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叔劝解道:“宇少爷,上辈子的恩怨,你们就不要再参与了。”
王思宇摆摆手,轻声提醒道:“财叔,这是家事,您老就不必多言了。”
他见财叔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之色,就觉得自己刚刚这句话重了些,王思宇对这位财叔的印象还是很好的,歪着脖子想了想,就拿手拍打着沙发垫,转移话题道:“财叔,你们把那个香港人放了吧,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财叔听后微微一怔,随即醒悟过来,轻声笑道:“宇少爷,你误会了,我和他们虽然是一起来的,但办的不是同一件事,那个香港人是个人才,被八局的人看中了,到京城后培训一段时间后,可能要被送到国外。”
“哦?那你来这是做什么事情?专程来看我?”王思宇盯着财叔道。
财叔点点头,站起身子,低头在屋子里走了几步,停下后,轻声道:“奉命接你进京。”
王思宇从兜里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掏出火机啪地一声点上,深深地吸上一口,慢悠悠地吐出几个烟圈,轻声道:“我在华西呆得挺好的,过得挺滋润,请党和人民放心,进京的好事还是留给别人吧,想必庶出的也不止我一人。”
财叔皱皱眉头,摇头道:“确实只有你一个。”
王思宇弹了弹手中的烟灰,摇头道:“财叔,你不必多说了,我耳朵根子不软!”
财叔见他态度坚决,就从衣兜里掏出那红色的将、相两枚棋子,缓缓地递过来,沉声道:“这是首长让我交给你的。”
王思宇犹豫了一下,还是郑重地接过这两枚棋子,轻声道:“首长身体还好吗?自从他老人家退下来之后,有好些年没在电视上看到他了。”
财叔坐下去,微笑道:“身体还好,就是烟抽得凶了些。”
王思宇赶忙把手中的烟头掐灭,丢到烟灰缸里,低头摆。弄着手中的两枚棋子,眼睛盯着那两个鲜红的字体,渐渐地,他的目光变得炙热起来,身体里的血液似乎都在沸腾。
财叔的嘴角泛起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轻声问道:“宇少爷,你知道首长为什么送这两枚棋子吗?”
王思宇微微地点头道:“于家先后出了将相两人,这才有今天的声势威望,首长这是希望小辈们能以此来激励自己,轰轰烈烈地干出一番事业来。”
“啪!啪!啪……”
屋子里响起清脆的掌声,掌声停后,笑容满面的财叔,把殷切的目光投向王思宇,沉声道:“宇少爷,跟我进京吧,首长一定会非常喜欢你。”
“啪!啪!啪…。。”
王思宇轻轻拍打着手中的两枚棋子,把目光投向窗外,沉思半晌,才转过头来,对着财叔微微一笑,嘴唇张开,轻轻吐出一个字:“NO!”
第一百零九章 借鸡孵蛋
不知不觉中,王思宇竟然和财叔整整聊了半个下午,五点多钟的时候,两人又一起下楼吃了晚餐,并在酒店外的大街上并肩漫步了半个多小时,散步之后,财叔接了个电话,就冲王思宇笑了笑,说等会要去见一位清华故友,晚上回来后再下几盘棋,王思宇知道财叔仍然没有死心,搞不好要被他纠缠几天,想到这,就觉得有些头疼,微微皱起了眉头,两人回到酒店后,王思宇直接折回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梳理着下午谈话的内容。
通过在闲聊中的旁敲侧击,王思宇知晓了很多事情,比如财叔本名孙茂财,曾经长期担任于家老爷子的生活秘书,大半生都追随在于家老爷子左右,老爷子退下来之后,孙茂财也辞去了公职,终日伴在老爷子身边,成为于府当仁不让的大管家,于家上上下下都对他很客气,即便是那个人,京城市委书记于春雷也对他刮目相看,一直以兄弟相待。
而老娘的那位情敌,于家大太太现在的日子也并不好过,先是哥哥邵银楼在华中省因为防汛不利,造成大量伤亡数字,被降职到部委坐冷板凳,失去了强力的外援;接下来是平时最体恤她的婆婆突然过世,又让她在家里失去了倚仗,经常被老公呵斥,大太太伤心之余,终日闷闷不乐,每日就躲在书房里看些闲书打发时间,极少出门。
而这次于家老爷子之所以会让孙茂财来找自己,十有八九是对那四个晚辈的能力产生了怀疑,这才生出让自己回京的想法,看来是想对自己进行考察,如果不堪大用倒也罢了,若是能够有幸落入于家老爷子的法眼,自己的仕途之路就会走上快车道,有于家做后盾,像在青羊县那样败走麦城的事情,估计就会很难再发生了。
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诱惑,向往权力是每个正常男人的原始欲望,王思宇当然也不例外,他也曾在某个瞬间动摇过,但一想到老娘,他就有种背叛的感觉,那让他感到惭愧,最重要的是,虽然孙茂财闪烁其词,王思宇还是得出一个令他愤怒的结论,老娘和自己是被于家老太太赶出京城的人,而在这件事上,似乎并没有哪个人站在他们母子这边,这样的家族,真的值得去接受吗?
正这时,听到走廊里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王思宇悄悄地走到门口,把房门打开一条缝隙,听到孙茂财正在与人寒暄,不大一会儿,那两人就在谈笑间走了出去,王思宇站在门边想了一会儿,就转身收拾东西,把衣服洗漱用品都装到旅行包里,整理好后,先去酒店的服务台退了房间,又给财叔写了一封信,他拎着行李走到隔壁房间门口,把信纸丢到地下,拿鞋尖轻轻一挑,信纸便被踢入房中,王思宇摇头笑了笑,拎着东西快步下了楼,打车后直奔电视台家属楼。
前段时间方如海曾丢给他一串钥匙,王思宇本打算过段时间再搬过去,但孙茂财的到来,使他改变了主意,既然平静的湖水里砸下来一块大石头,王思宇这条小银鱼既然不想受其影响,那最好的办法,只能是甩着尾巴游走了。
省电视台家属楼在顺义区花园路,出租车在路上足足开了四十分钟才赶到,下车后,王思宇拎着一大一小两个包直接进了小区,在里面转了十几分钟,才找到了十六号楼,上了楼后拿钥匙打开房门进了屋,就知道这里真的是许久没住过人了,屋子里面虽然家具齐全,但到处都落满了灰尘。
王思宇把行李放在门口,先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这是一间三室两厅两卫的房子,大概有一百八十多平方,南北两侧各有一个超大的阳台,屋子里的气味有些呛人,王思宇赶忙把客厅和卧室里的窗户全部打开,让外面的新鲜空气透进来,随后把外套脱下来,放到衣柜里,再到卫生间取了拖布,就开始晃着膀子干了起来,此刻他才发觉,有些时候,打扫房间,其实也是在打扫一种心情……
足足干了两三个小时,这屋子总算被收拾出来,王思宇也累出了一身臭汗,洗完澡后躺在浴缸里眯了一小会,这才拿着厚厚的复习材料上了床,打开床头的台灯,开始静下心来,仔细读了下去,仅看了半个多小时,他就觉得一阵头昏脑胀,本来专业就不对口,时间又短,看来这次考试很难过关,王思宇皱着眉头想了半晌,只好决定来个投机取巧,他从抽屉里翻出壁纸刀,开始很小心地将资料裁成一张张纸条,随后再纸条上做好记号,接下来,就开始背诵哪张纸条上有哪些题目,在考试作弊方面,他并不在行,所以这次的准备一定要充分些。
而此时,位于和平区华星大道168号的国际商务大酒店正是最热闹的时候,门口的停车场已经停满了各式高档轿车,许多小车都在远处停下,许多衣着光鲜的人物在酒店门口进进出出,整栋大楼灯火通明,如同夜色下拔地而起的一盏明灯,其倾泻。出的光芒,足以照亮附近的几个街区,二十七层的一处豪华包间里,正坐着五个人,其中有华西省省委常务副书记孟超一家四口,另外一个,就是从京城赶来的孙茂财。
孟超身材魁梧,多年的习惯使他即便是坐在饭桌上,也是一脸的凝重,不苟言笑,那表情就好似在万人会场上一般,严谨中透着一丝木讷,目光一直盯着对面的墙上,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吸引他,而坐在他旁边的夫人汪小翠则是笑容满面,不时地与孙茂财谈论着许多陈年旧事,并拿胳膊肘轻轻碰了孟超一下,孟超这才微笑道:“老同学,我可有意见啊,要不是小翠打电话给我,我还不知道你来华西了。”
孙茂财笑了笑,拿筷子拣了个紫薯卤鸡蛋放在孟萌萌的碟子里,放下筷子,轻声道:“孟兄,我这一介布衣过来转转,怎么敢惊动你这位地方大员啊,毕竟你公务繁忙,不想给你添麻烦。”
孟超听后不禁微微一笑,摇头道:“你这布衣可不简单,要想进老于家的门,先得过了你这道坎,不知道有多少京官们做梦都想巴结你这位布衣呢!”
孙茂财听罢哈哈一笑,拿手拍了拍膝盖道:“那也得分什么人,假如孟兄想到于家串门,我一定站在城外十里迎接。”
孟超鼻子里哼了一声,端起杯子道:“他家门槛太高,我怕不小心绊到脚,摔个大跟头,不过老同学,你要是想去上海逛逛,我孟超倒可以给你当回导游。”
孙茂财也拿起杯子道:“老同学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鄙人是山野粗人,去不了那繁华胜地。”
两人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均是喝下小半口,汪小翠在旁边语气中略带伤感地道:“你们啊,原来是大学里最要好的朋友,可现在一见面就跟两只好斗的老公鸡似的,总是斗个没完,私人聚会的时候,能不能别提派系之争。”
孟超听了汪小翠的话,眉头轻轻挑了一下,轻声呵斥道:“党内一片团结,哪里有什么派系之争,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不要乱讲话。”
这时女儿孟萌萌听他数落妈妈,顿时不干了,啪地一声放下筷子,挥了挥拳头,冲孟超抗议道:“老爸,不许欺负妈妈。”
汪小翠低声地说了句虚伪,冲着坐在对面的大儿子孟振声使了个眼色,咳嗽一下,柔声道:“振声,还不给你孙伯伯敬杯酒,上次你在京城闯了祸,要不是你孙伯伯帮忙,哪会那么容易了事,别学你爸爸那么没良心,老古板一个,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孟振声赶忙端起杯子站起来,大声道:“孙伯伯,上次多亏了您啊,不然我可就在京城栽了,您这次能多呆几天吧,我带您四处转转。”
孙茂财摆摆手,示意他坐下,两人轻轻碰了杯,孙茂财喝了一小口,而孟振声则是一饮而尽。
这时孟超的脸上稍稍有些挂不住,也就开始健谈起来,一时酒桌上谈笑风生,气氛比刚才要融洽得多。
饭毕,服务员端上来果盘,汪小翠见孟超使过一个眼色,忙带着一对儿女推开侧门,走到对面的小包里看电视,而孟超和孙茂财先后坐到包间西侧的沙发上,两人开始轻声交谈起来。
孟超拿起一牙西瓜,递给孙茂财,低声道:“于老身体还好吧?差不多两年没露面了。”
孙茂财笑了笑,点头道:“老爷子身体硬朗着呢,这两年把烟都戒了,每天早晨五点半准时起床晨练,他常说,退休之后比的就是谁活得更长久些。”
孟超听后微微一笑,从兜里摸出一包烟放在茶几上,抽出一根来,拿在手中慢慢捻动,低头沉思半晌,才把那支烟稳稳地架在指间,‘啪’地一声点上火,皱着眉头抽上一口,嘴边冒出缕缕青烟。
孙茂财把身子向后靠了靠,瞟了孟超一眼,轻声道:“吴老现在身体怎么样,听说去年身体不大好,去美国治疗了小半年,没什么问题吧?”
孟超摆手道:“吴老现在的身子骨比我都结实,据说每天能打上两三个小时的网球,再活个二三十年没问题,不劳老同学挂念,倒是听说华中水灾的那件事情还没了结,上面陆陆续续还要处理一批人,春雷书记家的小三是在华中吧?怎么样,会不会有问题?”
孙茂财轻轻拍了拍大腿,摇头笑道:“没事,他能有什么事情,垮塌的水库是在他去之前就建成的,跟他没什么关系。”
孟超听后扳着面孔点点头,弹弹指间的烟灰,微微皱起眉头,不再说话。
孙茂财望着茶几上的杯子道:“这次华中换将,我以为孟兄会再进一步,没想到吴老竟然把石崇庆推了上去,这个决定真是让人难以理解,我一直以为孟兄的才干远在他之上。”
孟超听后眉毛不经意间颤动几下,随后微微一笑,恢复如常,摇头道:“老同学,那是组织上的决定,吴老的意见只不过是作为一种参考,我们专心抓好工作就是了,其他的事情组织上会考虑的,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个人的进退算不上什么。”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孟超忽然把话锋一转,低声道:“茂财,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下。”
孙茂财听他直呼自己的名字,就是微微一怔,忙倾过身子,神情凝重地道:“你说。”
孟超没有说话,而是从兜里拿出一封信,丢在茶几上,不再说话。
孙茂财把信封拿起来,从中抽出几页信纸,仔细地看了过去,看完后把信纸放回信封里,表情也变得冷峻起来,沉思半晌后才道:“此事非同小可,还需要等我回京城之后才能给你答复,不过孟兄你要小心些,不要被对方察觉到,他家那位可是出了名的护短,小心打狗不成反被咬。”
孟超的脸色阴沉得有些可怕,轻声道:“茂财,思来想去,也只好把这张牌打出去了,这件事情你务必要帮忙,别忘了三年前那档子事,我可是出过力的,你总归要还我个人情。”
孙茂财点点头,拍着大腿摇头道:“那到是,但这件事情的确很麻烦啊……”
孟超皱着眉头狠抽上两口,把半截烟头掐灭,用力地在烟灰缸里捻了几下,低声道:“别卖关子,有话直说,我知道你做事向来不肯吃亏的。”
孙茂财微微笑了下,附在孟超耳边低声耳语几句,随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孟超听后沉默半晌,最后总算下定决心,点头道:“我月底前抽时间跑趟上海,你那边也要跟于老吹吹风。”
“应该没问题。”孙茂财说这话的口气很是轻松随意,但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