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嬴风每周也会抽一两天去陪陪他,有时会遇见承轩,他还是那副清绝的样子,只是总是一个人,那么孤单。
这个时候,连姐姐,都将他暂时遗忘。
我有问过承轩,你的初夏呢?
承轩看着我,那么无辜地说:“什么我的初夏!我和她很清白……”
我又说:“哦,那么她又是你其中一个认的妹妹了……”
承轩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微一白。
第二天小澜显得很不高兴:“妈咪,你昨天是不是和爹地吵架了!爹地回家都不说话,把自己关房间里,饭也不吃。妈咪,爹地为了你都瘦得不成样子了……”
我习惯性拍拍他的脑袋:“小澜,你爹地看起来气色好得很,而且,我敢肯定他比以前还多长了几斤肉……”
只是话才说完,我就看见了承轩。他站在不远处,很安静地淡淡笑着,又是那副不正经的样子,对小澜招手:“儿子,去姨夫那里玩。我和你妈咪要说说话。”
可是,小澜走后,承轩却只是和我面对面站着,并没有开口的意思。
“你要说什么?”我仰起脸看他。
承轩侃侃笑着,忽然一把抱住我,抱得那么用力。他说:“你倒是真的瘦了。手感没有以前好了……”他的声音带着很重的鼻音,很低沉,说得很缓慢。如果不是刚刚看见他的笑容,我会以为这个男人是在哭。
“放手啦!”我隔着他的衣服拧他一下。
承轩闷闷地说:“不放。”他的声音带着点不好意思,“就算别人看到了,凭我这长相,也定是认为是你在占我便宜。”
在我发怒之前,他又说:“老婆,也过了这么久了,外面的风景早该看透了。既然这次回来了,就不要和嬴风走了,好不好……”
我被他的称呼弄得怔然,只是,承轩,你真心里愿意我继续做你的老婆,为什么连问候的邮件都懒得发一个?为什么还是那样桃花到处开,你不能将你的生活清理好,又怎么能对我说这样的话……
“承承……”
“嗯。”
我忽然又不说话了。难道问他为什么不给我发邮件?为什么唯一一次去意大利还带了那么个美丽的初夏?他的回答不管怎么样,难道能改变什么?
“放手吧,承承。”我轻轻说。
有脚步声传来。
承轩真的就放开了我。我去看他的眼睛,果然还是笑意盈盈的。只是,那笑令我觉得刺眼。
他身后远远的走廊转角处,嬴风正慵懒地走过来。这次的他,居然是一款棕色的领带。我条件反射地看承轩,原来他也是系了那条领带的。
嬴风对承轩轻轻点点头,承轩的笑亦慢慢被一种肃穆等待。他们同时说:
“桐桐,你就呆在这里。”
小澜后来被承轩和嬴风赶出了病房。
“妈咪,姨夫今天好帅!爹地和风叔叔也好帅!”小澜对我说。
我摸摸他的头。我想,该不该告诉小澜,病房的三个男人,其实是在对他们盛开在青春年华的友谊,做最深沉的怀念……
姐夫说的没有错,男人的友谊,真的不比爱情轻。
我不知道他们那天见面的情形。我在病房外面守了大半天,却有特护告知我,姐夫已经和承轩、嬴风一起离开了。
直到三天后,姐夫他们才神色平静地回来。
我偷偷拽着嬴风的袖子,嬴风却只是睨我一眼:
“你这女人!男人的事情,少关注的好。——何况,男人也该有着自己的秘密……哪怕是亲密如你,亦别想知道。”
亲密如你……
我内心居然雀跃不已。他终是没有把我当做外人。
只是,所谓的男人也该有着自己的秘密,可能也就嬴风这样想。承轩的性子,对这些事情倒是不以为然的:
“我们三个很多年前曾经约定,如果有人即将远行,那么就在出发前,一起笑着走一走曾经经常流连的大街小巷……那个时候,我们并没有想到,死亡,才是人生最无奈的远行……可是,还好,这么多年的冷战打下来,我们并没有忘记该怎样去微笑……”
承轩话一出口,我忽然心里彷徨起来。
“桐桐,这三天,我们三个……终于又像以前一样笑了……我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回来了……我很开心……我也知道,有些东西永远也回不来了……比如,你……”
承轩的眼神望着我,望得那么专注。我躲闪着。他忽然就轻轻地笑了。
他嫌弃地说:“你这女人,总是喜欢自作多情!我话还没有说完呢!我是想说,那啥,你的气质,不如从前了……”
我想笑的。可是,我还是笑不出来。承轩,你的真真假假,这么多年的相处,我不至于完全看不出。你那笑意盈盈的脸上,已经有忧伤渲染了眉目……
你说的对,有些东西真的回不来了。比如曾经属于你的我。
亦比如曾经属于我的你。
三人出去一趟,姐夫倒是变得坦然起来。最明显的表现是,终于不会对我视而不见。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天里,趁我给他换床头鲜花的功夫,他终于对我说了这么久来的第一句话。
“桐桐,”他对我说,声音很轻很轻,“不要再讨厌我恨我了,好吗?”
0奇0对于一个垂危之人,我能说什么?
0书0于是我说,好。转过头不再看他,怕自己眼中的一抹无奈被他看见。
0网0他拉住我的手,说:“我想吻你。最后一次。”见我发怔,他几乎带着梗塞,“求你。”
0整0我跳开了。背对着他,心情紊乱。
0理0他也缄默。
很久很久后,他才叹了口气,轻得几乎没有声音的说:
“那么,我只求你,不要忘记我,好吗?”
走出病房的时候,我看到了姐姐。
她手捧一碗清粥,站在门口,很落寞。
她对我说:“桐桐,为什么他怕我痛苦,就要我忘了他;而他却要你……不,是求你,求你记得他?”
然后她哭了,很不甘也很迷惑和失望。
我搂着姐姐的肩,说:
“傻姐姐,忘记才是幸福。姐夫是希望你幸福啊!”
忘记真的是幸福吗?
有那么一天我和嬴风去散步。嬴风忽然这样问我。他的眼漾着几分迷离,碎夕阳一样。
那个时候我刚刚拿到一对漂亮的同心钻,是比照姐夫送的那枚极品钻石制作的,正放在手心细细把玩。我告诉嬴风,我打算把这对同心钻送给姐姐他们,虽然远不如姐夫那枚珍贵,好歹是一片心意。
他看着我手心奕奕发亮的宝石,就呆了呆。
“总有一天,姐姐会忘记姐夫,然后和真正爱她的男人一起生活。”我晃着亮闪闪的钻石对他笑,“我会把这当做结婚礼物。祝福我的姐姐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
“忘记?”嬴风半天才回过神来,却天外飞来一句,“忘记真的就幸福吗?忘记的人快乐了,那被忘记的人呢?”
他站在勿忘我花田里,淡淡地望着我。我甫一接触到他那带着丝丝荒芜的眼神,蓦然一阵心慌意乱。而他身后那片美丽的花海,那一刻也成了苍白的背景,衬着那个清贵的男人,越发魅惑。
那一瞬我没有懂他的话。可是心却险些跳出了胸膛。
第 61 章
我有问过姐姐,为什么姐夫会选择在生命的最后时光将自己交给香港。这里没有他们的别墅,也不是姐夫事业的主战场。
却是姐夫自己说的答案。
他在一个午后支开了所有人,对我说:“桐桐,你那么喜欢听八卦。我也和你说一句悄悄话……”
然后,他悄悄地对我说:“你知道吗?香港,是她长大的地方……”
我心里微微一动,看姐夫唇角带着那么满足的笑容,悄悄回:
“嗯,我会为你保密的。”我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已经是皮包骨,但是一张清减的容颜还是冰山一样酷酷的那么好看。
我更小声地说:“姐夫,小藤一定还在天堂等你。你很快就可以那么幸福地和她永远在一起了。再也没有什么把你们分开。”
姐夫脸色蓦然变得惨白,还杂着一丝惶惑。他盯着我,一时说不出话。我感觉姐夫的好心情因为我这一句话变没了。
然后姐夫说:“她……并不在天堂……”他反握住我的手,慢慢抚平自己紊乱的心境,“不过,桐桐,我相信,来世,她在等我。”
姐夫死于说这句话的一个小时以后。我和那么多人一起,看着他慢慢合上眼睛。。 Jar电子书下载乐园﹕。电子书
我以为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那么一刻,我无意识地抓紧了嬴风的手。
后来才知道,我那一抓,用力之大,指甲已经深深陷进了嬴风的肉里。他竟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姐夫死后,我和姐姐去他们住的房子收拾姐夫的遗物。
在深锁的抽屉里发现了一本密封得极好的日记和一封遗书。
日记封面指明“留给桐桐或小藤”。
遗书没有落名。
姐姐一个人看了遗书,然后烧了。
她说:“子铭好狠心,死了之后还要让一封遗书带走我的一丝幻想。”
她的声音冷得没有一点温度。
“他想葬在藤萝树旁,我便成全了他吧!但愿来生,我不要再遇见他。”
我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姐夫还有东西留给我。
打开日记的封面,我看到了第一页上的几句话:
那一场曾在我的世界演绎过的纠缠,像一场寂灭的梦,就那么云淡风轻地来。
梦醒的时候,我便清楚,那场梦已让我一无所有……
我没再看日记。看上面题的日期,我知道他写了没几个月。只是感到不可思议,没想到从商的姐夫还能有这样的文笔。
把姐夫留的日记交给了承轩。
我说:“烧了它吧!在姐夫安息的那棵藤萝下。”
承轩接过日记时,问我原因。
我淡淡地笑,略带感慨地说:
“这本日记,他只想留给两个人。我或那个小藤。留给我,是因为我只是一个过客,看里面的文字时不会伤心。他真正的目的,应该是留给小藤吧!”
承轩把日记翻弄了一会儿,打开了第二页,猛然一震,忙合上了日记。
我问:你怎么了?
他摇摇头。将日记本包好,若无其事地说:
“如果不看,你不后悔吗?你不好奇?说不定,你看了,就知道小藤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也许,你们还认识呢……”
我沉吟说:“这里面一定有我想知道的那段凄美的故事,说不定还有姐姐,还有她们灵魂的声音。有时候,不看,反而会幸福。毕竟我只是一个旁人,只在一场游戏外看花开花落,既然如此,我还是做一个旁人吧!”
承轩温柔地笑了,闪烁着目光,没说话。
后来承轩也给了我一本笔记本。他说:
“这是小藤的。烧吗?”
我想了想,不明白这事情为何还要征求我的意见。说:“那就烧吧!毕竟两个主角都死了,我们没资格翻开。”
承轩似乎送了一口气地点了点头,将两本日记放到了一起……
看着火苗攒动,我有片刻失神。
透过烟看对面的承轩。他沉默地将日记放进火炉。烟雾中我看不清他的脸。
日记烧尽的时候,我知道,该结束的已结束。
知道每个人都会有一个新的开始。
不由笑了。
和嬴风回去意大利的途中,嬴风对我说:“桐桐,子铭的事情过去了,我们也该心无旁骛地谈场恋爱了。”
我张大眼睛看着他。他,刚刚说什么?
嬴风干咳一声,并不看我,态度却很是认真:“别的女人,想追求我都没(奇)有那个机会。我给你(书)这个机会,愿不愿意(网)抓住,随便你。”
这话,怎么觉得由承轩来说更合适?嬴风素来没有什么幽默细胞的,反而因为处处顾及着自己的尊贵身份,不苟言笑。
“风,你的意思是……我还有机会……那个……尝鱼的味道?”
嬴风没有明白过来。
很久之后,他或许终于是记起了灰鼠事件他那句经典的比喻,于是不留痕迹地将自己的衣领拉高,遮住了自己的脖子,又不经意地将袖子扣紧。
然后,他才轻轻地说了句:“你……想那个……得结婚后……”
我本来还有些尴尬,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风,你好会讲冷笑话……和你那样过的女人那么多……你怎么不把她们都娶回去……”
嬴风脸色微微一冷:“你怎么能和她们比!”
他似有些羞怒:“而且,除了关注我的情感历史,你就不能关心点别的?”
我连连点头:“等我决定和你恋爱了,我就关心你别的方面。可是,风,你……确定要和我恋爱……”
嬴风说:“今天是确定的,明天就不确定了。”
我闻言一怔,偷偷看他,见他不像说假,于是试探地将手放进他的手心:“要不,试试?”
嬴风没有回我,只是将我整个人搂进了怀里,笑得分明。
承轩的新的开始,却不是那个初夏。
是姐姐。
人的一世,无非是沧海桑田的轮番变动,亘古不变的,是不停地变。就像,前一刻,我还以为姐姐对姐夫爱到了骨子里,后一刻报纸上就有了她和承轩的绯闻。而看着报纸的我,却正躺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读着那些文字,在微微的酸涩里,居然还笑得出来。
也许,人生其实没有真正的失去。一场失去,是另一场际遇的开始。
于是,某一天,我对嬴风说:“风,把同心钻给我用最最漂亮的盒子装好,也许用得着了。”
嬴风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一只手,为我挡住太阳光。然后,他低头,在我以为他即将吻我时,他只是轻轻地用鼻子在我脸上蹭了蹭。
同心钻是我亲自放到姐姐手里的。
我想姐姐的痛应该痊愈了。她一向都是一个懂得也轻易做得到遗忘的人。
当面看姐姐,才发现她光鲜的外表下,有浓浓的疲惫之态。那眼神,比起当初,黯淡了很多。
她有点不自在地告诉我:“桐桐,我们决定明年就结婚。”
自然知道那个他是谁。我眼睛余光一扫,那人正和嬴风一处,低声谈笑着。
“恭喜你们。”我对姐姐说。
姐姐也看了那个他一眼,沉吟着:“我和他,没打算办证。所以……若以后……你们……”
我觉得奇怪。结婚却不办结婚证,那样也行?姐姐嫁给姐夫,为什么就甘愿被文书所束缚?难懂。
我送他们那对同心宝石钻作为结婚礼物。
姐姐收到礼物的时候就哭了。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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