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向王靖宸,“为何突然又决定向太子投诚了?”
王靖宸也看向我,“正如安小姐说的,太子虽然懦弱,却深得皇上喜爱。近些年来,皇上身体每况愈下,只要太子不犯什么大不敬的大错,便可以保太子之位,一直到继位。而太子生性懦弱,更是不可能会犯下这样的错,而且,太子虽然懦弱,却一直小心翼翼,旁人想要陷害他并不容易。所以说这天下迟早是太子的。我们依靠太子的势力,不但能使我们摆脱方槐桐的阴影,甚至可以借此将生意壮大。所以我便决定了向太子投诚。”
我笑了,“想明白就好。你打算何时动身回江宁呢?”
王靖宸想了一下,“如果没什么意外,就在这几日。”
“如此甚好,待慕天的毒解了,我们一起动身吧。不知江宁有什么好的景致可以游玩的?”我问到。
“安小姐也打算去江宁?”王靖宸问到。
我点头,“我想看看这六朝古都,体验一下魏晋的风情。”
王靖宸笑了,“哈哈,到时候我一定领着沈小姐好好的领略一下江宁的风光。”
…………………………………………
酉时的约会我并没有去,只是将信放事先到了马厩前的石桌上,信封上只写了几个字:多情公子亲启。
三天后,慕天的毒便清了,解了毒之后,并没有出现过异常的情况。
作为感谢,我们的路费被慕天包了。没想到,慕天居然是个小财主。虽然定州刺史一家被灭门,但是他家的生意还在,所以慕天也掌管着一些买卖。
都说官商勾结,果真如此。
我们走的依旧是水路,虽然是逆流而行,但是船上掌了帆,行船速度竟也不慢。
同样的行程,不一样的心情。此时的我,完全没有了来时的担忧。而且,放下包袱的我,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
船行江上,夕阳映在江面上,一片火红。渐渐的,夕阳慢慢的向江南退去,一轮圆月渐渐的升起。
原来已是十五。
伸手触向腰间,拿出竹笛。
看着竹笛,我不禁感慨,虽然经历了这么多,幸运的是,我身上带着的几件物品,脖子上的玉佩,腰间的玉环,江郎中给我的那方小印,伶怜给的这只金丝笛却没有丢失……
岭南的金丝竹果然不凡,虽然经过水的浸泡,却没有变形,也没有走音。
一曲《春江花月夜》就这么流洒出来。
《春江花月夜》本是一首古筝曲,此时在江上由笛声吹出,竟有种沧桑的味道。沧海桑田,唯有那一轮圆月不变。
正吹奏着,一把萧声融了进来。
虽然事先并没有练习过,但是与笛声合起来,却那么自然,那么和谐,仿佛这首曲子就该如此一样。
笛声作引,萧声附和,日落月升,船行缓缓。
江水波澜,帆声鼓鼓,也成了伴奏。
此情此影,全然一幅工笔精细、色彩柔和、清丽淡雅的山水长卷。
一曲终了,回过头,王靖宸正站在我不远处的船舷边。
王靖宸向我这边走来。“安小姐的曲子总是这么特别。不知这曲子又是从何而来?”
我轻轻一笑,“自然也是书中而来。”
王靖宸看向天空那一轮明月,“此曲意味绵长,竟透露着如此的沧桑感。只是我不明白,为何这曲子只是流传在民间。”
“并不是所有好的东西都在宫廷。就像这书一样,说不定哪一本被人遗忘在角落里满书灰尘的书里面,却有着被人渴求已久的东西呢。”
王靖宸看向我,“安小姐说的是,到是我孤陋寡闻了。”
我搭起笛子,本想再奏一曲,忽然,王靖宸一震,“安小姐,不知可否借你的笛子一用。”
我将笛子递给他,“当然可以。”
王靖宸拿过笛子,看向笛尾部。
借着淡淡的光,笛尾部有一个小小的“恬”字。
王靖宸忽然变得很激动,“安小姐,你这笛子是哪里来的?”
“朋友送的。”看着王靖宸激情的神情,难道他见过这笛子?
“哪里的朋友,可否告知这人的姓名?”
“我曾经对你说过的,伶怜姑娘。”
“伶怜,醉芳楼里的伶怜姑娘吗?”王靖宸眼神有些黯淡。
我直视着他,“正是。公子认识伶怜姑娘?”
王靖宸并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喃喃的,“青楼,竟然是青楼。”
看到他这样,我的心有些发堵,而且,有一股火在慢慢的上升着。
“王公子,如果她对你很重要,那么你就想办法将她接出来吧。”
王靖宸沉默不语。
我的怒火终于爆发,“王靖宸,就算是青楼又如何?只不过是谋生的手段。再者,如果没有男人去青楼,那些青楼又怎么开得起来?归根结底,是你们这些男人惹的罪孽,却要女人来承受后果。该遭人唾弃的,应是这些去青楼寻欢的男人。”
王靖宸被我这么突如其来的一顿说教说得一愣,随即苦涩的笑笑,“我并没有瞧不起青楼的女子,只是对她们的命运感到惋惜。”
我嗤笑,“为何会感到惋惜,归根结底还是瞧不起。”
王靖宸摇摇头,“安小姐真的误会了。对于青楼里的女子,我只是感觉她们很可怜,而且我也痛恨去青楼的人。只是命运如此,又有谁可以改变……”
“想改变,就终结她这样的命运吧。你打算接伶怜姑娘出来吗?”
“当然要接她出来。”王靖宸眼里带着浓浓的悲伤,“她要受多少的苦,居然流离到了江陵。”
“你和她到底什么关系?”
“她,是我姐姐。姐姐在十五岁那年出嫁,没想到在出嫁的途中忽然就失踪了。虽然事后父亲曾派人寻找过姐姐,但是都无功而返。当时家人都以为姐姐已经遇难了,没想到姐姐还活着。”
难怪王靖宸对音律如此精通,对五行疗疾也有所了解。
“你们到都是很精通音律。”
王靖宸自豪的说,“当然,母亲就是有名的乐师。受母亲的熏陶,我和姐姐对音律都十分喜爱,从小便学习音律了。”
我了然,“看来这音乐到是帮了你的忙,因着音乐,知道了你姐姐的下落。”
王靖宸一笑,“是啊,其实在我们第一见面的时候,我就怀疑她就是我姐姐了。在到达乐清以后,我立刻派我的随从去了江陵。如果确定了她是我姐姐,我想这个时候,他们可能已经在江宁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竟有些激动。
我一直知道伶怜是随时可以离开醉芳楼的,但是她却一直没有离开。而且,我知道她不离开的原因,正是那因着份迷茫。离开了醉芳楼,天下之大,何处为家?
现在,她终于可以离开醉芳楼了,因为她的亲人找到了她。
我又感到了深深的沮丧。伶怜已经找到了家人,而我的归宿又在哪里?
“安小姐怎么了?”王靖宸的声音打破了我的沉默。
“没什么,”我抬头看着明月,“我只是在想,伶怜已经找到了她的归宿,而我依旧是孤单的游魂,不知道自己的归处在哪里。”
王靖宸想了一下,“不知安小姐有何擅长?”
“擅长……”我想了想,最终还是摇摇头,“王公子为何问起这个?”
“我在想,我还有一些生意,不如安小姐去我那里帮忙,也算是有个栖身之所。”
我笑了,“王公子果然是商人,就算是想收留人,也要看一看这个人是否可以创造利益。”
王靖宸的脸一红,“安小姐说的是,只是如今的产业不只是我一个人的,而是很多人共同努力的成果,所以我……”
“我理解。”我打断他,“而且,我也很赞赏这一点。精明的商人会抓住每一次的商机,而且更不会浪费自己辛苦的成果。虽然我没什么擅长的,不过,我到是可以帮忙管账。”这一世的会计我不擅长,可是我擅长的后世会计。
作为
“管账?”王靖宸有深意的看着我。
“是的,在江陵时,我曾经帮别人记过账。”
王靖宸考虑了一会,终于点点头,“好,到了江宁,安小姐可以试试。”
“不知江宁是否有工匠作坊,我需要制作一些东西。”我的钢笔,已经因为那次的事故不知所踪。
“我的产业里恰巧有一间‘七巧坊’,可是江宁有名的作坊。”王靖宸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你的朋友一线公子的医术很好,我想让他来我们这里帮忙,当然工钱是不会少的,不知安小姐可否向一线公子传达一下。”
王靖宸竟然看中了方逸潇的医术。只是不知道他得知方逸潇是方槐桐的儿子后,会有何感想。
“只是一线的个性比较淡薄,恐怕不会从商。”
王靖宸叹了口气,“这几年,由于少了方槐桐,我们的药品生意一直空缺着,很多药品都要依靠别要别家的供应。我一直想重拾药品生意,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来帮我。如果一线公子肯帮忙,只需要他负责药材的种植与筛选方面的事就可以了。我想,只是这些,他应该不会拒绝的。”
“好吧,我去问问他的意思。”让方逸潇来帮王靖宸,真的不知是福是祸。
王靖宸一喜,“如此甚好,我等你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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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方逸潇的房间,方逸潇正在整理着袋子里的药材。
“我们到了江陵,帮着王靖宸好不好?”我说明了来意。
“你说好,便好。”方逸潇头也没抬的继续整理着药材。
“是帮忙种植筛选药材。”
“好。”
“只是……原来提供药材的人是方槐桐,你做的这些,应该是接替他的。”
方逸潇的手顿了一下,“无妨。”
“你……”
“我没事,在崖底死里逃生后,我看开了许多事。”
是啊,经历过生死的人,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呢?
我叹了口气,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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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王靖宸正在房间里坐立难安。
“他同意了。”
王靖宸长出一口气,将我让到桌前,为我倒上茶,“我本担心他不会同意,如今真是太好了。”
“看你的样子好像是很担心似的。你的产业都有哪些,难道生意不好吗?”我问到。
王靖宸一脸忧色,“当年从商,我们便以铁器起家。几十年下来,也发展了其他的一些行业,但是方槐桐的药材却占了很大一块收入。自从三年前父亲出事,我们就与方逸潇划清了界线,而且一直未涉足药材生意,以至于这些年来资金短缺,生意并没有什么起色。如今有了如此精通医术的一线公子,加上我们以前经营的经验,一定可以将医药生意做起来的。”
“我记得明洞天是收了三个徒弟,为何你不找明洞天的其他徒弟帮忙呢?”
王靖宸的脸变得阴郁,“虽然明洞天有三个徒弟,但是除了方槐桐,其他两人对仕途并不感兴趣,并且在明洞天死后便离开了江宁。江未明几乎就没踏足过江宁,邵阳虽与师父交好,却只是偶尔会来江宁与师父相会,其他时间根本见不到踪影。”
江郎中在江陵已小有名气,而且看样子,江郎中似乎与世无争,他自然不会去参与。至于邵阳,根据裴舒原与林晓枫的描述,恐怕是一个毒痴,只一心制毒,更是不会参与了。
眼前的情况,还真是只有方逸潇可以帮到他了。不过,王靖宸这些产业也太过普通了。如今正是贞观盛世,人们的生活水平已经有所提高,这些生活的基础物资恐怕已经不能满足人们的生活需求了。想到这里,我心里忽然有了个想法。
“你的这些产业,都是生活物品的买卖,为何不做一些其他的,比如说可以让别人寻些乐子的买卖呢?”
王靖宸一愣,随即沉下了脸,“安小姐的意思是,让我经营一座青楼?”
我一笑,“王公子误会了,寻乐子,可以分好多种,我所说的可不是青楼这种低级的场所。”
王靖宸有了兴趣,“不知安小姐所说是指的哪一种?”
“江宁是六朝古都,从魏晋时,达官贵人便以行乐作为消遣,而且至今仍旧延续着这个风气。我认为,我们不妨利用这个风气,从这些达官贵人身上赚些钱。”
王靖宸摇头,“虽然江宁的达官贵人至今还喜聚在一起行乐,但是在宁,这样的场所太多了,而且几乎都是聚集在青楼里,不经营青楼,恐怕很难立足。”
我继续笑着说,“非也,我所说的享乐可不是这附庸风雅,而是反其道而行。正因为这样的场所太多了,所以我才想着弄一些有雅有俗的东西。”
“哦?不知这有雅有俗的东西又是什么?”
我站起身,“恕我先卖个官子,到达江宁后,请容我几日我会着手准备,再请王公子定夺。”
王靖宸想了想,“也好,我到要看看,届时安小姐准备的是怎样的是雅俗共赏之物。”
在衢州上了岸,很巧合的,我们又住进了当初我住的那家客栈。
晚饭后,我来到了饭厅前的院子,发现慕天正站在院里看向天空。
太晚已经夕沉,晚霞在夕阳的映照下,红得让人温暖。红红的太阳,处在火烧云中间,虽然已是夕阳,却仍然展示着活力。
“我们又到了这里,只是,物是而人非。”
慕天只是怔怔的看着夕阳。
我想,他的心里也有着茫然吧。一个以仇恨为信念活着的人,当这个信念忽然不复存在的时候,会觉得茫然无措。
“当你得到答案之后,有何打算?”
“回定州。”
“没有其他的打算吗?”
“没有。”
“你有没有想过要有一番作为?”
在我的潜意识里,总想着让我的朋友有个好的归宿。李治是终究会得天下的人,投靠他怎么都不会错的。而王靖宸已打算投靠李治,所以我想,可能在无形之间,会进一步化解两家的仇恨。
“沈昭明曾经找过我。”沉默了一会的慕天忽然开口。
“沈昭明?”沈昭明也开始行动了吗?“你如何答复的?”
“大仇未报。”
“那如今呢?”
慕天回过头看了我一眼,又转向了那已渐没的夕阳。
“大仇未报。”
可以看出来,慕天依旧不甘心。
“慕天,你想得到的答案是什么,是不是你自己也不知道呢。”
慕天震了一下,没有说话。
“其实抛弃过去并不是困难的事,只要你肯抛弃。就像我,从悬崖上掉下来之后,我发现我真的可以放下从前的一切了。可能你需要一个契机,我想,这个契机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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