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指挥使府上自然都绷住脸保持风度,但被指挥使留了饭下午回到了家里,就笑着闹到了一起。
春花福了一礼说:“恭喜新副千户老爷!”
没想到卢梦生居然也对春花一揖说“恭喜新副千户太太!”
春花一怔,笑歪在卢梦生身上。卢梦生从来都是自己逗笑的对象,每每被自己逗得毫无还口之力,如今他竟然开窍了。
卢梦生说笑后,见春花笑软了,颇觉得自己这句话还得好,抱着春花亲了又亲。然后一双手就不老实在顺着摸了上去,等他们匆匆收拾好去大外祖父家、三舅报喜时,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了。
大外祖父听了这个消息高兴异常,卢梦生虽然不姓樊了,可他和其他樊家人没什么差别,这还是家里第一次有人当了百户以上的官呢。于是大外祖父大声地说:“去多买些肉,把人都找来,今天在这里吃饭。”
卢梦生便说:“本想回去时去三舅家,既然大家都要来这里,我去将三舅背过来吧。”
“家里这么多人,你坐着,让别人去好了。”樊老爷子笑着说:“你不忘记你三舅对你的好,我知道。等回去时,你背着三舅。现在陪着我说说话。”
春花这边早就跟着家里的媳妇们一起去准备饭菜,去年她来大外祖父家就是掌勺的,今年自然还是一样。
吃饭时炕上炕下摆了两个大桌子,人还都坐得满满的。春花做好了菜,与女人们在下面的桌子边上坐了,就听大外祖父正与卢梦生说着话,“我年轻时也打过虎,还是靠卖了虎皮的银子娶的你大外祖母。”这是看到卢梦生送的虎骨才有此感慨。
又嘱咐卢梦生说:“打猎和打仗一样,最要紧的是心里要有成算,不能只凭着气盛急躁,小心没有过逾的。”又长篇大套地说了些行军打仗的事。
卢梦生一一答应着。
女人这边,三舅母就说:“要是梦生娘还活着就好了,看到梦生这样出息该多高兴!”
“明天,我们就去给公公和婆婆上坟。”春花虽然没与卢梦生商量,但想来,他一定也是这样想的。
有人将话岔开,不让三舅母说这些伤感的事情,“梦生和媳妇对老爷子和他三舅真孝顺,拿来这么多的礼品。这缎子一定是总兵大人赏的,给老爷子做装老衣服多体面!”
这里年纪大了的人,提前做装老衣服是很正常的事,并不是什么伤感事,就是老人也愿意看到小辈为他们准备好这些东西。樊老爷子听卢梦生确定这缎子是徐总兵赏的,马上就对儿媳妇们说:“就用这缎子给我做装老衣服吧,到了下面,穿着也体面。”
大家热热闹地说起了徐总兵对卢梦生的看重,又预计卢梦生得了徐总兵的青眼,前途大好。
樊老爷子突然看着春花说:“梦生媳妇当了官太太,到家里也不嫌弃,照样下厨干活,大外祖父最喜欢你这样实在能干的孩子!”
春花一直记着当初樊老爷子在卫城出手帮着卢梦生和春花应付谣言的事情,否则她没那么容易过了那一关。虽然老爷的初衷是为卢梦生好,但春花也一样领情,别人对她的恩德,她自然要回报,所以她每次到樊家都格外地谦逊肯干,“大外祖父,我来做点活是应该的。”
樊老爷子抚了抚胡子笑了,“梦生媳妇是个有福气的人,有旺夫运,你们以后都要对这孩子好些。”
大家都笑着应了,春花赶紧站起来笑着说:“大外祖父对外孙媳妇真好。”
春花明白,樊老爷子肯定是想到春花有个寡妇的名头,怕她在卢梦生升职后被人瞧不起,才出头为她说话的。樊老爷子真是善良!
第二天一早,卢梦生带着春花去上了坟,回去后请了卫城里的亲朋好友,晚上就在靖远楼里摆下酒席。
胡指挥使竟然破例前来吃酒,卫城的军官们也差不多都到了。如此喜庆的气氛让春花忽略了一件事,也是卢梦生屯田的成绩确实很不错,她同卢梦生一样以为此次升职是正常的。
当然,如果没有那个特别的原因,卢梦生从百户到副千户也是必然的,但时间却要向后延很多,朝廷重视屯田,但到底也不比军功,不应该升得如此之快。
这个特别的原因来自徐总兵的三子。徐三爷从京城前来探望父亲,出京城前朋友给他送行时,时任都察院右佥督御史的杨汶迟疑许久,暗地里托他向徐总兵讨个人情,关照一下定辽前卫的卢梦生。
杨汶与徐三爷交情不错,虽然算不上无话不说,但也颇为密切,这样地郑重其事地委托,又反复嘱咐徐三爷不要向别人透露,让徐三爷心里越发地疑惑起来。
杨汶此人,是杨阁老的二子,平时算得上谨言慎行、磊落大方的,如今竟有了私密事,徐三爷答应后免不了在心里反复猜测。到了辽东镇,与父亲私下里说了。没想到徐总兵非常重视,反复询问杨汶当时的神态和言辞。
徐三爷自然明白,这是因为杨阁老的原因。杨阁老入阁时间虽不长,可圣眷却好,时常监国的太子爷更是倚重,与内阁里的几个老大人也融洽,按年龄算,日后首辅的位置是跑不了的,这样的人哪一个朝臣不想努力交好?
可杨家百年世家,奉行的是低调内敛,杨阁老谦谦君子,对杨家的子弟管束极严,让所有想讨好的人竟然无从下手。徐总兵虽然是二品的龙虎将军,但像他这样的总兵在阁老面前还是要屈意讨好、伏低做小的,他每年送至各位阁老处的贴子皆自称门人。就这样,阁老们对总兵也不太在意。
杨汶竟能托付徐三爷人情,徐总兵重视异常。要是能搭上这根线,以后就可以与杨阁老的关系更近一步了。
恰好今年定辽前卫等几个卫所增设了军屯,徐总兵就以此借口直接到了定辽前卫,并打探卢梦生的情况。
结果,什么特别的也没有,从小就生长在边城的卢梦生与京城的杨汶不可能有一点的交集,只除了他的太太。
卢太太原是个寡妇,两年前到定辽前卫投亲曾路过京城。顺着这个思路,徐总兵想了想对徐三爷说:“若是杨家的亲戚朋友,杨汶大可以直说,该不会那个卢太太原来是杨汶的相好?”
“杨汶家教甚严,为人端方,不大可能与一个寡妇有什么牵涉。”徐三爷明白父亲的意思,却不大赞同,“父亲,不如我们直接去百户所看看,再见一见卢梦生和他的太太吧。”
于是就有了徐总兵到了百户所的那一次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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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当时徐总兵回到广宁府后;直接进了书房,把人都赶了出去;与儿子说:“那个卢太太肯定不是寻常人家的寡妇;百户所里的一些事情也决不只是卢梦生一个人弄出来的。”
徐三爷也这样认为,他点着头说:“我看了卢太太,也觉得她的气度见识不一般。看她的年纪和到定辽前卫的时间;我倒想起了杨阁老的嫡幼女了。”
杨阁老家里的事情这些日子徐总兵也听三子详细说过了;听他这样联系;不由得一惊;“你是说;杨阁老的幼女没死?”
“父亲;我也只是猜测;杨家家风甚严;真正的大家气象,女眷轻易不出闺阁;我虽与杨汶交好;但从没见过他家的女眷。就是母亲、嫂子和媳妇虽然打过照面;可真要认人恐怕也不能的。”
就是能认出来,也不能真把京城的女人接过来认一下,不管他们的猜想对不对。父子两人商量了一会儿,便定下了应对的办法。
“卢梦生升副千户,命令年前我就发下去,”徐总兵说:“虽然快了点,但他那里建得也真好,谁也说不出什么。而且过了年,再往他那里调军户屯田,发种子、农具、俸粮什么的,我都让人给他挑上上份,他这个人又能干,几年后,成就必然不小。你回去这样对杨汶交待,他一定会满意的。”
“是,”徐三爷说:“而且我把胡湛那孩子带到家里,不只是看那孩子将来会是有出息的,也是想与百户所里留一条线,联系不断。”
“这一招棋下得好!”徐总兵赞扬儿子,“对那姓胡的小子好一点,衣食用度比着家里的少爷来,这条线不要断了。”
“这还用父亲说?”徐三爷笑着答。
“杨汶既然肯托你帮忙,想来也是对你放心,所以不管心里怎样疑惑,也不要说出去,我们父子只做不知道就好了。”徐总兵在儿子走时最后还嘱咐着。
徐三爷回了京城后,向杨汶交待后并不多话,杨汶既然托付于他,就是相信自己。他回了家特别向媳妇打听了杨阁老幼女的样貌,又写了密信送给父亲,父子两人心里都有了数。
虽然不知道这些内幕,但卢梦生和春花的快乐却没少一分。在快乐中,他们忙碌着,摆过酒席后,又送了年礼,还要采购些物品,百户所那边还是偏僻,来时将家里缺少的东西列了个单子,就有好几页之多。
因为百户所的粮食在春花的坚持下没卖出去,他们也就没带一两银子到定辽前卫,但靖远楼到了年底结帐,两处分店也送来了分红,采买的银子还是充足的。本来这样用春花的钱,卢梦生心里还是有些不情愿,正好总兵大人的赏赐到了,不用说,他得的是上份,有东西也有银子,于是便高兴地陪着春花出门采购。
做为军中男儿,卢梦生并不喜欢去铺子里买东西,他也很少去这些地方,但陪着太太又不同,而且他也觉得百户所那边条件实在太差了,也想帮太太买些用得着的东西。
买了日用品后,卢梦生又拉着春花到了银楼,这一次他有了点经验,帮着春花挑了一副金镯、一对金簪、一对金耳环和一个金项圈。掌柜的一个劲地赞卢副千户有眼光,东西选得好,于是卢副千户再接再厉,给留儿选了一只金锁,并给大丫和小琴每人挑了一只银锁。
春花看着掌柜笑,粗糙如卢梦生这样的汉子,哪里有什么好眼光,只不过这里的金银饰品花样有限,无论选取哪一种,都差不到哪里吧。她笑过后,又亲自挑了一只分量十足的金锁,准备给温太太的儿子做见面礼。
温太太在秋天时生下了一个儿子,那时还在百户所的春花并不知道消息,也没有送礼,现在也应该补上。
虽然有很多家请新的副千户和太太吃酒席,但卢梦生和春花大都推了,他们的行程有限,但温副千户的宴请他们是一定会去的。
春花进了温家的后院,这一次,温太太的请的女客多了两个人,是孟太太和周太太。大家与温副千户一同回定辽前卫,家眷们自然也跟来了。
女人们一见面,先是恭喜了卢太太,卢副千户这次升职很是出乎大家的预料,从百户到副千户,也算得是一个坎,没想到卢梦生一年时间就迈了过去,大家的羡慕是真实的,也带了些少许的嫉妒。
春花笑着谦虚了几句,将话题转到了温太太的儿子上。温太太马上喜欢起来了,问了下人得知孩子正醒着,就抱了过来给大家看,孩子很是漂亮可爱,春花上前抱着孩子逗了一会儿,拿出了金锁做了见面礼,孟太太和周太太也早有准备,一一送了东西。不过孩子太小,过了会儿就睡了,由奶妈送了回去。
几位太太说起了家常话,春花与孟太太早就相熟的,知道她是个爽快的辽东女子,周太太则很会说话,不但将温太太恭维得舒舒服服,对自己也说了不少的好话,同时也没忘了孟太太,酒席的气氛就很好。
春花细细打量温太太,她穿着大红锦缎一斗珠的小皮袄,下面系着石榴红裙,人比过去胖了一些,神色间却没有多少喜悦,过去的清冷也没有随着她生孩子有所好转,就是对来的几位客人也有些敷衍。
春花便想到卢梦生告诉自己的话,温副千户将他在定辽前卫城外小村里的相好接到了百户所,公开地收了人。可这事,听说也是因为温太太坐完了月子,温副千户要接她到百户所里,她不肯去,才发生的。
夫妻间的事情,别人不好评述,春花因此只做不知道,笑着与温太太攀谈。因为卢梦生新升了副千户,与温副千户平级,温太太的倨傲倒比以前少了些,她并不大与孟太太和周太太说话,而是一直注意着卢太太。
卢太太穿着大红绣着牡丹花缎面兔皮袄,领口、衣襟、袖口处露出雪白的兔毛来,配上她一张圆圆的小脸,越发显得俏皮可爱。大约又逢了喜事,卢太太的气色极好,两盅酒喝了下去,白嫩的脸上带了些红晕,不说话也带着三分笑意。
温太太不禁问道:“听说,你在百户所里还下田去送饭,怎么不见你也像她们一样晒黑了?”说着,指了指孟太太和周太太。
孟太太和周太太原来也要比春花黑一些。不过她们虽然比春花去得晚,但在各自的百户所里春耕结束盖了房子后,也都把家搬到了百户所里,而且也整日操劳,皮肤看起来不止是有些黑,而且很粗糙。
“可见我还是不如两位太太能干。”春花笑着说。
孟太太也笑着说:“谁不知卢太太能干得紧,不像我们只会做饭,还在百户办了所学校,将那里的孩子们都管得非常好。”
周太太也是一通的赞扬。
春花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诚恳地说:“我本来就不大在外面做什么事,就是做,也戴着帽子手套,所以黑得就不显。到了冬天,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原来晒黑的皮肤也就养回来了。”
“卢太太原来皮肤就白嫩。”孟太太是知道的,她由衷地赞了春花一句,“别看卢太太娇滴滴的,其实可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呢!原来我家百户说你来卫城前与他们一起拒敌的事,我只不信,可百户所里连房子都没盖,你就去住窝棚了,我这次可真信服了!”
孟太太说这话时并没有多想,可温太太的表情却更加地阴沉了,就是她再没头脑,也想到了自己的话让温太太不快了,温太太不肯去百户所,温副千户把相好的接到卫所里,这事情谁也不如她这同住在一个百户所里的人清楚。
周太太这时已经转移了话题材,称赞温太太身上一斗珠的小皮袄,“这种珍珠毛的小羊羔皮是极难得的,尤其是这块皮子卷得如此均匀。”
春花也跟着赞成了温太太的石榴红裙,“这种洒金料子贵也有贵的道理,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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