟个娘们儿一样!”
温柔无奈摇了摇头,任越依旧是那个无比挑剔的无双公子任三郎,非精品不食,便是再美味的东西,也都是浅尝辄止。
前世温柔就好生的好奇,他那么挑食,到底是如何长成这样一位出尘脱俗的翩翩公子?
不过今生,温柔心中倒是有了个主意,非要把他这公子哥的臭毛病给改过来,明明七尺男儿,怎奈得嘴巴比女人还挑!
“柱子哥,你先去忙吧,我马上去告诉我爹!”温柔回头望了一眼小厨房,温守正的身影依旧在灶前忙碌。
“那好,柔儿妹子,你可提醒温大厨快着点啊。我看那位客人啊,可不像寻常人家的公子,可不是好伺候的!”柱子仔细嘱咐了一句,重新搭了下毛巾,又往前厅去忙了。
我要去见见他!
温柔的心中忽然升起一种非常强烈的冲动。
难以自已。
“爹!听竹的客人叫您去呢!”温柔近前,唤着温守正。
“哦,是不是那个黄牙公子啊!”温守正手中不停,漫不经心的问道。
“爹,人家哪里是黄牙公子!客人叫您去问话呢,想必是要打赏您呢!”温柔说道,心中却暗笑。
黄牙公子!
若是任越听得有人这样叫他,还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嘿嘿,是不是黄牙,待会儿去了就知道了,不过,我那么费工夫做的菜,他没理由不喜欢的!”温守正说罢,手一颠,又一道菜出锅了。
“爹,我随您一起去吧!”温柔嘻嘻一笑。
“你去干什么?”温守正瞪眼。
“爹,想那公子除了要打赏您之外,必要问您这菜式的做法,那本古谱我熟,带我一起去吧,倒时万一有需要,我也能从旁帮个圆场,有个照应!”温柔道。
“恩,也好。”温守正想了一下,大抵觉得温柔的话颇有道理,便带着温柔一起往雅间听竹去了。
温柔跟在温守正身后,心中小鹿乱撞,起初是兴奋无比;上楼的时候却觉得腿脚似有千斤、无比沉重;临近敲门的那一瞬间,更是觉得呼吸困难,几近想逃脱。
前世的种种无奈,重生时明明已经做了决定,必不和那两位绝世公子纠缠不清。自己黯然隐退,必当还二位公子属于自己的一番天地。怎得真正到了该决断的时刻,反而又更加向前迈了一步!
想躲躲不开,想避反更近!
“当当当。”温守正轻轻的拍着门框。
温柔极力的让自己镇定下来。
里面坐着的是任越不错,可是他现在不认识自己,只是自己认得他,还好还好!
“门外何人?”是任越的声音。
温柔提了一口气,只觉嗓子发紧,呼吸急促混乱。
“醉仙楼后厨温守正携女求见。”温守正朗声应道。
“请进来吧!”任越的声音,依旧那么清郎。
温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去的,只知前脚刚迈进去,便怔在那里,动弹不得。
窗前。
一人、圆桌。
半掩的窗扇、描花的窗纸、精致的窗棂,古朴的雕桌。
任越此刻背对着温守正父女,临窗而立,挺拔的身姿,负手而立。
“不知公子叫我来此,有何吩咐?”温守正见状,心中直打鼓。
若说之前也有客人要见大厨,不过都是进门就给赏钱的,随后再说些不痛不痒的赞赏之语,无非是关于温大厨的手艺如何了得之类。怎得今日这位,进门竟如此冷淡?
“你就是这里的大厨?桌上这些可都是你做的?”任越慢慢转身,一手背于身后,一手滑过桌上的菜肴。
温守正不由倒抽了一口气,乖乖个隆嘀咚,这是谁家的公子!怎生得如此俊朗秀气!
“啊……是的。”温守正结结巴巴的应着,这样一个美男,温守正的目光竟不敢直视了。
“这道龙井虾仁,虾仁却是不错,用冰水激过,可惜龙井却是陈茶,败笔败笔!”任越指着那盘龙井虾仁,语气平淡如水,却似冷若冰霜。
温守正暗暗惊叹,这小子,怎得如此懂行,居然能吃出烹制的门道。
“我且问你,这壶普洱可是用泉水冲泡?”任越的声音似乎拒人千里。
“啊……不是……后厨没……。”温守正被他这么一问,不禁额头渗出汗珠来了,方才幸亏温柔明明反复提醒泡普洱要用泉水,可惜后厨没有泉水,温守正只能一时图方便,顺手用了井水一泡了之。
“这盘瓜片莲藕也是你做的?”任越缓步向前,慢慢走近温守正,身体上散发出淡淡的好闻的气息。
“啊……是的。”温守正觉得自己都快窒息了,哪有这么个问法的嘛!
“好,那你说说,这莲藕,你为何要切成这种形状?”任越眼角嘴角此刻狡猾中透着笑意,猜不透他的内心到底想的是什么。
“因为,因为……”温守正许是忘了,刚才明明柔儿说过的呀,怎得话到嘴边竟一句也记不得了!
温守正急得忙给旁边的温柔使眼色。
“回这位公子的问话,这莲藕之所以改成小块,主要是因为入口方便,无丝牵绊。雕成莲花形,乃是因为莲花生藕,如此神形结合,自能品出此菜的真味来!”温柔看着温守正张口结舌的样子,赶忙上前解围。
“你又是谁?我不是只传了做菜的厨子前来吗?”任越听闻这颇合心意的回答,瞥了一眼温柔,却见眼前的是一个蓝灰布棉衣的小丫头,不由的微微怔了一怔。
这个丫头,好生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
任越脑子里迅速的过了一下。
城外、飘雪、油纸伞……
任越笑了。
026 这个丫头好厉害
“这位公子,这菜虽然是我爹做的,但小女子也参与了一二!”温柔心中暗暗气恼,任越还如前世一般难缠!
眼前说话的这个小丫头十二岁的光景,雪肌吹弹可破,秀气娇小的瓜子脸,一双干净无邪的大眼睛,着实是个顶尖儿的美人坯子!
倒是这份气度,由内而外,不卑不亢,更是不凡,显出超出年龄的冷静。
抛开兵马大元帅三公子这一尊贵身份,任越的绝世风姿、无双风华,便会让人一见之下不由为之失神。
如今,面前这丫头不知他身份,所以不畏他,他不怪,可为何对他的容貌风姿竟也视若未见?任越来了兴致。
“哦?你也参与了?”任越眯着眼睛,锐利的目光掠过温柔的眼眸。
“是的。”温柔目光直视,丝毫不惧。
“说来听听!”任越开口问道。
“洗普洱、煮茶汤;摘老叶、留茶芯;雕莲藕、烧茶饭。”温柔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回答着。
“哦?”任越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了不起,姑娘芳龄几何?”任越随意的坐下,抬手自斟了一杯普洱,舒服的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的看着温柔。
“民女的年龄,似乎和公子您没什么关系吧!”温柔一句话,差点没把任越给呛死。
“你可知道我是谁?”任越轻轻放下杯盏,眼中虽掠过一丝不快,面上却依然淡定自若。想必这世上,还没有人敢如此抗拒他的问话吧!
“公子息怒,小女年幼,一时口无遮拦,公子姑且念作童言无忌,切莫和小女计较。”温守正急了,这问话问的,不是说菜吗?怎么扯到年龄上去了,怎么还恼了?
任越不与争辩,再次端起放下的杯盏,默无声息的抿了一口茶。
虽是平静如水,但温守正明显觉得后背冰凉。
“这位公子,有句话小女子不得不一吐为快,看公子扮相,也像是个大户人家出身,烦劳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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