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的脸上又是一个帅气的笑容,但那扬起的嘴角却不知为何有了些许轻蔑。
“那就当你已经死了吧!”冥无可无不可的说:“反正,就算你真没死,你也赢不了夏莫栩,就算站起来,也不过是再死一次罢了。”
听见冥的话语,郝壬一阵沉默,然后,他平静的说:“冥,如果你知道的话,请告诉我复活的方法,就算打不赢,我也必须再打一次。”
郝壬顿了顿,将视线瞥向远方的天脉广场:“因为,有人还在等我回去。”
像是听见多好笑的笑话般,郝壬的话,让冥先是怔了怔,然后仰头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黑发少年笑弯了腰,那双闪动著异光的黑瞳,明镜般倒映著郝壬身后的天山草原:“浪郝壬,你问我?‘炎’……你竟然问我怎么复活?”
“炎”字入耳,郝壬瞬间呆住,完全不知道冥在说什么。
“我的火炎……”冥轻蔑地笑著:“你是永远不会死的,就算夏莫栩那拳没有碰巧砸中你怀中的炎白佩,你的生命也不会有结束的那天,你的命运,注定得忍受万年孤寂,在纯黑色的炼狱中腐朽,直到你选择另一个自己来承受为止……”
完全听不懂冥在说啥,但有一句话,却突如其来的刺入了郝壬的脑海中。
“……夏莫栩的‘碎’,打中了炎白佩?”错愕地,郝壬大声问,却发现“冥”整个人都在逐渐缩小,朝远方缓缓飘去。
然而,他却又看见冥带著些许不羁的嘴角,无声地说出了一句话。
“浪郝壬……我的火炎哪……其实你根本没那么懦弱的。在你以为自己不敢收下炎白佩之时,其实,你早已接受了蜃龙螭吻,只差你自己还没发现而已……”
冥笑著笑著,然而,那微笑却越来越透明,当郝壬欲言又止的想追上去时,他已经消失在一片虚空之中,只留下一句话漂荡不去。
“那么,就用行动告诉我,如果一切能够重来,你会做些什么,浪郝壬……”
声音如某种幻象,将郝壬所见的景象全部扭曲了,夜色中的天山草原,地上的“尸体”与逐渐远去的夏莫栩,在刹那间全部幻成了浑沌,一切就好像是晕散的水彩画,全部都失去了意义。
然后,郝壬再次听见了那声,来自体内深处的碎裂声。
“啪!”
时间声音响起时仿佛成为永恒,当郝壬抬头时,他看见夏莫栩的拳头就这么印在自己的胸膛上,那号称能粉碎这世上一切物质的“碎”,正幻化为两层光圈,从他的怀中爆开。
分不出一切是真实抑或幻觉,当声音消逝时,郝壬终于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拳头打到身上的那一刹那,鲜红的血液从他的胸口涌出,痛觉让他再次发觉自己置身于现实世界。
他并没有倒下,他的心脏也没有碎裂,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白色的粉末,从他的怀中雪片般的散落,化为晶莹的沙尘,在风中转瞬消失。
刚才他所看见的一切,只不过是幻觉罢了,都发生在怀中物体碎裂的瞬间,当郝壬发现这一点时,他猛地看见了一条纯白色的炎龙出现在自己身上。
就像是整个人烧起来般,郝壬的体表都覆满了一层白色的火焰,而一个纯白的龙头,也从他的胸口探出头来,平静地看著他。
那是一条双眼特别巨大的龙,尽管整条龙都是由透明的白炎构成的,仍旧可以从那双炎瞳中看见炯炯的神光,蜃龙螭吻,郝壬知道,那是它的名字。
一条,看穿了郝壬的心事,给了他幻觉,并让他从幻觉中省视一切的龙。
当郝壬和龙的眼神交会时,他想起了一句话。
“守护任何人、任何事物,都是需要力量的,热血有时无济于事,没有力量的人,什么都做不到。你比谁都还要明白的,不是吗?”
龙平静地注视著他,像是在重覆著殷唯的问句,错愕于眼前的景象,夏莫栩怔怔地后退几步,只留下郝壬与“螭吻”无声的对看著,进行著仿佛永恒的问答。
“在你以为自己不敢收下炎白佩之时,其实,你早已接受了蜃龙螭吻,只差你自己还没发现而已……”
冥曾说过的话从脑海中一闪而过,看著眼前的螭吻,郝壬知道,答案早已是确定的。之所以会看到幻觉,并不是螭吻的意思,而是他自己想看到。龙不会自主性的影响任何人,能影响自己的,只有自己。
“瞳眬”无所不见,郝壬看见的,不过只是他心中的后悔,那是一种属于反省的力量,尽管只是幻觉,但确切无疑的,郝壬知道自己已经死过了一次,只因为他没有守护的力量。
那如今,一切重来了,他会怎么做?
郝壬看著螭吻,接著,他缓缓地伸出手来,放在螭吻的龙头上。
坚定无比的,郝壬就这么抓住了螭吻的龙头,像是握住了自己的答案般,他的手上,缓缓地出现了第三条龙。
唯大哥,对不起,我始终没能主动的去接受你的炎白佩……郝壬平静地想著,倘若不是夏莫栩的这拳,或许他永远也不会收下蜃龙螭吻。
但是如今,他却知道自己不再有一丝犹豫。
止戈为武,引起干戈的是武,化解干戈的,也该是武。
倘若想要守护他珍惜的一切,郝壬需要这条足以看清自己的龙,是螭吻让他看见自己,也是螭吻,将赋予他足以守护一切的力量。
“那么,就请你把力量借给我吧,蜃龙螭吻。”第一次的,郝壬如此奋力地抓住了龙头,将整条纯白色的炎龙压入了自己的手臂:“以浪郝壬这个名字,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主人……”
白色的火炎迅速扩散,将郝壬的视野与他整个人剥离,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他的世界已然完全不同。
仿佛整个世界都是他的眼睛般,郝壬看见了夏莫栩,也看见了自己,从正前方、正上方、正左方、正右方、正后方、正下方、斜前方、斜上方、斜下方、斜后方……那就像是站在一堵有著无限多台电视的电视墙前,每个画面,都深深的烙印在郝壬的脑海中。
然后,郝壬就这么从无数个方位看见了自己的头发,瞬间变成了纯粹的白色,那是一头雪白的长发,从额前尽数往后背梳去,刺乱纠结得像是龙的睫毛。
而在那雪白色的双眉之下,则是一双紫色的眼睛,虽说还是保持著蒲牢的紫眼,但紫色的瞳却整个消失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两条盘旋成环形的白龙,龙头各自置于环形的中心,化为郝壬的左右两眼。
“瞳眬”
白色的草书字从眼前亮起,在那一瞬间,郝壬紫色的双眼中,出现了一条龙,以龙的角度,俯瞰著这个世界。
“……然后,我们一起把夏莫栩,打得爽歪歪吧!”平静地,郝壬这么说著,双眼中倒映著整个世界。
听见了这句话,像是感应到什么般,夏莫栩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不可置信,他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郝壬的手亮起了些许橙炎,按在刚才“碎”拳击中的地方,所有的伤口都在瞬间消失殆尽了。
地上最强的拳劲,破裂的仅仅是炎白佩,郝壬受的伤、流的血,不过只是炎白佩的碎片造成的而已,真正致命的刚拳劲,早已被炎白佩粉碎时炸起的灵力波给抵销掉了。
而破裂的炎白佩,给了郝壬夏莫栩最怕的第三条龙,当昆脉的宗继低头看向郝壬的左手时,那上头已经出现了三条纠结的黑色龙形。
“不可能!没可能的!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刚好的事情!”夏莫栩狂吼。
“就是有这么刚好。”白发少年平静的说,不疾不徐地向前走去:“摸鱼,让我们……做个最后的了断吧!”
夏莫栩不可置信地握紧了拳头,看见郝壬的平静,他不由得惊恐地退了几步。
“不可能……不可能的!”脚步从后退瞬间化为直进,才不过一个瞬间,夏莫栩的黄炎拳就朝郝壬当头射来,撕裂空气炸起了恐怖的爆炸声,那是当初足以粉碎阮立趴头颅、破坏整个白石擂台的必杀一击,没有肉眼看得见他拳头的轨迹。
然而,郝壬却看得一清二楚,他看见夏莫栩的身形缓缓地下压,踏断地面的草茎溅起些许泥沙,他看见夏莫栩往前跨的第一步,看见每个黄炎在空中燃烧的光影,他看得见夏莫栩脸上扭曲的肌肉线条,他眼中的每一丝惊怖畏惧。
只要他想,他甚至可以直接透视夏莫栩皮肤下的经脉、血管中的血球、脑中运转的每一束神经。
直到此时,他才终于明白殷唯那句“瞳眬并不是一种视觉”的意思。
那是一种近似于第六感的直觉,他不只看见了夏莫栩的外表,他还“看见”了夏莫栩的心跳声,“看见”了夏莫栩沸腾的体温,“看见”了夏莫栩浓重的吐息,“看见”了整座天山山脉上的一花一草一木,每只栖息在草丛中的虫子,每个微弱的心跳声。
一切,都是如此的清晰。
他从无数个方位注视著夏莫栩,原本高速的一切,此刻却都像是在做慢动作,郝壬从来无法想像自己能有这么强的眼力,他只是轻描淡写的侧身一避,就看见夏莫栩的黄炎拳落空于一片空气中。
一拳落空,夏莫栩一个转身,拳头又是暴雨般朝郝壬飞射而来,然而白色的身影却只是不断用最小的动作闪过他的所有攻击,还不到两秒,郝壬就这么闪过了夏莫栩十多拳,让后者的脸上开始不自觉的抽搐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
夏莫栩不顾一切的吼著,拳头越打越快,但仍然没有一拳是打得中目标的。
他不敢相信的是,就算郝壬的动作完全没有变快,但每每他的拳头要打到人时,白发的郝壬总会小小的侧个身,让他的拳头以毫厘之差划过衣角或脸颊,那是多么精准的计算,都发生在出拳那短短不到零点一秒的时间内。
即使一拳都没命中,夏莫栩仍旧疯狂的攻击著,终于,在落空数十拳后,他的拳上终于传来了一声结实的“啪”声。
打中东西的实感让夏莫栩惊喜地抬头,不看还好,一看之下,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在往下沉。
他烧著强劲黄炎的拳头,被郝壬的手稳稳的握在掌心中,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郝壬早已轻而易举地算出他的拳该在什么时候力竭,因而握住了他的手,让他的刚拳劲瞬间化为无形。
再来,是一记紫炎拳,直挺挺轰在夏莫栩的脸上。
刚气劲迅速护住头脸,当郝壬的拳头命中夏莫栩时,夏莫栩的脸已经变得比钢铁还硬,所有的紫炎都被弹开了。
“哈哈哈……”两人动作僵住之际,夏莫栩边狂笑边吼著:“没用的!浪郝壬!你不可能打穿我的炎黄纯刚!不可能的!”
郝壬没有回答,只是又握住了左拳,突如其来的,另一记紫炎拳就这么打在夏莫栩的肚子上,让他如虾子般疼得弯下了腰,整张脸都是冷汗。
不可能!夏莫栩看见自己滴落在地的冷汗,张大了嘴,双眼中竟已有些茫然。
“打不穿就别打,别以为我看不到,你的炎黄纯刚又不是万能。”郝壬笑笑:“你挪用黄炎防御我的拳头时,其他部位自然会弱掉,脸硬没差,我打你肚子!肚子硬没差,我踢你老二!老二硬的话就……”
接著,又是一脚用力的踹在夏莫栩的双腿之间,强大的炎紫柔劲瞬间贯体,夏莫栩还来不及呻吟就整个人跪了下来。
“……就还是踢你老二!”郝壬收脚,事实证明夏莫栩一点都不硬。
夏莫栩跪倒在地上一阵急喘,就在郝壬以为他会倒一阵子时,昆脉的宗继突然咬牙狞笑,抓住了一大把泥砂往郝壬眼睛甩去。
夏莫栩手法快到难以想像,郝壬还来不及反应就看见一丛黄色的沙土朝脸飞来,他才刚要闪避,却发现地上的夏莫栩早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抓住了他的脚。
“浪郝壬,你又中计了!”
泥沙跑进眼睛和口鼻里,郝壬不由得闭眼咳了起来,注意力也随之分散了开来,他才刚开始觉得情况不对,肚子上就被夏莫栩反击了两拳,然后又被他强大的手劲拉倒在地。
郝壬背脊才刚落地,夏莫栩的膝盖就压上了他的胸口,随之而来的是朝脸而来的一记黄炎拳,郝壬耳际轰然一响,他的左脸已经被夏莫栩狠狠的打中了,痛觉使得整个“瞳眬”的视野模糊了起来。
发动“瞳眬”,需要的是无比的注意力与专注力,一被夏莫栩打中,郝壬的眼力登时缩减了至少一半,再加上被夏莫栩压在地上无法动弹,身上骨折声再次响起,刹那间他又中了至少两拳。
可恶,这样下去会死……郝壬咬牙,为自己的粗心后悔万分,“瞳眬”再次凝聚,他双手同时抓住了夏莫栩的脑袋,趁他将炎黄纯刚凝聚于手中时,一记头槌就这么撞上了他的脑袋。
“咚!”
响亮的撞击声从额上响起,夏莫栩完全没想到郝壬还能出这种怪招,竟然就这么被撞了开来,两人的身影一击骤分,郝壬这才喘著气站起了身,勉强压住身上的骨折,鼓起了橙炎试著治愈伤势。
橙色的火花亮起,突如其来的,郝壬却发现所有的橙炎都消失了,像是点不著的打火机般,火苗就此失去了踪影,连带全身都失去了力气。
灵力用尽?这时,郝壬才想起了他从未想起过的这句话,饕餮的灵力毕竟还不是无限,而距离他上次用饕餮的“噬”吃东西,早已经超过三天了。
完了。
郝壬心中一凉,眼中的世界也随之开始亮暗了起来,从“瞳眬”中看出去,一切都模糊了起来,他与夏莫栩的战斗已经拖得太久了。
夏莫栩的身形缓缓落地,然后再次握紧了拳头,当两人怀著各自不同的心思相互看著的时候,他们都明白了一件事。
两人都已经到了尽头,这一战,拖太久了。
已经是,最后的一役了。
“一拳,决胜负吧?”冷冷地,夏莫栩问道,印象中,那是三天前两人在擂台上,没有完成的那记最后交手,这时,再次从夏莫栩的手中化为炽热的黄炎。
“来啊,没在怕的!”郝壬回答,一如他三天前也是如此的回答,而体内最后的灵力,也随之在他的手中化为炽热的紫炎。
夏莫栩沉默著,浪郝壬也沉默著,仿佛是宿命的对决,两人都知道,这记交手后,一定会有一个人倒下。
他们从头到尾都是两个完全相反的人,永远不可能同时并存,如果今天不做个了断,就会永远是彼此最大的障碍。
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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