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仲钧非常严格。
而太子觉得,朱仲钧没有这严格的资本。他受不了朱仲钧的约束,就发起了脾气。
开始,他只是在背后偷偷发脾气,希望朱仲钧可以听说,然后收敛点。哪里知道,朱仲钧并未收敛,太子就当着朱仲钧的面发火。
他指望朱仲钧一生气,再也不去朝堂了。
朱仲钧却不以为意。
他和太子争吵得津津有味,太子还吵不过他。
这些事,他偶然提及,说给养胎中无聊的顾瑾之听。
燕山和彦颖跟着陈鼎文习武,顾瑾之只要照顾彦绍,轻松了不少。
到了三月底,她的小腹隆起已经能隐约看见,她的身子状况也好转了很多。
顾家那边忙着替煊哥儿说亲,顾瑾之也常去凑热闹。
煊哥儿精神也天天好起来。
他似乎从阴霾里走了出来。
煊哥儿不是个钻牛角尖的人,这点顾瑾之颇为欣慰。
顾瑾之也隔三差五,约了姜昕到别馆做客。
姜昕非常愿意来。
她性格孤傲,在京里并没什么朋友。她和她大姐、娘家的大嫂、二嫂关系比较密切,平日里常来常往。除此之外。旁人一概的有意结交,她都视若不见。
她只喜欢顾瑾之。
她到庐阳王府别馆做客,说话也不客气,偶然会打趣顾瑾之。
顾瑾之有时会反击,但大部分的时候,她自己先笑倒了,任由姜昕拿她取笑。
姜昕还是会说徐钦。
她像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子,喋喋不休说着她心爱男子的点点滴滴。
顾瑾之含笑听着。
有时候,她也会通过姜昕的话,反思自己和朱仲钧的生活。
“……我们新架的秋千。可以坐两个人。都过了端午。天气暖和。正好有树荫,我让他陪着我坐。然后我就遣了丫鬟,院子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靠着他装睡。他以为我睡了。他偷偷摸我的头发和脸。”姜昕说起去年的事。脸上都是笑。
她的丈夫。是个不擅长表达感情的人。
姜昕觉得,他是喜欢她的,只是不好意思说。
她从各种小事里分析给顾瑾之听。
顾瑾之就愣了愣。
她也想起念初中的时候。和朱仲钧同桌。
有次上体育课,顾瑾之因初来月事而请假,趴在桌子上睡觉。教室里只有她自己。
课上了一半,朱仲钧也回来了。
顾瑾之没力气说话,就继续装睡。
朱仲钧身上,散发出一种运动后的热量,她能感觉到他的存在,虽然他不声不响。
然后,他也摸了顾瑾之的头发。
轻轻的,缓缓的。
顾瑾之就坐了起来,问他干什么?
朱仲钧当时愣了下,然后很淡定的说:你头发油了,真丑,你今天没洗头?
那天,顾瑾之真的没有洗头,但自认为头发很干爽。
朱仲钧的话,她还是听了进去。
而后,她上学几乎是每天洗头。她以为朱仲钧怕脏,会嫌弃她头上的味道……。
听了姜昕的话,顾瑾之神不知鬼不觉想起了那段,有点走神。
她忍不住想,那算不算朱仲钧给她的第一个暧昧?
当时也没人告诉她,那就是暧昧,她又不像姜昕能对这方面无师自通……
姜昕却没有留意到顾瑾之走神。
她继续滔滔不绝,继续说着她和徐钦的事。
顾瑾之觉得,姜昕讲故事很有天赋。
她说的小事,顾瑾之并不觉得烦,反而是感叹,姜昕真的很细心,去发现生活里的小感动。
姜昕和她聊了一整天。
顾瑾之受了启发,也想了很多朱仲钧小时候做过的事。
比如,下雪的时候堆雪人,他故意当着整个年级的面,大声喊顾瑾之的名字。那时候,怎么没人传他们的八卦呢?
也许有,顾瑾之却没有听说过……。
晚上朱仲钧回来,顾瑾之就和他闲聊,问他当年为什么摸她的头,是不是那时候就喜欢她。
“是啊。”朱仲钧道,“你太蠢了,我暗示过你多次的……”
顾瑾之表示不服。
“我没有感受到。你后来说我头发油,你忘记了吗?”顾瑾之道,“这算什么鬼暗示啊?是你的错。”
朱仲钧也不服。
“分明是你迟钝。”朱仲钧道,“你在那个年纪,几个男孩子摸过你的头发?这点敏感都没有,你怎么做女生的?”
这倒叫顾瑾之无言以对。
她笑着,捶了下朱仲钧。
“刚刚结婚的时候,每次陪你去买东西,我都故意走得很快。你跟不上,然后我就有借口牵着你的手。”朱仲钧说。
顾瑾之错愕……
“你至于吗?你想牵着我的手,直接说就是了。那时候我总以为你是不耐烦。”顾瑾之道,“你这人太过分了。”
“胡说,分明是你不解风情。”朱仲钧笑起来,眉宇间都是得意。
“你这风情,我着实解不了……”顾瑾之也笑。
话匣子打开了,他跟顾瑾之说了很多从前他做个的事,希望顾瑾之能明白他的心意。
但顾瑾之都不知道……
她根本没有留意,所以不记得了。
然后。朱仲钧又说起当年顾瑾之留学,他偷偷去看她,然后他就坐在她和钱詹身后的不远处,她却没有留意到朱仲钧的事。
“那天你头发很干净,脸上也很干净,衣裳也干净……”朱仲钧笑着说。他眯起眼睛,似乎在回忆。
他记得顾瑾之最好看的样子,就是干干净净的,身上有种沐浴露的微香和阳光的气息。
顾瑾之又是愣了半天。
而后,她轻轻抱住了朱仲钧的腰。她觉得心酸不已。
她骂了句傻瓜。
然后她总结说:“我是个不解风情的人。”
“我知道。”朱仲钧道。“现在想想,对我来说,其实这是你的优点。”
顾瑾之依偎着他。
朱仲钧低头吻她。
她也回吻了朱仲钧,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
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就暧昧起来。
朱仲钧的手。沿着她的后背缓缓游走。
顾瑾之倏然动情。
她把自己。贴着朱仲钧,又怕伤了肚子里的孩子,心情变得既谨慎又急迫。
“……顾瑾之。我会轻点。”朱仲钧道。
他们已经快三个月没有同房了,朱仲钧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他忍得有点辛苦。
怀孕已经到了稳定的阶段,同房是不会伤到孩子的。现在,顾瑾之又动情,朱仲钧就不想放过这次机会。
顾瑾之咬了唇,点了点头。
朱仲钧果然温柔不少。
第二天,他都不愿意起床。
他从背后搂着顾瑾之,手搁在她的小腹上,轻轻喊彤彤。
顾瑾之转过身,问他:“你确定孩子出世,要叫彦彤?”
“大名再取,小名就彤彤。”朱仲钧专断道,“我觉得彤彤非常好听……”
他之前也想要个女儿。
可他这个人,在感情上比较刻薄。
除了顾瑾之和榕南,他对其他人很难投入半分感情。当年,他也想要个女儿的,但是政策不允许。他们的身份,是不好违背政策的。
顾瑾之领养的槐南,朱仲钧不怎么喜欢她。
他想过多次女儿的小名,但是当着槐南,他喊不出来。
他觉得,槐南和他隔了一层。
那种隔膜,是从小就有的。
在顾瑾之和外人面前,朱仲钧还能勉强保持点笑容。但单独和槐南相处,他很少给槐南父亲般的温暖。
槐南慢慢长大,很早熟懂事。
她知道朱仲钧不喜欢她,她也不敢亲近着朱仲钧。
朱仲钧心里那个适合他女儿的小名,便一直没有喊过。
他觉得彤彤,就是适合他女儿的。
“彤彤,很一般。”顾瑾之道。
朱仲钧立马不愿,蹙起眉头。
顾瑾之只得改口,说:“但仔细想想,蛮好听的。”
朱仲钧这才满意。
顾瑾之见他丝毫没有想起床的意思,就道:“你不去上朝吗?”
“这两日事情多,我先偷个懒。”朱仲钧笑道,“太子和你大伯较上劲了……”
顾瑾之忙问:“什么事?”
“太子想任命他的老师袁裕业为吏部尚书,你大伯反对,昨天两人就争得面红耳赤。今日还算要争的,我被他们吵得头疼,先躲躲清净。”
“袁裕业,他太年轻了吧?”顾瑾之道。
“倒也不年轻,只是有些天真。”朱仲钧道,“他和太子亲近,少年得志,妄想将来宣麻拜相,权倾天下,有点不把老臣放在眼里。众人对他不满是日渐加深的……”
顾瑾之没接话。
她也不喜欢袁裕业。
朱仲钧果然这日没有进宫。
他在家里,陪着顾瑾之说了半个上午的话,下午又去看着儿子们习武,他在一旁指点。
到了第二天,他一大清早起来进宫,发现朝臣们交头接耳,纷纷议论着什么。
等开朝的时候,朱仲钧发现顾延韬没来。
朱仲钧有点惊讶。
他想,早上朝臣们交头接耳,应该是议论这件事吧?
太子怎么就惹得顾延韬告假?
首辅是不可两日离朝的,顾延韬这个时候,闹什么脾气?
朱仲钧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
顾延韬那么重权欲的人,又经历过风浪,最是知道轻重的,他不会无故不上朝。
*****
第433节伏邪
三月底,天气渐渐暖和起来。
燕山和彦颖跟着陈鼎文习武,每天都要出身汗。
故而,习武之后,顾瑾之会吩咐乳娘,给他们沐浴,换上干净的衣裳。
特别是燕山的净房,顾瑾之让乳娘和丫鬟们分外小心,这个时节照样熏着暖炉,不能让燕山洗澡的时候受了凉。
饶是如此,燕山还是染了风寒。
顾瑾之最怕燕山生病。
燕山是早产,他的身子正气不足。每次染了风寒等外邪,他就很难将外邪彻底祛除,所以他一般生病,都要持续很长的时间。
哪怕是感冒,他也要咳上半个月。
每次咳起来,他无法入睡,整个人的健康状态急剧下滑。
这几年,顾瑾之多番照料,燕山也仅仅是像个正常人一样。他不像彦颖那么结实强壮。
他的体虚,是天生带来的。而且他才六岁,腑脏尚未长全,现在的调养都必须要循序渐进,否则反伤了他。
顾瑾之也是时刻小心。
染了风寒,也不是乳娘和丫鬟们的错,顾瑾之没有责备谁。
燕山已经大半年没有染过风寒了,故而这次风寒,也算意料之中的。
他风寒一起,顾瑾之立马给他开了治疗外感风寒的葛根汤。
葛根汤由葛根、升麻、苏叶和甘草等组成,都是非常平常的药。
顾瑾之却不放心。让人去大哥的药铺拿药。
后来想了想,大哥的铺子,主要是靠着宫里的供奉维持生计。他平常经常救济百姓不收钱,应该不会有极好的药,都是普通平常的。
而秦申四的药铺,就是靠质量取胜。
“去秦家百草厅抓药吧。顺便告诉掌柜的,是我要的药……”顾瑾之对小厮道。
平常的药,她都这么小题大做,是真的被燕山吓住了。
小厮拿了方子,就去抓药了。
燕山现在开始打喷嚏。又鼻塞。有点难受依偎在顾瑾之怀里。
他见顾瑾之太过于担心,就轻声说:“娘,我不难受……”
他这么说,意味着他现在非常难受。
顾瑾之轻轻摸着他的小脑袋。欣慰他并未发烧。就道:“不难受就好。燕山乖。以后切不可着凉。”
燕山点点头。
像风寒这种小病,对旁人而言只是个小事,对燕山而言却是场个灾难。
他去年在庐州。七月份的时候热感冒过一次,那次也挺严重的。
到了京里,那么冷的天,也没有染风寒。到了春夏时节交替,他的身子不能适应太过于明显的气温变化,就生病了。
燕山从前似乎经常这样。
顾瑾之还替他把脉。
等晚上朱仲钧回来,想和顾瑾之说话,却发现顾瑾之不在屋子里。
他以为顾瑾之去了顾宅,就问身边的丫鬟:“王妃呢?”
“在大少爷那里。”丫鬟回答道,“大少爷生病了……”
朱仲钧心里一紧,燕山生病,对他们夫妻而言,是最可怕的事。朱仲钧衣裳也不换了,连忙也往燕山那边赶。
他一进屋子,就听到顾瑾之和燕山说话声。
燕山说:“……药不苦。娘,明天可以不喝吗?我已经好了。”
朱仲钧不由笑了笑。
明天就不想喝了,足见药是苦的。
燕山却安慰着顾瑾之。
他这么小的年纪,经常有着超脱年纪的懂事,让朱仲钧和顾瑾之都感动不已。
燕山的温和善良,是天性里带来的。
“燕山乖,娘明天再给燕山号脉。若是好了,明天就不吃了。”顾瑾之笑着,把燕山搂在怀里,继续喂他吃药。
直到朱仲钧进来。
燕山喊了声爹。
朱仲钧上前,摸了摸儿子的头,然后问顾瑾之:“燕山怎么了?”
“小疾,有点风寒。”顾瑾之回答。
朱仲钧眉头不经意轻蹙。
对于燕山来说,再小的病都是大事。
他的病总是不容易好。
用顾瑾之的话说,他身子虚弱,无法祛除外邪,使得外邪伏体,渐渐成了伏邪,久治不愈。
朱仲钧面上,也没有表露出担心,笑着道:“的确是小疾。”
然后他也坐下来,陪着燕山说话。
他问燕山,今天和师傅习武得怎样了。
“……爹,我不想习武。”燕山道,“师傅说,二弟有天赋,我没有。爹,我想描红。十舅舅那边有描红的本,他要送给我,我能去拿来吗?”
他觉得习武很累。
彦颖经常到处跑,他比较结实。虽然蹲马步是痛苦的,彦颖却能坚持下来。
燕山却不行。
他每次蹲马步,时间不及彦颖的一半。而拳脚上,他总是做不到位,师傅每次都需要停下来,一个个纠正他的动作。
他的手脚都酸楚难当。
他一开始就手脚酸,他告诉了娘。
娘劝他坚持,说慢慢练,以后就不酸了。
可二弟到了后来,蹲马步的时间越来越长,手脚也不酸痛了。可燕山仍是没有进步。
他远远落后于二弟,又累,这让燕山失去了习武的信心和热情。
他知道自己生病时,父母会特别溺爱他,他就趁机说了自己的想法。
孩子都有自己的小精明。
“你想学写字,这很好啊。”朱仲钧笑道,“我明日给你买描红本。但是,习武能强身健体。燕山,你若是生病了,爹娘都担心呢。习武之后,就不会再生病了……”
燕山抿唇想了想。眼神怯怯的,不情不愿点点头。
顾瑾之则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