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站在温守正的身边,一面心不在焉的打着下手,一面悄悄的留心着蔡米的一举一动。
“柔儿,柔儿。”温守正轻轻了唤了几声,意欲将手中的一摞碗筷交过去。
可是,唤了几声,温柔的视线一直追着蔡米而去,丝毫没有注意到温守正在唤她。
“你这丫头,又走神!当心切着手!”温守正一把抢下温柔手中切小咸菜的刀。
“嘿嘿。爹。”温柔娇憨的笑笑。
吃过早饭,乔老爷心情大好,休整了一夜,总算是有些缓过来了。这个小镇,山清水秀、景色怡人。乔老爷提议今天依旧在此休息。毕竟省城离咸阳不是太远,行程也不是太赶。
“红袖小姐,今日阳光明媚。不如一起去山中踏青如何?”乔子章吃过早饭,便在和红袖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提出了邀请。
“这……”红袖心中略有些迟疑。
其实,她自然是想去的,只是这男女有别,若是和子章少爷一同出去……
“若是红袖小姐允诺,我便约上柔丫头和圆子他们。”乔子章看出了红袖心中的顾虑,温润的笑着。
“如此甚好,那红袖先去准备准备了。”红袖款款施礼。缓步离去,待到猜测乔子章走远了,这才如小兔子一般的蹿进屋里,用手紧紧的按住胸口。
这左胸的位置,心跳得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自那日元宵灯会,子章少爷相邀赏灯。这次出行,红袖不知道在梦中笑醒了多少次。
如今,春光大好,子章少爷再次相邀踏青,如此良辰美景。又有思慕之人为伴,红袖的脸不知不觉又滚烫了起来。
对着镜子,精心的装扮着自己:偷偷的抹了些胭脂在嘴上,又怕太过红艳,旋即又擦去了一些,又觉得擦去太淡,再次涂抹了一些,旋即再次擦去……如是反复着。
一种少女的思春情怀,便在这个温暖的春日里,在红袖的嘴唇上,被反反复复的印证着。
“温庭,一起去吧?”乔子章拉住温庭。
“好!”温庭刚应了下来,屋中有人轻轻了咳了几声。
“书,不可一日不读!臭小子,莫负春日好时光!哪个允许你去玩了?!”松涛先生负手出现,面色上的严肃和这春日的美好,丝毫不搭。
“先生,学生知道错了,这就进屋去温书。”温庭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转身的一瞬间,朝乔子章扮了个鬼脸。
“先生,那显儿……”正在一旁的刘显见状,丝毫还有一丝的侥幸。
“九皇子殿下自然也是要去读书的!不然老夫如何向皇上交代!”松涛先生向北拱了拱手,依旧严肃道。
“哦,显儿知道了。”刘显低着头,嘟着小嘴,虽是一脸的不情愿,可还是硬着头皮乖乖的进屋读书去了。
“老师,任越出去半日。”正说着,任越翩然的白衣从屋内缓步飘出,手中拿了本线状的《春秋》,悠然的停步与屋前。
“去吧,山间气候寒凉,早些回来,莫误了中午吃饭。”松涛先生意味深长的望了任越一眼,颔首应下了。
“先生,为何任越哥哥可以去得山间看书?显儿也要去!”刘显的脚步停在了半途,听闻任越和松涛先生的对话,旋即折返回来,一阵撒娇道。
“呵呵,九皇子殿下,屋中纸窗尚且关不住您的心,试问到了山间,清泉流水,虫鸣花草又如何能让您静心读书呢?”松涛先生捋了捋胡须,摇头笑道。
“那任越哥哥为何去得?”刘显不乐意了,指着任越远去的背影问道。
“任越心无旁骛,于山水、闹市、均如书桌,心如止水,方能有所悟得啊!”松涛先生慢条斯理的说着,轻轻推了推刘显圆滚滚的身子,刘显这个小胖子,似懂非懂的应了一声,竟像个球一般的滚进了屋内。
温柔做完了手上的活计,也是欣然接受了乔子章的邀请,毕竟有个同龄的姑娘同行,红袖小姐定是不会有什么尴尬的,这一点乔子章想的倒也周全。
小安子原本是要随任越同去山中伺候着,无奈任越习惯了一个人,映雪又走了飞快,小安子追了几步没有赶上,回来的路上正好碰见出行的乔子章一行人,想来十几岁的小安子,也是个半大小子,正是贪玩的年龄,又是自家公子不在,一来二去的,也不禁劝,当下便一起同行了。
盛尧山因是要守护住刘显,遂安安静静的待在院中。
盛娇雪这位大小姐,自然是待在院中思慕着她心中的任越哥哥,吃吃点心,喝喝香茶,倒也惬意。
反正山中她是不会去的,因为那个臭丫头去了,再说,山中有什么好玩的?尽是些野花野草,再有便是蚊虫叮咬。
温柔随着乔子章一行,一路笑闹着来到了山间,此处青山绿草,一片春意盎然。
“子章少爷,听说过山中尽是鲜吗?嘿嘿,我去那边采些蘑菇之类,中午给大伙儿做山珍吃。”温柔嘻嘻的笑着,蹦跳着往林子里去了。
实在是看到红袖欲言又止的娇羞模样,想留个独立的空间给他二人,就不知道圆子、柱子和小安子知不知趣了。
见温柔这么快就闪人了,小安子望了望身边这一对,恍然明白了些,大叫了一声,“哎呀!那边好像有水声,咱们去看看。”说罢,拉上还没反应过来的圆子和柱子,飞也似的逃离了现场。
只留下脚下的山花烂漫和这一对花样年龄的少男少女。
温柔手中捏着一根不知名的长梗野草,一路嘻弄着身边的花花草草,自言自语着:“红袖姐姐,子章少爷可是好人,你可要好好把握才是啊!”
正嘀咕着,再次抬头,前方一片水塘,塘边一块大青石上,任越正慵懒的斜躺在上面,宽大的袖袍单手枕在脑后,另一幅衣袖松松的下滑,露出白皙光洁的手臂,手中轻轻拿着那本《春秋》,眉眼间似在看书,又似在冥想。整个衣衫就那么懒懒的垂在青石上,若不是那耀目的白色,如此静谧的人景相融,怕是很难分辨是这青石上居然还躺着个人儿。
温柔停住了脚步,本能的转身想向回走。
“温姑娘。”任越空空悠远的声音,缓缓的从身后传来。
“啊,不知任公子在此看书,小女子打扰了。”温柔依旧背过身去,声音有些慌乱的应答着。
“不打紧,这山水又不是我一人的,温姑娘即是到此,为何又要离去呢?”任越的声音从容淡定,温润如玉。
“小女子……”温柔似乎还想说什么,猛然感到身后有种微弱的呼吸,再有便是淡淡的好闻的药香。
轻轻的转身,洁白的衣衫就在自己的身后,任越不知何时竟从青石上一跃而起,移至自己的身后。
“温姑娘,任越有一事不明,烦请姑娘明示,我们之前见过吗?”任越清声问道。
“任公子说笑,小女子自幼便在咸阳长大,从未离开过故土,公子乃是京城人士,你我何故见过?”温柔说这番话的时候,一颗平静了多时的心,再次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那个曾经的猜测,那个已经获得否定印证的猜测,再次从她的心中萌动了出来。
“哦,也是。任越去年也是首次来咸阳,只为了恩师的住处,可为何任越总是觉得姑娘异常的熟悉,仿佛以前在哪见过似的。”任越的嘴唇微微动着,一排皓齿若隐若现,轻轻吐露。
“任公子定是记错了,茫茫人海,似曾相识的脸孔有很多,想必公子以前见过的只是一个酷似小女子的人罢了。”温柔的声音有些发抖。
此刻,在这青山绿水间,只有她和任越,任越的疑问,她真的想放声大呼:“是的,我们见过,前世我们曾经很是熟识,我不曾为你生,而你却是为了我死。”
正文、163 山中鲜
“呵呵。”任越也不继续多言,只是站在那里浅浅的笑着,仿佛与山间的景致融为一体。
世间相似的人的确许多,许是我记错了?可为何我对这位温姑娘,总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熟悉得仿佛长相守的一个亲人,她的样貌,她的气息,她的声音,甚至她做菜的味道……任越此刻的内心有如波涛汹涌般翻滚,平静的外表下,却是一遍又一遍的搜寻着脑海中的记忆。
其实,这大半年来,这个疑惑一直在困扰着他。
打从咸阳城外那个风雪遍天的日子,那个撑着鹅黄色油纸伞的姑娘,形单影只的漫步在风雪中,,他的身体里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从马贼疾速的奔向温柔的那一瞬间,纸伞掉落,温柔惊恐万分的眼神,就是那个眼神,任越的心中立时响起了一声呼唤:“要保护好那位姑娘!一定要保护好她!”
于是,马贼尽除,尘埃落定。
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引着,俯身拾伞、递伞的交接中,那样貌,那眼神再次映现在任越的眼中,她是谁?为何我的心会有一股莫名的伤痛和酸楚。
熟悉我的饮食习惯,熟悉我的读书兴趣,她到底是谁?
任越从容的样貌下,内心几近接近疯狂。
甚至乔子章和盛尧山的接近,都会让他的心中莫名的腾起一种酸涩,那是一种游走在嫉妒和醋意之间的酸涩,几次差点让他这位翩翩如玉的公子,形象有损。
她笑,整个世界都是美好的;
她哭,便是连干净的天空也蒙上了一层灰靡。
她伤。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救她!故而那次,任越才会不食、不眠,只为寻到四叶兰。
她到底是谁?
只是一个厨娘,为何会让我有如此牵肠挂肚的感觉!
这些日子以来,一连串的疑问,一直徘徊在任越的心中。
每每夜深人静,任越总会坐在书桌前一遍又一遍的思索着。甚至在纸上一遍又一遍的写着“温柔”的名字,这姑娘太奇怪了,奇怪到看了第一眼就深深的印在了脑海中,奇怪到让人不停的去追想。
“公子,浴汤好了。”每每想到头痛欲裂的时候,小安子总会乖巧的从旁提醒着。
这一声声长吁短叹的。还有这一桌子写废的纸,八成公子又在为学问伤神了。
小安子总会很体谅,自家公子天资聪慧。又极其用功,如此下去,身体岂能受得住?不如泡泡汤浴,舒缓下筋骨和头脑。
再说,一直以来,虽是从未见过自家公子的师父“天缘道人”,可这位传说中的高人所配置给公子的药浴,果然是神奇的。
不管任越有多疲惫、多焦燥,只要身子沐在汤浴中,立时变得安静起来。
小安子是个本分的奴才。每每帮任越收拾杂物,却是极其懂得分寸。从未将那一个个写废的纸团取开。
那一个个写满了“温柔”名字的纸团,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出现、消失……
如今,终于有了两人独处的机会,任越第一要问的,便是“我们,可曾见过?”
其实。在这个问题出现前,温柔也曾问过他“你是谁?”
只是,这个问题实在出现得太突然,突然到任越一时无从答起,只能回答“我是任越”,因为,他就是“任越”,而且,只是“任越”。
异样的感觉,直到面前的温姑娘亲口回答“不曾见过”,任越心下不免叹息,的确不曾见过,许是巧合吧……可是,这巧合也太过于巧合了……
“小女子不打扰公子看书了。”温柔款款的施礼,然后转身离去。
“难得今日春光明媚,让人头脑清楚,这书也是很快就读完了,不如一同行走?”任越从容如玉的声音,缓缓的从背后传来。
温柔像被施了定身术,定在那里,动弹不得。
“一起走吧。”任越慢步上前,直到和温柔并肩,温柔的身子才有了一丝的缓和。
于是,二人同行,漫步山间。
松林里,一个熟悉的身影,忙碌在一处小水塘边。
温柔赶忙拉住任越。
“温姑娘,这是……”任越觉得好奇。
“嘘,别说话。”温柔一根手指挡在嘴上,示意任越安静,旋即躬着身子,悄悄绕了过去,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看个究竟。
任越虽是不明原因,可也是照做不误,白衣缓缓的蹲下,于温柔身旁。
只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先就地寻了些柴火燃着了,又附近从树上扯了根弯弯曲曲的三叉树枝,将叶子悉数抖落,便跑回水塘边上蹲下,将三叉树枝伸进水中,卖力地搅和起来。
“温姑娘,那不是蔡米吗?他在那干什么?搅水玩呢?”任越觉得好奇。
“嘘。”温柔也不解释,昨晚小巷里,蔡米神奇的厨艺,已经是让她大开了眼界,今日蔡米的此番举动,更是让温柔来了兴致。
刚开始蔡米拿着树枝胡乱的搅着,既无规律,又无门道,便是连浪也没搅出几个,水边日头又大,不多时,已是搅得自己满头满脸都是水珠,不知是汗水还是池水。
任越轻声嗤笑,温柔抬眼瞪了他一眼,示意不要捣乱,任越面色微微有些无奈,可还是一直保持着蹲踞式,和温柔一道藏在石头后看蔡米搅水。
不多时,只见树枝搅出片片白浪,好像群鱼翻涌的模样。
又过了一会儿,便真的引来了老大一群白条小鱼,片片银鳞在湖水里隐隐闪动,仿佛群星。蔡米轻轻吐气,手上更加力摇动。
许是那些鱼真是生性喜爱逐浪,竟然往着浪口争先恐后的跃动,此刻。波涛翻滚的水面上,银光点点,那是小鱼跃然之上。
只见蔡米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树枝,抄起地上一个事先用藤条编制好的网兜,于水中轻轻一舀,再看网兜中,已是满载而归。十来尾小白鱼欢腾的在网兜中不断挣扎。
“这也可以!”看得温柔不禁张大了嘴巴。
如此捞鱼法。和任越之前的柳枝钓鱼相比,简直是大相径庭啊!
任越看着蔡米手中的小鱼,轻叹了一口气,小声道:“生性逐浪,原来也不是件津津乐道之事,只是一跃。便暴露了自己的行踪,反成了别人口中美味!”
“哎,话不能这么将。若没有这些傻得可爱的鱼,我们又这么会有如此的口福呢!好戏好在后面呢!”温柔轻声劝说,示意任越继续往下看。
蔡米飞快探手取了网中的小鱼,用竹片剖了。就着清凉池水简单净了净,只用手指将鱼鳞推去,将鱼皮完好的保存了下来。他接下着在鱼头尾各轻轻拉了一刀,又解下自己宽大的腰带,从中捏了些白色的粉末,据温柔的鼻子判断,那就是普通的盐。
蔡米粗略的在鱼皮上擦了几下。又随手剥了些柔软的树皮,将抹了盐的小鱼包裹住。左右寻了些合适的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