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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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圣经-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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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拍摄下来?”她闭著眼间。 
  “是的”你盯住她,目光在她周身上下搜索。 
  “全都能拍下来?” 
  “没有遗漏。” 
  “你不怕?” 
  “怕甚麽?” 
  “你说你如今已无所顾忌。她说她更不在乎。你说这毕竟是香港,中国离你已非常遥远。你起身重新贴住她,她叫你把顶灯关了,你於是又进入她润滑的肉体里。 
  “深深吸引你?”她微微喘息。 
  “是的,埋葬口”你说你就埋葬在她肉里。 
  “只有肉” 
  “是的,也没有记忆,有的只是此时此刻。” 
  “她说她也需要这样交融在黑暗中,一片混沌。 
  “只感受女人的温暖……” 


  “男人也滚热的,很久没有过…” 
  “没有过男人?” 
  “没有过这样激动,这样哆嗦……” 
  “为甚麽?” 
  “不知道,不知道为甚麽……” 
  “说说看,” 
  “说不清楚……” 
  “来得突然,毫无预料?” 
  “别问。” 
  “可你就要她说!她说不。你并不放过,一次次深入,一而再追问,因为偶然相遇?因为相互并不了解?因为陌生才更刺激..或是她就追求这种刺激?她都摇头说不。她说她早就认识你,虽然是许多年前只见过两面,可那印象还在,而且越来越清楚,还说她刚才,几个小时前,同你一见面就受触动。她说她不随便同人上床,并不缺男人,也不是购货,别这样伤她……你受了感动,也需要同她亲近,不只是性刺激,这香港於你於她都是异地,你同她的那点联系,那记忆也是十年前,隔海那边,还在中国的时候。 
  “那是在你家,冬天夜里……” 
  “那家早已查封了。” 
  “你那家很暖和,很特别,气氛很温暖……” 
  “是热电站的管道供暖,暖气管总很烫,房里冬天也只要穿件单衣。你们来的时候,都穿的棉大衣,还翻起领子。” 
  “怕被人发现,给你惹麻烦” 
  “倒是,楼前就经常有便衣,夜里十点下班,再站下去够呛,北京冬夜那呜呜的风。” 
  “是彼特突然想起来看你,也没给你打电话。他说带我去你家,你们是老朋友,夜里去更好—免得碰上盘查。” 
  “我家没装电话,怕朋友们在电话里随便乱说,也避免同外国人往来。彼特是个例外,他来中国学的中文,当年热中过毛的文革,我们时常争论,算是多年的老朋友。他怎样了?” 
  “我们早就分手了。他在一家德国公司驻中国的办事处当代表,找了个中国女孩结婚带回德国去了。听说他现在自己开家小公司,也当了老板。我那时候刚去北京学习,中文还讲不好,同中国人交朋友很困难。” 
  “记得,当然记得,你进门脱了棉大衣,解下毛围巾,好漂亮的一个洋妞!” 
  “胸很高,是不是?” 
  “当然,一对大奶,白里透红,没抹唇膏嘴唇也这样鲜红,特别性感。” 
  “那时,你不可能知道!” 
  “不,这麽艳红,不会不注意。” 
  “那也因为你房里很热,又骑了一个多小时的车。” 
  “那”晚你默默坐在对面,没说甚麽话。” 
  “我一直努力在听,你和彼特滔滔不绝,谈的甚麽记不得了,再说那时我中文也听不很懂,可我记得那一夜,感觉奇特。” 
  “你当然也记得那冬夜,房里点的蜡烛,更增添点温暖,从楼下望你这窗户也不清楚有没有人在。你终於争得了这麽个小套间,有个像样的窝,有了个家,可以抵御外面的政治风雨。她背靠书柜坐在地毯上,出口转内销的剪羊毛地毯,那怕是减价的次品也够奢侈的,足足抵你一本书的稿费,可你那本毫不言及政治的书却给你意来许多麻烦。她衣领敞开,窿起的胸脯特白,光溜溜的黑丝袜,那双长腿也特别诱人。 
  “别忘了,你房里还有个女孩,也穿得很少,好像还赤脚,我要没记错的话。” 
  “通常是裸体,甚至在你们进门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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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了,那女孩是我们都喝上酒,坐了好一会,才悄悄从那间房进来的。” 
  “你们显然不会立刻就走,我叫她过来的,这才套上条裙子。” 
  “她只同我们握了握手,一个晚上也没说甚麽话。” 
  “同你一样。” 
  “那一夜很特别,我还没见过中国人家有这种气氛……” 
  “特别是,有个突如其来的德国白妞,嘴唇鲜红……” 
  “还有个赤脚的小京妞,苗条可爱……” 
  “晃晃的烛光……” 
  “在你那挺舒适暖和的房里,喝酒,听窗外寒风呼呼叫…” 
  “就像这会一样不真实,外面没准还有人站岗……” 
  “你不由得又想起这房里有可能在录像。 
  “还不真实吗?” 
  “她夹紧你,你闳上眼感受她,搂紧地肉乎乎的身体,喃喃道:”不用天亮前就走……” 
  “当然不用…”她说,”我当时并不想动,大冬夜还得再骑一小时占自行车,是彼特要走,你也没有挽留。” 
  “是,是的。” 
  “你说你也一样,还要骑车送她回兵营。 
  “甚麽兵营?” 
  “你说她在军队的医院当护士,不许可在外过夜。 
  “她松开你问:”说的是谁?” 
  “你说的是她那军医院在北京远郊的军营,每星期天地上午来,你得星期一凌晨三点以前动身,再骑上两个多小时的车,天亮前把她带回部队驻地。 
  “你说的是那个中国女孩?”她抽身推开你,坐起来问。 
  “你睁开眼见她那双大眼凝视你,有些抱歉,只好解释,说是她谈到了你当时的那位小情人。 
  “你很想地?” 
  “你想了想说:”可这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早已失去联系。” 
  “也没有她的消息?”她屈腿坐了起来。 
  “没有,”你也从她身上起来,回到床边坐下。 
  “你不想找她?” 
  “你说中国,对你来说已非常遥远。她说她明白。你说你没有祖国。她说虽然她父亲是德国人,可母亲是犹太人,她也没有祖国,但摆脱不了记忆。你问她为甚麽摆脱不了?她说她不像你,是个女人。你只说了个啊,便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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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需要一个窝,一个栖身之处,一个可以躲避他人,可以有个人隐私而不受监视的家。他需要一间隔音的房间,关起门来,可以大声说话,不至於被人听见,想说甚么就说甚麽,一个可以出声思想他个人的天地。他不能再包在茧里!像个无声息的辅,他得生活,感受,也包括同女人尽兴Zuo爱,呻吟或叫喊。他得力争个生存空间,再也忍受不了这许多年的压抑,也包括重新醒觉的欲望,都不能不有个地方发泄。 
  “当时他那个小隔间刚放得下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和一个书架,冬天装上取暖的煤炉和铁皮的抽风管道之後,再多一个人在房里都难转身。简易的隔墙後面,那对工人夫妻夜里行房事和婴儿撒尿全都能听见。那院子还有两户人家,公用的自来水管和下水道都在院里。那姑娘每次来他这小屋都在左右邻居注视下,他得让房门半开,不是闲扯,便是喝茶。他结婚十多年来一直分居的妻子通过作家协会的党委就找居民委员会调查过,党甚麽都要管,从他的思想、写作到私生活。 
  “这女孩来找他时穿的一身过於宽大的棉军装,戴的红领章,涨红个脸,说看了他的小说非常感动。他对穿军装的女孩有所戒备,又见那一副娃娃脸,便问她多大。女孩说军队医校还没毕业,正在部队医院实习,今年,说的是当年,十七岁了。他想正是女孩子容易动情的年纪。 
  “他关上房门,同这姑娘接吻时还没拿到同他妻子离婚的法院判决。他屏息抚摸那女孩时,同样也听见邻居在院子里放水、洗衣、洗菜、往下水道倒脏水和过往的脚步。 
  “他越益明确,所以需要个家并不是拥有个女人,要的首先是一个不透风雨的屋顶和四堵封闳而且隔音的墙。可他并不想再娶妻,这十多年徒有法律约束的婚姻已经够了,他得放纵一下。对女人他、心存疑虑,尤其是可能倾、心爱慕的这种年轻漂亮似乎有出息的姑娘。他已经多次被出卖和告发过。还在上大学期间,他爱上同班的一位女生—长相和说话的嗓音同样甘甜。这可爱的姑娘又追求进步,向党支部书记汇报思想,把他对当时共青团倡导青年必读的革命小说一青春之歌一的挖苦话顺带也报告了。这女生当然不是故意害他,对他也并非毫无情意,可越是多情的姑娘相反越止不住向党交、心,如同有信仰的人需要向神父忏悔内、心的隐秘。共青团支部便认为他思想阴暗!这还不那麽严重,虽然他未能入得了团,大学还是让他毕业了。严重的是他妻子,要是告发有据,拿到他偷偷写下的那怕是一张纸片,那年代就足以把他打成反革命。啊,那革命的年代,姑娘们也革命得发疯,革命得令人恐怖。 
  “他不能信任这么个穿军装的女孩子。人来向他请教文学的,他说当不了老师,建议去大学夜校。现今有各种各样的文学班,交点钱就可以报个名,过两年还能多拿个文凭。这女孩问他读些甚麽书才好?他又说最好别读教科书,图里日馆大都已重新开放,是凡以前招林木的圭日不妨都可找来看看。这姑娘说也想学习写作,他劝说她最好别学,弄不好只会耽误前程,他自己就麻烦不断。这么单纯的女孩,穿的军装又学了医,前途就很有保障。可这女孩说她并不那麽单纯,不像他想像的那样,她想知道更多的东西,想了解生活,这同穿军装和学医并不矛盾。 
  “他对这女孩并不是没兴趣,可他宁愿同在社会底层泥坑里滚打过的那种滥妞轻轻松松做场爱,不必费口舌去教这女孩甚麽是生活,而何谓生活?只有天知道。 
  “他无法对来求教的这女孩解释甚麽叫生活,更别说何谓文学,恰如他无法向领导他的作家协会党的书记解释他之所谓文学,无需由谁指导乃至批准,因此,他才屡屡倒楣。 
  “面对这麽新鲜可爱的姑娘穿的那身军装,他动不了、心思,更没有遐想。他没有想到碰她,更没想到同她上床。这女孩还来从他书架上取走的几本书,说都看了,面孔红扑扑的,刚进门还微微喘息。他照样给她泡上一杯茶,像接待约稿的编辑那样让她在房门背後靠书桌的椅子上坐下,他则坐在书桌前的另一把靠背椅上。这小房里还有一张简便的沙发,那时已入史一,屋里安上了取暖的煤炉,沙发便挪到紧挨床头的墙边。要让这女孩坐到沙发上,煤炉上安的铁皮抽风管道便挡住脸面,谈话不很方便。他们就都坐在书桌边,这女孩手还在抚弄还来的那几本因为反动和Se情曾经招禁的小说,就是说,这姑娘已经尝了禁果,或者说知道甚麽是禁果才这麽不安。 
  “他注意到这女孩的肌肤始於那纤细柔嫩的手,近在咫尺,还不停抚弄书。这姑娘也注意到他在看她那手,便把手收到桌面以下,面孔就更红了O他开始询问女孩对书中的主人公主要是对女主人公的看法,那些书中女人的行为都不符合当今的道德和党的教导。他说这大概就是所谓生活吧,生活并没有尺寸。这姑娘有一天要也揭发他,或是她服务的军中党组织命令她交代同他的往来,他这话也没大错,他已往生活的经验就这样时时提醒他。啊,那也叫生活! 
  “这女孩後来说毛主席也有许多女人,他才敢於吻她。女孩也闭上眼睛,听任他抚摸宽大的军棉衣里敏感得像触了电的身体。当时,这姑娘问还能不能再借地这样的书给她看?说她甚麽都想知道,这并没甚么可怕的。他这才说要是书籍也成为禁果,这社会就真可怕,终於宣告结束了的所谓文革多少人因此葬送了性命。女孩说这她都知道,打死的人她也不是没见过,乌黑的鼻血叮满苍蝇,说是反革命没人收尸,她那时还是小孩子。可别把她当孩子了,她已成年。 
  “他问成年又意味甚麽?二她说别忘了她可是学医的,抿嘴一笑。他随後捏住她手,吻到了他渐渐松软的嘴唇。之後,她时常来,还书借书,总在星期天,待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从中午到天黑,但她必须赶晚上八点的班车,回远郊军营驻地。总是在天黑时分,院子里打水洗菜的声音渐渐稀疏平息,邻居也都关上房门,他才把门缝合上,同她亲热1下。她也从未脱下军装,看著桌上的钟,末班车的时间快到,便匆匆扣上制服的纽扣。 
  “他越加需要一间能庇护隐私妁房间—好不容易拿到了法院的离婚判决书、依照官方对生活的正统观念提出要结婚,并且说女方同他结婚登记的条件,是他得先有间正经的住房。他已有二十年的工龄,包括文化革命中弄去农村改造的那些年,按有关分房的文件规定,早该分到住房。可他还得折腾两年多,同管房的干部大吵大闹了不知多少几回,赶在领导作家协会的更高的党的领导对他下手批判之前、总算争得了一个小套间。动用了他全部的积蓄,还预支了一本书的部分稿费,且不管这书能否出版,好歹安置了一个小安乐窝。 
  “这姑娘来到他新分配的房里、房门的弹簧锁刚碰上,两人便激动得不行。当时还没粉刷完,满地的石灰浆,也没有床!就在一块沾了石灰的塑料布上,他剥光一直藏在宽大的军服下还是少女那细条条的身体。但最,这姑娘求他千万别进入她身体里,地军医院有规定,每年要作一次全面的体格检查,未婚的女护士还得查看Chu女膜是否无恙。她们服役前都经过严格的政治审查和身体检查,除了日常的医务工作,还随时可能有军事任务陪同首长出差,以保证首长们的健康。她许可的结婚年龄为二十六周岁,结婚对象得经部队领导批准,之前不得退伍,据说有可能涉及国家机密。 
  “他甚么都做了,只没有插入,或者不如说他遵守诺言,虽没有插入其他能做的却都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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