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回宫中好好调养,有事派春红来报就好,不要再冒失的给那起子人落了口实了。”鸾飞腾嘱咐说。
鸾秋盈现在也觉得今夜行事急了些,她有些心虚的乖顺答应着父亲,“女儿省得。”
黎明时分,鸾妃带着人又悄悄的回宫去了。
鸾飞腾这才回身取出鸾家专用的熏着梅香、瞄着暗金梅枝的信笺,细细的思量了一番,提笔先替儿子赔罪,商家怒气他们鸾家甘愿认罚,最后情真意切的讨要儿子,但是他写完越想越觉得不合适,一把抓起揉作一团,重新取了一张信笺,提笔又写:
“商老族长台鉴:
商鸾两家同在神州,共处耀国,飞腾只恨一直无缘相见,甚感惋惜,今冒昧相约,安都一聚,为盼。
”
鸾飞腾写完,又仔细地看了看折好,回身招过一直候命的鸾七,嘱咐到:“你速到城东鸿雁楼内,把东西放在顶楼大堂上。机灵着点,不要让不相干的人发现了。”
“是。”寡言的鸾七干脆的答应一声,领命去了。
两天之后,青峰山上的商阙就收到了鸾飞腾这封相约的信,仿佛神交已久的友人般殷殷相邀,只字不提之前的兵戎相见。
商阙看完转身把信递给商水,自己手扶长髯,微微一笑,说到:“鸾家几百年的经营积累,果然不都是酒囊饭袋之徒,这个鸾家族长不卑不亢,可以一谈。”
商水匆匆看完又递给旁边的商土,自己有点疑惑的说:“鸾家的信来得好快啊,咱们才放了鸾秋意不足三天,他们的信就到了。”
商火不以为意的接过话茬,“据传鸾家有一种可以日行八千里的信鸽,鸾秋意被我商家打怕了,他老子这么快的来信求饶也不足为奇。”
商阙听着他们的对话却若有所思,沉吟一下说道:“鸾家实力也不容小觑,我等此次安都之行,还是小心谨慎为上。”
“怕他何来,我等和族长同去,大不了鱼死网破,大闹安都,打他个痛快。”商金一挺胸膛,瓮声瓮气地说。
商阙看了看同样跃跃欲试的商火和商木,轻轻摇头,“老夫此次安都,不是去打架的,阿水对安都熟悉,阿土对腾绳边境的情形了解,他们行事也足够谨慎,跟我去就可以了。”
商火一听不带他去安都,张嘴还要辩解什么,商阙摆手制止了他,转了话题道:“辰国司徒家蛊毒了得,近百年来在辰国呼风唤雨,踩了我们不少的暗桩,致使我商家在辰国消息一直不通畅,这几年阿火过去才稍微有了点起色。这次事出突然,紧急召你们回山,辰国那边得布置又被司徒鹤端了几个?”
商火正为这事心中暗自憋屈呢,被老族长一问,一咬牙,赌气的说,“我这就回去,找回场子。”
商阙微笑点头,“去吧,小心行事。”说着他一转头,又对商金说:“月国那边你一直做的不错,最近月国老皇帝身体起起伏伏,还是要多留心了,你也去盯着吧。”
商木看了看领了任务众兄弟,黯然的看了看自己左腿的木肢,无奈地说:“族长,还是让我这个废人留在山中,看着族人奔波,自己眼睁睁看着什么也不做?”
商阙面上一沉,“你在山中代我居中调停,责任重大,怎可如此妄自菲薄。”
商木听到族长的训斥,心里一暖,收起了自艾自怜的表情,垂首站好:“族长教训的是,阿木一定不辜负族长重托。”
卷一 重生耀国 第十二章 愿凭驱使偿旧恩
商阙这边计议妥当。绮罗那边刚刚迷茫的睁开眼睛,她抬眼四顾,依旧是她和丁香呆了十多天的小竹屋,此时的她正躺在那张宽大的硬板床上。她旁边,丁香呼吸平稳的正在熟睡。
绮罗揉着酸痛的后脖颈,翻身下床,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感觉身体并无不妥之处。她这才认真地观看四周,书架上被她翻的有些凌乱的古书已经被摆放整齐,窗外又恢复成了白雾茫茫,屋内没有钟漏之物,并不知此时是何时何刻。
正在绮罗的目光四处逡巡之际,小竹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平日里给他们送饭的哑仆端着精致的饭菜走了进来了,他看着醒来的绮罗并不惊异。把手里端着的饭菜麻利的摆好,那饭菜几乎是平日里两倍的量,但是哑仆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和往常一般自顾自的摆好饭菜,然后拿着托盘躬身退了出去。
绮罗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昏睡了三天了,但是看着满桌子的饭菜,她的肚子诚实的表达了它的意愿,咕咕噜的叫了起来。应和着绮罗的尴尬,睡梦中的丁香闻到了饭菜的香味,肚子也长鸣一声,醒了过来。
丁香揉着惺忪的眼睛,嘟囔着翻身坐起,“小姐,好饿啊。”
“饿了,就快点过来吃吧。”绮罗说着动手给自己和丁香一人添上一碗白饭,拿起筷子,就着可口的炒菜香甜的吃了起来。
丁香手脚麻利的下床,在案几的另一边坐下,也不客气的埋头大口吃了起来。足足吃了两大碗饭,丁香才打了个饱嗝,放下了筷子,后知后觉的说:“咦,青峰山有敌来犯,我还想着看他们打架呢,怎么睡着了,还睡在了床上。小姐,是你把我扶上去的吗?现在他们打的怎么样?”
丁香说着抬头迷惑的望着绮罗,绮罗的疑惑一点也不比丁香少,她细细的回想着那天,正仔细看着山外落花中包含着无穷变化与自己这几日所习一一对应,只是越看脑袋越疼,后来不知不觉地就失去了意识的,现在昏睡醒来,只是稍微有一点疲倦,除此之外身体上并无其他不妥之处。
开始绮罗还以为是丁香把昏迷的自己安置在了床上,现在听丁香得口气仿佛不记得了那神奇的落花之阵,应该是山中另有其人安置了她们。
看着丁香虽然同样的也陷入了沉睡之中,但她醒来神清气爽的与平日无异的吃喝坐卧,应该也未被大阵所伤。难道是她未习八卦阵之故?还是大阵对不同基础的旁观之人影响不同?
绮罗心中疑惑,猜测着种种的可能,但丁香既然忘记了,她也不想再提起,丁香心思单纯,知道了这些,怕是会更加着急的。
因此面对丁香的疑问绮罗也无奈的说:“我也是刚刚醒来,看哑仆送来这么多的饭菜,我们睡的时间不短了。应该是山中之人知道我们昏倒,安置了我们,现在他们知道我们醒来,特意送来了这许多的饭菜。”
丁香看着满满一桌子饭菜,又一次后知后觉得惊叫起来,佩服得对绮罗大声说:“是啊,今天的饭比平日里多了不少呢,小姐你真聪明,连这个都能想到。”
绮罗摇头苦笑到:“这算得上哪门子聪明,仔细观察一下,稍稍一想就能知道的事。那些把我们困在这里,随时随地观察着的人才是真聪明呢。”
丁香的心思被绮罗一带忘记了那天山外来敌犯境之事,她看着外面再次白雾弥漫的窗外,懊恼得的挠挠头,“都怪丁香不好,山中有路之时没有带着小姐冲出去。”
丁香话音刚落,竹门再次咿呀一声响,水叔面无表情的走了出来,他表情还是淡淡的,接着丁香的话说,“你也不用懊恼,商家不会留难你们,这就送你们去安都。”
绮罗看着难辨喜怒的水叔,心底暗暗说了一声,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然后默默地回身收拾起并不多的随身之物。
丁香却没有这么多的心思,她这些天被憋坏了,听了这话立即雀跃起来,“真的,你们肯放了我们走?”
水叔不理兴奋的丁香,看着几下就收拾完毕的绮罗说,“这就走吧。”
和上山来时一样,同样是水叔前面用无声的烟花开路,但是脚下之路,在绮罗眼中却有了些微的不同,虚虚实实之间总循着一个规律,脱不开那日落花之阵的影子。
绮罗再看前面貌似认真的甩着烟火的水叔,无声的笑了,如果不是她这些天来粗习了八卦之术,一来一回这么故弄玄虚的走了一遭,还真唬住了她们主仆。这个商家在她们身上如此大费周章,所图必定不小,绮罗心中暗自思量不已。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绮罗和丁香终于走出浓雾弥漫的青峰山。山口处,一个黑袍白髯的老者迎着晨曦面东而立,背影被朝阳镀上了一层金辉,仿佛遗世的神仙般矗立在她们面前。
绮罗跟随着水叔,踏着脚下的枯黄微绿的野草一步步走来,簌簌的脚步声惊动了沉思中的商阙,山风吹拂起他宽大的罗袖,他缓缓回过头来,眯起了眼睛,把所有情绪一一收起,漫不经心的开口说:“商家的樱殇八卦噬魂阵,可入眼否?”
绮罗听到商阙开口,心里暗叹,原来那唯美又霸道的落花大阵叫樱殇八卦噬魂阵啊,真是个美丽又残忍的名字。随着心中所思,她停下脚步,不慌不忙地敛首一礼:“绮罗见过族长,谢族长点拨之恩。”然后抬头站好,不再说话。
商阙上下下打量着不急不躁绮罗,许久,忍不住再次开口:“好耐性啊,全家被屠,居然不急不问。”
绮罗大大方方的迎头直视了回去,隐藏起心里的愤怒,平静的回到:“伍郡商家也是商家,商家几百年的望族,岂能被人随便欺负了去,绮罗人小言微,不敢妄断,一切但凭族长做主。”
“好一个但凭老夫做主,伍郡商家上百口因你而亡!”商阙说着猛地一睁眼,目中精光外泄,威势倾泻而出。
在商阙的目光笼罩中,绮罗心头猛地一震,但还是咬牙稳住了心神,扬声说:“舍上百口,只救我主仆,绮罗必有族长可用之处,绮罗此次愿凭驱使,以偿商家养育之恩。”此时此境,只能听从商家的安排。不过,只此一次,以后各不相欠!绮罗在心里重重的补充了一句。
卷一 重生耀国 第十三章 千里奔驰赴安都
“成交。”商阙说着双眼再次眯起,长呼一口气,放松了下来,“商家会记住的。凭此,以后你可以向商家求助一次。”
虽然对方只是个十五岁的孤女,但是他竟然如同面对旗鼓相当的对手般的处心积虑,是不是有些草木皆兵了?商家此次出山,作为掌舵之人他谨慎些是应该的,但是如此的严阵以待的防范一个小女娃娃,他商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自信起来了?老族长想着,轻不可见的微微苦笑着摇了摇头。
绮罗偷偷抬眼,正好看到商阙如释重负般的呼了口气,心中疑惑莫名,但是此时她不想横生枝节,复又垂下头去。
各怀心思,商阙也不再理会绮罗,转身上了旁边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绮罗悄悄瞥见,也不等吩咐,径自带着丁香上了另一辆青蓬马车。
一直沉默不言的商土,穿着平常车夫的服饰亲自驾了族长的马车。而商水也变戏法般的换上了同样深灰色的短衣儒裤,脸上不知用什么修饰过,仔细看眉眼还是那个眉眼,但是神情完全变了,一眼望去就是一个木纳的车把式汉子了。他见商土准备好了,也登上绮罗她们的马车坐在了前面车辕上驭者的位置上。
随着商水马鞭响起,马车应声而动,绮罗和丁香开始了千里入安都之途。
虽然和来时一样,外面看起来是同样不起眼的青蓬马车,内里却是另有洞天。车厢内铺着厚厚的虎皮毯子,车壁上也周到的包上了豹皮,倚在车厢内小憩之时,头正好舒服的枕上豹皮,马车前壁上装有暗橱,里面一应用度皆全,连年轻女子常用的的软纱覆面帏帽都备下了,不知是照顾了哪里的习俗。车壁左右两侧各有一个绿豆粒大小的小孔,透过小孔,外面的景物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但是在外面往里面却一点也不见端倪,甚至连这窥视的小孔都不会留意到。
绮罗在马车内仔细的看了一遍才把目光转回车内靠左放着的一个微弧形的雕花小几之上,果茶、清酒摆在一端,时鲜水果、各色小糕点也都备的齐全,散放在另一端。
再出青峰山和前几天回来时的仓促躲避不同,商水多了一份笃定的从容,马车驾的稳稳的,不再是曾经的颠簸。
马车稳稳行了一天,中午没有停,绮罗和丁香在车上吃了一点糕点和水果之后并没有觉得饿。傍晚时分,他们的马车到了一家小镇,停在了一家平常的前店后院的小客栈前。商水循着一个寻常车夫的本分,打点好了住店事宜,哑着嗓子说:“小姐,都妥当了,请下车吧。”
绮罗早在马车将将停稳之时就带好了软纱覆面帏帽,这顶看似一般的覆面帷帽竟也是个妙东西,透过冰蟾丝的软纱可以把外面看个清清楚楚,从外面却一点也看不清软纱下人的面容。
听到水叔招呼,绮罗不声不响的下了车,却不见了商家族长,她心里存了疑惑,悄悄地打量着四周,整个小店里没有几个客人,看着倒是安静。客栈周围迎春花开的正旺,黄橙橙的一树挨着一树,热闹得报着春意。不过,在习了八卦的绮罗眼中,那热闹的繁花却杂乱着形成一个一个隐隐的坎字。
软纱下,绮罗不由得抬眼再细看这个小客栈,一个寻寻常常的名字:客运来。那藏青色的匾额随意中透着一种古朴,匾额左下角一枚芍药枝叶的印记,淡淡的,如果不是绮罗格外的留了心,几乎让人注意不到。
绮罗不动声色的把周围看了一遍,却没有多言,随着水叔在客栈的大堂内默默地吃完晚饭,带着丁香回了给她们准备的客房之内。
一直叽叽喳喳的丁香反常的一个晚上都很安静,关上了房门绮罗忍不住问:“可是有什么心事?”
丁香听到小姐问,懊恼的开了口,“小姐,奴婢一直觉得自己从小跟着夫人勤学苦练武功,也算是个高手了。只是比夫人差了一点点而已。上次被水叔制住,是没有防备,一时疏忽罢了,可是……”
绮罗失笑,心里明了,小丫头是气馁了,嘴里却故意打趣道:“我们的丁香,今天被什么打击了?”
丁香愤愤地对着隔壁努了努嘴,压低了声音垂头丧气的说:“小姐,奴婢越想越觉得这个安都不是个好去处,早上想找个时机带着小姐逃了算了,可是这一天观察下来,无论从什么角度出手,都不能一举制服这个水叔。更不用说,那两个阴阳怪气的老头,不知道藏在哪里盯着我们呢。”
绮罗安抚的拍了拍丁香的手,然后有意的扬起声音说:“商家既然敢这么带我们上路,肯定是有十足把握的。我们呀,就不用白操心了。赶了一天都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