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奇也坐了下来,一个示意,他身旁的随从在童夏面前的茶几上恭敬放上了一台笔记本电脑,“满少正在线上,”陶奇面无表情地说。童夏扬了扬眉,唇角微弯睨向屏幕。随从微躬身食指一点,荧屏上出现一个影象,只见童夏微笑着,“哥,”此时,书房里的人,恭敬垂首的垂首,望着童夏那边的望着童夏那边,所以,书房门突然被打开,“三小姐,”侍卫恭敬却又为难的声音带去了所有人的目光,是个紧紧裹着被单的女孩儿,只露出白皙的脸庞,长长的黑色被单曳地,严肃的表情,她只望着童夏,无畏无欲的模样。
是文童。童夏严令让这里所有的人喊她“三小姐”也不知道为什么,称呼什么不重要。文童此时想到一件事必须去做,她急着找到童夏,可那是他的房间,全是他的衣服,没办法只有裹着被单下来。
童夏看着门口,他的文童真是柔美极了,象个脆弱的玻璃娃娃站在那里。他走过去,一把连带着被单环住文童的腰身,细细摸索着,文童瞪着他,他却温暖的笑着,“没系领带了?”
文童的眼瞪地更大。童夏沉声笑地贴上文童的颈畔,一把象抱小孩子的,头埋在她的颈项里走向他刚才坐的转椅上,轻轻将文童放在上面,自己却蹲在她面前,又捻了捻她胸前略微散开的被单,“这是我哥,”他拂了拂文童飘散在颊边的发微笑着说。文童只无意识瞟了眼电脑上的人像,就一直望着童夏,微皱起眉头,有些急促,“今天是我妈妈的忌日,”童夏愣了下,文童却不管他那些,当她突然意识到今天是几月几号,今天是什么日子,她觉得无论无何也要正正常常象往日里每一个今天那样去过,是妈妈的忌日呀,现在日子再难受,妈妈的忌日不能忘,不能忽略,起码,这还证明自己生存在明亮温情的天空下————“我需要纸钱,柿饼,金钱橘,————”文童把手伸出被单掰着指甲一一列举,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筹划里,“我今天一天都不能吃肉,”“为什么,”童夏温柔地问她,又握着她的双手把它放进被单里。难得碰见文童这样跟他说话,童夏只望着她,身旁谁都不重要了。
“那是我们家的规矩。”文童有些不耐烦地瞄他一眼,心想,不能再跟他多说什么了,关键要要到东西。他以折磨自己为乐趣,说不定,你越不能做的,他越让你去做,今天干脆不吃饭了,他肯定会往所有的食物里掺肉,————“我没你想的那么缺德。我今天也陪你一起不吃肉好不好。”童夏笑着用鼻子顶了下她的鼻头,象看透了她的心思。文童稍稍挣扎着就要起身,“那我就是可以去准备这些东西了?”
“你要自己去买?”童夏也没拦她,看着她起身,“你会让我自己去买吗?”文童居高临下地望着还蹲在他身前的童夏,“当然。”童夏站起身,绅士地往旁边一让,让文童从他身边走过,“谢谢,”文童很小声地说了句,拽着被单跑了出去。一来,这里她一刻也不想呆,二来,那魔鬼竟然同意让她走出这座古堡,就算她清楚一定会有明里暗里许多人守着,可,终于可以出去一下,文童的心情还是小小放松了下。
是的,今天,她要好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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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童黑色娇小的背影一走出视线,童夏眼光一滑向一旁都若有所思朝女孩儿消失方向的柴晗和陶奇————突然,眼色一沉,童夏敲了敲笔记本电脑前的木桌,“哥,明天我回去再说,”也没等那边的反应,一掌就合上了电脑,“有什么我会当面和他说,SO,你们想用什么样的午餐尽管和我家的厨子说,恕我失陪了,”礼貌地一颔首,童夏冷淡地走了出去。
这样明显的逐客令,柴晗和陶奇当然明白。两人顶着呼啸的风护着各自的风衣领走向直升机时,陶奇相当恼怒,“他哪里想谈,看见没有,那女孩儿现在是他的宝贝!”
“我了解他,再宝贝的东西也只一阵儿新鲜,那女孩儿我们要自己弄过来!”城堡顶层的机场坪直升机旋翼旋转声音非常大,加上强劲的风,柴晗的声音很吃力,可陶奇听着了。两人都已经上了直升机,“现在就是个机会不是吗,那女孩儿要出去买东西,”陶奇冷地又拢了拢风衣,脸都埋进风衣里,只露出一双阴沉的眼睛,柴晗望着他微笑着摇摇头,也拢了拢风衣,靠在椅背上换了个最舒适的姿势,“没机会了,童夏多精的人呐,我敢肯定他现在就去阻止他的小宝贝出去买东西了,”陶奇抿了抿唇,没做声,他知道柴晗说的对,童夏刚才那逐客令下地那么干脆,他连他哥的面子都不给了。不过,看柴晗似乎没那么失望,看这老小子舒服地仰躺在椅背上闭目养神,陶奇皱起了眉头,“怎么,您还有主意?”
柴晗没睁眼,却微笑着————那笑意能称之为“老奸巨滑”吧,“刚才没有留意吗,他的阿帕奇出仓了,今天或者明天他会出趟远门,”“他说了他明天回科西里——…”“哦,不不,我们刚才进去时魑蜒匆匆往外走,——他有别的事儿。”柴晗掀开眼皮,眼底写着胜算。陶奇笑着摇摇头,也变换了个舒适的座姿,“啧啧,还是您老精明,”柴晗淡笑着又闭上眼。直升机旋翼“腾腾”飞转升空远去。
文童心情松弛的快步跑回了自己的房间,从里间衣橱里随意捞下一件白色连身衣裙穿上,又呼哩吗啦快速去洗手间洗漱了下,刮着头发就走到穿衣镜前扎马尾,口里还衔着根橡皮筋儿,这时,镜子里,她看见童夏靠在她的门边———正在梳马尾巴的文童愣住了手,“还是让他们给你去买吧,”童夏站直了身体,望着她,文童手一松,嘴里的皮筋儿也掉下来,头发都披散下来,两手垂在两旁。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无限讽刺地弯了下唇,她就知道,她就知道————陈文童,瞧你刚才兴奋地多象个傻子!!
文童梳子往旁边矮桌上无所谓地一甩,看也不看后面的童夏,象失去了所有灵气的布娃娃死气沉沉地朝床上一倒,脸枕在被单里,两眼无神地望着窗外,一声不吭。
童夏沉了口气,走向床边。不知怎的,文童这样巨大的失望感让他也挺索然无味。侧躺在女孩儿身边,他轻轻梳理着她披散下来的发,也不做声,眼神却越来越尖锐,柴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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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童提到的东西很快就全放在了她面前。童夏吩咐古堡里所有人都别限制她,她想上哪儿就上哪儿。他看着她双手抱着满满一包东西上了楼。童夏远远跟在她身后。
顶层是机场坪,文童躬身抱着东西穿过各式直升机机翼下,来到一个避风的角落,她左右看了看,下面是一片蓝蓝的海,很美,可惜,虽然已经是背风处,依然很冷。
她也没在乎这些,蹲下来从包装纸袋里一一拿出所有东西,又一件一件认真地摆放了起来,非常认真,蹲在那里象个专注的孩子。
童夏一上顶层已经感受到寒气有些受不了了,可看文童一直搁那角落里忘我般摆弄着,也好奇她要怎么祭拜她妈妈,接过手下递过来的外套穿上,独自一人手插在外套荷包里向文童那边走去,他看见文童慢慢盘腿坐了下来,点燃了一张纸钱对折放在面前,然后一张一张叠加在火焰上,火,越烧越旺,火光照着女孩儿的侧脸通红,————原以为她要那些柿饼呐,金钱橘呐是祭拜她妈妈用的,谁知,这丫头,全拆开来了,坐那儿一边烧着纸,一边往自己嘴里塞着这些东西,口里还没闲着,还要振振有辞,————童夏又走近了些,听她到底在说什么,“————妈妈,这里的柿饼真难吃,到底没咱老家自己做的好吃,————你去那边有十二年了吧,看见爸爸了吗————妈妈,前段儿时间,我看了好多母爱的名人名言,说几句你听吧,你闺女记性好着呢,————‘母性的光荣的欢乐,世间最强烈的欢乐:从痛苦中创造出一个用自己的血肉制成的生物,一个人。上帝!能够创造的女人是跟你平等的,而你还领略不到她那样的欢乐,因为你没有受苦。’————咳,妈妈,我这段儿受了好多苦——…”女孩儿留泪了,可她好象浑然不知,还在一口一口吃着她觉得难吃的柿饼,一手往火里一张一张添着纸钱,————————纸钱全放进火里了,女孩儿的泪还没有流干。她过细地包好自己没有吃完的东西,轻轻拍了拍手站了起来,走向墙栏杆边,双手攀在栏杆上,整个身体往外撑象要冲出去,童夏着急地以为她要跳下去,刚要冲过去,却见女孩儿只是撑在栏杆上闭上眼仰起了头————刚才那一下,童夏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才要烦躁地叫住她,却见女孩儿突然睁开眼,深呼了口气,朝着外面大声————“雁行的阵脚扯走我最后的幻想苇絮飘飞田野空旷地肃穆着一把镰刀和一双粗糙的手在碾过尘土的哭喊声中垂下泪如秋雨 泪如秋雨我该用怎样的悼词为你祭奠啊哀乐无声我要摘下你最后绽开在唇边的微笑扎成世间最美的花圃与我的名字一齐焚烧给你母亲啊,今日我再无胸怀可依我要用十指为你掘一座坟|穴把我一生最痛苦的诗行浅薄与苍白语言和标点用一腔赤诚把你掩埋并长跪于你的身边独唱无人理会的歌谣然后我要饮尽那杯冰凉的酒负痛远行————妈妈——————”文童的声音回响在整个城堡上空,回响在了,童夏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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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童跳下栏杆,一转身,就看到童夏,————文童愣了愣,接着,淡淡地垂下眼又蹲下收拾她的柿饼呀,金钱橘呀。抱成一团默默走了。童夏站那一直看着女孩儿的身影消失。
一整天,文童没有吃饭,童夏也没有吃饭。
直到晚间————童夏推门走进文童房间时,她正依在床上坐在被子里只开着床头灯在一个小本子上专注地写着什么。童夏翻看过那个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各种名人名言,童夏当时还暗暗称奇,这女孩儿脑子可不就是部活辞典,亏她记得下这么多。除了懒懒趴在窗台边看着天空,文童最常做的事就是在她这小本上写写画画,她有时也会到楼下的小花莆边站着晒晒太阳,真是晒太阳,她也不走动,就站那儿,有时叉腰,有时双手垂下,就象罚站!呵,猜不透她。
文童当然知道童夏进来了,可她也懒地再抬眼看他了。每天他就象个手电筒把自己照着,她当然没多少话和他说,童夏也不是个舌躁的人,文童有时候想,即使他们不是这样个变态的联系,整天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也怪蠢的,文童觉得这样的日子简直痛彻心扉也莫名其妙————文童还在写,突然一个东西硬放在她面前盖住了她的小本儿。是个见方的小饼干桶,就是那种很老式的模样,桶壁上还画着一个双手托腮笑靥如花的小女娃娃,让人一看着就想起那家家吃“蛋心圆”饼干的年代。文童家最爱用这样的饼干桶装柿饼。
女孩儿当然愣住了,她抬眼望向侧坐在床边微笑看着她的男人,“打开看看啊,”男人扬扬头,唇边的微笑因为温柔而美不胜收,文童就着手里的笔撬开了饼干桶的盖儿,————女孩儿的唇都微微张开了,吃惊的。那里面就是他们老家做的柿饼,黑红黑红的,样子扁扁,不好看,可真的很香。
男人伸出手往里拿出一块儿放进嘴里,“恩,是比那袋子里装的好吃,”他笑着点着头说。文童只瞪着他,“你今天没吃饭,我可也陪着你一天都没吃啊,你还有那些‘不好吃’的柿饼、金钱橘填肚子,我可什么都没吃,”文童很想回他句“谁让你不吃,活该!”,可觉着若真这样说了不太孩子气?她只把盒子又放他腿上,重新拿起小本子准备继续写,不搭理他,童夏到不在意,他把盒子又放文童小本上压下,自各儿转了个身,跪在床边,一把搂起右手的袖子横在文童身前,文童觉得今天他特难缠,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可又一想,这个魔鬼就是以她痛苦为乐,你越难受他越快活,干脆就咬着牙不理他,看他到底要怎样!文童垂下眼什么都不看。
她感觉童夏向她又贴近了些,还用胳膊轻轻推了推她,文童真觉得他今天特别象小时侯那些磨人的小男生,你越烦他他越要招惹你,非要把你惹毛————文童躁地唇都要噘起来了,刚想掀开被子跳起来彻底远离他,男人却好象就知道她要干什么,搂起袖子的右手重重压下了她的举动,“我要上厕所!”文童终于受不住了,朝他嚷。这一抬眼,却————童夏完美无暇的脸庞就在她眼前,那双迷一样惑人的眼睛看着她里面写着无与伦比的认真,“我今天给你买来了所有的祭品是不是,”文童望着他也不做声。他继续盯着她说,“我陪你一天都没吃东西是不是,”他就那样盯着她,固执地象个倔犟头孩子,似乎非要她回应,文童只有不耐烦地点点头,男人笑开了,好象很满足,“那好,你今天也要为我做件事,”文童皱起眉头,心一沉:他不会让她做什么好事!
她看见男人左手摸向他裤子口袋竟然拿出一支针管,“帮我注射,”文童手脚已经冰凉,她知道那是什么。
50
“你拿开!!”
文童一下子爆发了,她打开童夏的手,望着他直啜气,眼睛一下子就模糊了,眼泪直往下掉,指着他——“你是不是真要逼死我,逼死我——…”
童夏跪在那里看着这个女孩儿,————她哭的很伤心。荤晕的灯光洒在她的周身,象披着层血色月光,她抽泣着,破碎的呢着不成整的句子,眼睛里深刻的崩溃与绝望交织————
童夏慢慢垂下了头,额头枕在自己的手臂上趴在了床边,————他的肩头突然轻轻耸动着,好象在笑————是的,他在笑。
她如果是个心硬的孩子,她会一针毫不犹豫扎进去!因为,她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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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如果是个有城府的孩子,她也会一针毫不犹豫扎进去!因为,她防他。
她如果是个软弱的孩子,她更会一针毫不犹豫扎进去!因为,她怕他。
可她不是。因为她的“不是”,让童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