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我钱包忘带了,让他来给我送些钱。等他一到,所有人都知道了我是许仲晋的女儿,那帮人的脸色比翻书还快,立即对宋翊变了颜色。”
我说:“这没什么呀!”
麻辣烫小声说:“我本来只是想给这帮人一个警告,告诉他们就算我爸爸不喜欢宋翊,可他女儿喜欢,我爸和宋翊的矛盾是人民内部矛盾,他们最好不要瞎掺和,否则万一哪天宋翊成了我爸的女婿,他们的日子就不见得好过了。可当时我这样一搞,就像扔了个大炸弹,场面乱哄哄的。宋翊又一点不领情,很不高兴的样子。他们又都跑来给我敬酒,我心情不好,就全喝了,我喝醉之后,正好陆励成在讲话,我对他的不满就全冲上了脑门子,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给恶狠狠地折损了一番。”
我的脑袋大起来:“什么叫‘恶狠狠地折损了一番’?”
“我……”麻辣烫眼中全是愧疚,“我骂他追我,骂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又骂他就会拍我爸的马屁,只会像哈巴狗一样摇尾巴,讨我爸欢心,没有半点本事。还说他阴险恶毒,一会儿说喜欢我,一会儿又去勾搭我的好朋友,花心大萝卜……我记不得了,我当时醉了,只记得最后,上百人的大宴会厅,没有一点声音。陆励成站在台上,面无表情地盯着我,宋翊捂着我的嘴,强行把我扛出了大厅。”
“麻辣烫,你……”
麻辣烫立即说:“我喝醉了!那些话是无心的。”她看着我的脸色又小心翼翼地说,“你刚才说的‘对我,永不!’”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本以为陆励成已经赢定,没料到麻辣烫忽出奇招,双方的形势立即扭转。
我苦笑:“麻辣烫,你可真是虎父无犬女!论资格,陆励成在北京的金融圈,也算前面的人物。虽然他是有求于你父亲,可你父亲也需要借助他,他们顶多算是狼狈为奸,哪里来的一方非要乞求另一方?就算是你父亲也不敢让他丢这么大的人,你可真够生猛的。”
麻辣烫难过地说:“我也不想的,我从来不想承认我是许仲晋的女儿,可是我不能看着宋翊吃我父亲的哑巴亏,我以后再不喝酒了,我一喝酒就出事,你可别生我的气!”
陆励成和宋翊竟然并肩而来,眼光在我和麻辣烫身上轻轻一转,走向了父亲,一左一右站在父亲两侧,看父亲下棋。麻辣烫仍没发现他们,只是搂着我胳膊求:“我知道我错了,毕竟你和陆励成现在在一起,我就是再恨他,也应该看在你的面子上不予计较,可我真是喝醉了,满嘴都是胡话……”
棋桌上一阵大笑声传来,麻辣烫回头看到宋翊和陆励成,更蔫了,一副恨不得立即钻到地洞里的样子。我强拽着她走过去,她看都不敢看陆励成,立即缩到宋翊身边,我只能站到陆励成身边。
四个人没事干,就都专心看爸爸下棋,七嘴八舌地小声议论着老爸的棋路。其实主要是我棋品不好,喜欢发表意见,麻辣烫也是爱说话的人,两个人意见相左的时候,麻辣烫就要找宋翊帮忙,把宋翊也拖下水。
和爸爸下棋的老头笑眯眯地说:“你好福气呀!看看你身后这两双小儿女,真是做梦都要笑醒!人家都是久病床前无孝子,我看你天天有人陪、有人看,好福气呀!你看我儿子和儿媳两三天才来一次,来了屁股还没坐热就又要走。”
他们三个来医院的频率太高,竟然让别人误会成爸爸的亲人了。爸爸也不解释,只是回过头,看向我们。我心头一酸,忙挽住了陆励成的胳膊,爸爸的视线在我和陆励成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笑了笑,又去下棋。
等爸爸下完棋,麻辣烫立即抓着宋翊离去,我和陆励成送爸爸回病房,安顿他睡下。等我们出来时,已经月上电线杆,人约黄昏后,一对对情侣在路边轧马路。
我主动提议也去轧一下马路,陆励成没有反对,我们两个就一圈圈地溜起来,想了半天,却都不知道如何开口。安慰他不要伤心,询问他是否还介意,打听后果是否严重,似乎都不妥当。
冥思苦想之际,他自己开了口,淡淡地说:“你若有机会就看看什么酒好,也许过几天你就要陪我大醉一场了。”
我反应了一会儿,才记起我和他打过的赌:“什么意思?你要离开北京吗?”
他微笑,很云淡风轻的样子:“离开也没什么不好,也许别处有更好的风景。”
我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沉默地看着他。他坐到花台上,取出根烟,点上,笑笑地说:“人说赌场失意情场得意,我是赌场情场双输。”
夜色、香烟让他的身影披上了寂寥,我坐到他身边,轻声说:“你以后少吸点烟吧!”
他笑看着我,没吭声,好一会儿后说:“我等着我女朋友来说这句话。”我说不出什么来,只能沉默地坐着,他吸完一根烟,淡淡说:“回去吧!”
上了车,我们俩也一直沉默着。
他打开音响,一首英文歌飘出来,他听了一会儿,突然将音量调到最大,优美的男中音轰鸣在小小的车厢里,激荡着耳膜,震撼着心灵,让神游天外的我,不得不去倾听。
……
If I climbed the highest mountain just to hold you。If I said that I would love you every single night。Would you ever let me down?
……
If I swam the longest river just to call your name。If I said the way,I feel for you would never changeWould you ever fool around?
Well I'm sorry if it sounds kinda bad just that。Worried I'm so worried that you let me down。
Because I love you,love you,I love you……love you……love you……
我跟随着歌声轻问,如果我攀上最高的山峰只为了能紧抱住你;如果我告诉你,每一个夜晚我都深爱着你,是否你依然会拒绝我?如果我游过最长的河流只为了能呼唤你的名字,如果我告诉你,我对你的感觉永远不会变,是否你会偶尔和我在一起?
我可以攀上最高的山峰,也愿意游过最长的河,可我该如何跨越生死的界限?打破死亡的诅咒?无论我做什么,都无法比拟许秋已经永恒的美丽。
歌声结束,陆励成关小了音响,他似乎也因歌声而动容,一直没有再说话,我感谢他此时的沉默,让我能躲在角落里藏起自己的伤口。
下车时,我问他:“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他沉默了一瞬,直直凝视着我的眼睛:“Because……”顿了一顿,缓慢却清晰有力地说,“I love you。”
“Because I love you?”我惆怅地笑了,“很贴切的名字。再见!”
已经进了大厦,他仍坐在车里,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我向他挥挥手,走进了电梯。
大姐正盘膝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吃我留给她的饭,看到我,立即关了电视:“出大事了!今天连事务所大中华区的合伙人都从香港打电话给我八卦陆励成。你难以想象八卦消息的精彩程度,说陆励成和宋翊不但是工作上的死对头,还二男争一女,要是一般女孩倒罢了,偏偏是许仲晋唯一的女儿,所以活脱脱一个江山美女战场呀!”
大姐说得眉飞色舞,我没精打采地坐到她身边:“他们都说什么?”
“听说许老爷子喜欢陆励成,女儿却喜欢宋翊,最后许家的公主大闹北京城,在无数人面前辱骂陆励成,陆励成一声不敢吭。”大姐叹气,“陆励成这次真是丢人丢大了!男人活得就是个面子,不知道他现在什么心情。”
“他还好。他当时不说话也不是不敢吭声,而是作为一个男人,没有必要和喝醉酒的女人对骂。”
“什么?你见过他?”
大姐凑到我身边,一副恨不得敲开我脑袋,八卦一番的样子,我郁闷:“老大,你好歹也是一事业有成的知识女性,怎么表现得和街头大妈一样?”
大姐才不管,振振有词地说:“别说我,现在所有人都在极度关心此事的发展状况,没听到连我的大老板都特意从香港给我打电话暗示我关注吗?她下次问我,我拿什么汇报?若让她知道许仲晋的女儿的好朋友和我共居一室,我却什么都不说,她要么怀疑我这人的能力,要么怀疑我对她的忠诚。”
“我不会知道的比你多,麻辣烫是醉骂陆励成,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骂了什么,难道我能跑去问陆励成:‘喂,听说许怜霜骂你了,真的吗?都骂了些什么?’我活得不耐烦了吗?你要想知道,直接把那天晚上参加宴会的大佬约出来,和他们面谈不就行了!这些中老年欧吉桑,别看平时官威十足,说起闲话来,不比街头大妈差。”
大姐竟撑着下巴思索,似乎觉得我这个建议很可行,我翻了个白眼,去厨房给自己盛汤。
大姐笑嘻嘻地问我:“陆励成真的在追许怜霜?”
“嗯,曾经追过,现在不清楚。不过……”我瞪住大姐,“这事不许你告诉任何人,否则我和你绝交!”
大姐张着嘴,吃惊地说:“竟是真的?我还以为外面流言夸张。听说许老爷子气得差点掀桌子,真的吗?”
“假的!”
大姐立即凑到我身边:“你知道什么?”
我喝了口汤,慢吞吞地说:“大姐,你的英明神武哪里去了?麻辣烫公然表示她是宋翊的女朋友,拆她爹的台,她老爹肯定很生气,但是那是谁呀?许仲晋!手底下直接管辖的人就一百七十多万!这样的人会气得掀桌子?咱们只管两三千号人的合伙人都不会干这种事。”
“哦!也对!”大姐点头,“不知道最后到底是许老爷子把宋翊赶出中国,还是许怜霜让陆励成彻底绝望。”
我站起来,去厨房放碗:“我准备睡了。”
“先别走!”大姐抓住我,却半天没下文,我只能又坐下来,“你想说什么?”
大姐问:“你在他们的三角关系中是什么角色?”
我的心一窒,说不出来话。
“苏蔓,你要掂量清自己的分量,我们这行可不是娱乐圈,绯闻八卦越多越成功。我们是替客户掌管钱、监管钱的人,客户要的是一个沉稳、低调、可靠的形象,不是一个整天出新闻的人。这就是为什么陆励成的事业现在很危险的原因,当然,宋翊也不见得好过,许怜霜什么都不懂,她这么闹,毁的不仅仅是陆励成。可他们毕竟是男人,而且陆励成背后的水到底有多深谁都不知道,宋翊大不了可以回美国,许怜霜是公主,更不用发愁将来,可你……”大姐的表情非常严肃,“你只是一个普通的人,你陪他们玩不起!你没有资本!”
“我明白。”
大姐放开了我:“不要怪我说话难听。”
我说:“我不是小孩子了,哪些话是关心,哪些话只是好听,我分得清楚。”
大姐笑:“去洗澡吧!碗放那儿,我吃完了一块儿洗。”
“嗯。”
日子缓慢而迅速地滑过,爸爸的身体逐渐消瘦,饭量越来越小,陆励成、宋翊和麻辣烫都看出了爸爸的变化。不要说陆励成和宋翊,就是麻辣烫都在我面前不再讲外界的是非,她不知道从哪里看来许多笑话,每天来看我时,给我和爸爸讲一个,笑得我们前仰后合。
爸爸每天活动的时间逐渐缩短,他的身体越来越容易疲惫,常常和我说话的时候,说着说着就睡了过去。
我不想问医生,我只抱着我的希望,每天守着爸爸。即使他睡着了,我也不想离去。
我如今发展了一个新嗜好,喜欢在爸爸睡着的时候,坐在他身边整理东西。我买了一个异常精美的大相册,把所有爸爸和妈妈的老相片按时间顺序整理排列,在旁边写下每张相片的故事。四月底是爸爸的生日,我想全部整理出来后,给父亲做生日礼物。
现在我才整理到我出生,我把自己的百日照放在爸爸和妈妈合影的下面,写下:
爸爸和妈妈的小公主在九月份降临人间,据妈妈说生下来很丑,满头的毛都是黄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据爸爸说生下来很漂亮,一头小金发,像外国洋囡囡。
我刚上小学的时候,爸爸带我去天安门广场放风筝的照片。碧蓝的天空,朱红的城楼,风华正茂的爸爸,眯着眼睛笑的我。我在旁边写下:这张照片很美,因为拍摄照片的人深爱照片中的两个人,照片的美丽是她眼中折射的爱意。
我整理着照片,就如同整理着我和爸爸妈妈二十多年来的时光。照片已经退色,时光已经远走,可那些爱,永远都在身边,永远!
第二十一章 心伤
岁月已撒下天罗地网,无法逃脱的,是我的痛苦,和你的心伤。
我提着早点,刚出电梯,就看一群医生护士从我身边像旋风般刮过,这样的场面在医院司空见惯,我已不再惊讶,可当我看到他们进入的房间时,身子猛地一颤,早点掉到地上。
我跑向病房,两个护士拦住我,几个人推着父亲的病床迅速向急救室跑去,等他们进了急救室,两个护士才放开我,把我强按到凳子上坐下。
她们究竟说了什么,我完全没听到,我木然地坐着,盯着急救室的门。
陆励成大步跑着出现,默默地坐到我身边,叫了声“苏蔓”,就再说不出来话。
宋翊也匆匆赶来,沉默地坐到我的另一边。
没多久,麻辣烫也踩着高跟鞋赶来,一见我,就抱住了我。
我对她喃喃地说:“我还没准备好,我还没准备好……”
很久后,急救室的门打开,我立即跳起来,却没有勇气上前。宋翊和陆励成交换了个眼神,陆励成和麻辣烫留下来,陪着我去看父亲,宋翊去和医生交谈。
爸爸身高一米七八,体重一百五十斤,算是标准的北方大汉,可如今病床上的他看上去也许只有九十斤,每一次呼吸都似乎要用尽全力。我蹲在他床前,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远处宋翊和医生的交谈断断续续地传进耳朵:“……癌细胞让病人的内部器官已经大部分都衰竭……病人的意志力非常坚强,他现在全靠意志力在维持生命……会很痛苦,要有思想准备……”
爸爸睁开眼睛,看向我,我俯在他耳边叫:“爸爸。”
爸爸想笑,却痛苦地皱起了眉。我想哭,却只能微笑。
爸爸凝视了我一会儿,又昏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