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上电话他长长出了口气,脸上表情和缓下来,他转头一看范蓁蓁仍旧呆呆傻傻地站在那里,从被他拉进门就没有换过姿势。看得出是被突如其来的一大片闪光灯吓坏了,秦帅脚步轻轻地走过去将她脸颊上两滴泪珠抹去,默默把她拥进了怀里。这一刻他的心也柔软下来,轻声慢语地安抚道:“没事了,他们马上就到,门外的记者交给他们处理就好了。有我在,一切都会过去的,相信我。”
他对她说,相信他,一切都会过去的。
一如两年前,他也曾经对她这样说过。而这句话支撑着她,走过了两年在异国最灰暗的时期。
那时她是名不见经传的小虾米一只,而他高高在上受尽万人仰望。他们之间的距离永远隔着无尽的人墙,每一回她只能依靠每学期末的表彰大会才能正大光明无所顾忌地仰望他,而他身边永远有那位和他天造地设的系花陪伴,无声地嘲讽她多么没有自知之名居然暗恋这样优秀的男人。
可是一场运动会,改变了她,或许也改变了他们。
女孩子谁不想拥有漂亮的容貌、玲珑的身段,可是对于两年前的范蓁蓁而言,那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脸上层出不穷的痘痘、腰腹上层峦叠嶂的游泳圈甚至还有500度的高度近视,哪一样都让她与“美女”绝缘。
可以说两年前的范蓁蓁是自卑且渺小的。她除了一位叫于婷婷的好友,在偌大的校园里简直一无所有,就连心仪的男孩子都只能藏在被子里小心再小心地记下他的名字,和他的点点滴滴。
如果没有那场运动会,她想她一定会把秦帅这个名字就这样默默印在心里,一辈子。于婷说,她不该这样卑微,至少要让他知道有这样一个女孩子那么用力地爱过他。
她却只能微笑着摇头,如果自己挪动着自己肥胖的身躯站在他面前,说喜欢他。会不会把他吓跑?也许对他来说那将是他一辈子抹不去的噩梦吧?
她只要安静地一个人喜欢就好了,至于是不是卑微,她不计较。暗恋原本就是一件卑微的事,不是么?
只不过她甘之如饴罢了。
连续四年从没参加过任何社团活动的她突然被指定要求参加运动会,而且班长不经她的同意就给她报了铁饼项目,这让胆小的她有苦不敢说,只能赶鸭子上架啊硬着头皮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
一只铁饼有多重?女子组的标配是两公斤,那么一只扁扁的铁饼被她抱在手里,在没有任何训练的前提下,别说拿名次,能不能扔进指定范围对她来说已经是头等大事了。不去研究何为规范化动作,不去考虑班长大人声嘶力竭地喝喊,当裁判员一声令下,她将眼睛一闭就把手里的东西抡了出去。
脱手的铁饼一下子犹如脱缰的野马突然有了自己的意志,“biu”的一声破空而出完全脱离了指定区域,而它即将落地的场地上正悠然走过一位身着校服身形挺拔的男子,就算只看到他的侧脸,范蓁蓁仍旧认出了他就是秦帅!
就这样那只半路杀出的铁饼毫无悬念地砸向了他的肩膀处,周围顿时吸气声一片。要知道这样的重量,即便她没经过专业训练达不到要求的力度,若真砸在秦帅的肩膀上,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的。
“秦帅,快躲开!快啊!”这一刻她也早就顾不得,朝着他的方向奋力跑了过去,一边跑还不忘大喊着,希望正在讲电话的他能听到自己的呼喊躲过腾空而出的铁饼。要知道她宁愿自己受伤也不希望他有丝毫闪失。
终于埋首打电话的某人意识到了不对,侧头向她看来,正巧瞥见那只距离自己进在咫尺的物件,堪堪回撤仍旧被它波及,手中的电话也因重力袭击跌落到地上。
送到校医务室时,他的半边肩膀已经麻掉而且渗出青紫色的淤痕,不过医生说只是看上去凶险并还没伤到筋骨,只要平日注意些不要提重物或者再被砸到,就问题不大。
范蓁蓁忐忑地陪同在侧,秦帅虽然牙关紧闭却并未表现出丝毫的责备,这让她心里更加难受。
“师哥,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她搓着手,窘迫地待在一旁。
还没等来他的回答,医务室的门已经被人大力推开,然后她就看到系花一阵风般飘到秦帅眼前,惊魂甫定地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仰视他:“帅,你还好吗?我听他们说你被砸到,简直要吓死了!”
“没事。”生怕漂亮女友担忧,秦帅咬牙动动胳膊,“你看,好好的。别哭。”
美女放下心来,这才注意到身边鹌鹑似的她,居高临下地睥睨着,眼里的怒火几乎喷出来:“你故意的吧?”
“不……不是,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子。”胆小的她几乎语不成句,说完还小心翼翼地抬眼望秦帅,生怕被他误会。
“你就是故意的,哼,别的女生不过是制造巧遇送卡片巧克力之类,你挺有手段啊,是不是想把我们家帅帅砸残废了,你来养啊!”美女单手抱胸,涂着大红色指甲的手指一下下戳着范蓁蓁厚实的肩膀,硬是把她戳得前摇后摆站立不稳,一张脸也被她指责地爆红,恨不能有个地洞钻进去。
“学……学姐,对不起。”
“够了,林樾。她不是故意的,让她走吧。”一旁的秦帅看不过去,出声阻止了她试图掀起的又一轮攻势。“扶我回去。”
“帅~~”美女柳腰一扭,踩着近十公分的高跟鞋扭到秦帅身边,侧身将范蓁蓁挤到一旁,翻个白眼,“还不快走?”
*****
“蓁蓁,你都给秦帅连着送了一礼拜的排骨汤了,听我的话,别再送了好吗?”于婷婷拉着向外走的她口气无奈。
自从她失手砸了秦帅哥,就开始每天一罐排骨汤,亲自送到他的宿舍楼下。即使每次都被原封不动地退回来,第二天依旧坚持送过去,从不间断。
周围已经不知多少人开始指指点点暗骂她有手段心机重,就连当初的失手也被有心人说成别有用心,是为了钓秦帅这条大鱼。
所以今天于婷婷说什么都不想让她再去犯傻。
“婷妞,你别拉我呀,再不去就要凉掉了呢!”范蓁蓁小心地护着手里的砂锅,紧皱眉头。
“蓁蓁!他不会吃的,你就别去了!”
“我把他砸伤了,人家都没有要我赔医药费什么的,煲汤算是我最大的诚意啊,不然我会于心不安的……”她眨着湿漉漉的小眼睛,无辜地看着于婷婷口气异常凄惨。
“哎呀,我管不了你了!先说好啊,送过去人家不要你赶紧回来,不许再楼下傻等听到没!算了算了,还是我陪你去好了,免得你一会儿又傻乎乎地在底下等半天。”
“哎,婷婷不用的……”
“少罗嗦啦,快走快走!一会儿我还有选修课,说好你陪我去上啊!”
“……好啊。”
那是范蓁蓁最后一次为秦帅送排骨汤,如果她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或许她会听婷妞的话就不去了,然而只是或许。
两人说说笑笑间就走到了男生寝室楼下,真巧和从里面走出来的林樾遇上。漂亮的林樾宛如童话故事中的高贵公主,高昂着头用鄙视的眼光在两人之间来回巡视,最后将视线落在了范蓁蓁手里的砂锅上。
“学姐好。”范蓁蓁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顾不得于婷婷一直拧她胳膊,还是低头朝林樾打个招呼。
“呵,你果然阴魂不散。又来送排骨汤?”林大美人抱胸,笑得鄙视。
“是。”她低着头只低低地回。
林樾向前走近一步,一手打开盖子,往里瞥了眼,浓白色的沫漂浮着,随着她的动作顿时香气扑鼻。“你算个什么东西!想勾引秦帅,门都没有!”说完手一挥就将一罐慢慢的排骨汤砸到了地上。
“你干什么!”于婷婷受不了她,大声指责。
“没你什么事,一边去!”林樾懒得跟她废话,一伸手将她拽向了另一边。
此时因为砂锅打破的声音,已经引来了不少围观的学生,林樾更是趾高气昂,她大声说:“想勾引秦帅,你也不看看自己算是个什么东西!你抬起头来,怎么连脸都不敢给大家看吗?”
“林樾你别太过分!”于婷婷此时已经被她气得跳脚,瞪着眼睛跟她对峙,而范蓁蓁只是无辜地扭着衣角,低头凝视着一地的狼籍。那是她花了2个多小时才炖好的,就这么没有了。
下巴突然传来一股冰冷,然后整张脸被迫抬高,脸前映着林樾那张因气愤略带扭曲的脸。“大家看看,就这副尊容还妄图从我手里抢走秦帅,你配吗?!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说完托住下巴的手突然撤离,反手就给了范蓁蓁一记耳光。
“这一巴掌是替秦帅教训你的,他看你是女生,不舍得下手,就由我来好了。害他受那么重的伤,你就不怕天打雷劈!”一巴掌说重不重,可生生把她打懵过去,眼前只有她一张一合的两片鲜红的嘴唇,说的什么却一句都听不清楚。
于婷上前一步将林樾推开,梗着脖子跟她叫嚣:“你有病啊,你算秦帅的谁,凭什么教训蓁蓁?”
“你又算哪根葱,有什么资格管我们的事?”说完绕过她,继续朝范蓁蓁走去,“你不妨在学校问问,有多少人想教训这个无知又无耻的女人!一巴掌实在太便宜了她!”
话音刚落,左手一抬,又是一记耳光,响亮地扇在了范蓁蓁另一边脸上。
“这一巴掌是教训你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从我手里抢男人!我告诉你,秦帅跟我从大一就在一起,已经四年,谁都分不开!就你这副尊容,我劝你还是有多远滚多远,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撂下狠话林大美人转身就想离开,却被范蓁蓁攥住了衣角。
她愕然回头,发现范蓁蓁虽然被她打得双颊绯红,双眼含泪,可是眼里的火光怎么都掩盖不住。
只见她异常坚定却又平静地说:“我喜欢秦帅,就算你继续扇,我还是喜欢秦帅。”眼泪从她眼角滑落,成串地擦过脸颊。
“你!不自量力!”她抬手指着范蓁蓁,抖了半天也只能跺脚离开。
此时围观的学生已经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人群中不知谁带头竟然朝着范蓁蓁扔起了东西,间或还有女生小声地骂她“不要脸”。
也许自她的铁饼砸到秦帅,就已经犯下了众怒。
终于人群外有人暴喝:“够了!”人群自动分开一条小道,尽头赫然站着一身清爽装扮的秦帅。只见他面无表情地环顾人群之后,径直走到抱成一团的两人面前,低头对着一脸泪水的范蓁蓁说:“不要哭,没事了,相信我都会过去的。”
口气一如既往,让范蓁蓁莫名心安。
果然过了不久秦帅口中的“他们”就赶了过来,一男一女都很年轻,听秦帅介绍说那名女子是他的助理,专门来处理他们的事情。
好在这会儿范蓁蓁已经恢复了状态,除了沉默倒也感觉不出任何异常。
“范小姐,看这样子你这里已经不能待了,我们一会儿把你们一起带走,你有别的地方住吗?”名叫小桃的女孩子体贴地问她。
“叫我蓁蓁就可以了,”她抬头瞥一眼站在一旁的某人,转头对她笑一笑,“你只要把我带离这里,我有地方去。谢谢。”
“那就好,待会儿你就跟在秦哥身后,说辞让我们来就好。”桃子说话很干练,不过几分钟已经安排妥当,她对一直沉默的秦帅点头,“我们走吧?”
房门再次打开,依旧是让她眼花缭乱的闪光灯应接不暇,不同的是这一次她只要站在他身后,由他替她遮挡所有风雨。
小桃和另一个男生挡在两人身前,挽着得体的笑容,尽量挡住镜头说:“谢谢大家的关心,对于大家的问题我们会在两天后召开专门的记者招待会,将所有问题一并澄清,希望大家到时光临。”
趁她说话的间隙,有记者冲破包围挤到范蓁蓁身前,举着话筒不依不饶:“范小姐左手无名指戴着戒指两位是否已经情定终身?据知情人透露,曾目睹范小姐与另外一位男子在酒吧交往亲密,该男子并非秦公子,范小姐能说明一下吗?”
话题转回她身上,一句话便将所有人的注视牵到了她正挡着半边脸的左手上,无名指处赫然戴着一枚白金戒指。
正文 惊人巧合
范蓁蓁原来并不叫范蓁蓁,范姓不过是随了母亲这边的姓氏。其实以前的她姓苏,有着美丽又美好的名字,苏惜。母亲说,当初取这个名字时,父亲希望她长大以后能像他们一样,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好好珍惜。
曾经多么美好的祝愿,如今忆起徒留讽刺和感伤。
高考那年的暑假,如果她没有因为收到梦寐以求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太过兴奋,闯进父亲的办公室,看到不该看到的一幕,或者她会一直拥有那个她以为最幸福的家。
可是生活从来没有那么多如果。
她见到了他,青涩的少年倚坐在父亲身边,叫他爸爸——那是专属于她的称呼。她的突然闯入当即让他朝身边男人的身后躲去。即使后来父亲拉他出来,也只敢低头很小声地叫她姐姐。
原来,看起来完整美满的家庭,早已在十年前就分崩离析,所有美好的假象只是父母怕影响她刻意做来的表演罢了。
她竟然有一位十几岁的弟弟!望着眼前一大一小近乎相同的模样,她捏着早已变形的通知书,毅然跑了出去。
从那天起,她再也不叫苏惜。也是从那天起i,她的家再也没能回到曾经温馨幸福的日子,她的父母终于演不下去,在她收拾行李去学校报到时,协议离婚了。
父亲终于如愿以偿地搬去了那个女人那里,过上了他们一家温馨美满的生活。也许因为歉疚,在离婚时给她留了一处房子,房产证上赫然写着她的名字。
妈妈说,即使他们离婚了,他已然是她的父亲,他对她的爱依然不会变。
她摇头,怎么会还一样?同一份爱被切割成了两块,她再也不是他的掌上明珠,再也不是他眼中的独一无二,从此以后就算他想要尽一份做父亲的责任,也会永远隔着那边的家庭,她会永远记住他的背叛。
他们之间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了,再也不会了。
更何况,她从不曾原谅过他。所以每当别人问到她的家庭时,她的回答永远是她是单亲家庭的孩子。
一如他送给她的房子,她从未进去看过。清水湾的房子也是她回国后,用自己曾在外面打工攒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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