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若风以着带有恨意的目光看了一眼门口,一手伸到床上,握住被褥,忍着痛站了起来,以着颠簸的步子走入浴室,以着冷水清洗了一下脏污了的身子。
前二百个日子是梦魇,那么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生不如死……
施若风透过浴镜看着镜中倒映着的自己。
清冷的水自他的发上不断地洒落,水流顺着他的脸颊滑下他的嘴唇,唇瓣上的血依旧流不止……透明的液体被染上了红色……
病态的面容,虚弱的姿态,含恨的眸,被谁淋湿的瘦弱模样……“砰”一声,施若风一手打在浴镜上,浴镜破碎,玻璃碎片一片片地刺入施若风的手、腕、小腿、脚……
施若风喃喃着说:“我不奢望这一切的梦魇有个尽头,只希望……我的恨可以有尽头。”没了恨,他便不会伤心……没了恨,他便可以放宽心。
施若风拿起毛巾擦了擦身体上的水珠,连着血也一起擦掉……只是,它们会不断地从施若风的身体上冒出,似乎要流干为止。
房外传入沈飞催促的声音,偶尔传来黎燕喊“饿”的语句。
施若风从衣柜中随手拿出一件黑衣穿在身上,这种颜色……染上血也看不出来。
施若风走出房间,在沈飞冷眼黎燕讥讽的注视下走入厨房,双手速度地从冰箱里拿出菜,洗洗切切。
隐约中,从客厅的方向传来黎燕的抱怨声,她说:“他做的东西可以吃吗?”
沈飞说:“还好。”
“……可是,我不喜欢他。”黎燕厌恶地说。
沈飞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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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施若风做好了菜肴,送入饭厅摆好饭桌后,黎燕才与沈飞一同走入饭厅,沈飞依旧绅士地为对方拉开椅子。
两人坐在椅上慢慢享用晚餐,忽然,黎燕以着研究的目光看施若风,沈飞问:“怎么了?”
黎燕说:“嗯,没什么……只是,好浓的血腥味儿。”随后,把手中的筷子扔到桌上,皱着眉头问:“你有没有洗干净。”
施若风一愣,头低下,说不出话来。
沈飞看向施若风,说:“施若风,把这里收拾干净。”之后,偏首,看向黎燕,道:“我们出去吃。”语毕,从餐桌上起身,搂着黎燕的腰,走了出去。
两人走了,独留下施若风一人。
施若风忽然感到很寂寞,他……想起了家人。
人到伤心时,最先想起了的便是最亲的人……他,只剩下家人了。
颤抖着手,施若风走到话机旁想要给母亲打电话,却又怕让母亲担心,最终作罢……不知多少次,多少个幽静的夜,施若风拿起电话,却始终没有按下一个数字键。
施若风一手捂着嘴,把电话转到与父亲同住的房子。
电话的铃声不断,可是对方无人接听……无论时间如何过,对面就是无人接听。
施若风的心立刻沉了下来,可是又想到父亲失去了舌头,不会说话自然就不会接电话……可是,铃声响了这么多次,为什么还不接?
施若风看向客厅里挂着的表,指针指向八,还不算太晚。
犹豫了一下,施若风怀着一颗揣测的心一步步地走向门口的方向……
推开门,施若风的心急促且不安,他并未穿上鞋子便直接跑出房子,坐上电梯,走出这栋楼,走出这个小区。
冬日的天空飘着细细的雪,夜,所多的店均开着门,发出各色的灯色,极其耀眼。
街道上的行人以着诡异的目光看着施若风,回头率百分百。
施若风赤 裸裸的脚踩在冰冷的雪地上,一步步地朝着自己的目的地行去。
那里是落成最为落魄的街道,是一间租用的小平方。
施若风走了几个小时,才走到那个地方……那间房子此刻亮着灯。
施若风加快脚步走了进去,推开门……门并未锁……
当他打开门,那一瞬间映入他眼中的的血腥,让他的身子颠簸,差点儿昏倒。
他的父亲年迈的脸上有着痛苦,他的四处围绕了无数的黑衣人,对着他的父亲拳打脚踢。
有人说:“这样教训这老家伙,飞哥应该满意了吧?”
另一个人接话:“听说都是飞哥那小男宠不听话,连累了这个人。”
“你不知道,这个人赌博把孩子输给了飞哥……”
众人边踢着施若风的父亲,边聊天。
施若风的父亲双手抱住头,身上灰白的污衣被血色沾染。
施若风一手捂助脸,轻轻地喊:“不要打了……不要打了……不要打了……”重复了无数遍的话语,声音越来越加大,施若风冲向前,抱住自己的父亲,为他承受着众人的拳打脚踢。
当一个人不再害怕死亡时,第一个想到的……或许是自己的血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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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若风的父亲呼吸及其微弱,当眸中映入施若风时,轻轻地抱住他,努力地翻转过身,用着自己的肉体承受着众人的殴打。
施若风的父亲以着血痕累累的手,在地板上写着:不要牵挂我,我生不如死……让我死……
这一个个的字,化成了利剑,深深地刺入施若风的心头。
施若风想,他宁可他的父亲这一辈子遗弃自己,也不想要这迟来的爱。
当可以得到真正的父爱时,又立刻失去……这是最为残酷的……
施若风又一次哭了,为了自己的父亲……
那群人中有人住了手,说:“这个忽然冒出来的人是谁?”
“谁知道,打扰到我们就要打!”有人说。
蓦然,静夜里传来一阵电话铃声,那人接起电话,面色瞬间变得惨白,一连“嗯嗯嗯嗯”了数声后,让所有人住了手。
众人不解地看他,他说:“是飞哥,飞哥问是不是有一个少年来这里……”语毕,众人的目光一同射向施若风。
那人扯住施若风的手腕,把他从施若风的爸爸身下扯出来,问:“你……是施若风?”
施若风不作回应,他说:“飞哥说,如若有,把这那个少年送回他的公寓。”
众人“啊”了一声,拖着施若风走出这个房间,任是施若风如何挣扎,却也挣不过他们的蛮力,唯有回首看着他倒在地上的父亲。
施若风的父亲对着施若风伸手,施若风想要握住,想要抓住父亲手上的温暖,可两人的距离却只是越来越远……
父亲以着唇语,轻声说:你要逃,逃到你妈妈的身边。
施若风不断地点头,说,“我知道我知道……”可是,现在的我放不下你……以前放不下,现在更是放不下……所以无法逃……
然后,施若风被人带走了,进入一辆黑色的车内,打开引擎,车子行驶于街道行。
施若风走了几个小时的路程,靠着交通工具却只用了二十分钟。
当车进入小区内,施若风被人架出车,坐上电梯,直达三十二层时,施若风抹净了泪水。
电梯门开启,走出去时沈飞已等在电梯门外多时。
众人相继叫了一声“飞哥”,沈飞并未理他们,他冷眼看着施若风,阴鸷地质问:“谁准你离开这个地方的?”
施若风答:“我,只是想去看看爸爸。”
沈飞冷笑,对着施若风的脸颊就是一巴掌,狠重地力道让施若风的身体踉跄了一下,险些跌倒,沈飞立刻拉住施若风的手腕,拖着他走入房间,随后关上门,把一干手下锁在了门外。
沈飞说:“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吗?不许擅自离开这里。”
“是,以后……不会了。”为了父亲,他也不会这样。
沈飞一把推开沈飞,双手环胸,道:“下次,你再惹我生气就不光是殴打你父亲这么简单……我不会去毁掉你父亲的手,可砍掉他的双腿,他的双耳倒是无所谓。”沈飞语气甚是淡然,可说出的话却字字扎入施若风的心底。
施若风说:“对不起,我不该擅自走出去。”
沈飞冷哼一声,走向二楼的阶梯,说:“……这次,别想我这么轻易原谅你,明日下午我会记得带你去见你父亲。啊,晚上记得煮夜宵。”
每一次,当沈飞带着施若风去见他父亲时,他的父亲便会少了什么东西。
“是。”施若风双手握紧成拳,轻轻应了一声是,目送着沈飞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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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风先是洗了一个澡,把身体弄得干净……血,已经止住了。再度从衣柜中挑出一件黑色的衣裳,施若风走入厨房煮了一碗面,放到一个托盘中,准备好筷子,便端着托盘走向二楼。
施若风敲敲门,屋内沈飞以着慵懒的声音,说:“进来。”
施若风推门而入。
沈飞的房间是以黑白为主色,整个房间除了单调的黑就是白,看起来清冷而干净。
在角落出有着一间透明的浴室,玻璃中冒着朦胧的水气,里面依稀可以看到一个人影。
施若风把手中的托盘交到沈飞的手中,推门出去了。
这一天的杂乱就好像未曾有过,施若风平静的样子……就好像这一日发生的种种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隔日,施若风早早做好了早餐,七点钟整,沈飞一身清爽地与一脸困倦的黎燕走下楼。
沈飞说:“若风,为我准备一份午餐,嗯……这回就不要爱心了。”
“是。”施若风淡漠地应是,随后走出饭厅进入厨房。
当施若风为沈飞打包好饭菜,送入饭厅,打算走出去时,沈飞忽然拉住了施若风的手腕。
施若风抿抿嘴,不语。
沈飞说:“今日,你不要上学。”
“今天要考试,不能不去。”
“我命令你不许去……”
“可是……”施若风皱眉。
“你要反抗?”
施若风沉默,这时,黎燕开口道:“让他去如何?我倒想看看那女孩儿知道施若风是这种人之后,还会不会喜欢他。”
施若风面色铁青,沈飞沉吟片刻,道:“若风,不许乱跑。”
“……是。”
施若风说:“我先走了。”
“嗯。”沈飞淡淡地回应。
施若风走入房间,把书本装入书包中,背上书包,走出房间穿上鞋子,要出门时被沈飞叫住了。
沈飞漫步到施若风的面前,一手抚上施若风的脸颊,轻轻地抚摸着,说:“已经半年了。”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眼就相处了大半年。
施若风不语。
沈飞又说:“你的刘海又长长了……该剪了。”
施若风点点头,拿开沈飞的手,转身想要离开,却被沈飞握住了手腕,扯入他的怀中,轻轻地拥抱。
沈飞说:“总觉得你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的父亲在您手上的一天,我就不会离开您。”希望这样说,就可以保护父亲的命。施若风在沈飞的怀中挣扎。
沈飞微笑,放开施若风,眼看着施若风自自己的怀中挣脱,打开门离去。那一刻,沈飞伸手,想要抓住施若风……可是抓到的只有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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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若风走下楼,便被沈飞的手下带入车中,向学院的方向行驶,中途,路道上起了车祸,街上堵车,耽误了好长时间。
当施若风走下车时,已经是许久以后,这时间足够沈飞与黎燕用完早餐,送她到校。
施若风走入学院,却发现众人看着他的目光及其诡异。偶尔,会有人说:“就是他呢,那个被男人包养的小白脸。”
“这是不是真的啊?男人也能被包养?”
“这有什么,你都不知道,传闻他还跟那个男人Zuo爱呢。”
“好恶心,是个同性恋呢,会不会有什么病……”
……
留言纷纷,随着每一句伤人的言语,施若风向校园埋进的脚步更显沉重,当他走入班级时,喧闹的班级立刻转为寂静,无数鄙视、嘲讽、好奇、厌恶……隐含着各种情绪的目光同时投到他的身上。
然后,不知是谁开了头,拿着一个橡皮泥扔到了施若风的身上,一人起了头,无数人跟随,无数的橡皮、铅笔、书本……一瞬间,同时扔到他的身上,一直一直……
无数的东西砸在施若风的头上、脸上、身上,疼……明明如此疼,可是他却迈不动脚步,离不开这个地方。
这时,黎燕从位置上站起来,大声说:“林暧,你不是给施若风写情书了吗?似乎还送了定情戒指呢……”语毕,她晃晃自己戴着钻戒的手指。
林暧闻言,略带气愤地从位置上站起来,说:“谁会喜欢这种恶心的同性恋!”
同性恋,在这群才上高中的学生心里是个恶心的词汇。
林暧以着恶毒的言语骂着施若风,同时从桌上拿出那个与施若风是情侣戒的戒指,砸向了施若风的脸。
施若风咬住嘴唇,没有办法反驳众人嘴里口口声声的“恶心的同性恋词汇”。
当上课铃声响起,教师手中拿着试卷走入班中时,同学们就像是从一个鼻孔中出气一般,纷纷说不愿意和被男人H的小白脸施若风一同学习。
教师面色一白,把施若风叫出了教室。
教师问:“你要怎么办?”身为教师,他的面容及其平静,可是从语气中却能听到轻微的蔑视。
施若风低头不语,教师说:“施若风,你要懂……哪怕是你执意要在这个班,对着这么多学生也是没有办法的……不要让老师为难。”
嘴里说的好听,言下之意确是让施若风自动退学。
施若风点点头,说:“我知道了,老师。”语落,他转身离开。
施若风走出校园,向着与他父亲共同居住的小房子走去,当他走到门口,轻轻推开门时,在心中叫了一声“爸爸”。
走进屋内,房内有着浓重的血腥味,在石墙的边儿,他的父亲躺倒在血泊中,他的手中紧紧攥着一个相册。
施若风快步冲上前,走入血泊中,裤脚、鞋底、身上沾染了鲜红的血液。他的双手一次又一次地摇晃着自己的父亲,嘴里喊着“爸爸爸爸爸爸”,许久许久也没有等到父亲的回应声。
双手颤巍巍的,他探了探父亲的鼻息,已经……停止了呼吸。
施若风咬住嘴唇,眸中有着苦涩,双手拿起父亲手中相册,翻开第一页,是父亲的遗言。
若风,爸爸对不起你……若风,你要逃走,不要再被那些人牵制了……爸爸这一死,希望你能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