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走!”盛尧山面色一沉。
“呛!”又是一声金属撞击的响动。
一柄亮银长枪,直直的挡在了任越的银带软剑前,神器相接,苍茫的夜色下,迸出耀眼的火花。
“盛尧山,你!”任越狭长的眼眸微微瞥过,春水般的眸子里,忽的闪过一丝寒意。
“怎么?怕了?”盛尧山不依不饶,全身的力度悉数集中在了那柄亮银长枪上。
“怕你?”任越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冷冷的挤出两个字。
“任三,那日在护城河边杀马贼,让你小子占了便宜,抢了功劳,今日我盛尧山非要和你一决高下,也让你看看大周的武魁到底是何能耐!”盛尧山满心的烦躁,此刻竟化为手中的千斤神力,稳稳的压在亮银长枪上。
“不就是替你杀了两个马贼吗?又没抢你名声,如今无论朝廷上下,还是咸阳内外,无不称赞当日是你尽除马贼,你小子还有何不满?”任越垂下眼眸,不去看盛尧山,脸上浮过一丝似笑非笑的神色,可手中的气力却是丝毫不输给盛尧山。
修长雪白的手指,虽是轻轻扶住银带软剑,可力道却是暗暗在和盛尧山沉重的亮银长枪在抗衡。
一个是翩翩欲仙;一个是英气逼人。
柔柔的月色之下,这一青一白两道身影,就那么静静的相持了一会儿。忽的,盛尧山大喝一声:“少废话,是爷们的就和我打上十个回合!”
“呵呵,盛尧山,你这武状元就这点能耐?三个回合即可!”任越微微抬手,银带软剑倏的缠上了盛尧山宽大的亮银长枪。
看样子,是应下战了。
“娘们家家的,休得纠缠!”盛尧山见任越出手,虽是面色大喜,可嘴上却是不依不饶,左手微抖,一个抽枪,猛的将任越的银带软剑甩了出去。
软剑如蒲草般柔韧,在任越的手中轻轻颤了几下,旋即又恢复了之前的柔态。
任越微微扬眉,抿着嘴角轻笑了一声:“粗俗之人,不过如此。”
“好男儿当速战速决,哪那么多废话,刀枪无眼,岂如你这般娘们似的磨磨唧唧!”盛尧山微恼,举枪直逼而来。
就这么会儿功夫,任越说了他不止一次的“粗俗”!
盛尧山哪里是那种草莽粗鲁的习武之人,想他“六如公子”的风采和文采,蜚声京都上下,若非偏爱习武的豁达与豪情,凭他的文采,绝非等闲之辈,就连松涛先生也是赞不绝口!怎得到了任越面前,却是一口一个“粗俗!”
盛尧山恼了,原本今夜心情烦闷,独自出来排遣,想必也就勉强度过了,谁知半路竟有任越前来挑衅,还一口一个“粗俗!”这个娘们家家的,还“无双公子”,我看叫你“无双小娘子”还差不多!盛尧山暗骂道!
“盛尧山,你往哪看的!”任越见盛尧山的神色,直直的盯着自己的胸部之上,鼻子之下,莫名的一股无名之火也噌的冒了出来。
“呵呵,任三,我在想就凭你这样貌和身段,若是穿上女装,绝对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儿!哈哈哈哈!”盛尧山放声大笑。
若不是他二人出了院子,来到枯荷塘边,就这动静,不把全院的人都吵醒才怪!
“你!龙阳之好!”任越恼了,这不是盛尧山第一次说他着女装好看了,那日二人因为温庭拜师,口舌相争,打赌之时,盛尧山就曾提过让任越着女装,时至今日,月夜塘边,两个大男人面对面的站着,自己非但被人取笑要着女装,便是盛尧山这勾勾绕绕的眼神和看的位置,便着实让任越很是不爽。
自己生得是美,可也不至于被人说成是“娘们家家”的,自己仙般出尘,怎容许被一个男人盯着那种地方直勾勾的看着,便是女人看不行!
任越觉得盛尧山的眼神,严重冒犯了他的私人领地;盛尧山的言辞,严重辱没了他的容貌。
“唰”的一声,银带软剑狠狠的抽向了盛尧山的脸颊。
“啪!”一声脆响,亮银长枪结结实实的挡在了盛尧山神飞风越的面容前。
枪面银晃晃,就着清冷的月光,倒映出盛尧山微微得意的笑脸。
“果然是娘们家家的,上来就打脸!”盛尧山乐道。
“你个粗人!”任越当真是恼了,“娘们家家!”这四个字,像四根银针,盛尧山每说一次,都深深的刺入自己的心脏,令他不能喘息。
“歘!”软剑缠绕着长枪,任越抿着嘴唇,紧紧的拉住剑柄,用力的向后拉动。
“呦呵!娘们家家的,看不出力气还挺大!”盛尧山看似面色轻松,单手实则紧紧的握住枪杆,发力向后拽。
一时间,二人的气力透过两种兵器,交织在一起,抗衡在一起,分不出高下。
“任三,这就是你那传得神乎其神的繁花剑法?也太水了吧!”盛尧山继续挑衅着。
“休得多言!”任越话音刚落,翻转身体,有如一团洁白的云朵,宽大的衣衫随着身体的转动,呼呼生风,借着软剑缠绕在长枪上的拉力,任越的身体反向腾于空中,衣衫飘展,发丝纷飞。
“小子,看你弱不禁风,还蛮有劲的!”盛尧山有些吃不住力气,不由又使劲顿了顿,内里暗暗运了一口气。
“看剑!”任越并不多言,反手抽过之前一直缠绕在长枪上的软剑,接着回力,身子忽的弹向远处。
冬日的风,寒而凛冽,任越的衣衫在夜空中飘展如云,衣袖舒展,袍裙纷飞,似一朵巨大的云,盘踞在空中,稳稳的定在那里。
“这小子搞什么鬼!”盛尧山被刚才任越抽剑的反力,震得有些手麻。盯着空中停住不动的任越,喃喃自语。
忽然,头顶风声呼啸,似天外漩涡,疾驰而迅猛。
盛尧山只觉耳膜轰鸣,眼前迷蒙,只得用枪背抵挡了一下,却不曾想,“啊!”盛尧山一阵惊呼!
正文、119 杂鱼汤
一道细长的红线,在盛尧山宽大黝黑的手背上出现。
细密的血珠,微微的从那道红线处渗了出来。
血!
盛尧山心下一惊,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手背。
这个娘们家家的任三,居然玩儿真的!
那银带软剑果真是极好的兵器,柔若丝带,韧如蒲草,锐利可斩发丝,轻盈可随风动。
盛尧山倒也不恼,只是轻轻甩了一下手臂,方才还微微有些麻痛的手背,立时被猛烈的一甩给冲散了。
“任三,你还真有两下子,娘们家里,你算是高手了!”盛尧山的嘴角竟然闪过一丝笑意。
任越面色森寒,再次腾空而起,单手执剑,从天而降,直指盛尧山的心口。
看来,出尘脱俗的无双公子,是要展示他神乎其神的繁花剑法了。
风声呼呼,有如天际传来;
风声过耳,似天幕被撕破。
清冷的月色下,塘中的枯荷,悉数被连根卷起,吸附至空中,在任越如雪的白衣之后,宛若苍穹中呼啸而至的鸟影,黑压压,密密麻麻的一大片。
“繁花剑法果然气势磅礴!只可惜时令不对,没有繁花,只有枯荷,倒是煞了风景,否则……”盛尧山仰望着空中的任越,自言自语,眼神中现出的是欣赏,是赞叹。
随着任越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距离也越来越近,盛尧山的眼中立时紧迫了起来。
旋即双手反向旋转着亮银长枪,犹如一朵盛开的白莲花,开在头顶。
“歘!”任越的银带软剑从天而降,舞动着,如水波一般,晃乱着人的眼睛,迷惑着盛尧山的判断力。
盛尧山的亮银长枪,加快了旋转速度。防守于头顶,令任越的银带软剑一时竟无插空之处。
任越空中变幻着攻击的方位,试图从另一侧刺入盛尧山的防守。
无奈盛尧山的旋转灵活全面,亮银长枪由上至下,从左到右,无暇可击,逼得任越的软剑几次硬生生的触碰到枪背和枪杆,愣是被巨大的扭力给弹了回去。
好大的力气!
任越心中一惊,执剑的修长的手指,被反弹回的气力震得发麻。
“唰!”几次攻击过后。不知道是盛尧山的长枪过于迅猛。还是任越疲于进攻。有了丝毫的懈怠。
一道寒光闪过,任越左手的无名指上,居然也有了一丝的疼痛。
“嘶!”任越心中一紧。
低眉瞥过左手,一道红色的伤痕。惊现于指上。
“你!”任越恼了,他素来爱惜自己的身体和容貌,生活举止也是温文尔雅,从未有过丝毫的伤痕。如今,自己如玉般的手指上,竟硬生生的被盛尧山这个粗人给划了一道,若是恢复不好,想必是要留疤的!
一想到丑陋的伤疤,和自己冠玉般的样貌。任越的内心里,似有只凶猛的野兽,一直酣畅入睡,乖巧安静,如今却被人生生的用锐器猛刺。低吼待攻。
“咔!”又是一声兵器相交的声响。
又是一阵亮眼的电光火石,亮银长枪和银带软剑相接相触,静止在一起。
一端在盛尧山的手中,一端在任越的手中。
两双眼睛近距离的凝视着,一个斜斜向上,一个斜斜向下。
夜凉如水,寒夜的风无情的袭过两位公子的衣衫。
青衫飞舞,白衣纷飞。
一个英气逼人,一个神飞风越。
就那么静静的相持着,相持着。
漫天的枯荷渐渐落下,七零八落的飘零在寒澈的湖面上。
月色依旧。
风渐渐息了。
“哈哈哈哈!”许久,这份夜的宁静,和刚才打斗的混乱,被一阵爽朗的笑声给打破了。
盛尧山仰天大笑,向后撤回了亮银长枪,麻利的收拢至身后。
任越双目微嘘,双眉微皱,面色平静,却有股寒意淡淡飘出。
“好一个无双公子!果然名不虚传,看你平日里娘们家家的,想不到竟与我盛尧山打成平手!佩服佩服!”盛尧山刚要伸手去拍任越的肩膀,任越缓缓从空中降至地面,灵巧的闪躲开了。
“粗俗!我任越岂能与你一般!”任越不认可。
“呵呵,放眼大周,我盛尧山可是当今武魁,以一敌百不在话下,看你弱不禁风,竟能与我打平,有趣有趣!”盛尧山依旧不恼。
“天快亮了,回去睡了。”任越不接盛尧山的话,转身傲然的离去。
单手抽过银带软剑,轻轻盘回腰间。
只在回转之时,眼角闪过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
不过盛尧山未曾看见。
两个公子莫名其妙的在湖边打了一场,又都伤了手,这一夜过的……
天边渐渐发白,温家的小厨房里,温氏父女正在品尝着熬制好的清水高汤。
“好汤,柔儿,真是好汤!”温守正将碗中的最后一口汤,一口饮下,由衷的赞道。
“爹,这汤差不多成了,下一步,我且将汤从铁锅中盛出,转至细白砂锅中小火精煮即可,一直保持着汤的温热,直至比赛。”温柔说罢,从身后取过一只洗的干干净净的白砂锅,放在灶火上,又在砂锅的锅口蒙过一块洁白润湿的纱布,不用问,这纱布也是在泉水中浸泡过的,微微的湿气中,似乎还有股山泉的甜气。
温柔小心翼翼的用汤勺将铁锅中的高汤,一勺勺舀了,浇至纱布上。
高汤途径纱布,细密的流入下面的砂锅中,如是反复。洁白的纱布上,最后留下一层淡淡的黄色,还有丝丝点点的细渣。
铁锅中的汤骨、食材、汤底悉数留了下来,揭开纱布,再看砂锅中的高汤,经过篦虑,油星、残渣尽除,只留下清澈透明,山泉一般静置于精细的白砂锅中。
小火慢炖。砂锅中的终极高汤,翻出细密的小泡。
温柔轻轻将砂锅盖重新盖上,封住香气。
“好了,就等明日比赛开始了!”温柔说罢,伸出两只手,在头顶上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好累啊!”
“柔儿,哪里是什么明日,比赛就在今日!”温守正有些心疼,这忙乎了整整一夜,窗外天色已是青白。今夜变昨夜。明日成今日!
“呀。天都亮了,还想去睡会呢!”温柔自言自语,轻轻揉了揉酸痛的肩膀。
微微一挪动腿脚,这才发现。因站立的时间太久,腿脚早已麻木,眼下动弹不得,只能慢慢等待血液循环畅通。
东方彻底放亮了,冬日的暖阳照进温家的小厨房。
这一夜,汤香含蓄,温婉暖心。
与此同时,张大厨也是一夜无眠,为了更好的准备出上好的汤羹。张大厨也是绞尽了脑汁。
摒弃了传统的参汤、鸡汤、骨头汤,张大厨苦苦思索,终于想到了好汤的精髓,乃是一个“鲜”字。
世间各种鲜美当属池中之鲜,原本张大厨是想炮制当初“老汤馆”的鲜汤。再现温柔的神奇高汤。
可转念一想,此汤分明出自温柔之手,明日这丫头也是自己的对手,而且当初炮制此汤之时,众人都在场,都知道这汤是温守正父女一同所制,我若做了,定会被世人所诟病,不行不行,再说万一那丫头也做了这道鲜汤,自己到时岂不是会有抄袭之嫌?不成不成!
张大厨很快就否定了之初的想法,一个新的想法,鲜活的从头脑里冒了出来。
既然池中之物如此鲜美,那我何不就以纯鲜来提炼鲜中之鲜。
张大厨此番想着,不知不觉,天边已是泛白。
寒冬的晨间虽是清冷而静寂,咸阳城的早市早已热闹非凡了。
各色卖鲜活之物、新鲜蔬果的摊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盆中的活鱼欢蹦游弋,笼中的家禽昂首挺胸。
“你这鱼怎么卖啊?”张大厨兴致勃勃的指着一个鱼贩的大盆。
“呦,这不是醉仙楼的张大厨吗?您真是慧眼,就我这盆鱼,绝对是今日全咸阳最好的,您瞧瞧,这个头,这新鲜劲儿,还有这品种!就是不知道张大厨您要多少啊?”小贩油嘴滑舌,不停的夸耀着自家的活鱼。
“呵呵,若是我包下这一盆,算我便宜些!”张大厨面不改色,心中却在盘算着,如果按市场价,这一盆活鱼是多少钱;如果自己从中再提取回扣,又会净挣多少。
“张大厨,瞧您这话说的,你就是只买一条,我也不敢卖贵了呀!这样,如果您要一盆全包的话……”小贩迟疑了一下,心中迅速的算了个小九九。
都说买的没有卖的精,“一盆三两银子!”小贩大概是算好了大赚的价格,开口就要五两银子。
“成交!这一大盆全给我送到醉仙楼去!”张大厨爽快的应下了,当下掏了三两银子,塞到小贩的手中。
满满一盆的鱼,大大小小,大到半斤的鲤鱼,小到柳叶般的猫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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