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一举一动都要规矩!”说道最后,大妮还努力做出一副威严的做派。
对此,许莹然只是轻笑,不可置否。
“哎。。。哎。。。别笑啊!规矩,规矩,这可是嬷嬷们经常挂在嘴边的。”见许莹然嘴边依然挂笑,大妮跺跺脚道:“你别笑啊,再笑,我就不理你了!”
“咕。。。咕。。。”肚子又在抗议了,许莹然不好意思的揉揉肚皮。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这下轮到她不好意思了。这时,大妮和许莹然对望一眼,笑个不停。突然,大妮拉起许莹然道:“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大妮带着许莹然猫着身子,穿过槐树岭的小道,来到一排倒座。正中的屋子大门敞开,可以看见里面烟雾缭绕,身穿粗布麻衣的婆子丫头,正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你在这儿等着,我一会儿就来。”大妮拍拍许莹然,猫着身子悄悄的靠近一个无人的侧门。
“喂!还楞着干什么,没看见大伙忙着!你,说你呢!”一个虎豹熊腰的中年妇女,大步流星的从厨房走出来,绣着云纹的八福袄裙在风中拉起了大旗。
大妮叹气,偷瞄许莹然的目光仿佛在说:“噢!这下惨了,被母老虎逮到了!”
许莹然对她比了比嘴型:“小心点!”,话还没说完,中年妇女转了个方向,一眨眼招展的荷叶边裙裾就到了许莹然眼前。
“俩作死的小蹄子,以为躲着我就看不见你了!”
“周贵家的,就是英明,比县衙你的青天大老爷还要厉害!”大妮跟着周贵家的,恭维不断,然后,又提出食盒,抬起头,露出谄媚的笑,一排洁白的牙齿仿佛泛着光:“周贵家的,我没追上小桃和香云姐姐,这不,我马上就回来了!想着能帮你多干点活!”
“作死的小丫头骗子,还挺机灵的,叫什么?”
大妮不经意的碰了碰许莹然:“我叫大妮,她叫。。。叫。。。是。。。”
“我叫小霞,来自月园,我是月园的!”许莹然想到,在小凉亭看见的园子,似乎就叫这个名字。不管怎样,反正析薪园是绝不可以说的。
“哦!五姨娘的园子啊!”周贵家的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小户人家就是没见过世面,成天派人到正院转悠。夫人啊!就是太心善了些!”
周贵家的一把夺过食盒,指着大妮:“你,看着她,小厨房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来的。夫人、姑娘金贵这着呢!快把这下作东西领走!”
“你。。。”大妮张了张嘴,就被许莹然拉住了。
周贵家的一把拎住大妮的耳朵,却对着许莹然道:“怎么?你还不服气,小蹄子,不吐口口水照照自己,正院是你们这些娼妇想来就来的地方吗?不要脸的东西!”
这时,一个妇人走了出来,她将拿着的围裙递到周贵家的手里:“一个傻不隆冬的丫头,您和她置什么气啊。来来,五姑娘的菜,可是您一直做的,别人可拿不稳这把勺子!”
方脸、浓眉大眼的妇人拉着周归家的,走过许莹然她们站着的地方时,对她们呶呶嘴。
许莹然会意,拉着大妮:“快走。。。赶快跑。。。”
跑了好远都能隐隐约约听到,周贵家的那高人一等的抱怨声:“赵家娘子,你啊,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心肠太软。你看她,裙子乱穿,哪里还有一点大户人家丫头该有的做派!怪不得说,有什么样不懂规矩的主子,就有什么样不懂规矩的奴才。。。”
许莹然她们最终跑到小厨房外,与屋里的人仅是一墙之隔,连屋里炒菜时的油爆声也清晰可闻。许莹然拉过大妮,盯着被揪得的红彤彤的耳朵:“很痛吧?还疼不疼啊?这人也下得了手。”
在现代,无论职工做得怎样不对,也不过就是小过、大过,而有些人,就算只是说了重话,也能在第二天就给你辞工书!而现在,一点小事,轻则挨骂,重则就要受皮肉之苦。这就是时代的不同!许莹然心有戚戚,对着大妮道:“真是不好意思,连累你了!那些话,周贵家的是说给我听的,你别往心里去!”
大妮拍拍许莹然的肩:“这不算什么的!母老虎就是这样的人。本来我还想偷点馒头出来的,现在看是不可能了!唉。。。”
大妮还在长吁短叹,厨房里传出大声的呵斥:“给我规矩一点啊,别想给我偷吃,如果被我抓住,有你们好果子吃的。。。”
许莹然往发声处耸了耸头,做了个砍头的动作。
大妮并不理会,她突然就扑倒在墙根,指着里面说:“这是专门开辟出的地方,五姑娘专用的!”
她迅速刨开堆积的乱柴,墙体上露出一个巴掌大的洞来,她意味深长的说:“还在啊!”许莹然露出的笑,活像一只偷腥的猫。
“啊!老鼠,哪儿来这么多老鼠?”
“菜。。。菜。。。天杀的!五姑娘的菜啊。。。”
厨房里吵吵嚷嚷,锅碗瓢盆声时不时响起,许莹然和大妮捂着嘴“吱吱”的笑。这时,许莹然跑到窗子边,对着大妮比划道:我们做票大的!她一转身随手掀倒大蒸笼,白色的蒸汽爆发开,本就乱成一团的厨房,又一阵鸡飞狗跳。
“哎呀,不好了!着火了!”许莹然尖着嗓子,唯恐天下不乱。厨房里的人见烟雾甚大,一个个都慌不折路的往外逃窜,这场景,简直就是群魔乱舞!
许莹然朝呆愣的大妮挥挥手:“快点,趁他们都出去了!多拿点!”
大妮也是个爽快的,心道:“不拿白不拿!拿了也当没拿!”
鱿鱼卷,腥气!挂炉沙板鸡,太干!不是说没了姓周的,别人都拿不稳勺子吗?现在看来,也不过尔尔!许莹然拿一样咕哝一句,即便她评价得如此不堪,但照样照单全收,一个不留!
过了许久,逃窜出去的人始终不见明火,周贵家的着急上火道:“赵家娘子,五姑娘提饭的丫头快到了,你进去看看!别耽误了正事!”
赵家娘子蹑手蹑脚的走进厨房,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这哪里是着什么火!简直是蝗虫过境!案板上、灶头上到处是青菜叶子。更离奇的是,蒸笼、锅里的菜全都不翼而飞!小厨房的人愁云惨淡立时陷入一片恐慌之中。天啊!难道夫人姑娘来了就给她们吃这些剩菜叶子!
而此时,成功得手的两人,早就逃到槐树林里,得意的享受着胜利的果实。冬天的槐树只有干枯的枝桠在风中摇摆,暖暖的阳光穿过重重叠叠的树影,落在大妮和许莹然的身上,照得俩人懒洋洋的。
大妮她一口一个桂花粟粉糕,见到许莹然留出一小半,也不甚在意。然后,她呵呵大笑,手舞足蹈道:“小霞,你真敢做!特别是那句‘着火了’你看见没,周贵家的就像被点着尾巴的鸡!我实在太佩服你了。。。”
许莹然也相当无语,她好歹也曾是精英人士,二三十岁的人了,还做出这么幼稚的事!肯定是吃了小强伤了脑子!
大妮还处于刚才的兴奋中,许莹然听得都有些不好意思,忙打断道:“哎,这个粟粉糕真甜!这原本应该是夫人要赏给大家的吃食啊!五姑娘好了啊,你们可以松口气了吧!”
“是啊!你可不知道五姑娘生病时,可不好伺候了,为此好多姐姐都被罚了!”大妮满嘴塞满食物,还是不忘感慨,可见也是吓得不轻。
许莹然一脸疑惑,状若无意的说:“都说五姑娘因为疯丫头才受的惊,可怎么没人提起她怎么样了?”
大妮却并不回话,包满食物的嘴也不动了,十分不安的瞅着许莹然。好一会了,她才掐着嘴,悄声说:“以后对谁都不要再谈那个人,是禁忌!”
许莹然也知适可而止,欲速则不达,又一脸好奇的问:“你是哪里人啊!怎么就来了许府做丫头啊?”
☆、第七章假山之行
不问不知道,一问才吓一跳。原来,去年冬天开始,湖广大旱,使得千里良田寸草不生,大妮家乡所在的浙江芜县大安村就是受灾区之一。就是因为遭到天灾,大妮的爹才决定全家北上咸安城,投靠远亲。本来她爹有门门木匠手艺,加上又有亲戚照顾,怎么也混得过去的,等到灾荒过后,再回老家也是不成问题。可谁知到了城中才知,亲戚早已失去踪迹,而这时,因为她们一家人住在城里,吃喝拉撒都要钱,很快身上带的银钱就耗尽了,所以只好卖了大妮,筹集路费,带着小儿子去了蓟北。
“要是当初,爹听娘的话直接和大伙去蓟北谋生,我们一家也。。。”大妮低头喃喃,语气哀伤,再没有放老鼠时的活泼机灵。
许莹然听后,也是一阵惋惜,她轻抚大妮的头,瘦长的小手滑过黝黑柔顺秀发,怜惜中带着些许鼓励。
大妮回头朝许莹然笑了笑,苦涩的笑容夹杂一丝豁达:“不过,不用担心,我现在这样也不错,天天住着气派的大房子,吃的还是白面馒头。这些都是我从没想过的!”
可是,身外之物再好,没有家人,一个人孤零零的,怎么也不会觉得幸福。
许莹然也是直到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突然,大妮站起身,双手握拳,郑重的说:“我娘经常说,做人就是要懂得要惜福,好的东西是得不完的,只要把自己有的保护好就行了!”
许莹然拍了拍大妮的肩:“你娘对的,我们就应该要照这样生活啊!”
“加油啊!大妮!”
许莹然对着天大叫,吓得大妮跳了跳脚。许莹然尴尬的抬头看了看天,佯装看时辰:“时间都这么晚了,我该回去了。”
大妮俏皮的对许莹然眨了眨眼:“那,你下次还来找我玩吧!”
许莹然笑着答应,虽然,她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是,面对伤心的大妮,她怎么都开不了口,问出“你爹娘为什么卖了你也要去蓟北?”这样的问题。况且,如果大妮知道,那么其他人也会知道,没必要现在去揭一个小女孩的伤疤。
经过今天的事,许莹然和大妮也算熟了,但她还是不敢直接问回析薪园的路,只好告诉大妮,忘了回月园的路怎么走。在大妮“要是没有我,你可怎么办!”的感慨中,许莹然踏上回去的路。
这时,许莹然才知道,从月园到正院静法居,自己已经兜转了大半个后院。
许莹然偷偷摸摸的来到静法居的后院,看见一座沿湖而砌的假山,高大巍峨的山石中,有着一条依山而建的鹅卵石甬道,但路上人来人往声音不断,一副钟鸣鼎食之家的热闹景象。这样的情景,让许莹然着实一阵头大,四姑娘的身份绝对不能曝光。于是,她只好在假山中摸索,不过,还真让她找到了一条僻静的小道。
在这条僻静的小道上,从假山里向上望,偶尔可以看见依然焕发生机青松、柏杨。脚下的路径由灰白石头铺就,并不平坦,且蜿蜒曲折。
看来,必须花上更多的时间,才能穿行而过,到达大妮口中,红漆飞檐,廊柱雕花的春花秋月亭。思附间,许莹然突然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怪声。
这时,只听见一个娇媚缠绵的声音发嗲道:“嗯。。。老爷,你多久没有来找柳儿了?是不是把我给忘了啊?”
回答她的是一个温润如墨的男声,男子笑呵呵的回道:“瞧瞧这声儿哀怨的!是不是想老爷了?”
许莹然紧紧的靠在石壁,从石头的细缝里悄悄望去。在她的正对面就是那个“老爷”,虽然是叫老爷,但他也就三四十岁的样子,容貌清秀,气质儒雅,广袖长袍,一副文人雅士的打扮,但此时,稍显凌乱的衣服,破坏了他温文的气质。
而他怀里那个叫柳儿的女子,则看不清面容,只知身材曲线优美,但从那娇媚的声音依然可以猜测,她必也是一代美人。
这样相见的两人浑然不知,在一石之隔的地方,正有人在窥视。
此情。。。此景?许莹然心中大恸,一些零星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刚装修好的新房里,男友和好友。许莹然甚至还记得,女人她们那张毫无愧疚的脸!
奇怪的气味;随着许莹然每个呼吸,进入鼻腔,窜进渐渐失控的大脑里。
“狗男女!”许莹然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在骂记忆中的男女,还是面前这对野鸳鸯。
“呕。。。”许莹然胃中一阵翻滚,呕吐物特有的苦涩在她的舌尖晕开,她立马捂住嘴,怔忪的双眼不由自主的流出泪水,瞬间就淋湿了那张巴掌大的脸。突然,她一个不稳,踩在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子上,一股钻心的疼使她喊出了声。
“谁。。。谁在那里?”一阵匆忙的穿衣声后,老爷缓缓地朝许莹然藏身的地方走去,他一边走一边喊:“赶快滚出来,我已经看见你了!”
许莹然已经顾不上受伤的右脚,一曲一拐的往回跑。她记得,前面的假山有成片的万年青,只要躲在那里,就会安全些。
老爷赶到石壁处,依稀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逃窜出去。
“老爷。。。我们还是快走吧!如果有人。。。”柳儿拉着老爷的衣袖。两人害怕会引来更多的人,匆匆离开了现场。
许莹然没想到,偶然间的撞破一次偷情,却打开了记忆的闸门,那些渴望忘却的记忆,忽的迸出,她显得有些措手不及。从那个奇怪的雪地里醒来起,之后经历的一切,完全像是一个荒诞的梦。穿越,然后停留在陌生时代,让许莹然始终有一种不真实感,所以对于一些她想不起来的事,并没有太较真。可是,现在她想起来了,如此的突如其来。
其实,事情的原委很简单,就是在结婚的前一天,许莹然撞见闺蜜和未婚夫在一起。在现代,这样的事已经很平常,曾经许莹然也是这样想的。可是,当这一切正真发生在她身上的时候,那种被背叛的无措,和对这个世界的厌倦,只有正真经历过得人才会明白。然后,她就学人买醉,结果一醉醒来,就发现这个世界,已经变了个样。
现在,最后一丝怀疑也被否定,许莹然无不真实的感受到,自己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但正是因为这样,她才双腿无力,骨头像散了架一样。
“只要站起来。。。站起来。。。就好了!”但僵硬的右腿麻麻的,稍一移动,莫名的痛楚从四面八方涌出,像针扎似的,入骨钻心。
落日西沉,夕阳的余晖,穿过稀落枝桠映在红漆剥落的雕花木门上,这星星点点的余晖,朦胧的勾勒出一个瘦小的身影。
“姑娘。。。你回来了。。。”冯嬷嬷一把推开房门,只见漆黑的屋子里,模糊的人影,直挺挺的坐在云纹玫瑰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