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知道她们说了大表哥就是卢百户,心里也奇怪卢百户出了什么事,但明显就是刚刚发生的事,只有在家里的金花知道,银花几个也不清楚,大家都想问,但谁的嘴也没有银花快,她第一个问了出来,“大表哥出什么事了?”
“没事,就是他们几个臭小子切磋一下功夫,下手狠了点。”舅母说得很是轻描淡写,但眼里却流露出来担忧来。
切磋功夫,在定辽前卫这里可是很平常的事,偶尔也有失手打了一两下子的,但若是伤了几处,那就不是切磋,而是打架了。
春花在定辽前卫也住了半年多,对于这些事情多少知道些。卢百户他们在自己饭店里小院里也不是没练过手,还第一次听说他受了伤,到了要用药酒的地步。
不待她张口,银花已经又问了,“大表哥是同谁动了手?”
春花也是想问这个问题,见银花问了,便转向舅母,听她说:“梦生不肯说,但我听陪他回来的勇子说是温副千户和孟百户。”
“大表哥与孟百户不是好得很吗?”银花又问。此时大家思路都差不太多,春花也是如此想的。
“谁知道呢?”舅母敷衍着说:“金花,你带妹妹们去看看你大表哥,我同于娘子说说话。”
提到与卢百户打架的是温副千户和孟百户,春花不知怎么就想起他们两人那天打赌事了,她有一种直觉,这事与自己有关,但她也无法再问,过一会儿,她也去看看卢百户好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舅母果然有些心烦;把几朵花打发走后,她随手把抖开的料子折起来放在一旁;对春花叹了一口气说:“指挥使的妾室;真是把梦生害苦了。”
“那事不是早已经过去了吗?也没再听别人说些什么。”春花有些不解。虽然上次卢百户相亲没成,指挥使的妾室说了几句嘲讽的话,但这种事只能充做一时的谈资罢了;而且稍微懂些道理的人都不会在外面多说些什么。
因此在春花看来;这早就是水过无痕的事了。就是和氏当初说自己和卢百户有什么不妥的传言也已经烟消云散。
“是啊;别人都忘记了;可梦生心里却过不去;怎么也不肯定亲。上次你对我提的孙千户家的大女儿;多好的一个孩子;还有好上千两银子的陪嫁;可他就是不肯让我去提亲,前两天我听说孙小姐已经订了亲;估计到了年底就会成亲。唉;梦生都过二十了!”
舅母若是不提;春花几乎忘了孙千户的大女儿的事了,当初还是自己把舅母叫了过去,给她介绍了孙千户夫人。后来,她忙着饭店的事,就没再关心,“不过,那时舅母让我劝过卢百户,我记得他并没有把指挥使家的小姐特别放在心上,自然也不会对那小姐母亲的几句风言风语特别地意吧。”
那时候卢百户对指挥使家因为他脸受了伤看不上他似乎还有些不屑,依春花对卢百户的了解,他不似是作伪。
“是不是他不喜欢孙千户女儿那样的,你舅母你问问他喜欢哪一个?”
“我问了几次,他什么也不说,只说现在不想成亲。”
“那就再等等也行,反正卢百户是男子,也不必着急成亲,这种事情总得你情我愿的,没必要逼着他。”
对于春花这种对婚姻顺其自然的态度,舅母一点也不同意,“成家立业,传宗接代,哪能随他的便。他的父母去了,我怎么也得帮他张罗着成了亲。”舅母看了看春花又说:“于娘子,梦生、金花他们都佩服你见解不凡,不如你去劝劝梦生?”
春花也正有想问问卢百户为什么打架,听了舅母的话略一犹豫,舅母怕她推辞,马上就又说:“我就拜托于娘子了,你过去在那里说一会儿话,然后在我家吃过饭再走。”
春花只有点了点头,从舅母家告辞出来,几步后到了卢百户家里。
金花姐妹们正围着卢百户说话,春花见卢百户在家里穿着短衣,身上的伤看不出,左脸上一片青肿非常醒目,见了春花有些不好意思,低声说:“于娘子请坐。”
又叫金花,“你回家取点茶送来。”
春花赶紧拉住金花说:“我刚在舅母那边吃过茶,只不过想过来看看你伤得重不重。”
“没什么,我不过与他们切磋一下,大家一时手重了,没收住而已。”卢百户说着又想起来什么,到西屋拿出来一个带着轱辘的小木头车子来,递给在屋子里倒处看的留儿,“留儿牵着绳子就可以拉着这小车了。”
留儿已经一岁半了,不但走得很稳,就是话也会说了不少,马上笑着说:“谢,谢!”她还只会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还憨态可掬地给卢百户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福礼,看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春花心里也很感激,卢百户对自己和留儿真的很好,就像他当初答应的,自己在定辽前卫有什么困难,他都努力帮忙。就连留儿的玩具,他都想到了,亲手做了不少的小玩意。
于是便夸赞卢百户手巧,锡花突然道:“大表哥手巧,可是做出好东西不肯给我们。”
“不许胡说,那天你还从大表哥这里抱回来一个小人偶呢。”金花说妹妹。
“我没胡说,我想要那个四个角都用铜包着,还带一把小铜锁的匣子,大表哥不肯给我,只给我一个人偶。”
锡花话一出口,卢百户就很不自在,同样不自在的还有春花,她收到卢百户让勇子给她的好几个匣子,其中最漂亮的一个就是四角都包着铜,还带一把小铜锁。那匣子所用的木材是专门挑出来的,上面的木纹非常优美。
正因为特别喜欢,她就用那匣子装着她的银钱,锁到了柜子里。幸亏没拿出来让锡花她们看到,春花暗自庆幸。
好在大家并没有特别在意这些小事,就又说到了别处,银花风趣地说:“以前听说书的人说青面兽杨志,我一直在想是什么样的青面,如今我可知道了。”
大家哄堂大笑。
“你们在一起就是开心。”舅母端了茶壶和茶杯过来,“梦生这里平时连火都不烧,什么也没有,于娘子你喝点茶。”
张罗着给春花倒了茶,她就叫着几朵花回家,“一会儿于娘子留下来吃饭,你们都回去帮我做饭。”
就是大丫和留儿,也让她一并拉走了。
春花知道舅母是让自己劝卢百户了,只不过她做得太明显,卢百户已经变得很是尴尬了。到了这样的时候,再转弯末角也没什么用,她索性直接地说:“舅母想让我劝劝你,早日成家立业。”
卢百户低着头说:“我已经对舅母说再等等了。”
“你已经到了成亲的年龄了,舅母着急些也是自然的。”春花温和地说:“你是不是因为过去的事,心里还有些不舒服,或者有别的原因?”
“没有,”卢百户抬头看了看春花,又低头说:“我就是想等等。”
“那你想等到什么时候?跟舅母说了吗?”
“到年底,我就会对她说的。”卢百户很肯定的回答。
春花马上懂了,“你是有了心上人了?”
“嗯,现在不能说。”就是卢百户不说出来,春花看他涨红了的脸也能知道。
春花放下了心,卢总旗没有因为受挫后出现心理障碍就好了,“那你为什么不对她说清楚呢?”
“现在还不是时候。”卢百户又看了一眼春花说。
春花能理解,在这个时代自由恋爱,难度肯定不小,卢百户没有父母,舅母也倒底还远一些,他自己差不多能做主,但女孩那边可能就会有困难,所以他们约了期限。
既然这样,春花便说:“卢百户,你们男人心总是有些粗,你大约没看出来,舅母为了你的亲事发愁呢。她倒底不是你的母亲,对你有些话也不大方便说,你也得体谅她的心情,你对她多说几句让她放心的话,她就会好过多了。”
“我是怕……”
“你人这样好,我想那女孩一定会同意的。”春花明白他的担心,鼓励地说。
卢百户确实是定辽前卫绝大多数人眼中的好女婿、好夫君,春花在饭店里没少听大家对他的赞美,也知道有好几户人家流露出想与卢百户结亲的打算,就不知卢百户中意的人是谁,但他不说,春花是不会问的。
“于娘子,谢谢你来提醒我,我会对舅母好好说的。”卢百户赞同地点头。于娘子真是体贴,说什么又都那样有道理,自己就一点也没想到舅母为难的地方。母亲走了后,最关心自己的就是舅母了,还真得把她心里的疙瘩赶紧解开了。
没想到这样顺利地就完成了舅母的嘱托,春花就问出了自己心中所想:“为什么和温副千户、孟百户动手?”
“就是切磋一下而已。”卢百户眼睛不再看着春花。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春花想了想还是直接问了,“是与我有关吗?”
“他们说了你的坏话,”卢百户终于抬头直视春花说:“我知道你不是他们说的那样的人。”
果然与春花想的差不多,“其实他们也没什么恶意,我也不在意,我本来就是寡妇,又抛头露面地开了店,还想要名声,那样也太贪心了吧。”
“那天我也听到了他们的话,刚开始时我也很生气。可后来,我想,别人怎么说我管不了,我只管好自己就行了。”
“卢百户,谢谢你信任我,还为我出头。但其实在定辽前卫,我起码能做自己愿意做的事,过自己愿意过的日子,这比以前要好得多了,我也很开心。以后你不要这样了,我不希望再连累你。”
春花的话很真诚,她坦白了自己的内心。为的就想让卢百户不再被自已卷到是非中去。
卢百户微微咧了咧嘴,并没有说什么。春花看到他脸上很明显的青痕,想当初卢百户将孙如冰打败还没受伤呢,其实这是春花不懂了,那时的情况更危险,而且卢百户受的伤更重,只是不在表面上。
但卢百户脸上的伤,还是让春花忍住了要说的几句话,只是问:“很痛吧?”
“没什么,”卢百户说:“他们也受了伤。”
“可真是的,这么大的人了,还打架。”春花听了卢百户的话,明白那两个人一定伤得不比卢百户轻,也懂了卢百户话里的自豪,有些好笑地问:“你一个人打他们俩个?”
卢百户点点头。
春花上下打量了一个卢百户,他身材高大,就是在定辽前卫里也算得上最高的几个人之一,长年练武,隔着衣服都能感到他的肌肉一定很发达,功夫一定不错。一个人对两个,说起来很容易,其实在现实中是很难的,尤其那两个人也都是练过功夫的。
“孟百户功夫不错呢,”在那次与瓦刺人交锋中,孟百户也是身先士卒,立下战功的,春花自然记得。
“温副千户也是练过的。”
“那就是你更厉害了?”春花有些逗笑地说。
只要是这样,卢百户的脸就红了,他的脸皮还真薄。
☆、第一百三十二章
春花忍不住大声地笑了起来;卢百户真是个好人,在他面前;春花总是特别放得开。她又想起了当年在河边的那一幕;有了那样狼狈的时刻做底线,自己真没有什么可顾及的。
又聊了一会儿,春花便说:“舅母让我过去吃饭;我总要过去帮着做点菜才好。”说着便辞了卢百户回了舅母家;其实春花是觉得两人在一起虽然说说话很自在很开心;但万一又让有心人看到了;生出事端就不好了;于是才这样快地回避了。
没多久;卢百户也来了;他从来不做饭;俸粮全都交到舅母家,就在舅母家里吃饭。
过了两天;舅母带着自己做的榆钱糕来看春花;她穿着新做的紫红色如意纹袄;笑语晏晏地说:“于娘子没吃过这土物吧,很清香可口呢。”
春花拿了一块尝了尝,“真好吃,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店里应该也做上一些。”一面装了碟子分给大家吃,问舅母做榆钱糕的方法。
“只不过是吃个新鲜罢了。”舅母讲了做法,又笑着低声告诉春花,“梦生说今年年底前就会定亲的,让我先别急,只是这臭小子不肯说看上谁了。”
春花笑着说:“我早就说过水到渠成,舅母不用担心的。”
“梦生的事一办,我就得给金花招女婿了。”舅母只喜悦了一小会,就又开始愁了起来,“于娘子认识的人多,帮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
这次春花也陪着她发愁,招婿不比出嫁,很多男人不愿意入赘。甚至在明朝的律法上,赘婿无论是社会地位还是家庭地位上都很低,金花很难招到一个能配得上她的女婿。
“金花好像还没想这事呢。”春花用手支着头叹了口气说。
“正是呢,这一个两个的都不让我省心。”舅母也叹气,“说是要等十八再招婿呢,让我先给银花相看。”
金花和银花相差不过一两岁,也确实可以相看了。但银花是要正常出嫁,定辽前卫的好男儿不少,这倒不难。果然舅母同春花说了几个小伙子,都是有意与银花结亲的,“我总想长幼有序,先把金花的事情办好。”
两人正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银花闯进后院,泣不成声地说:“娘,爹出事了,你赶紧回家。”
舅母脸色变了,顾不上再和春花说什么,马上就随着银花走了。春花不放心,让一个伙计跟着去看看是什么情况,马上回来告诉自己。
过了一会儿,那伙计跑了回来,告诉春花,卢百户的三舅护镖时遇到了打劫的,受了重伤,刚刚送回家中。
“情况很危险吗?”春花关切地问。
“听说受了好几处的伤,最重的是左腿没了,镖局里带着伤药,他们也都懂些治伤的办法,击退匪人后就赶紧包扎了。命是保住了,只是以后自己不能走路,成了废人。”
做镖局这行就是高收入、高风险的。三舅家以前在定辽前卫过的日子算得上不错的,主要是靠三舅保镖的收入。但保镖的风险也同样大,春花也几次听舅母说再过一两年就不让三舅再出门了,金花急着要学生意也是想早日把家里的责任接过去,没想到,三舅还是出事了。
春花想到白天三舅家一定是人来人往很是忙乱,于是买了些东西晚上过去看望。
不出意料地,卢百户也在。
三舅躺在炕上,身上盖着薄被,从被子外面就能看得出来,左腿从膝盖上下没了。想到第一次见面时,三舅那热情爽朗的样子,春花心里一酸,忍住眼泪上前打了招呼。
从受伤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几天,三舅精神还好,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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