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拿鞋比着自己的脚笑着说:“表嫂,谢谢你了!”
“表小姐不要再打趣叫我表嫂了,就叫我的名字吧,我原来在娘家叫招弟。”
春花却说:“那怎么成,我只能叫你表嫂,而且还要这样叫一辈子呢。”
刘氏是个聪明的人,她自然听出了春花话里面的意思,就用疑惑的目光看了过来。大爷有才有貌,如今家业逐渐丰厚,对鹤表妹也真的上了心。
萍表妹要嫁出去本就出乎刘氏的意料,尤其她看到萍表妹还有不少的嫁妆,大爷娶了她不是正好吗?
但显然大爷看上的是鹤表妹,鹤表妹虽然不如萍表妹漂亮,但活泼可爱,又自有一番气度,大爷爱重的就是这个吧。最初自己眼光太差,连这点都没看出来,但好在鹤表妹是个好说话的人,总是笑眯眯的。
自己拿过来的两样东西,她看了后很喜欢的样子,尤其是那双鞋自己是真用了心,发现鹤表妹的脚伤后变大了,就做了双鞋,还真对了鹤表妹的心思。
刘氏自己就是一双大脚,在乡下,缠足的人本就少,她倒是没笑话鹤表妹的大脚,其实鹤表妹现在的脚还是比她的要小一圈。
不过,鹤表妹在说什么?一辈子都叫她表嫂?那就是说,她不嫁大爷?
刘氏知道自己不能再追问了,她一个妾室,虽然现在大爷信任她,让她管着家,但大爷纳她进门前就说得清楚,而她也一直没忘,自己只是妾室,对大爷将来明媒正娶的正室一定要言听计从,妾室的命运就掌握在大妇手中呢。
自己先后讨好两位表妹不也是为了这个吗?
但内心里,刘氏是真的不希望大爷成亲那天的到来。这种想法,她不敢表露出一点点,就连妒,也是正妻才能有的,她一个妾室有什么资格去妒呢?
可人的感情是无法用道理压制住的,刘氏还是希望大爷晚些娶妻,越晚越好,当然要是一直不娶最好,只不过那是不可能的。眼下听了鹤表妹的话,她的心里还是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真好,如果是鹤表妹说的是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
不知与心情放松下来有没有关系,刘氏当天夜里就开始了肚子痛,她身子好,每天又一直在活动,第二天还不到中午就顺利地生下了一个女儿。
现在肖家的家事就由春花和如棋两个共同打理,说是两个人一起做,其实只是为了让别人听了觉得理所当然,其实都是如棋一个人在办。春花一则是行动不便,另外就是有让如棋学习一下的意思。她没几个月就要出嫁了,到时候,乔家只有她和乔树两个人,家务什么的,自然都要她自己打理。
到了春花能下来走动时,刘氏已经满月了,正好参加孩子的满月宴。肖家并没有请奶娘,刘氏的奶水就很好,她也不肯把孩子交给别人带,而是自己亲自管着孩子。
其实肖鹏的家底也渐渐丰厚起来,不说他在福记的股份,单只算他的工钱,就不是小数,可能是经历过起落,肖家的日子过得非常低调。加上肖母喜欢清静,平时肖家内院基本没外人来往。
洗三时就是家里的几个人,满月宴也只请了几个织厂里相熟的朋友,在内外院各摆上一桌,内院里,刘氏抱着孩子热情地让着大家吃喝。
春花第一次见到钱帐房的妻子王氏,白白胖胖的一个中年妇女,大约日子过得很顺心,满脸的笑意,她笑着同肖家的每一个人周旋着,因为同样是福记的股东,语气里还带着些矜持,不同于几个管事的家眷只一味地奉承。
其实钱帐房本人也没有直接见过春花,有限的几次在一起说话,还都是隔着帘子的。而且钱帐房从春花那里出来,到了福记,却并不知福记的东家是春花,当初春花让人告诉他,福记是五奶奶的一个朋友开的,五奶奶打算放他出去,才给了他股份,又把他介绍过去帮忙。
春花特别与王氏闲聊了几句,问了问福记的事情,见王氏口风甚紧,反倒很满意,听说钱帐房也是个谨慎的人。自己的事情他们未必能猜想到,但到底还是少提为妙。
现在春花每天主要的活动就是练习走路。这并不是玩笑,矫正过的脚就如同她刚刚到这里时有一种不属于自己的感觉,但这一次,适应得要快得多。
春花先是扶着丫环慢慢走,然后就自已活动了。脚放大了些,自然要稳得多,就好比过去一直在踩着高桡,现在终于去掉了,让她有了一种安全感。就是在没人的时候,面对着自己一双伤痕累累的脚也能接受得多了,不管怎么样,总归有正常人脚的形状了。
只是肖家的庭院太小,而厂区里虽然有一大片绿树成荫、鲜花盛开的休息区,但春花却不能去。她过去固然是一个从不见外人的千金小姐,但这里是京郊,她的事情过去还不久,万一被认出来,并不是小事。
只是这小小的院子,百十步就转完了一圈,她实在是转得烦了。幸好还有两株柳树,为院子凭添了些生机。这树应该是建厂前就有的,已经有了合抱的粗细,垂下无数的绿丝,不止春花,大家都时常在树下歇息。
春花正扶着树站着,就看到了肖鹏陪着慧静师太走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新春快乐!
☆、第七十五章
春花急忙迎了上去,“师太!师太!”亲热地拉住慧静师太的手,“师太怎么过来了?”
当初春花坚持离开山庄时,慧静师太一定要了肖鹏的地址,她总怕春花所托非人,眼下杨家三姑奶奶的事情一过去,她就急着来看看春花了。
看到眼前的春花,一身的布衣,身上也没了名贵的首饰,反倒突出了她原本清秀可爱的相貌。因为刚在院子里快走了几圈,白皙的脸上带着些红晕,看到自己后眼睛亮晶晶的,慧静师太原来一直提着的心就放下了。
陪着慧静师太过来的肖鹏含笑道:“师太化缘路过此处,想起了你们两个,就进来看看。”
春花知道他的话是给肖母和刘氏等人听的,夏天里,炎热难耐,每间屋子的窗子都大开着,院子里有什么情况都是一览无遗的。
春花见肖母和如棋也从屋子里迎了出来,便笑着为师太引见,借口是以前就准备好的。宋鹤和宋萍在路上曾遇过师太,并在师太的帮助下才找到肖鹏。
肖母本就是最信佛的,见慧静师太光临,又曾帮过自己的女儿,自然万分地热情,把师太让到了正屋,千恩万谢,泡了好茶,又是请教佛学上的问题,春花经反倒没什么机会与师太说话。
到了晚餐时间,肖母是过午不食的,慧静师太自然也如此,看她们并没有停下话头的意思,大家就退下来到各自的屋子里随便吃了点东西。
天色渐晚了,慧静师太突然说“这两个女孩与我有缘,我们找个地方说说话。”又指着肖鹏说:“你也一起听听。”
春花、如棋、肖鹏均知道慧静师太是有要事相商,肖鹏便说:“我在外院的书房现在空着,不如大家移步到那里,也好让母亲早些休息。”
这确实是避开肖母的好办法,肖母听儿子的话已经成了习惯,自然不说什么,而刘氏用探问的目光看了过来。
肖鹏便说:“你带着孩子先睡吧。”
几个人进了外院书房,这里与内院都是一样只简单地布置了些实用的东西,不带一丝的奢华。四个人分坐了一张桌子的四边,春花先问:“师太,有什么不妥吗?”
慧静师太点头说:“你的丧事办完后,郭少怀来了山庄,一定要在山庄住上一阵子,我也不好反对,但这心里总是不安。我想,你不如走远些吧。”
春花还真不相信郭少怀能发现什么,但小心没有过逾的,她如今做下的事情可不算是小事了,因为她是个诰命夫人,这样偷跑了,也算得上欺君大罪。不过,她本也打算走,只不过如今提前些罢了。
“师太,我想带着留儿去辽东镇,一则把于娘子的心愿完结,再则也正好出去避避。”春花也不是没有打算,只是原想着还要等上半年一年的。
“我们倒是不谋而合了,”慧静师太说:“过几天我让人带着留儿过来,同你一道去辽东。”
春花知道师太重诺,又喜随缘,送留儿去辽东镇正合这两点。当下点点头说:“师太,你放心,表哥这里有往辽东镇贩货的商人,我可以跟着他们一起去。”春花是前些天就想到了这个出路,又打听到时常有商人把福记的布贩到辽东镇出售,她恰好可以与这些人同行。
“真想去送送你,可还是不行啊。”慧静师太叹了一口气,她若与三姑奶奶同行,反倒容易招来注意,郭家的人都知道她们交好。就是这次来福记,她也不是直接过来的,而是真的一路化缘到了这里而已。
另一边肖鹏和如棋也是各有所思。
现在的肖家,其实有三个秘密,一是肖家本姓赵,是被问罪的赵皇商的后人,但随着案子已结,赵皇商又只是案子里的一个小人物,赵鹏已改姓肖,这个秘密并没有多大的威胁了。
第二个是如棋的官奴身份,同样也是在如棋“死”后就不会有人注意了,一个官奴,殉主去后已经销了名。
最大的问题是春花,她虽然同如棋一样的诈死,但身份不同,若是有了意外,后果很严重。而且她若是出了事,肖鹏和如棋都会受到牵连。
如棋轻轻地啜泣起来,她知道迟早会与小姐分开的,但没想到会这样的快,那天,小姐还说等自己成亲后再走呢。
肖鹏却沉着得多,他说:“郭五爷未必会发现什么,但表妹离开京郊确实是稳妥一些。但去的地方倒可以再商量一下。辽东那边寒冷偏僻,穷乡僻壤,又与瓦刺人时不时地打仗,让我说,还不如去江南。恰好我每年都去江南看看那边的纺织厂出的新布花样,正好送表妹过去。”
慧静师太有些犹豫,江南确实是好地方,肖鹏又亲自送三姑奶奶去,也不错。
春花却反对,“表哥不是说皇上几次亲征,辽东镇已经没有瓦刺人了,倒是开了不少的军屯、民屯、商屯。今年皇上又一次亲征,过些日子就会回京,想那时,辽东镇一定是四海升平。江南虽好,但那里人物风流,繁华昌盛,还设有陪都,与京城来往极多,未必比京郊安全。”
肖鹏听了她的担心说:“我到江南先买上一处宅子,表妹搬进去,不用出来见人,再也不会有人想到杨家的三小姐还活着,住在那里。以后,我再将母亲她们都搬到江南,我们就在那里落户好了。”
春花摇摇头,要是她愿意在一个宅院里无声无息地住着,那还不如不离开山庄呢。要知道两世为人,她都是南方人,对北方并不熟悉,但眼下辽东镇却几次有意无意地吸引了她,又有留儿的事,还真仿佛是上天注定的。
“我意已决,再有去辽东镇的商人,就请师太将留儿送过来,我就与他们一同出发,先将留儿送到鲁家。”春花下了决心,她又转头对肖鹏说:“表哥也不用去送,你的事情太多,一则是福记,一则是如棋的亲事,哪一件都离不开你。”
肖鹏不言语了。
慧静师太点头同意,“留儿,我让范氏母女带过来吧,也让她们陪着你去辽东镇。”
春花点点头,那样范氏母女就会成为知情人,但慧静师太既然这样安排,就是说明她对范氏母女是放心的,那自己也就放心了。
慧静师太第二天就离开了,与春花约好了联系的方法,转身就要出门,倒是春花,知道一别后她们再难相见了,心中的伤感难以抑制,拉住师太垂泪说:“师太,你要保重身体。”
慧静师太洒脱地说:“你这孩子是有善心的,佛祖必然会保护你,我也放心。”说着大步离开了,连头都没回一下。
春花开始准备出行的物品,因为她不能出门,便请了肖鹏帮忙。肖鹏听了她要的各种东西后说:“表妹,我想与你说些话,我叫上如棋,我们一起去外书房好吗?”
春花大方地说:“我们俩人去外书房说吧,不用叫着如棋跟着了。”
肖鹏点点头,在沧浪庄里,春花就与单独见过面,那时他就觉得春花不像一般的大家闺秀那样重视男女大防。可是这里并不同山庄,在那里时,他们在一起时如棋就是不在屋里,也是在屋外看着,而眼下,只有他们俩人。他难得地有些紧张,一时间竟没开口。
春花坐在桌边,看着肖鹏,坦然地说:“我也有些话要对肖大哥说。”说着把自己对福记的一些打算一一说明,还有如果自己几年内不回来,关于自己的红利的安排,甚至她还准备了遗嘱,如果有了万一,她在福记的股份大部分要送还杨家,小部份就分给大家,这里面包括肖鹏如棋等人。
肖鹏静静地听她交待完毕,心情已经平静,他诚肯地说:“表妹,我想同你一起去辽东镇,肖家、如棋都可以一同搬过去,或者,你还想到别处去看看,我一样能陪着你。”
“至于福记这里,我本也时常离开,只要做好安排不会受影响。再说我们在一起,以后还会做很多的生意,就像福记一样,我们联手,一定无往而不利。”
肖鹏提出到江南买个宅子的建议被否认后,想到三小姐不顾劝阻地把脚放大,他就明白了三小姐不会愿意被困在内宅了,因此他已经决定,无论三小姐要去哪里,自己都不会阻拦,只会陪伴。
自从认识了这位小姐,自己一点点地被吸引,但以前她是五奶奶,他并没生过别的心思。直到刘氏的一句无心之谈,他才意识到五奶奶已经改变以身份,而且她还是个未嫁之身,三小姐的身影就一下子进驻了他的心房,再也走不出去了。
住在一个院子里,每一天都能看到她巧笑倩兮的模样,肖鹏只有努力压制自己跃跃欲动的心。等她的脚养好了,先订亲,妹妹一出嫁,他也把喜事办了。没想到自己一腔的热情,等来的是三小姐的拒绝,但肖鹏并没有死心,他会说服三小姐的。
三小姐不过是所遇非人,对男人失望罢了,而自己一心倾慕于她,会真心地爱护她体贴她,只要自己的情如同烈火,无论是怎么样的坚冰都会被融化的。
除了爱慕,肖鹏觉得他们更会是合作的好伙伴,作为于半城的外孙女,三小姐继承了于半城经商的才能,极有眼光,大局观非常好,而自己这些年的磨练又擅长处理细务,他们配合,一定会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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