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梦缱绻- 第14部分

“小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湘云见我脸色不好，担心地问。

“没事，老毛病了，每次坐车，都会头晕，想吐。”我闭着眼睛，忍着胃中的阵阵恶心，勉强说出这句话。

“车夫！麻烦停车，我们小姐不舒服！”湘云向车夫喊道。

“吁……”一阵摇晃，马车停了下来。

湘云将我扶下了马车。阵阵冷风吹过，胸中恶心的感觉减轻了一些。

“这位小姐，您先休息休息吧，您这是晕动之症，吹吹风就会好的。”老车夫向我建议着，随手拿出一根烟杆，蹲在车边，“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

我深吸了一口凉冷的空气，放眼望去，四周一片枯黄。原来，在南方，也是可以看到这样的情景。远处，江水依旧翻滚着，急急的向着东方，奔向大海。

我走近江边。体会着潮湿的空气借着冷风打在脸上的感觉。

“老人家，我们还要走多久？”我回头望着沉浸在烟雾缭绕中的老车夫。

“大约掌灯前就到了。小姐，您如果不舒服，可以随时停下来休息，不急的。”老车夫继续享受着他的烟。

我并没有问马车将会把我带向哪里，因为我已经别无选择。我能做的，就只有相信，任由马车将我带向最终的目的地。

由于知道了我晕车晕得厉害，老夫车将马车驾得特别慢。直至外面的天色已全黑了，马车才晃晃悠悠的进了一座城。

马车在一排民巷前停了下来。老车夫引着我们进了一间小门。

进门之后，是一个很小的普通人家的院落。在这个小院的尽头，有一扇紧闭的月亮门。老车夫在门前“扣！扣扣！扣扣！扣！”的敲起来。

响声过后，月亮门“吱呀”而开。

进入月亮门，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处大宅的后院。假山湖泊，亭台楼阁，而且，不管是正房还是厢房，都是二层的小楼。最令我吃惊的，前院，竟然是一座三层小楼。要知道，在这个时代，盖一座楼房相当的不易，而且，不是普通人家可以盖的起的。

院子内灯火通明，房间里也有星星点点的灯光。隐隐的，竟有一阵阵丝竹之声。

这宅子里有什么节目吗？

正疑惑着，却发现湘云皱着眉，东张西望的，似乎在找着什么。

“湘云，这里有什么不妥的吗？”我奇怪的看着湘云。

“这……小姐，这地方我似乎来过，看起来好熟悉，而且，我有一种感觉，这里并不是大户人家的宅子。”湘云向四周张望着。

“呵呵，小姑娘到是机灵，不错，这里的确不是大户人家的宅子。两位随我来，房间已经准备好了。”老车夫哈哈笑着，带着我们进了正房，上了楼……

老车夫将房门打开，示意我们进去。

忽然，湘云停了下来，满面惊讶的看向四周：“小姐，我想起来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什么地方？”我随着湘云的视线，观察着四周。

“这里……这里是醉芳楼！”湘云几乎尖叫着。

“呵呵，小姑娘好眼力，这里就是江陵城的醉芳楼，进来吧，奔波一天了，好好休息休息。”老车夫将我们领进屋，便出去了。

醉芳楼，江陵最大的妓院。

我的心沉了下去。原来，兜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又回到了原点。我真蠢，居然会相信一个采花贼的话。离开一个伤心的地方，却被骗来了青楼。这难道是我逃脱不了的命运吗？

湘云忙活着，收拾着东西，而我却坐在椅子上，呆呆的，双眼发直，脑中一片空白。

“小姐？小姐？”湘云用手在我面前晃了晃。

“湘云，我没事，你不用晃了。”拨开在我眼前晃动的湘云的手。“湘云，你相信命运吗？”

“小姐，你怎么了？为什么问这个？”湘云有些奇怪的看着我。

“没事，我现在很好，只是突然感觉，命运似乎一直在捉弄着我。”我惨淡的一笑。“虽然我一直不想认命，但是现在，我却不得不相信命运。无论我怎么努力，最后还是逃不开命运的安排。”

湘云将东西将东西收拾好，给我倒了一杯茶。“小姐，不要胡思乱想了，先喝杯茶润润嗓子吧。”

“湘云，你知道醉芳楼是什么地方吧？”

“这……”湘云的脸上略有尴尬。“我同二少爷来过几次，自然是知道的。”

“既然你知道，那么，一个女子被带到这个地方来，意味着什么呢？”我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杯子重重的落在了茶几上。

“小姐，据我所知，这里是贵宾房，留给贵客住宿用的，一般人是住不到这里的。”嘴上虽然这么说，湘云的秀眉还是略略的拧了拧。

“这又有什么区别，总之我们已经在青楼里了，不是吗？”我拿过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小姐，可能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坏。一切等裴公子来了之后再做定夺吧。”湘云安慰着我。

我自嘲的笑了笑：“湘云，不要将事情想得这样简单，你感觉裴舒原还会出现吗？”

没有免费的午餐

裴舒原果然没有出现。

出现的，却是醉芳楼的老板娘——红娘子。

红娘子二十出头的年纪，虽是风尘女子，举手投足却很是小家碧玉。而穿着则如其名，红衣、红裙、红头花、红钗，就连面色，也是红润润的。虽然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不过，她眼里偶尔闪过的精光告诉我，这个能驾驭整个醉芳楼的女子，绝不会是表现般的柔弱。

此时，她正坐在我的对面，优雅的拿着茶杯，不断的倒茶，品茶，倒茶，品茶。而且，这个动作，她已经持续了一刻钟了，水也续了好几次。湘云干脆将水壶放在了桌边，并借着再去伙房烧水的机会溜掉了。而我，就这样观看着她的表演看了一刻钟。她不说话，我也不开口。红娘子似乎对别人这样直视着她已经相当习惯，于是她表演她的，我看我的，我们俩人，就像一个称职的演员和一个忠实的观众，她表演得很开心，我欣赏的也很有兴致。

终于，红娘子缓缓的放下了手里的茶杯，没有再倒茶，而是将身子靠向椅背，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吐了出来。

“十分抱歉，沈小姐，”红娘子用红红的丝帕轻轻沾了沾嘴角，“奴家本应早些来迎接沈小姐的，可是，这楼里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到处都需要奴家去安排。终于将这阵子忙完了，才得空过来看望沈小姐，还望沈小姐不要见怪。”红娘子的声音柔而不弱，美而不娇，如盛夏午后的一缕缕清风，给人舒适的感觉。

“红姑娘，你喝了很多酒么？虽说茶是可以解酒的，但是如此的饮法，恐怕是会伤身的。”我依旧看着她，平静的说到。空气中淡淡的酒香，混着茶香，围绕在我们周围，久久不散。

红娘子的眼睛闪过一丝无奈，“让沈小姐见笑了。这每日的饮酒，已经成为奴家生活的一部分。虽然奴家知道如此饮酒会伤身，只是客人点了酒，奴家没有不陪着喝的道理，其实奴家也很是无奈的。”

我赞同的点了点头。“的确，在这种场合，酒是必要的调剂。我到是有一个小方法，可以在饮酒前食一只生鸡蛋，这样便不会醉得太快，还可以防止酒伤到胃。也可以在下酒菜中配些豆腐，这样既可以醒酒，也可避免饮酒伤到肝。”

红娘子的眼睛亮了，“谢谢沈小姐关心。以往我都是喝些枳椇子、葛根水来解酒的，只是没用过这方法，下次试试。没想到沈小姐深居闺中，却也知道这醒酒之法，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红娘子停顿了一下，“不过，看起来，沈小姐似乎生气了呢。”

“生气？”我翻了翻眼睛，貌似并没有什么值得我生气的事吧。

红娘子“噗嗤”一笑，“哎呀，还说不生气，瞧你这表情。都是奴家不好。沈小姐是贵客，于是奴家叫下人们勿要在沈小姐面前多言。奴家也知道沈小姐心中有很多疑虑，但见沈小姐见过奴家之后，见沈小姐不闻不问的，便知道沈小姐生气了呢。”

原来红娘子因为我没问裴舒原的下落，也没问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青楼，便以为我生气了，这红娘子到是很聪明。

我摇了摇头，“红姑娘多虑了，寄人篱下，有个栖身之处便知足了。我相信裴公子的安排必是妥当的，其他的事情，并不需要我去关心。”

“呵呵，沈小姐倒想得开。难道沈小姐不奇怪，为什么把你安排在这里的人一直没有出现吗？”红娘子邪邪的一笑。

我不禁皱了眉，难道我真的是被随便丢在这里，自生自灭吗？我真蠢，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男人果然都是靠不住的。

红娘子眼中闪过一丝狡猾，继续幽幽的说道，“不过，奴家今日过来，倒是想和沈小姐商量一些事情呢。毕竟多了两张嘴，醉芳楼可是不养人的地方。”

我的心沉了下去。如果说这个世界我还在乎的，就是我的这具身体了。我不想再继续前世的悲剧。即使在青楼，不管用什么方法，我也要坚持住我心中这唯一的信念。如果真的让我去接客，我会立即离开这个地方。

我深吸了一口气，“红姑娘，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过，我也有我坚持的，如果只是为了换取些许时日的安宁而破坏了我的原则，我宁愿离开。”我的声音竟有些颤抖。或者是气的，或者，是对自己未来的茫然。

红娘子用手帕掩了掩唇，“呵呵，明白就好。沈小姐放心，住在我们贵宾房的人，当然不能和楼里的姑娘们相提并论。那么，就请沈小姐在我这醉芳楼里做些事，算做是住在贵宾房里的酬劳吧。”

“做事？做什么事呢？”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吧？

“呵呵，当然是可以换来酬劳的事。”红娘子掩口轻笑。

“既然换的是酬劳，那么，我可以自己选择换酬劳的方式吗？”我的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

“哦？”红娘子的眼里闪过一丝讶色。“不知沈小姐方式是什么呢？”

我为自己倒了杯茶，“我的方式很简单，我以一剂方子，换取我在醉芳楼的栖身之所。”

“方子？是什么方子？我这里的房钱可是很贵的。”红娘子笑了。

我微微一笑，呡了一口茶：“女人嘛，最重视自己的容颜。尤其是这醉芳楼的姑娘们，更是把自己的脸看得比天还重要。我的方子，就是让女人由内而外的美丽。”

“哈哈哈！”红娘十分夸张的笑着，“沈小姐未免太小看我们醉芳楼了吧？我们靠这张脸吃饭的，自然有美颜之术。沈小姐这法子，恐怕行不通哦！”

“据我所知，养颜的方子，无非是面膏、养肌散之类的。但是，我的方子，可是不同的。”在前世，为了保养皮肤，特意查了很多养颜的方子，所以，对各个朝代的养颜方子也有所了解。

“哦？有什么不同呢？”红娘子似乎有了些兴趣。

“我的方子，效果更好，造价更低。”我笑。

红娘子也笑了，“这个可是空口无凭的。”

“当然要有凭有据了。我们不妨立下字据，如果我的方子真的有效，而且造价便宜，就让我留在这里。如果无效，我便离开，如何？”我继续笑。

“好！”红娘子快人快语，立即吩咐下人准备笔墨，我写方子，她立字据。

我的方子非常简单，无非就是些黄瓜，柠檬，鸡蛋，芦荟，蜂蜜，牛奶等常见的美容物品。或者洗脸，或者切成片贴脸，或者捣成糜敷脸。我本不想写牛奶，但想到唐代和北方胡人的关系，这个时代的牛奶恐可能经被引进中原了。

我写完方子，见红娘子还在奋笔疾书，便走过去，看着她写。红娘子的字很漂亮，正花小楷，和她的人一样，小家碧玉。

她边写着，我边向她提出一些细节的事，比如我的生活用品，吃穿，还有她要的养颜的效果，包括时间长短等。红娘子显然很惊讶我会提出这些细节，不过还是照我说的，将这些细节添了进去。

终于在我们两人的合作下，这份字据一气呵成。

在我的建议下，字据分为一式三份，我和红娘子各执一份，这第三份，便交给了被请来当见证人的老车夫。此时，老车夫已经摇身一变，俨然成了醉芳楼的总管——我真真的听见，红娘子叫他：胡总管。

当她接过我手中的方子时，到是着实的吃了一惊。

“这……这些东西，真的有作用？”红娘子满眼不信的看着我。

“在人们的印象中，这些东西只是用来裹腹，但是，这些东西除了吃，确确实实的还有美颜之功。只是从来没有人去往这方面想罢了。”

“或者是吧……这芦荟，又是什么呢？”红娘子问。

我担心的情况出现了，不过，却不是牛奶，而是芦荟。难道在这个时代，芦荟还没有引进中国么……

“芦荟，是一种野草。”我把刚才写方子时，顺便画下来的翠叶芦荟的草图递给了她。

“原来是象胆草，我们园子里就有种。在夏天时，象胆草汁对蚊虫叮咬很是管用，只是没想到，象胆草还会有这种功效。”红娘子叹道。

原来这个时代，中国已经有芦荟了。我暗中松了口气。要知道，这方子如果少了芦荟，效果便会大打折扣的。

我笑了笑，“呵呵，还是那句话，这东西本来就有这个功效，只是你们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罢了。万物存在，都有其道理。或者，有的时候，并不是像我们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在平实的表面之下，往往有着令人惊叹的东西。这个方子，我是一直在用的。红姑娘不妨自己试试，水果蔬菜，都是些入口的东西，置放到脸上，总不会有害的。而这个芦荟，呃……就是你所说的象胆草，既是可以治疗蚊虫叮咬的，那涂在身上更不会有害了。如果这方子真的管用，还红姑娘请多多照顾一下。我不求别的，只要有处容身之所就好。”

“呵呵，说这些为时过早，奴家还要看效果。以这年后为限，主要奴家不想大过年的，让沈小姐无处可去。一旦到了年后，沈小姐的方子无效果，可不要怪奴家不客气了。”红娘子拿过方子和字据小心收好，“顺便奉劝沈小姐一句，这前院可是鱼龙混杂的地方，沈小姐如果无事，尽量不要去前院，不然被哪个恩客当成了楼里的姑娘，可就不好了。奴家不打扰沈小姐了，告辞。”说罢，便扭身离开了房间。

如何养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