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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将士听令!”种师中拔出宝刀,高举过头顶。“幽云十六州,乃祖宗留于我等之基业,寸土必保!”说罢,身先士卒,往城下冲杀而去。士卒们受到主帅激励,举着卷口的长刀,挺着残破的长枪,一往无前。归化城内,喊杀声震天,风云为之色变。
以七十高龄,上阵杀敌,古之廉颇黄盖,也不过如此。种师中一柄家传宝刀,直透重围,刀锋过处,蛮夷之辈尽皆毙命。宋军士卒以身体作为城墙,硬生生将方才突破城门的两国联军挤出城外。而留守城墙上的士兵,将弓箭,滚石,火蒺藜,夹带着仇恨,一股脑的宣泄到了城门口的军阵之中。一时惨号声四起,血肉横飞,入目尽是残肢断臂。
在阵前督战的金主完颜晟,眼见金兵攻入归化,正暗喜时。又见两国联军如潮水般退了出来。心头一急,大声下令道:“卑工,突瓦儿,你们各率一个万人队,到城前增援!”身边两将,轰然应诺。
“陛下,恕臣直言,我观宋军守势,种师中已然作出了与归化共存亡地姿态。此时增兵,无异于添油,最终仍旧难免被消耗殆尽。不 如……”身边参军此时进言道。
完颜晟转过头,参军迎上了他凌厉的目光,不寒而栗。但事关两国联军存亡,自己职责所在,只得直言相告道:“不如暂且罢兵,待来年再行南下灭宋。”
完颜晟嘴角一阵抽搐,望向归化城上殊死抵抗地宋军,沉声说道:“大宋积弱百年,岂能抵抗我女真兵威?如今正是秋高马肥,此时不南下灭宋,只怕
没有机会。王钰在国内主持变法,赵桓派他的兄弟I帅,这正是天神垂怜,叫我大金一统中原。此时罢兵,我答应,数万阵亡的英灵也不答应!”
“陛下,大宋今非昔比。王钰变法,重振军威,大宋各卫,皆组建骑兵。即使我军攻入幽云十六州,夺取了北方的大片土地。然大宋南方,多丘陵,山洼,不适宜骑兵作战。那时,我军优势不复存在,只怕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地步。以微臣愚见,不如撤兵回国,待大宋内部动乱时,再作计较。”平心而论,这位参军的话,可谓冷静中肯,不失为真知灼见。
但完颜晟刚愎自用,此时哪能听得进这逆耳忠言。将大手一挥,怒声喝道:“我意已决,勿再复言!”
“陛下!若不听忠……”参军的话讲到此处,却再也讲不下去了。因为完颜晟的刀锋已经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你三番两次主张退兵,若非宋军奸细,便是女真叛徒!我岂能留你!”话音一落,刀锋划过,那忠心为主的参军,立时从马上扑倒在 地,一命呜呼。四周文武大员,见此情形,谁还敢再妄言退兵?伴君如伴虎,这句话不仅仅适用于汉人王朝。
残阳如血,将天空映照得一片血红。落日的余辉下,入目尽是阵亡将士的遗体,不论大宋,金国,或是高丽。士兵是没有对错之分地。战争的责任,不在士卒。
归化城墙外,一座尸体堆积而成的山峰,分外醒目。而墙头上,随处可见暴尸于外的宋军士兵。狼烟未熄,旌旗犹舞,金军将帅观此情 景,由衷感叹。尸山血河,并非我女真人所独有。以自相残杀而闻名于世的汉人,竟也有如此团结的时候。
他们永远不会明白,中华有史以来,从来不缺汉奸,不缺贪生怕死的皇帝。不缺鼠目寸光的大臣。可也从来不缺为国征战地勇士,不缺忠烈常昭的英雄。正是这一代又一代的有志之士,抛头颅,洒热血,置个人生死于度外,抵抗外敌,才使中华屹立于东方,数千年不倒。
完颜晟自幼随其兄完颜阿骨打征战沙场,灭辽之战中,奋勇当先。所到之处,无人可挡。被称之为女真的战神。什么硬仗,苦仗没有打过。可像归化这样惨烈的战役,这位金国皇帝也是头一遭碰到。看 来,日穷西山的辽国,果然不能与大宋相提并论。以重文轻武而著称地中原王朝,竟也不缺少敢战之士。
归化久攻不下,完颜晟已经渐渐萌生退心。可他明白,这一去,至少在几年之内。大金无力再大举挥师南下。恐怕那时,经过王钰变法的大宋。会更加强大,更加不可战胜。
“中华真的不可战胜?”中军御帐口,金主完颜晟遥望归化,喃喃自语道。这位雄心勃勃的金国皇帝,被宋军的勇敢搅得有些慌神了。正沉吟时,军士入报,光禄大夫左卿明求见。
完颜晟正欲召见这位光禄大夫,当即命其入内。左卿明,祖祖辈辈皆为汉人,为大金国汉臣之首,向来为完颜晟所倚重,常对女真大臣言道,我得左卿明,如匈奴得中行说。不多时,一位骨格清奇,身长七 尺,形容伟岸的汉臣入内拜见。
“光禄大夫不必多礼,坐吧。”完颜晟略有些疲倦的说道。
左卿明见豹头环眼,满面虬髯的完颜晟眉宇间竟有忧虑之色,心里已经明白八九分,遂问道:“陛下可是为如今宋金态势所困扰?”
完颜晟微叹一声,无可奈何的说道:“正是,自我女真人崛起以 来,攻必克,战必胜,灭辽之战,势如破竹。谁知到了大宋这里,竟然连折两阵。当初在咸都时,卑工率大军攻城,竟被王钰打得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如今我御驾亲征,又被种师中阻挡在此。你们这些汉臣,天天在我耳边说,大宋积弱,大宋积弱,我倒是有些不明白了,这还叫积弱?我十八万大军,如今只剩下十一万人。高丽三万步卒,几乎全军覆没。依我看,就是原来辽军鼎盛时期,只怕也不过如此。”
等他一顿劳骚发完,左卿明才不慌不忙,从容笑道:“陛下,臣的话并没有说错,大宋地确是百年积弱。当初宋太祖皇帝立国时,立下了扬文抑武的国策,这就是大宋积弱地根源,百年来,大宋屡次对外割地赔款,委屈求和。先后计有辽国,西夏,大金三国,从大宋得到了丰厚的岁币。卑臣听说,近来连海外日本小国,竟然也向大宋提出了岁币要求。但王钰这个人地出现,倒是让大宋有了一些转机。此人远见卓 识,早就预料到了契丹人会灭国于女真,在辽国尚未灭亡时,便已对我大金起了戒心。他被宋朝皇帝召回京师后,留下了种师中镇守幽云,眼光可谓独到。”
完颜晟听他满嘴都是对王钰的赞扬之词,心中不悦,哼道:“照你这么说,那王钰便已成为大宋的中流砥柱,我大金想要南下攻宋,是痴人说梦了?”
“非也。”左卿明笑着摇了摇头,接着说道:“陛下,容臣细说。咱们从王钰这个人的发迹说起。此人当初不过是大宋京城里的一个小混混,因为他堂姐李师师与赵佶有染,靠着这裙带关系受到了赵佶的重 用。不可否认,此人的确有些真本事。否则,也不可能以二十少年,封侯拜相,总理朝政。臣对王钰这个人的事迹深入研究,发现他地发迹过程,跟大宋时局的变化有着莫大地关系。”
完颜晟听到此时,听出一些意思来,遂催促道:“接着说下去。”
“王钰踏入仕途,可以追溯到当年宋辽蹴鞠国战。他因为脚下功夫了得,被赵佶任命为国队总教头,给了一个八品承事郎的头衔。后因其能言善辩,被命出使辽国。竟然将幽云十六州租借回来,此可谓奇功一件。回国后
被擢升为殿帅府的副长官,手握兵权。后梁山宋江I授予兵部尚书的头衔,却被剥夺了兵权。再后来,就是我们所熟悉的幽云都总管了。到此时为止,王钰已经成为大宋权臣之一,手握重兵。陛下,看得出来,王钰的每一次升迁,都跟内忧外患有关。”
完颜晟细加揣摩,疑惑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赵家父子重用王钰,都是因为他这个人的确有用?如果……”
“不错,汉人的习性,历来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大臣功高盖主,其结局只有一个,就是死。如果王钰对皇室赵家来说,没有用处了,那他的下场就显而易见。”左卿明夸夸其谈,完颜晟虽知他这是典型的文人看法,却也不是没有道理。
“那依光禄大夫之意,我大金该当如何?”听到这里,完颜晟其实已经成竹在胸。
“陛下,依卑臣愚见,王钰,是大宋中兴的一面旗帜。若王钰一 倒,则大宋最后一丝希望也随之破灭。陛下不妨退兵,表面与大宋修 好。一旦大宋皇帝见到西北无战事,而国内又趋于安定,那王钰的死期也就到了。此次我军南下,赵桓不让熟知幽云的王钰挂帅,而派其弟康王赵构到河北,已经释放出了一些讯息。”
完颜晟听罢,也深为为然。大宋若有王钰在。地确是女真人南下的拦路虎。若王钰一倒,镇守幽云的种师中等人失去靠山,那时事情就好办多了。只是,此次南下,两国联军兴师动众,若就此退去,恐为天下人耻笑。无论如何,也要给种师中以重击。那时再行撤军。
“好,就依光禄大夫所言,我决定……”完颜晟心情为之一舒,猛然起身,话未说出一半,忽见帐外众将仓皇奔入。
“陛下。大事不妙!归化城三面,杀出无数骑兵,正奔我军大营而来!”
杀出城来?归化城里有大规模骑兵,这不足为奇。王钰改革军制,大宋北方各卫戍区都组建了骑兵,这一点,大金早就得到了消息。但此前探子回报,太原方面给种师中下了死命令,坚守不出,不得擅自调动军队。难道他不顾性命。甘冒杀头大罪,领军出城?
正犹疑间。喊杀声已近。左右皆劝完颜 速作决断。此时天色已暗,宋军已经抢占先机。金军处于被动。若死战,即便得胜,也于事无补,不如撤军。完颜 当即下令,全军撤退。
大宋靖康三年年末,幽云卫指挥使种师中,率部出城偷袭,金军仓皇撤退。留高丽柱国大将军朴正臣所部断后。朴正臣残部。陷入宋军重军围困,部下伤亡殆尽。而朴正臣本人,也被种师中俘虏。
消息传出,举国欢腾。而种师中却没有半点喜悦之情,他知道,等待他的,是赵构严厉的军法处置。果不其然,金军撤退后,赵构立即召各卫指挥使至太原帅府议事。种师中刚进太原城,便被控制起来。接着,赵构以不遵军令,擅自调兵,纵兵抢夺,图谋造反四条大罪,将种师中打入太原大牢,听候发落。并同时向朝廷上奏此事,请求对种师中严加制裁,以严肃军纪。
而与此同时,赵构调西夏边境军队进驻云州,造成了极其严重的后果。西夏本来向大宋称臣,大宋每年送给西夏相当数量的岁币。两国之间,虽然摩擦不断,但都控制在较小规模以内。靖康三年,西夏见边境驻军被调走一部,遂生不臣心,驱赶士卒八万,由夏州出兵,直接威胁太原。赵构大惊,派遣陕西卫指挥使范宏拒敌。在这个时候,东北方面又传出消息,金国听闻西夏举兵,又有回兵南下之意。众将皆劝其放种师中回幽云镇守。赵构坚持不从,惊慌失措,带兵仓皇南撤。
消息传到汴京,刚刚还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赵桓,几乎不敢相信。
敕造宝国公府,刚刚处理完蜀中洪灾地王钰,又不得安宁。宋金,宋夏边境接连告急,朝廷乱成了一锅粥。王钰身为右仆射,主持变法,总揽朝政。左相蔡京,已经被剥夺大权,赋闲家中。
朝臣中有人进言,建立赵桓派遣王钰带南府军前往河北挂帅,换下赵构。赵桓犹疑不决,一旦将王钰及十万南府军放出京城,幽云又是王钰一手发展起来,若其心生异念,将成大患。
刚刚平稳一些的局势,又被搅得大乱。王钰审时度势,准备动手。
“相爷,枢密相公到了。”王忠踏进王钰书房,向其报告道。王钰闻方,赶紧迎出门去,将童贯接入书房,摒退下人。
“岳父大人,请上座。”王钰请童贯上座后,自己也坐了下来。童贯见王钰相邀,心里已经有了底,环顾左右,再无他人,遂直言道:“贤婿,请老夫过来,可是有要事相商?”
王钰见他如此坦率,也坦诚相告:“如今朝廷局势有变,不知岳父大人,有何见解?”
童贯掌军多年,老谋深算,他算定这回王钰必将有所动作,于是直言道:“金人新败,依老夫之见,短期之内,不太可能再挥师南下。如此,只剩下西夏。党项人向来转面无恩,不讲信义。此时,见边境空虚,以为有利可图。若是朝廷能放回种师中镇守幽云,则东北局面可得稳定。至于西北,康王虽然南撤,但黄河以北,有大宋数十万兵马,党项人占不到便宜。如今局面虽然有些乱,却乱得有章法可寻,要处理这些事情,其实不难。”
王钰闻言,深表赞同道:“我也是这个意思,不过,此次圣上派康王到河北挂帅,分明是对我有戒心。据我估计,眼下动乱的局面一过,想必圣上就会对我下手了。”
童贯沉吟不语,半晌之后,向王钰问道:“你想怎么办?”
将身子往前一探,王钰小声说道:“岳
,我需要你的支持。”
童贯自从将女儿嫁给王钰之后,已经是跟他同坐一条船,一荣俱 荣,一损俱损,没有退路。赵家父子用意很明显,用王钰掣肘蔡京,蔡京一倒,王钰必定会步其后尘。那时,身为王党显要的自己,也难逃劫数。到那时,莫说枢密使这个位置坐不安稳,恐怕连性命也难保。
想到此处,童贯直截了当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贤婿,你我是一家人。老夫肯定会支持你。不过,我希望你诚实相告,你是不是 想……”说到此处,童贯伸手指了指头顶。
王钰笑着摇了摇头,童贯见状,赞叹道:“好,在这个时候你还能这么清醒,难得。贤婿,京城在你南府军控制之下,而我执掌枢密院,你我联手,必定进退自如。”
“话虽如此,但我们得早作准备。眼下当务之急,不是摆平混乱的局面,而肃清蔡京一党。这也是圣上的意思,我们大可顺水推舟。”
童贯对王钰这话,却表示了不同见解:“蔡京眼下已经日穷西山,他的权利大部分都到了你手中。贤婿为何还对他如此忌惮?”
王钰听罢,摆了摆手:“岳父所言,固然不假。但你想过没有,蔡京举荐康王到河北挂帅,这个动作,难道没有别的意思?”
康王总督河北各卫。拥有几十万兵马地指挥调动权。若朝中一旦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