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拿不定主意,是不是把酒摆上来。孟总旗他们是来买年货的,本来只是想吃点热饭菜暖和一下,但要是喝酒,又怕会影响他们的行程,但不摆酒,在定辽前卫的人看来,总是不够热情。
“孟总旗,我们喝点酒?”卢总旗问道,春花倒不用再犹豫了,便也笑吟吟地看向孟总旗。
孟总旗高兴地点点头说:“这么久不见了,喝一点,然后咱们再比划比划!”
同来一个妇人问:“那你不同我去买年货了?”
孟总旗讨好地笑了笑说:“这就是上次我对你说遇到瓦刺人时,我们一起运军械的卢总旗,”又指了指春花说:“这就是于娘子。”
那妇人对卢总旗行了一礼,却特别感兴趣地看向春花说:“于娘子,我可是听总旗说过你好几次了,听说要是没有你,他们那次不一定会赢的。早就想见你一面了,没想到你……”
春花听懂她的潜台词,辽东镇这里的人大部□□材高大,就是眼前孟总旗的太太,比春花高出半头多,看上去英气十足。而春花娇小玲珑,骨骼纤细,她就是再挺直腰板,也没有辽东镇女子们的英气。
“其实,我就是劝商队的人一起对抗瓦刺人而已,就我这样,连刀都挥不动,能做什么!都是大家言过其实的夸奖罢了,嫂子千万不要当真。”
孟总旗太太果然不当真了,就这样一个小娘子,面对瓦刺人没吓哭了就不错了,还能劝大家一起对敌,真就是很勇敢了。
见孟总旗遇到了一起对敌的战友,孟总旗太太自然与对别人不一样,而且她在外面一贯非常给孟总旗面子的,此时孟总旗软语相求,便不再管孟总旗要留在这里喝酒的事,自已和几位妇人一起去就好了,本来也指望不上孟总旗出什么主意。
春花这边也明了大家的安排,边城的兵士们就是这样,最喜欢在一起喝酒和练武,饭店的院子里,她原打算也像孙掌柜那样搭一个葡萄架子的,现在看来,摆上一个兵器架子最合适。
她笑着与每个认识的兵士和他们的家眷打招呼,到了赖光,赖光有些不好意思,指着一位方脸高颧骨的女子说:“这是我没过门的媳妇,她也没了家人,我陪着她来打首饰、买布料,回去就成亲了。”
春花笑着恭喜,辽东镇这里成亲前,男方都会给女方准备首饰和布料,做为聘礼。为了买到可心意的东西,很多时候未来的新娘也会跟着来选东西,赖光和他没过门的媳妇家里都没有长辈,他们干脆就自己来了。好在军户们也并不大讲究成亲前不能见面的规矩。
过了一会儿,几个人陪着孟总旗留了下来,还有几个去采购,春花也笑着说:“我下厨给你们再添几个菜。”
春花写信给涂三爷,请他在广宁府帮她请个大厨来,已经定下人选了,只是要在春节过后才能到,现在店里来了客人,除了浑锅小菜以外,就是她和几位大嫂做些家常小炒。
这些卢总旗都知道,当初还是他带了些人过来喝酒,才将后面的院子提前开了,因此卢总旗点点头笑着说:“麻烦于娘子了。”语气好像他要请客似的。
果然,孟总旗走时,他们就为了谁请客争执了起来。
春花最后硬是将孟总旗的钱交给了孟太太,卢总旗的钱交给了金花,用不容辩驳的语气说:“早说好了,这次我请,下次,你们谁请我就不管了。”
在一旁的勇子也说:“你们就听小婶的吧,她早就说这次路上结识的人她都要请上一次。”
孟总旗和卢总旗才不说什么了,有了共同的经历,他们也能理解于娘子的心意。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零三章
勇子也跟着孟总旗、卢总旗在一起坐了一会儿,便出了房间,到了内院去看留儿,却不知他爹这时进了饭店。
虽然操练结束的高峰已经过去了,但正是年前人多的时候,饭店里来吃馄饨的人不少,春花就看见了勇子的爹走了进来,站在她面前理直气壮地说:“给我一碗馄饨!”
春花将手中的方盘伸向他,示意他付钱。勇子爹也来过几次,但每次还都付了钱,虽然有时钱是残损的或者是数目不足,但春花并没有说什么。
今天,看样子他就不打算付钱了,春花是决不能允许的。
勇子爹也看出了春花的意思,便大声地说:“我找勇子回家!”
春花冷冷地说:“这里是饭店,想吃饭就付钱,别拿勇子做借口来闹。他就是来了,也是与同僚们来吃酒,你也不能赖我拐了你家的孩子!”
勇子爹显然没想到春花能变成这样的强硬,他还记得那一次,这个小娘子急得不知说什么好。
他不知那次春花是因为在别人家,又是第一次见到他闹事,多少有些手足无措。眼下她自己开了饭店,如果让人就这样闹上门来,以后的生意就不用做了,所以春花一点也不退让。
勇子爹停了一下,扬起手做势要打人,“我打死你!”
春花抄起放在一旁的门闩,上前一步,说:“你敢动手,我就敢打你,然后我们再到官府里去看看谁有理!”
勇子爹飞快地变了一张脸,哀求道:“可怜可怜我吧,我的胳膊折了,什么也做不了,好几天没吃上饭了!”
春花嫌恶地看着他,却不让步,他说好几天没吃饭了虽然不知是真是假,但肯定是刚刚喝过酒的,浓郁的酒味差一点把人熏吐了。春花并不让步,她不客气地说:“我一个寡妇带着孩子都能自己养自己,你一个男人,还有一只手是好的,为什么吃不上饭!你若是肯到我这里来做工,不但每天都能吃上饭,还能拿工钱,只看你肯不肯干吧?”
勇子爹当然不肯,他瞧了瞧春花,实在说不出什么道理了,听着一旁吃饭的人有不少的人在嘲笑他,不由得怒火中烧,向着春花大吼,“你这个小寡妇,废什么话!赶紧给我端碗馄饨,否则我就在你这里坐着,谁想进来都不行!”说着就坐在门前的地上。
春花见他这付无赖相,拿起门栓来向他打去,“滚开!”
她打了两下,可能是力气不大,勇子爹并没有离开,反而更加无赖地躺在地上。春花正要招呼几个男伙计们过来将他弄出去时,她手里的门栓被人接了过去,原来是卢总旗和孟总旗听到了声音出来了。
卢总旗拿起了门栓,在勇子爹身边敲了一下,勇子爹马上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哀求着说:“卢总旗,你给我买一碗馄饨吧。”
卢总旗不为所动地说:“勇子这个月的军饷都让你偷走了,他和小武小琴吃什么?你若是肯在饭店里做工,就留下干活,若是不肯,赶紧离开!”
勇子爹走了,勇子在里面也听到了消息。
其实自从他爹在卢总旗的三舅家里闹了一场后,勇子再见到小婶就有些讪讪的,可是小婶开了店后,又特别将他找来,说是要他没事时来帮忙照顾留儿。
勇子心里也明白,小婶这样说只不过是给他找个借口,其实大丫就是专门照管留儿的,做得也很好。但他还是每天从军储所里出门后就高高兴兴地去,卢总旗也常去,他对他爹说是卢总旗带他去的,他爹就说不出什么了。
勇子并不是去白吃的,他不止是帮着照料留儿,还挑水、劈柴、送煤,照看灶火。小婶说是让他来帮着干活,可每次见他手脚不停,又总是怕他累着了,时常让他歇着,还嘱咐他多吃一点,快点长大。
勇子知道小婶让自己快些长大,是为了让自己能早些护住弟弟妹妹。他每天都能出来,可小武和小琴还得留在家里,爹现在喝酒喝得更多了,还不让他们随便出来。自己只能晚上回去时偷偷给他们带点吃的,有时他们俩一天都吃不上一顿饭。
勇子抱着留儿赶出来时,他爹已经被卢总旗赶走了。听到周围人的议论,勇子又羞又臊,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小婶,小婶该不会也嫌弃了他们吧。
春花看勇子的神色,心里也知道他在纠结着,不管怎么样,那也是勇子的爹,勇子心里也是难受,他又怕自己因为他爹厌了他。
“外面太闹了,你把留儿抱回去吧。”春花笑着对勇子说。
金花刚刚去了厨房,她本来到店里是做面食的,但刚开店,人手少,她也时常到前面帮忙。一来二去的,春花姐姐看出来她应对得体,征得她母亲同意,就让她主要在前面帮忙。
只不过新来的王大嫂对厨房里还有些不熟,她再指点几天,也就差不多了。她听了勇子爹来的消息,急忙跑了出来,春花姐姐什么都好,就是心太善良,可别被这酒鬼欺负了。
见此时已经没什么事了,便说:“春花姐姐,你也回去歇一会儿。”
春花见外面没什么事了,便向卢总旗和孟总旗道了谢,请他们回了房间,自己向内院走去,勇子抱着留儿,正在院子里站着。
春花走过去对勇子说:“勇子,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说话时吗?那时你笑得特别可爱,当时我就想,这个男孩真是阳光少年。”
看勇子有些不懂地看向自己,春花又说:“就是像阳光一样明朗的少年。”
“真的吗?”勇子虽然第一次听别人这样形容自己,但也知道这是表扬。
“是啊,不管有多难,你都要保持住自己的这份阳光和快乐,记住了吗?”
“小婶,你真好,就是你比我也大不了多少,要不我就认你做干娘好了。”勇子说完,就感到走在前面的卢总旗回头看了他一眼。
卢总旗一直不让他叫于娘子小婶,勇子曾很不服气地说:“鲁千户比你还大那么多,也叫于娘子小婶的,还给于娘子行了大礼。你也就跟着鲁大哥叫小婶好了,现在不少的人都这样叫于娘子。”
勇子说的是事实,兵士们都知道于娘子是鲁千户的堂婶,大家都半开玩笑地叫于娘子小婶,于娘子也都笑着答应,如果卢总旗这样称呼也没有什么不对的。
卢总旗当时就拍了他一巴掌,他手重,打得勇子后背痛了好几天,可就是那样,勇子也没改口,他还是叫于娘子小婶!
看着卢总旗和孟总旗进了房间,勇子赶紧对春花说了卢总旗不愿意让自己叫她小婶的事,他肯定也不愿意让自己认小婶做干娘。
春花听了勇子的话笑得差点上不来气,卢总旗是最知道自己的底细的,当时又是那么个情景,后来大家一起面对瓦刺人,他才没有说出自己是冒名顶替的,要让他叫自己小婶,实在是太为难他了。
她笑着拍着勇子说:“你就别管卢总旗了,你叫我小婶,我也把你当成侄子,卢总旗叫我于娘子,我就把他当成朋友。”
勇子点着头说:“是,那我们就是亲戚了,可比卢总旗这个朋友亲近多了。”
小婶也赞同,她说:“我在这里没有什么亲人,就把你们当亲人吧。”
勇子因此觉得在定辽前卫,除了家人,他同小婶最亲了,所以以后来得也更勤了。
一天晚上,勇子刚刚打了水回来,小婶就向她招手,他赶紧跑过来问:“小婶,有什么事?”
小婶笑着说:“你先回去吧,路过卢总旗的三舅母家时,替我告诉舅母一声,我有事找她,请她赶紧过来一趟。”又塞给勇子几个用油纸包着的包子,“这是我让金花用馄饨馅蒸的几个包子,拿回去给小武和小琴吃。”
小武和小琴来不了饭店,春花也不敢做得太多,只能每天给他们带一点吃的,偷偷地帮一些。
“勇子收下包子,放在怀里,感激地向春花笑笑说:“我这就去传话。”
三舅母很快就来了,春花赶紧把她迎到了饭店后面,进了月亮门,就是春花住的地方,周围没了客人来往穿梭。从舅母家抱过来的两只小狗已经长了不少,不再认识舅母了,吠着扑了上来。
春花喝住狗,拉着舅母低声说:“上次我对你说过的孙千户的女儿来了卫城,今晚就在我这里住。难得这样巧,我就请你过来见一见。”
原来鲁千户嫁到孙千户家里的长女,也就是现在的孙鲁氏与孙千户一家人到卫城来采购年货,孙鲁氏过来给春花送年礼,要知道她成亲时小叔奶奶可是给她添了妆,以后自然就得长来长往。
于是春花就留孙家的女眷们住在饭店里,这其中就有孙鲁氏的小姑子,也就是春花想让舅母见的人。
这姑娘长得大方漂亮,性格温和,春花觉得与卢总旗很相配,她又暗暗问过了,恰好孙姑娘还没有定亲,于是她借着让人准备晚餐的时机出来,叫来了舅母认识一下。
舅母马上就明白了春花的意思,只装做过来看春花的,同春花笑着进了屋子。
屋子里面千户夫人带着儿媳,两个女儿正与大丫和留儿一同坐在暖洋洋的炕上说笑,喝茶吃点心。
春花笑着为舅母和鲁夫人介绍了一下,说:“这位是军储所卢总旗的舅母,向来最照顾我。她刚好来给我送东西,相请不如偶遇,我便请她过来陪亲家太太吃饭。”
正说着,饭菜也送了进来,大家把点心和茶水撤了下来,摆好上了饭菜。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加更!
☆、第一百零四章
既然是有交情的女眷,春花领着进来陪自己吃饭也是正常,孙千户的夫人便笑着说:“我们每次到卫城来都是住驿站的,可巧大儿媳妇的小叔奶奶留我们住下,倒比驿站那里强多了。只是我们方便,却害得小叔奶奶待客都没个地方。”
春花笑着说:“都是女眷们,凑在一起说说话也有趣些。”
孙千户夫人突然想起来了似的问:“卢总旗可是前些日子送军械时遇到瓦刺人的那个?”
春花笑着说:“正是,我那时恰好与卢总旗他们同行,也是因此认识了舅母。”
“卢总旗可是年少有为,听千户说,这次他一定能升百户。”
“能不能封赏还不知道,但这孩子功夫不错,也上进。”舅母提到卢总旗时总是一脸的骄傲,“他的父亲和母亲都没了,就跟我的亲儿子差不多。”
春花听她们说着话,亲自捧出一坛子酒说:“外面天冷,我们也喝上一盅。”
孙鲁氏原在炕上坐着,但一直注意侍候着婆婆,现在早就下了地,刚刚帮着摆了桌子,现在接过春花手中酒,倒了酒先送到了舅母手中,再给春花,然后又给自己的婆婆倒了一杯。
舅母笑着接了,打量着眼前的小媳妇,中等身材,容长脸,细眉细眼,嘴角带着笑意,不声不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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