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玉的身体紧绷了一下,没有言语。
“东宫里一直没有传来有子嗣的消息,只有前年听说王氏怀了个孩子,生下来就是个死胎的事,小姐嫁过去,凭小姐的医术,要个孩子不难的,其实嫁给太子,也并不是那么差。”如春轻轻地说。
楼玉沉默了一会,睁开眼,看着如春说:“阿春,你跟着我有十多年了吧,这四个丫环中,你的年纪最大了,前两年问你有没有中意的人,你一直不肯说也不肯嫁,东宫是一个是非地,我不想你跟过去,找个好人,嫁了吧。”
“小姐,我不嫁,这辈子都跟着小姐,不管小姐去哪里,阿春都会呆在小姐旁边。”如春很坚决地说。
楼玉缓慢地说:“你们四个丫环,我一个都不会带去的,如夏学了些医术,那家医馆就由她掌着,如秋婚事已经定了,黑衣年纪不算大,就留在这庄子上吧,而你,我会烧掉你的卖身契,这两个月内,会把你风风光光嫁出去。”
“不要,小姐,我不要!”如春拼命地摇头,眼泪哗哗地流,抱着楼玉说:“小姐,你把我们都安置了,是不是还想着和刘瑕世子私奔?这么多年,他连个消息都没有,秦公子还时不时带消息给你呢。”
楼玉苦笑,私奔,身之血肉,受之父母,她虽然不是原来的那个楼玉,但也不至于做出会让楼府灭顶的事。
六十八、别后不知君远近四。(欧阳修《玉楼春》)
想着再隔一个月就要回京,楼玉增加了预约客人的量,从每日十一个,增到加十五个。找楼玉看病的人很多,但楼玉能看的很少,所以她设了两个条件,或者出得起一千两诊金的人,或者是整条街上其他大夫都看不好的人。
这一天,来的病人正是属于后一种,粗一眼看去,是一个穿着一件布满补丁的布衣的男人,脸上刮得很干净,没有胡子,但裸露出来的小腿上,长着不少黑色的毛发,脚上穿着一双草鞋,如夏将写着病人基本情况的小纸条递给楼玉的时候,楼玉揉了揉眼睛,十分怀疑自己眼花了,那纸条上写着:
钱夫人,症状是下体骚痒,有异味,月事不调,时常会出现沾液,但房事时,洞内干枯无水……
楼玉囧然,莫非自己看错了?长这么黑毛发的女人,体内的雄激素该有多浓啊!楼玉悄悄问如夏:“这是女的?”
如夏也是满脸奇怪,悄悄地说:“其他大夫都觉得他是一个人妖…但病人从来没有脱下裤子检查过。”
囧…
楼玉开口问:“钱夫人,你家相公有没有一同前来?”
那钱夫人用手捏起了一个兰花指,捏着嗓子说:“奴家相公出门干活,未曾前来。”
楼玉听得抖了抖,这声音,还真恶心肉麻哪。她看了看钱夫人,盯着她的喉咙研究了好一会,总觉得那脖子上的颜色过于诡异,皱眉,楼玉说:“脱裤子吧!”
钱夫人激动地站起来说:“奴家的身子只能相公一个人看,你这神医,怎么和那些庸医一般下流!”
不对劲…。楼玉冷冷地看着钱夫人说:“难道夫人没有听过本人另一个外号吗?”
“什么外号?”钱夫人问。
楼玉一字一句地说:“脱~裤~神~医~!坊间有传:不脱裤子莫进玉楼春堂,脱得光光才有病不慌。”
钱夫人脸上挣扎着,那脸上和脖子上涂着的白粉就随着她的表情剧变,掉了很多下来,楼玉冷哼一声,拿起桌子上边的水杯,泼向钱夫人的脖子。
那脖子上的白粉,被水一冲,一块一块掉了下来,露出底下黝黑的本色。
钱夫人捂住自己的脖子,从头到脖子都通红一片,又羞又恼地看着楼玉说:“马大夫,干嘛拿水泼我。”他一着急,忘了捏嗓子,露出了男人的声音。
楼玉说:“本是堂堂男儿身,何苦扮作美娇娘,给我拖出去!”
如夏早就磨拳嚯嚯,一听到楼玉下命令,立马抓住那男人的后邻,死命地往外拖。那男人也不挣扎,只是扑通跪到了地上,对着楼玉说:“马大夫,是我的妻子有病,她不肯来,我又不好意思让人晓得是我,就假扮成女子来了。”
楼玉示意如夏停手,问那男子:“你夫人什么毛病?”
男子脸色变得古怪了,又有羞又有恼,说:“我很想要她,可她时常不让,就算偶尔在一起,她那里总干得跟石头似的,每次都磨得我那话儿血淋淋地破皮,一年下来,我都长了很多的茧子了…”
原来是女子性功能障碍…楼玉沉思了一下,对男子说:“脱下来给我看看。”
男子很是犹豫了一下,但咬了咬牙,站了起来,直接脱光了裤子,他本来就没穿亵裤,只有一条外裤穿着,一脱下来,就是光光的。
楼玉半蹲着身子,就算隔着纱,她还是闻到了一股极为浓烈的臭味,仔细看了看那玉茎,吓了一跳,那gui头一直昂扬着,底下长满了茧子…
楼玉站起来,对那男子说:“你有病。”
男子挺了挺自己的玉茎,说:“我没病,我厉害着呢,操得家里的母猪都下了很多仔子…”说了一半,他捂了自己的嘴,尴尬神色。
楼玉有点想呕吐,忍了忍,说:“你得的是房事狂燥症,你的夫人应该是房事冷淡症,两人一起治,明天带上你家夫人一起过来吧。”
男子没有再多话,只点了点头,灰溜溜地走了。
等男子离开,楼玉看了一下预约纪录,居然是福老爷,一晃眼,七天已经过去了,又到了福老爷复诊的日子。
她闭上眼,稍事休息,等着如夏将客人带进来。
一会,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间快速地接近内室,楼玉睁眼,看见如夏满脸慌张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小姐,刘…刘…刘…。”
“刘什么~~~”楼玉着急地问。
“刘瑕世子来了!”如夏总算说完了整句,喘了口气。
他回来了!楼玉惊喜地站起来,提脚就想往外走,如夏拉住她,说:“小姐,你现在可是马大夫啊…要是让刘瑕公子知道你就是马大夫…”
对啊!千万不能让刘瑕晓得她天天和男人女人的下半身打交道,楼玉简直不能相像,如果刘瑕知道她就是脱裤神医…。
楼玉急得团团转,该怎么办?
此时,内室的门已经敲响。
六十九、别后不知君远近五。(欧阳修《玉楼春》)
门打开,福老爷先走了进来,看见开门的人,脸色抽抽的,对着开门的楼玉说:“你是谁?怎么套了个麻袋在脑袋上?”
楼玉套的其实不是麻袋,是一个她装药材的布袋子,由于过于仓促,她就只在布袋上挖了两个很小的缝,从缝里看人。
福老爷的提问,在她看见随着福老爷身后进来的刘瑕以后完全被无视了,虽然中间隔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福老爷,楼玉看见刘瑕,仍然有窒息的感觉。
四年不见,他愈发冷艳了。
以前还带着些少年稚气的脸,已完全长成了男人的脸,狭长的眼,高挺的鼻梁,红润的嘴唇…艳光四射…如果不是那脸上的表情足以冰冻三尺以内的人,该有多少狂蜂浪蝶会扑上去一亲芳泽啊…
刘瑕很是不悦地看了看戴着布袋的楼玉,他总觉得布袋里面有两只极其猥琐的小眼睛热烈地盯着他,或许还流着口水。
楼玉被他盯着一个激灵,回神了,忙将他们两人引进屋内,带到了桌子前。
福老爷看见桌子后面的人,同样一愣,惊讶地说:“马神医怎么也戴了个麻袋?”
如夏压低了嗓子,说:“福老爷,本神医做事自有道理,快脱裤子吧。”
“这声音…”福老爷皱眉,不对啊,他还想再多说两句,身后的楼玉已经将他推到黑布后面的小榻上了。
刘瑕想跟进去,如夏拦着他说:“本神医将施展独门银针术,外人不得观看,还请公子止步。”
刘瑕犀利地看着如夏,直盯着如夏心里直打鼓,她想起小姐,挺起自己的小胸脯,色厉内荏地说:“公子不能进去!”
刘瑕看了看如夏挺起的胸脯,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如夏的奶子,如夏痛得眉都皱了,下意识地挥出了一个巴掌,怒叱:“混蛋,敢戳本姑娘的奶子,找死!”
“你是女的。”刘瑕甩了一句话,掀开了黑布,将戴着布袋的楼玉拎起来,扔到外面,对福老爷说:“父亲,两个假大夫。”
福老爷提着裤子从榻上爬起,愤怒地看着楼玉和如夏两人。
楼玉在听到如夏惊呼的时候就已知道大事不妙,她们俩忙中出乱,居然忘了将如夏的胸给绑上了,如夏这几年发育得很好,胸上的料可是大大的有,而马大夫应该是一个男的,刘瑕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会不发现呢。
福老爷愤怒起来还是很有威势的,他怒说:“你们是谁?把马大夫藏哪里去了?”
楼玉硬着头发,站起来说:“福老爷,我就是马大夫,今天脸上长了些痘子,施针怕传染给您,所以就想让丫环帮您施针的,并非存心想骗您。”
楼玉一张嘴,福老爷立马听出了的确是马大夫的声音,脸色立马和缓,而刘瑕,在楼玉开口的时候,身体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两眼盯着楼玉,似乎想在那布袋上烧出两个洞出来。
福老爷转怒为笑,说:“马大夫客气了,既然马大夫身体不舒服,那就过几天再施针好了。”
楼玉连忙答是,松了口气就想送这两人出门,谁知,从门外冲进来两个人,一进门就喊:“马大夫,我把妻子带来了,你快来给她看看吧。”
居然是刚走不久的那假扮女人姓钱的汉子,他的后面还拉着个蒙面的女子。
那钱汉子看见房间里四个人,两个衣着不凡的男子,两个套着布袋的不知名人物,一下子呆了,他仔细辨认了一下,认出了楼玉的衣着,对着楼玉惊呼:“马大夫,刚才还好好的,怎么没一会就套了个布袋了?”他停了停,突然得意洋洋地说:“莫非我的话儿过于粗大,让您看了长针眼?”
啊呸!楼玉真想吐他一口,但又看了看刘瑕,心生一计,身体一软,假装晕了过去。
如夏立马领会了小姐的意图,马上扑到楼玉身上,大喊:“公子,你都累得晕了,奴婢抱您回家吧。”
如夏一说完,手脚利索地抱起楼玉,逃之夭夭。
屋内三人面面相觑,刘瑕盯着主仆两人消失的方向,久久不回神。
钱汉子和他老婆很快就离开了,福老爷和刘瑕又呆了一会,才走出了玉楼春堂门口,登上了一辆黑漆的马车。
黑漆马车走后,另一辆马车从另一侧角落中出来,马车里一个男子掀开帘子,看着黑漆马车离开的方向,低低地说:“他们怎么也来了?”
赶车的侍卫垂头说:“听说福王房事困难…原来是真的。”
马车里的男子掀大了帘子,正想下车,另一个穿着黑衣的侍卫匆匆赶到他面前说:“殿下,医馆的人说马大夫身体不适,暂时停诊,要明天早上才能看了。”
那男子皱眉,脸上起了暴虐之气,侍卫往旁缩了缩,不敢再言语。
男子半晌才说:“这种贱民,架子摆得这么大,若是治不好孤,立马就要他的命!”
此时,楼玉坐在回楼家庄的马车上,突然浑身颤了颤,她有一种很不详的预感,平静了四年的天,快要变了,这楼家庄再大,也容不下她小小的身躯了。
七十、别后不知君远近六。(欧阳修《玉楼春》)
回到楼家庄,看着夜幕一点一点垂下,楼玉在自己的屋子里寝食难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躺也不是,心里有一种焦灼,想不顾一切地去见他,又怕他会嫌弃,近四年的日日夜夜想念,累积下来的情感,居然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将丫环们都打发,楼玉拥着被子,呆呆地看着窗外,一直到子夜时分,窗子无风而动,一道修长的身影飘在了窗棱上,和子夜星辰一般亮的双眼,在摇曳的烛火中,与楼玉两两相望。
一望从前,一望现在,相隔多年岁月,相隔了千山水水,许多的话哽在喉间,楼玉却只问他:“回来了?”
“嗯。”刘瑕说。
楼玉从床上站起,走了下来,刘瑕从窗台跳下,走到了楼玉的身边,伸出手。
好冷!更胜从前的冷,刘瑕离她越近,她就越冷,当楼玉伸出手与他相握,牙齿已经控制不住上下打颤。
“小玉,这夜太凉了吗?你都冻得发抖了。”刘瑕奇怪地问。
楼玉的嘴唇都有些发紫了,可她不想放开刘瑕的手,这么久才再次握到,怎么愿意就这么放开,她拢紧了身上的衣裳,咬着牙齿。
刘瑕觉得楼玉的手明明很热,可她的样子却一副被冻着的样子,有一些冷汗从楼玉的头上冒出,他伸出另一只手,将楼玉抱住,想给她温暖。
楼玉头埋在刘瑕的胸前,他很高,她很矮,他的怀抱很厚实,也很大,可是她却感觉不到一点点的暖意,越来越冷,彻骨的冷,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楼玉再也控制不了自己不抖,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牙齿不打颤,她瑟瑟地抖着,感觉血管里的血液流动变慢,慢慢地流,身体有一种快被冻住的感觉。
“刘瑕,把我放到被子里吧。”楼玉力气很微弱,她快支撑不住了。
刘瑕很奇怪,但仍然遵命,将楼玉抱起来,放到了床上,掀开被子,将她整个人盖上。
“小玉,怎么了?真生病了?我还以为白天你是假装晕过去的,原来真是身体不好。”刘瑕坐在了她的床边,担忧地说。
楼玉心咣当了一下,他果真知道了,她在被子里很快就回暖了,闷了好一会,才说:“你不生气?”
刘瑕似笑非笑地看了看楼玉,说:“要气早就在三年前被你气死了,你以为你做了什么我不晓得?”
楼玉一惊,半坐起,问:“你又没回来,我也没消息给你,你怎么晓得的?”
刘瑕指了指她的床头,一只翡翠龟正趴在那,龟缩状。
楼玉念了咒语,翡翠龟立马变大,但它仍然保持不动,缩着脑袋,不像往日一得自由就聒噪不已。
“小翠,是不是你出卖我的?”楼玉用手指戳着它的龟肉,气呼呼地说。
“呱~~~~呱~~~~”绿乌龟发出了两声。
楼玉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乌龟,说:“不要装青蛙,青蛙没你猥琐。”
刘瑕有些失神地看着神气活现的楼玉,想念了这么久的楼玉,就这般嘻笑怒骂在他的面前,他怎么看都有些不够。
“小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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