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末愤怒地打断韩信的话,“所以,你就留下来做大王的上将军了。你难道没有想过,海遥在楚宫必定是日日煎熬,夜夜难寐。”
韩信双手抱头躺了下来,“只有借刘邦的势,才能从项羽手里夺回海遥。你走吧,再不走,樊哙就要上来了。”
紫末一愣。
韩信闭上眼睛,“你跟着我出来时,他也跟着你出来了。”
第二十章 字字血泪,难诉衷肠
正值盛夏,放眼望去,满湖尽是绿油油的荷叶,才打苞的三两朵花骨朵迎风摇摆。
海遥深深地吸一口清香,继续沿着虹桥缓步前行。绿绫在哪里?是跟着熊心去了郴县,还是仍在这座王宫的某个角落?还有紫末,伤好了没有?如果伤好了,为什么还没有人前来营救她?
一阵风吹来,斜出虹桥上的荷叶轻轻拂拭着她的双腿。望一眼满湖的翠绿,她心里忽然想起一事,于是含笑转过身,“虞妙戈,还记得一年前的事吗?”
海遥身后,远远跟过来的虞妙戈神色一冷。
没有听到虞妙戈开口说话,海遥自顾自地道:“当年若不是你自作聪明,现在孩子已经出生。那可是他唯一的骨血。”
虞妙戈身子轻轻颤抖,“海遥,还是叫我苏瑞吧。”
海遥又笑起来,“扮不了柔弱,就充刚强了。你难道不知道,阿积根本不喜欢太强势的女人,他骨子里很传统,喜欢温柔娴雅的女人。”
虞妙戈再也忍不下去,身形一闪,已逼到海遥身前,伸出手掐着她的脖子,一步一步把她逼退到湖心亭子的柱子边,恨恨道:“海遥,若不是怕大王伤心,我岂会让你活在这世间。别不识好歹,折磨人的方法我懂得比你多。”
海遥丝毫不惧,娇笑道:“那你就使出来。说实话,现在的生活十分无趣,找些乐子也好。”
虞妙戈突然放开手,森寒的双眼狠狠地盯着海遥,“海遥,别耍花招了。大王有十名隐卫,即便你从我手里溜出去,也逃不出他们的掌心。”
海遥知道虞妙戈说得不错。那些黑衣人虽然没有出现过,但她能感觉到,他们就在周围,寸步不离,如影随形。她灰心丧气地打开虞妙戈的手,大步朝前走去。下了虹桥,她径直向瑶佤宫走去。她身后的虞妙戈开口提醒:“你现在已经不住这里了。大王这时候应该已经下朝,我们该回霸王宫了。”
海遥一声不吭继续前行。
两人走到宫门口,侍卫挡在她们身前,“大王有令,任何人不得擅进这里。”
海遥错开身子继续往前闯,虞妙戈闪身站在她面前,“你的物品已经拿到大王宫中,这里,你已不需要再进。”
海遥轻哼一声,“后苑有我亲手种的飞燕草,再不去赏,怕是要等来年了。”
虞妙戈冷冷地盯着海遥,海遥毫不在乎地微笑着。虞妙戈忽然向前跨了一步,逼到海遥面前,海遥笑意不减,虞妙戈突然俯身在海遥的耳畔轻声道:“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笑不出来。”
海遥嘴角含笑推开虞妙戈,步履轻快地朝宫门走去。
海遥身后,虞妙戈寒着脸吩咐侍卫们:“你,进去,要一步不落紧紧跟着她。你们,打起精神,从这一刻起,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瑶佤宫,就是只飞鸟经过,也必须打下来检查。”
侍卫们齐声应下:“诺。”
海遥边庆幸虞妙戈没有跟进来,边仔细查探寝宫的角角落落。她一定要搞清楚,这座宫殿里藏有什么秘密,为什么会突然间让她搬出去,这座宫殿又为什么突然间成了重兵把守之地?
殿内、殿外、后苑……边边角角她都不放过,可一无所获。海遥心里隐隐的期待逐渐被失望所代替。
紧紧跟在身后的侍卫再一次开口催促:“姑娘,瑶佤宫您里里外外转了五六圈,您不是想赏花吗,还是赶紧去后苑花房吧。”
海遥心底的苦涩、伤悲一点儿一点儿往外蔓延。她一直猜测着,项羽之所以让她搬离这里,肯定是刘邦曾经派人来过这里。项羽派重兵把守这里,那是因为这里打斗过的痕迹还没有修整。没有想到,根本不是她所希望的那样,所有的猜测仅仅是她一相情愿的幻想。紫末只要苏醒,必定会告诉刘邦实情。现在这种情形,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紫末并没有安全回到樊哙身边,二是刘邦并不想来救她。她不愿意去想第二种可能,所以,她一定要去问项羽,紫末有没有被他安全送出去?
心思一定,她举步就走。谁知,刚行两步脚下便传来咔嚓一声,俯身拾起被自己踩断的淡紫簪子,海遥心头一阵悸动,刘邦果真来了!他果真没有遗弃她!刹那间,心里被巨大的幸福填得满满的。这个簪子是刘邦亲手为她挑的,前往彭城参加义帝熊心宫宴的那一日,被虞姬推入湖中无意遗失。当时,她很是难过了一阵子。因为这簪子虽算不上名贵之物,可总归是刘邦送她的第一件礼物。
侍卫见她满面欢颜,便探头探脑地想看海遥手中的物件是什么。
海遥迅速把断作两截的簪子拢在袖子里,唇边含笑回头吩咐侍卫:“回头把飞燕草的种子采集好,初秋时种到霸王宫里去。”
霸王宫是项羽的寝宫,海遥自从搬离这里,就住进了霸王宫的侧殿。现在整个彭城都知道西楚霸王是多么宠爱海遥。因而,听了海遥的话,侍卫毫不犹豫地应下,别说是种些花草了,就是拆掉半个霸王宫,西楚霸王也会爽快地答应。
见海遥眉眼间全是掩也掩不住的笑,虞妙戈狐疑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打量数遍后望向侍卫。
侍卫如实禀报。虞妙戈听后,面色冰寒,“把捡到的东西拿出来。”
海遥嘴角弯弯,带着笑意,满不在乎地掏出簪子递过去,“好好保管着。大王会替我要回来的。”
虞妙戈面无表情地接过,“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海遥笑起来,“那你就等大王死去的那一天吧!”
虞妙戈顿时暴怒,“你……”
海遥大笑。
虞妙戈慢慢平息怒气,冷冷地看了海遥一眼,“听说项缠把女儿献给汉王刘邦了。”
海遥心中一惊,刘邦接纳了没有?
虞妙戈很满意海遥的反应,盯着笑容僵硬的海遥,“你肯定在想,刘邦绝不会接纳那个女人!”
海遥十分努力地挤出一丝笑,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各地诸侯王拥兵自重,大王十分忌讳身边近臣对各地诸侯王示好。项缠是大王的叔伯,怎会去犯大王的忌讳,送女儿讨好刘邦。虞妙戈,并不是每个男人都像项羽那样。”
“若是大王私下授意呢!”
霎时间,海遥头脑中一片空白,僵立在原地喃喃地道:“他不会接受,也不可能接受。若他对我已无情,不可能派人前来营救我。”
虞妙戈笑容扩大,“来救你的人绝非汉王所派,别自欺欺人了。”
这个消息不啻于青天霹雳,极度震惊的海遥整个人轻轻颤抖起来。
虞妙戈得意地笑瞥她一眼,向霸王宫方向行去。
海遥一把抓住虞妙戈的袖子,“是谁?来救我的究竟是谁?”
虞妙戈步子不停,冷冷地讥嘲她:“去问大王。他会告诉你的。”
英风殿,位于彭城楚宫的正东方,殿阁巍峨,雄伟壮丽,是西楚霸王项羽上朝议事的主殿。
纯黄金打造的王座上,项羽面色沉静仔细听完文武百官汇报政事,然后看向范增,“册封大典仪式安排得怎么样了?”
范增走到殿中央回答:“除了齐地田都和巴蜀刘邦外,其他诸侯王都表示会亲自前来参加册封大典。”
项羽沉思,齐地田都本是田荣兄弟俩的副将,如今被他封为一方诸侯,如果没什么意外,田都理应亲自前来才是。而刘邦不来,是因为他所立的夫人是海遥吗?
钟离昧走到范增身边,“大王,派去齐地与巴蜀的人迟迟不归,臣认为,应再派人前往。所派之人应该分成明探、暗探两路人马。田荣在齐地的关系盘根错节,而刘邦又对关中地区封地一直持有异议,我们不得不防。”
这也是项羽最担忧的地方。他轻轻颌首表示同意钟离昧的观点,“这件事就交给你安排。”
“臣遵旨。”钟离昧退下。
项羽疲惫地挥挥手,宫人尖声宣布,“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声音一落,众臣慢慢退出大殿。这时,一个满脸血污的将士不顾殿门侍卫的阻拦,连滚带爬地闯进大殿,“大王,末将前往巴蜀面见汉王刘邦,却一直遭到王宫侍卫的阻拦,末将察觉有异,便趁夜潜进张良的府邸,发现张府空无一人。末将大惊之下先后夜探樊哙、萧何等人的府邸,同样没有一个人。末将急急赶回彭城,途中偶遇雍王章邯,这才知道,刘邦已经暗度陈仓,取得整个关中地区。”
项羽满脸愤怒地指着殿门,盯着龙且道:“龙将军听命。”
龙且大步走到殿中央,“龙且在。”
项羽神情狠厉,“孤命令你亲率十万大军即刻赶赴关中,征讨叛贼刘邦。”
龙且声音洪亮,“龙且必定不负大王所望。”
就在龙且转身之际,范增阻拦道:“等等,龙将军。”
范增望向项羽,“大王,您分封十八诸侯还未满半年,刘邦就敢暗中袭击雍王、塞王、翟王三部,窃取整个关中,他日若汉军发展壮大,他刘邦必会直接挥军西上杀来彭城,以窃取整个天下。龙将军这一去,不杀死刘邦、击垮整个汉军精锐,绝不能回朝。”
项羽脸色铁青,轻轻颌首表示赞同。
龙且神情凝重,转身向殿门方向走去。
“龙将军,稍等。”在众臣惊诧的注视下,海遥自后殿疾步闯入。
项羽目光森冷地望向海遥身后的虞妙戈,虞妙戈轻轻摇头表示没有办法阻拦。项羽收回目光,向王座一侧的宫人挥挥手。宫人尖细的叫声响彻大殿:“退朝。”
众臣已鱼贯退出大殿,只有范增、钟离昧、虞子期和季布四人仍站在殿中。
海遥顺着王座右侧的台阶快步向下,走到殿中央,微微仰头冷声问项羽:“既然已经答应把关中地区加封给汉王,刘邦被封汉王,汉中为何关中地区最富庶的地域却由雍王、塞王、翟王统辖掌管?。现在,汉王是他先入的关中,关中地区本应该归他统辖,现在,他只是依约取回整个汉中地区,何错之有?不正是他应该做的吗? ”
面对质问,项羽并不回答,只是和她四目相望,无声凝视。
海遥与他坦然相望,“请大王收回命令。刘邦只是拿了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范增脸色一寒,“大王,万万不可。没有大王的旨意,私下抢掠其他诸侯王的领土,若不杀一儆百,诸王效防,会再生动乱啊。”
海遥冷冷一笑,“是不是私下抢掠,十八诸侯王无不心里有数。”
“你……”范增空有满腹计谋,却拙于与女人口舌之争,当场便气得说不出话来。
项羽冷冷的目光扫过范增等四人,“你们暂且退下。”
钟离昧与季布低头退出,虞子期则飞快地瞥了虞妙戈一眼。虞妙戈朝虞子期安抚地一笑,虞子期才放心退下。
范增盯着项羽,“大王,刘邦必须死。”说完,竟甩袖而去。
项羽离开王座,盯着海遥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在项羽逼人的注视下,海遥心头有丝慌乱,却犹自强撑着,“而且,在瑶佤宫后苑,我亲耳听到你说已把整个关中你曾答应过我,说把整个汉中地区给了他,做人不能言而无信。 ”
项羽在海遥身前停下,盯着她的眼睛,一字字问:“如果我收回命令,你是不是就可以答应我,永远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的名字,也永远不会再离开我?”
项羽眼里那清晰的小人影已经心神慌乱,海遥慌忙转过头,边摇头边道:“这是两回事,不能混为一谈。”
项羽手心发凉,虽然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还是忍不住开口再问海遥:“若我说是一回事,你答应吗?在我面前永远不提他的名字,也永远不要再说离开。”
海遥慌不择言道:“面对一个言而无信的人,我是不是也可以言而无信。今日答应,明日反悔?”
项羽觉得自己好似突然间置身在最寒冷的冰窖里,身子轻轻颤抖起来,神情痛苦地盯着海遥。原来在她眼里,他是这么不堪的男人。
海遥紧张得全身僵硬,却依然强撑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你答应过我,把汉关中地区给他。本就是他的。你答应过我,把关中地区给他…… ”
项羽盯着海遥,嘴角现出一丝惨笑,“你既然说我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还提这些做什么。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今生今世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身边。海遥,我不会再让你回到他那里。你,还是死心吧。”
海遥的身子簌簌发抖。
项羽惨笑着疾步走向殿门,速度太快,与前来有事禀报的侍卫撞了个满怀。侍卫见撞着的人是项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磕得嗵嗵响,边请罪边禀报:“大王,汉王派人送来奏章,说齐地生变。”
项羽脸色一变,快速浏览侍卫递来的奏章。只见上面写着:汉王名不副实,欲得关中;如约既止,不敢再东进。臣据悉,齐国田荣欲与赵联兵灭楚,大敌当前,大王不可不防。
项羽看后冷冷一笑,回头把奏章扔到海遥脚边,“他只要在关中地区安安分分当他的汉王,我答应你,不会对他用兵。不过,他若再有其他异动,我必亲手杀他。海遥,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到,我要你答应我的事,希望你早日做出回应。”
海遥轻轻松了口气,汉军长途跋涉赶赴贫瘠之地巴蜀,未及数月便突袭雍王部,若不是情非得已,以汉军现在的实力,刘邦不会这么做。现在,只要为他争取到宝贵的休整时间,至于她,只要刘邦有能力西进,攻入彭城的那一天就是她离开项羽的时候。
项羽盯着海遥的眼神越来越冷,“海遥,我收复齐地归来的那一天,就是册封你,让你成为我夫人的那一天。”说完,决然离去。
满心慌乱的海遥突然间想起了此行的目的,望着渐渐远去的背影,扬声问:“大……阿积,那晚来救我的人究竟是谁?”
项羽身形一滞,慢慢回头望了一眼虞妙戈,然后看向海遥,盯了她好一阵子才转身疾步离去。
宫内一片漆黑,海遥坐立难安。从英风殿回来后她一直在等项羽,可是,直到现在他仍然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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