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心中揪起一丝酸涩。
枕边,床侧,一只精致的小木匣到底还是吸引了温柔的注意。
那个就是天缘师父送来的药浴粉!
今晚就是为它而来,定是要拿到的!
温柔暗暗下定了决心。
慢慢的起身,不让身上的布衣发出任何的声响;
轻轻的伸过手去。小心翼翼的逼近那只小木匣。
温柔的手臂腾架于任越的身子之上,她紧紧的捋过衣袖,心中默念着,千万不要让衣角触碰到任越的脸颊。
近了,近了!
那只木匣近在咫尺,马上就要触手可得了!
温柔心中一番惊喜,似乎胜利就在眼前。
便在此时。
“咳咳咳咳。”隔壁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那是盛尧山住在隔壁。
想必此刻,他大抵是睡得位置不舒服,压倒了喉咙,引得睡眠中一阵急咳吧!
许是这剧烈的咳嗽,或是任越也觉得脚上的伤痛,亦或是身体忽冷忽热的烧热感,引得他睡眠实在不适,迷迷糊糊中,却是缓缓张开了眼。
黑暗中,一个纤瘦小巧的身影,正在他身子的上方。
似乎还伸着手,像是要去够取什么东西。
任越身子不动,视线紧紧的盯着那身影。
原来是冲着我的药浴粉来的!
便在温柔的手即将触碰到小木匣的时候,任越的手迅疾的一发力,紧紧的竟将温柔的手臂抓握住了。
原本就是将就着身体的姿势,还扶着衣袖,小心翼翼的行动;
原本就是心中暗暗打鼓……
任越这一抓,温柔瞬间重心不稳,一下子扑倒在了任越的身上!
任越一个激灵,身子微微侧动了一下,整个人由侧卧,改为了平躺!
整个身子稳稳的接住了下落的温柔。
一时间,虽是在黑暗中,两双亮晶晶的眼睛紧紧的、近近的对视在了一起。
便是这一拉、一倒,着实是把温柔给吓了一大跳。
“啊!”温柔刚要张开嘴巴惊叫。
嘴巴却是被什么东西给捂住了。
滚烫的,柔软的。
那是任越的手掌。
盛尧山就在隔壁,倘若任越这里有丝毫的动静,凭着盛尧山武艺过人的灵敏听觉,定是会挑枪闯入。
更何况,温柔若是这一叫!
不仅盛尧山会飞奔过来,便是整个院子,也都会被惊醒了吧!
不!决不能让被人发现!
此刻,任越担忧的不是入夜房中有个“小贼”。而是在担忧万一有旁人闯入,自己的脚伤就暴露了!
然后盛尧山那个臭小子,又该幸灾乐祸的嘲讽自己了!
其实,便是在刚才一拉一拽的过程中。任越早已感觉到了房中的这个小贼,乃是一个姑娘!
哼哼,一个女贼。
任越心中暗笑。
你来我房中偷什么?
银子?还是书?
我又不是市井之人,还会将金银细软放到床头枕边?
任越心中盘算着。
便是在刚才温柔扑倒在任越胸膛的时候,任越的心里再也不笑了。
惊愕!
惊愕到无语!
温姑娘!怎么会是温姑娘!
便是在温柔即将惊叫的时候,任越迅疾的、紧紧捂住了她的嘴巴。
绝对不能让温姑娘叫出来,否则,盛尧山那小子,定会冲进来!
于是,任越在下面。温柔在上面。
一个轻盈的浮在他的身子上;
一个紧紧的按抚住她的嘴唇。
就那么四目相对,就那么近距离的接触着,就那么相视无语……
能说什么呢?嘴巴都捂着呢!
“咚咚,咚咚。”
不知是他俩谁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着。
一瞬间。两人都感觉到了内心的那种磅礴和激荡。
是他的?
是她的?
两人都以为是对方的,可偏偏自己的也在剧烈的、真实的在跳动。
任越怔怔的望着温柔,不知她入夜前来,所谓何事。
温柔安安静静的望着任越,这么近的距离,这么香暖的场景,便是前世也不曾遇到。
任越的手一直紧紧的按压住温柔的嘴巴。透过手心里柔软的皮肤,温柔的唇湿湿软软的感觉,任越真切的体会着。
原本因为伤口的原因,身子本就发热,因为感受到了温柔的唇,任越只觉得浑身在被一点一点的点燃。
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到一个姑娘。更不用说以手触唇。
更何况还是温姑娘!
大半夜的,又是这副姿势!
温柔的大眼睛清澈的望着任越,她原本是下意识的想叫出声的,没曾想,直到跌落到任越的身上。和他如此近的相视之时,她才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只是那么静静的注视着他。
前世心中的故人,好近、好真实。
温柔不说话,任越的手慢慢的放松了下来。
慢慢的不再紧实,渐渐的从温柔的唇上移开。
二人的姿势依旧是那么一上一下的,静静的,她不动,他也不动!
隔壁盛尧山的声音停了,任越判断着他又睡过去了。
因为脚伤的缘故,任越不能灵巧的起身,只能慢慢的、颇带艰难的将温柔从身上扶起。
他的手好烫啊!
其实,便是在刚才捂嘴的一瞬间,温柔就已然感觉到了。
任越平日里的温度都是冰冷的,冰冷的近似于他待人处事的方式,虽是彬彬有礼,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若冰霜。
怎么今日反倒如此的滚烫!
此刻,任越的手慢慢搀扶着温柔,温柔一把紧紧的握住任越的手,再次确认。
真是好烫的!
难不成是发烧了?病了?
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顾不得触手可及的小木匣,温柔的手直接搭在了任越的额头上。
滚烫!
难道又是头疼发作了,又是头疼引发的发热?
温柔的眼睛中瞬间充满了焦虑,虽是不语,却是轻轻放下了任越。
让其平卧,自己则是轻轻的走出了房门。
再次回来时,带了干净的浸湿的毛巾,冷冷的敷在任越的额头上。
任越不语,只是默默的看着温柔在房间里轻轻的走来走去,一会帮自己冷敷,一会儿又帮自己喂水。
门关着,任越的小屋里充满了暖意和温情。
她……她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任越的心中充满了疑惑,以至于这种疑惑打消了刚才的另一种疑惑。
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正文、270 听心
喝了些水,干渴的嗓子里果真是舒服多了。
头上冰着凉毛巾,整个人也变得精神了起来。
温柔走到床前,缓缓的点燃了一盏小灯。
灯光氤氲,微微的黄晕投射在任越的脸上和身上。
温柔坐在床边,终于轻声的开口。
“任公子可是病了?”
任越轻轻摇了摇头,依旧是无语。
“可是又头疼了?”温柔继续轻声追问。
任越心中一怔,“头疼?又?之前我头疼过吗?”
为何这温姑娘说话,我总是听不明白!
旋即,任越的眼中又恢复了往日幽潭般的深邃,他再次轻轻的摇了摇头。
摇头?是何意思呢?是不头疼?还是别的意思?
温柔不明白了,她的视线慢慢的从任越的脸上,移动至任越的身子上。
薄薄的寝被盖在任越的身上,温柔起身,随意的抬手将寝被再次理好盖在任越的身上。
也不知是天意本该如此,还是前世今生的缘分总是命中注定。
温柔的手,恰巧就握在了任越撕扯、拽取过的寝被处。
表面看来,寝被光鲜、寻常无比,可真要摸起来,那块早已没有了棉絮、便是连里料都被撕扯开的寝被,是那么的空洞、明显的触觉有异。
温柔觉得奇怪,这被子怎么如此单薄?单薄到仿佛只有一层布?
难怪任公子夜半发寒,原是被子太过单薄。可是,为何只有这一块这么单薄?
温柔此番思踱着,好奇心驱使她不由的将右手下的寝被翻开来细看。
任越带伤的左脚,就盖在这侧寝被下。
许是疼痛让他失去了气力,许是发热让他的意识不再清醒,明明看到温柔的动作,却猜不到温柔的动机;即便猜到了温柔的动机,也来不及阻止;即便来得及阻止。也是全身毫无气力。
于是,任越斜斜的倚在床上,眼睛艰难的睁着。心口处一种蓬勃欲发的窒息感袭来,他不知道下一刻。温柔打开寝被时会是何种反应。
但是,任越什么也没有做,他只是斜斜的倚着,不言不语。
因为,在他的心中他知道,面前的不是别人,是温姑娘!
倘若换做别人,定是会大呼小叫;倘若换了别的姑娘,说不定下一刻会昏倒。
可是,面前之人是温姑娘。是那个善良、体贴、又侠肝义胆的似乎有些冲动的温姑娘、是那个看似只会行厨之事,却又处处给他惊喜的温姑娘……
只是,任越不知,温柔除了这些,还有智慧和勇气。前些日子早已淡忘出他的记忆的那段入夜照顾头痛的情节,现如今除了南宫雪,再无人知道了……
随她去了,一切交给温姑娘吧,但凭她问什么,随她去吧……
任越无力、无助的想着。
果真,一切如任越所想。
温柔轻轻的揭开寝被。
被子下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寝被的一侧被撕开。里面的棉絮早已空洞,少了一大块被里料;而任越的左脚上,紧紧的缠着布条,看起来那布条正是来自寝被的被里料。
温柔惊异的抬起眼帘,先是望着极度疲惫虚弱的任越,后还是将视线集中到了任越的左脚上。
他受伤了啊?是何时的事情?伤到哪里了?为什么之前不说呢?
温柔在心中不住的猜测。
难怪今日进来。总觉得怪怪的;难怪吃饭的时候,他总是让我单独将饭菜端来。
原来是因为行动不便啊!
行动不便?!那该是伤的多严重呢?!
温柔心中猛的一紧,眉头紧紧的蹙了起来,手中的力度却是轻轻如也。
轻轻的将任越的伤脚放下,温柔转身轻轻的跑开了。
白日里任越给自己擦拭胳膊时的那个药箱还在自己的房间。温柔随即取了来,再次潜入任越的房间。
烛火昏黄,光影跳动在两人无言的交心之中。
温柔轻轻打开药箱,慢慢将任越缠在脚上的布条一一除下。
暗褐色的血渍早已干涸,沾粘在一起的布条,即便温柔的手再轻,也是会触碰到任越的痛处。
任越微微闭着眼睛,虽然不时袭来的痛楚时时牵动着他的神经,可他依旧是闭口不言,便是连一声下意识的“嗬”,都没有发出。
温柔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将任越脚上的层层布条除去干净的。
使用了剪刀、也用了药酒浸湿。
眼中的容量几乎是下一秒就冲破了极限,满满的泪水盈盈的在眼中流转。
这是她的任越吗?那个翩翩如玉,爱惜自己身体甚过爱惜生命一般的任越?
那个白衣之下,身子胜似光洁的玉瓷般明媚的公子?
这么丑陋的包扎之下,该是伤成了什么样子?
温柔的心中不愿去猜测,可随着布条越来越少的缠绕在脚上,温柔还是做好了心理准备。
终于,最后一根布条除尽,任越的伤脚完全的暴露了出来。
那是一处怎样的伤口啊!洁白如玉的脚面上,已然看不出皮肤原有的颜色,褐色的血渍,粘附在上面,还有那个令人惊心动魄的枣核般的孔洞!
似乎能看到里面的白骨,还有早已变了颜色的血肉。
温柔的眼睛再也无法负荷了,眼泪瞬间奔涌了出来,无声无息的流淌过自己清瘦的脸颊。
她哭了啊?是吓到吗?
任越强忍着疼痛,迷迷糊糊的睁开了双眼。
虽然温柔的泪无声无息,可任越还是感觉到了她在流泪。
果然。
这么丑陋的伤口,这么令人不知所措的伤口,还有自己暴露于一个姑娘视线之下的光脚……任越下意识的想将伤脚抽动回来,掩在被子之下。
温柔轻轻的按着他的脚踝,抬起眼时,眼中的流淌过的清泪,却似一把千斤重锤压过任越的心脏。
那是怎样的一种眼神啊!
悲凉、彻心、似乎全世界的痛苦都化作那一缕眼神,令人只要看一眼。便是要同她一起流泪悲伤。
任越惊愕!
可是,转瞬间任越的眼中却有闪现吃了震惊。
因为,那眼神,真是好生熟悉啊!
像是在哪里见过。只要看一眼,便是终身难忘!
定是见过的!
这种悲悲切切的凄凉的眼神,任越突然觉得肯定无比。
可是,她为什么要哭呢?
任越再次肯定了一点,温柔的眼泪,绝非是因为吓到,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关切,虽然疼在他身,可是却痛在她心!
温柔清澈干净的大眼睛这一刻将她一贯掩饰得很好的内心,暴露无遗。
依旧是默默无语。
温柔轻轻的拿过药酒。慢慢的倾倒在任越污染的伤口上。
冲洗、冲洗。
好疼啊!
任越紧紧的咬着牙。
不知道为什么,冥冥之中他总觉得自己脚上的伤痛,远比不上温姑娘内心的伤痛。
以至于到了后来,温柔在给他处理伤口上扎进肉里的木刺时,原本那疼要远远大过药酒烧过伤口的疼。可是任越却是平静无比的看着温柔的手,看着她的侧脸,看着她无声无息的泪水。
她为何会难过至此?
这种悲伤是假装不出来的,像是那种超乎了亲情之间的关切,有点像……他生命力最重要的一个人!
任越自嘲。
我和温姑娘不过是萍水相逢,定是我想多了。
可是,温柔轻轻柔柔的手法。却又一次次的将他的自嘲拉回到现实。
她真的很难过啊!那种难过,堪比书中任何一段凄美无果的男欢女爱。
任越愕然!
处理好了伤口,敷上了药粉,盖上一块干净的棉絮,温柔再次将任越的伤口细致的包扎了起来。
至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同样泪水也在不断的流淌。
虽然。温柔心中很想问任越:“你到底为何而伤?为什么之前不说呢!”
可是此刻,待到伤口完全包扎好后,温柔觉得一切都无需多问了。
因为,他是任越,他是孤傲的任越。她太了解他了。
他若是想说,便是大殿之上,面对圣上,也阻挡不了他的胆识;
他若是不想说,便是到死,都不会说的。
而眼下的目的只有一条,那便是随了他的愿,替他保守住这个秘密,然后治好他的伤口。
收拾完残局,温柔将药箱放置在任越的房间里,自己则搬了一只圆凳,移至任越的床边。
轻轻扶他躺下,帮他盖好寝被,任越知道这一夜,温姑娘是要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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