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怨恨盛毕极的置身事外,于是,即便是最后的聚宴,他还是将盛毕极请了来!
这不是突发奇想,而是早有打算!
所以,他才会取消了之前对盛毕极的相约。一直等到三年后的今天!
他本想抓到盛毕极的把柄,再一举说破!
没曾想,事情却是发生的如此突然!
从太子殿下殁了,到父皇昏厥,再到如今母妃被赐一丈白绫。
一切发生的太迅猛,让他来不及反应,来不及思考,只能将计就计。
所以,他才会在昨日送出了那特制的酒器给丽妃娘娘!
丽妃娘娘的性子他最是了解,即便没有今日的共宴。他也会想尽办法邀了盛毕极一并来宴饮,既是盛毕极来,丽妃娘娘一定会将最好的酒器拿出。再亲自斟满美酒!
“盛毕极!你够了!别在这假惺惺的了!母妃被你害的还不够惨吗?如果不是因为你!母妃也不会走到这一步!父皇也绝不会赐了一丈白绫给母妃!”刘章的眼睛里已然在冒火!
“章儿!”丽妃娘娘的声音陡然升高!
“母妃!都这个时候了,该说的不该说的,儿臣一定要说!都这个时候了,您还要袒护着他,别以为你们俩的那点破事,儿臣不知,儿臣早已知道你们……”刘章几乎是咆哮着说的这番话。
可是,还没等她说完,丽妃娘娘的一掌早已清脆响亮的扇到了他的侧脸上!
“母妃!您打儿臣……为了这个将要把您害死的外人。您打儿臣……”刘章单手捂住那火辣辣的脸颊,眼睛里怒火几欲喷出!
“混账!他哪里是什么外人!他是你的……”丽妃娘娘的身子和声音一起在颤抖。
“梅!不要!不要说!”盛毕极伸出双手阻挡!
“母妃。您说什么!”此刻,刘章缓缓的放下那捂脸的手掌。望着早已颤抖不已,脸色发白的丽妃,那日,在南宫府外的药房里,那个姓夏的老妇说过的话,清晰的历历在目。
“……这眉眼……像极了盛丞相和丽妃娘娘……”
难道……
刘章心中一惊!
“毕极,在我死之前,一定要让章儿明白事情的真相。”丽妃娘娘抬起一双泪眼,缓声走到一脸惊愕的刘章面前,顿了口气,继续道:“章儿,盛丞相,乃是你的生父。”
什么!
屋檐上的三个人,除了盛尧山以为,任越和温柔的眼睛即便是有黑布蒙面,也是遮挡不住的惊愕!
刘章难道不是刘恒的儿子,他是盛毕极和丽妃奶娘的儿子?!
“不!这不是真的!”刘章惊恐的摇头、步步后退。
那个夜晚,那姓夏的老妇说的话,原本自己不愿相信,只当是一个疯婆子胡言乱语,坊间流言蜚语。而今,却是由他的母妃亲口告之!而且,还是在大限将至之时!
“章儿,无论你相不相信,你的确是盛丞相的儿子。”丽妃娘娘的语气稍稍舒缓了些。
随着甘露殿里烛火的摇曳,一段不为人知的心酸悲情的往事,讲述着一对从小青梅竹马的恋人,因宫墙而两相永隔的无奈,悠悠缓缓的进入到了刘章的耳朵里。
许是丽妃娘娘讲得动情,许是这故事太悲惋曲折、引人入胜,刘章完全被故事里的那两个相依相守的恋人所吸引,以至于并没有发觉,在讲故事的空隙里,丽妃娘娘已然更换了自己和盛毕极的酒杯。
不仅如此,她还轻轻调转了那只酒壶壶嘴的方向。
而那壶,却是刘章所送。
没来由的送了那壶,聪慧的丽妃娘娘心细的拿在手中研究,虽是只有一个晚上,却是让她发现了那壶的秘密。
于是,她一早就猜到了刘章会带盛毕极来!
方才刘章的小动作,她早已看到,此刻,她不过是将其复位,然后继续平淡的讲述着她与盛毕极的故事。
那个故事中,男的叫盛毕极,女的叫荣婉梅。
方才盛毕极口中疾呼的那个名字“梅!”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难怪爹爹那么喜欢独自一人驻足在府中的梅园,难怪爹爹那么喜欢吃清甜的马蹄糕,难怪自己、娇雪、刘章会有那么多共同的习惯和爱好,原来……竟是一家人!
此刻,盛尧山心中的一切郁结都解开了!
温柔伏在任越身边,终于她也明白了!
☆、534 但愿人长久
原来,丽妃娘娘所做的一切,都是要永远的守住这个秘密。
原来,丽妃娘娘一直以来都没有放弃能够回到盛丞相身边的希望。
只要刘恒一死,她便再无羁绊。
一个前朝的旧妃,纵然出宫归隐,也不会再引人注意了吧!
到时,她便可以说动盛毕极,放弃权势,远离朝堂,与她双宿双飞。
而太子,那绝对是机缘巧合的一石二鸟。
她原本是想另找机会,配合盛毕极的势力,将太子暗中处决,不着痕迹。然后自然而然的,刘章便会继位。
如此,她与盛毕极的儿子登基做了大周的皇上!便是再不会有人为难她与她的爱人!
也只有刘章做了皇上!才可以永保刘章的安危,永远的守住身世的秘密!
可是,千算万算,却是算不出温柔的加入!
一个重生之人的涉入,带着一系列的异能,还有一帮生死与共的伙伴、爱侣。
于是,命运的轨迹被彻底改变了!
原来,自己自重生以来,一直心心念念想要查明的真相,居然是一个简单的“情”字!
原来,自己一直想要复仇报复的那个叫刘章的人,实则却是一个如此令人同情之人!
一直被蒙在鼓里,许是前世临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生父居然是盛毕极吧!
温柔伏在任越的身边,只觉得内心里一阵轻松,一直以来那查案的压力,复仇的纠结,束缚得她喘不过气来。
而今,一旦真相大白。在轻松之余,却又是有一种莫名的悲凉!
可怜天下有情人,惟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毕极。这杯酒,我敬你!”丽妃娘娘说完。优雅的举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盛毕极望着丽妃娘娘喝下那酒,眼中早已抑制不住的泪水,无声无息的流过他苍老的面容。
正欲举杯同饮,却不想刘章一声大喝:“爹!不能喝!”
既然知道了盛毕极乃是自己的生父,哪有亲儿子毒害老子的道理!
还好!还好!
幸亏是母妃喝了,而盛丞相没喝!
刘章如此想着。
便是在屋檐上的那三人,也因为一直被丽妃娘娘的故事吸引着。竟也无一人发现丽妃娘娘手中更换调整的动作!
此时,丽妃娘娘早已饮下毒酒!
她早知那杯有毒,而那毒,竟是刘章亲手所下!
随着刘章的一声大喝,丽妃透过泪水在微笑。
“章儿,你……你叫我什么?”盛毕极颤抖着双手,惊呆着杵在原地。
“爹……爹……爹……原谅孩儿的无知……”刘章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头扎在盛毕极的怀里,失声痛哭。
便是在父子二人抱头痛哭之时,丽妃娘娘再次缓缓的举杯。
“今天真是一个好日子。真是一个团圆宴,敬你们父子二人相认,敬往后你们和睦相处……”丽妃娘娘说罢。再次抬起酒杯,一饮而尽。
“母妃!”刘章抬手擦了擦眼睛,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那太极阴阳壶的壶嘴,位置依旧正确,却不知就在刚才,丽妃娘娘给自己倒完毒酒后,又再次将起复原。
“好!既然如此,爹。倒掉之前的酒,让我们重新开始!”刘章破涕为笑。信手抢过盛毕极之前,他亲自给倒的那杯早已被丽妃娘娘掉包的毒酒。
“哗”的一声。杯中酒洒落于地,刘章再次斟满一杯,随即自己也是斟满一杯。
杯壁相碰,二人一饮而尽。
“毕极,章儿以后就托付给你了……我既是出了这档子事,皇上定是会冷落章儿了,不过,幸好章儿有你,你要好好照顾他……”丽妃娘娘的脸色发白,强忍住内脏剧烈的疼痛,将这临别的话说完。
“母妃,不会的,您不会死的,儿臣这就去求父皇!不不,这就去求皇上!告诉他所有!皇上宅心仁厚,定是会体谅我们一家人的艰辛不易,定会绕过您的……”刘章紧紧的握住丽妃娘娘手。
“呵呵,傻孩子,本宫既已承认,还那么多事作何?往后你要听你爹的话,多多孝敬他……还有……盛尧山从此便是你弟弟,还有娇雪……她是你妹妹,你要好好爱护她……”丽妃娘娘说完,嘴角处已是刺目的涌出一道鲜红的血痕。
“母妃!母妃!您怎么了?!”刘章见状大惊!
“梅!梅!”盛毕极见状,也是心中一惊。
屋檐上的盛尧山此刻早已顾不上什么窥视的不妥,一个飞身,踢了窗子,径直的闯了进来。
温柔心中一惊,也要同往,却不想任越却是一把拉住了她。
“这是他们一家人的事,我们就不要打扰了。”任越淡淡的说道。
“可是,丽妃娘娘她……任越,你懂医术,快去救她!”温柔不依,任越拗她不过,只好同行下落。
甘露殿的餐桌前,刘章和盛毕极两个男人一并托起嘴角含血的丽妃娘娘。
盛尧山眼中含泪的站在一旁,任越静默无语的仔细诊脉。
“如何?”盛尧山催问。
“鹤顶红!天下最毒的鹤顶红!”任越轻轻的摇摇头。
“毕极,不要哭,这是我自己服下的毒。如果能用一杯酒,唤起你们父子的相认与和好,死……我愿意。”丽妃娘娘艰难的说出这最后一番话,早已是无力的双手,艰难的将盛毕极的手和刘章的手牵到了一起。
旋即,便终于闭上的双眼。
“母妃!母妃!”刘章哭泣悲号的声音在黑夜里凄凄惨惨,令人心碎!
“尧山,来见过你的哥哥。”丽妃娘娘尸骨未寒,盛毕极抹了抹眼泪,轻轻拉过站在一旁的盛尧山。
没有人追问这三个人是如何从天而降的,此刻,只有悲凉和无尽的哀思。
“哥……”盛尧山哽咽着唤道。
“弟弟,你既是认我这个哥哥,定是不会去告发我们吧?”良久,刘章从丽妃娘娘的尸首边缓缓起身。
“定是不会的!”盛尧山望了望早已泣不成声的刘章,信誓旦旦的许下诺言,继而又望了望一旁的任越和温柔,继续道:“放心,他们就是到死也不会说出去的!”
“盛丞相放心,怀德王节哀。”温柔此刻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前世的仇人就在面前,她竟发自肺腑的在安抚相劝。
……………………
☆、535 终成空
刘恒出于对丽妃娘娘的眷顾,终还是没有在她死后依旧迁怒与她,已经失了一个儿子,如今又失了一个爱妃,刘恒即便心中疑团重重,却终究做了一回难得糊涂之人。
若要当真深究下去,恐怕会有更多的人离去……
于是,按照大周皇妃的规制置办了丽妃娘娘的葬礼。
温柔只记得,那天下了大周她两世有记忆以来最大的一场的雪,天地间一片白茫茫,和着出殡的仪仗,愈发显得丽妃娘娘的棺椁肃穆庄严。
大丧之后的那个早朝,盛毕极像往常一样的上朝,处理完要禀报的公事,最后却是从衣袖中取出一封请辞书,呈于刘恒。
“哦?盛丞相这是要走?”刘恒细细读过那书信道。
“老臣年老体衰,早已不胜朝中重事,还望皇上准许老臣归隐山林,悠然余生。”盛毕极拱手,动情的说道。
“丞相忧国忧民,操劳一生,可谓鞠躬尽瘁,殚精竭虑。既然丞相要走,朕便赐你良田百顷,金银千两,送于丞相养老逍遥。”刘恒大手一挥,虽然心中万般不舍盛毕极的辞官,可终究还是随了他的愿。
“多谢皇上赏赐,只是老臣晚年,惟愿与山水作伴,良田、金银,还是充斥国库吧,也算是老臣的一番心意。”盛毕极婉言相拒。
正午的阳光下,一个傲然的身影,被拉得长长的,终究昂首挺胸,一身轻松的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盛毕极走了,大周一代忠心为国的丞相,就此永远的被载入了大周的史册中。
而他与丽妃娘娘的那段哀婉缠绵的情事,却是幽幽远远的永远开在了那片傲雪盛开的梅林中。开在了那清甜的马蹄糕内。
晨钟暮鼓,薄暮皑皑,轻烟絮绕。檀香阵阵。
在京郊的那处白龙寺内,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眉目英俊的和尚。
他双手合十。闭目清修,傲然的嘴唇中不时的飘出一段段的佛经。
没有人知道,这个俊俏的和尚,他俗家姓甚名谁。
也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曾经他姓刘,后来他姓盛!
大周的三皇子突然失踪,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就像没有人知道白龙寺内多了一个虔诚的和尚一样!
丽妃娘娘虽然不是被他亲手所毒杀,却是因他而亡!
既然他是那段哀婉孽缘的结晶,余生,他只愿这青灯古佛,潜心礼佛,超度那个爱了一生的可怜的亡灵。
盛尧山从没有告诉盛娇雪这一切,因为他不知道要如何告诉她,这个青春懵懂的丫头,居然爱上了她的哥哥。
便是在刘章入寺的当晚,一只灰羽信鸽扑棱棱的落在相府的院子中。
在盛娇雪的房前来回踱步。
“咦?你是哪里来的啊?为何会落到我家的院子里!是怀德王派你来的吗?你若是他派来的该有多好?我找不到他了……”盛娇雪轻轻的抱起那只信鸽。自言自语的说着,抚摸着信鸽的羽翼。
突然,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在那只信鸽的腿脚处,一只精致的小竹筒赫然眼前。
还真是一只信鸽!
盛娇雪眼中顿时一亮!
好奇的拆开那竹筒,取出一卷叠得仔仔细细的信卷。
那是刘章的字,她认得!
“少年离别意非轻,老去相逢亦怆情。草草杯盘供笑雨,昏昏灯火话平生。”
这是……这是……
盛娇雪惊愕在那里!
因为那是刘章的字,却是一首描写兄妹之情的诗!
冥冥中,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那些相似的喜好,还有那似曾相识的感觉……
即便是独处。也会有种超越于男女之情的安全和依恋。
丽妃娘娘的死……爹爹的辞官归隐……还有当初爹爹死也不让自己嫁与怀德王的固执……
难道说……
一个猜想,一个秘密。一段思念,一个名字。
三年。也许,在盛娇雪的心中,她早已明白了什么。
而今这封信,不过是最终的确认罢了!
爹归隐了,娘舍不得他们兄妹,一直在京城的相府故地照顾着她与盛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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