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蛇心凉了凉,他朝着如春走了一步,说:“阿春…”
“别说谎!只要你不说谎,你做了什么我都原谅你,你做了什么我都不离开你。”如春快速地说。
“阿春…”腾蛇又反复了这一句,他突然感觉到了无力,他可以控制天下所有人的欲望,却单独不愿意眼前这一人为了欲望迷了心肝,他希望她保持本真,他不忍心这世上最美的直心肠会被他亲手给毁了。
可是,真相,她知道真相后,还会和他在一起么?她几乎将楼玉当做了自己的小孩般护着!
腾蛇眼神变了又变,开口说:“我夺了楼玉的法力,放了她自由,如果你不信,我带你去看她。”
如春与他对视着,说:“你说,我就信,但如果让我知道你骗我,我就…”
小绿蛇突然支起了她的蛇耳。
“我就死在你的面前。”如春说完,腾蛇心突然就抽了,他发誓,就算毁了这世界,也绝不会让如春知道真相。
毁了世界,也要留下你。腾蛇握紧了拳头。
他压根就没有意识到,随着他爱意的流露,在他内心深处缩成一小团的红光,红得更加地艳丽和纯粹,在红光里的楼玉,滋润得开始重新长出了一些手脚。
正在腾蛇打算去找只妖物化成楼玉的模样骗如春的时候,现实中的楼玉正跟在弑神刘瑕的后面,像只小跟屁虫般,整天快乐地笑呵呵。
刘瑕有点头痛,他想不通这个小女孩怎么对什么都好奇,活像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个世界一般,就连田间跳过的一只野鸭子她都会惊叫,她会扯着刘瑕的袖子指着跳动着找食的野鸭说:“阿瑕,你看,那只小鸟扁着嘴呢,它是不是跟人吵架了?”
“白痴。”刘瑕肯定地下了结论,继续走自己的路。
楼玉对刘瑕的态度毫不在意,她甜甜地笑着,等下一次见到好玩的事,又扯着刘瑕的袖子说:“阿瑕,那个女的肚子为什么那么大?她吃多了吗?”
刘瑕不理她。
“阿瑕,小狗居然有四只脚的!”
“阿瑕…”
刘瑕被吵得耳朵很痛,于是就用棉花塞了耳朵,继续走他的路。
凡是弑神路过之处,肮脏的人和事,都被他顺手除了,肮脏的欲望,顺手被他取走了,他压走了不纯洁的东西,留下了干净无比的世界,他经过的地方,人们各自活着,不再争吵不再自寻烦恼,只是活着,没有自私,没有伤害,没有痛苦,但同时,也没有了欢乐。
欲望是痛之源,但何尝不是快乐之源。
京城里,腾蛇正在布置一个盛大的成亲冖,他答应阿春会邀请楼玉来到家里,亲眼见证他们的幸福。
而腾蛇不晓得的是,玉帝正在让二郎神紧急找他上天对付弑神出世。
一一二、无情不似多情苦七。(晏殊《玉楼春》)
庄严的凌宵宝殿,腾蛇一路走着,路过的每一个神仙都级别比他高,可是他却走得冷笑,每一神仙心底的欲望,都尽揽在他的眼底,追求更高的仙境,不也是一种欲望?无欲无求的境界,便是神仙也难见。
腾蛇在台阶起处跪下,低头,顶上传来玉帝严肃的声音:“你已成了欲望之仙,欲仙被灭,你再,怎么还不开始任务?”
腾蛇微抬起头,回说:“请玉帝陛下容许小仙先成亲,成亲后,小仙必将毁掉人间。”
玉帝脸有怒色,腾蛇感觉到了玉帝的杀欲,他微微地冷笑,并不改口,只是低着头,却不低下他的脊梁,只要有欲望,他就永生不灭,玉帝能奈他何?
“记住你的话,欲望之仙的对头弑神已入世,他是你完成任务的唯一障碍,希望你可以杀掉他,否则,你的那个小情人…”
“是!”腾蛇跪倒,然后退下。
凌霄殿一下子寂静无声,玉帝很久才开口:“都退了吧。”
众仙沉默地退了出去,玉帝又开口:“二郎神留下。”
二郎神肃立在殿上,玉帝招了招手,转身过了内殿,内殿的墙上有一副天下江山图,图上的水会流动,人会走,树木会随着风飘,竟是缩小版的人间。
玉帝盯着天下江山图,突然开口:“我做错了吗?这人间,将毁去。”
二郎神微颔说:“陛下并非没有为这个人间做过努力,一万多年前费了全力将人间恶欲压在万恶之境下并布下守护法阵,还让法云寺守住万恶之境,并每隔一百二十年,必在人间降生阳年阳月阳日阳时生的女子去守住万恶之境,如果万恶之境能守得住,陛下必定不会做出这最后的选择,一切结果皆因凡人恶欲越来越膨胀,导致万恶之境无法等到阳年阳月阳日阳时生的女子投胎成人去守住那阵,并非陛下的错。”
二郎神停了会,又接着说:“万恶之境一开,如果不控制万恶之源,那整个三界将因为欲望的错乱而全部毁灭,重回混沌,在上一次混沌之前的三界,不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毁掉的吗?陛下毁去万恶之源最大的能量来源人间,也只是将伤害控制在最小罢了。”
玉帝微叹:“这欲望,怎么就怎么压都压不住呢?不过短短一万多年,万恶之源竟然能突破八大上仙布下的守护之阵,我担心,那欲望之仙…”
“担心他不肯完成任务?”二郎神问。
“不…”玉帝说:“我担心,他不止步于毁掉人间,万恶之源的能量太大了,如果他野心变大…”
二郎神默了一会,才答:“他还有心魔,有弱点。”
玉帝点头说:“让玉真回到他们身边,保护好那个女人,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到她,必要时,带回天界。”
“是。”二郎神领命而去。
腾蛇成如春的成亲日子定在了六月初六,宜嫁娶。
如春一直呆在屋子里绣自己的嫁衣,她绣了好久,这次只是再加一些漂亮的金线上嫁衣上,黑衣和她说,皇帝将会作为贵客出现在他们的婚礼上,这场婚礼,将是整个京城最为盛大的的盛事。
她带着甜蜜的笑,一针一线,密密缝。
如春绣到了深夜,烛火依旧燃,而腾蛇来到了皇宫,养心殿里的昭明帝,并不曾预料到会有不速之客的到来。
从太子遇刺身亡,昭明帝就在寝宫周围加了重重的守卫,法云寺的众僧陆续撤离了皇宫后,他的疑心病就更重了,即便是睡着,在他身边守着的人也不会少于二十人。
他根本不曾想过,在这么严密的守护下,居然还有人能进到他的寝宫,而且无声无息,不停动任何一个人。
“你是谁?”极为恐惧的昭明帝,再也没有往日的威严,剥去皇帝的衣裳,他不过也就一胆怯的凡人。
腾蛇嘿嘿一笑,说:“是你的主人。”
“大…大…大胆!”昭明帝抖着喊:“来人哪!抓刺客!”
腾蛇慢慢地走着,在他的脚下,晕迷着二十个侍卫,他任昭明帝喊,任由他喊破喉咙,设了结界的养心殿,一点声音也传不出去。
喊了许久,昭明帝绝望了,眼前的这个人,力量凌驾在他之上,他突然跪在腾蛇的面前,抱着他的大腿说:“好汉,不要杀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腾蛇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说:“你的,本来就是我的,记住,我是你的主人,听话!”他拍了拍昭明帝的脸。
昭明帝立马点头,讨好地说:“主人说的是。”他的脸摆出一副卑微的神情,可他的内心却传给腾蛇一条信息:等我得了自由,就杀了这刺客。
腾蛇阴阴地盯着他,张大了嘴,吐出了一条极长的红信子,把信子在昭明帝心肝都快吓破了,腾蛇说:“想杀我,我现在就一口吞了你。”
昭明帝立马磕头:“小的不敢,小的不敢,一切都听主人的吩咐。”
腾蛇微微地笑,吩咐他封如春为公主,并准备好嫁妆,昭明帝点头,不敢反抗。
腾蛇达到了目的,正想转身出去,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他回过头,昭明帝的脸色马上苍白了许多,腾蛇问:“四年前,你的儿子和那济修老秃驴,为什么要给楼玉吃驻颜丹?我一直有些好奇。”
一一三、无情不似多情苦八。(晏殊《玉楼春》)
昭明帝脸上有些愕然,他很奇怪腾蛇为什么会问起楼玉的事,转念一想,他就怕了,颤抖着问:“主人和楼玉是…”
腾蛇面无表情地说:“我讨厌她。”
昭明帝明显松了一大口气,笑嘻嘻地说:“济修师父说那楼玉是守万恶之境的命定女子,最好有非常尊贵的身份,贵重的身份有助于守住阵法,还有保持纯阴之体,不被任何阳气污染的纯阴之体。”
“就这两个原因?”腾蛇问。
昭明帝又笑了,说:“济修师父想得很周全,在那楼玉还是童女时就吃驻颜丹,绝了她的子嗣,无后顾之忧,每过十年喂一颗,可以延续她的生命,至少可保万恶之境百年无忧。”
这凡人,心可真毒,光想榨干他人的价值,却一点也不想为那个保留些什么,腾蛇扯了扯嘴角想。
六月初四的清晨,刘瑕和楼玉到了津州府,离京城很近,刘瑕突然收了身上的威压,做回了普通人。
楼玉蹦蹦跳跳地跟在刘瑕的身旁,就像一个几岁的小丫头一般,对什么都好奇,看见津州府大街上的小玩意,硬拖着刘瑕在小摊贩之间轮来转去,还有些小吃,都把她的肚子吃得撑撑的。
刘瑕对楼玉越来越冷淡,越来越冷漠,他不止一次地怀疑,这楼玉真的是以前的刘瑕爱得死去活来的吗?为什么他只在记忆里知道喜欢她,但现在却不仅没有喜欢反而愈加讨厌了呢?弑神刘瑕,也还是刘瑕,怎么相差这么大呢?
同样的容貌,同样的躯壳,同样的楼玉……以前的刘瑕,真的喜欢楼玉吗?弑神刘瑕反复地问自己。
答案:无解。以前的刘瑕不可能回来,所以无解。
近中午的时候,刘瑕停在了回回街前。
那日,这回春街可真热闹,满大街都是回春的医馆…刘瑕回忆着几个月前的事,再看如今的回春街,冷冷清清,街可罗雀。刘瑕抬起脚往里走,楼玉扯住他的袖子好奇地问:“阿瑕,你到这条小巷子干嘛?黑乎乎的。”
刘瑕突然停了脚,猛地扭头看着楼玉,眼里突然出现了一丝震惊,他问:“你不知道这里哪里?”
楼玉的眼里第一次有了些慌乱,笑着说:“上次被打得有些伤了脑子,脑子不太好使了。”
刘瑕垂下眼,他早就探过楼玉的身体和元神,无一丝损伤!
刘瑕抬起头,淡淡地说:“这是回春街。”
楼玉吃了一惊,说:“这就是回春街啊!”她又马上接口说:“我当时开医馆都是从后门进出的,这里还真没怎么来过呢。”
刘瑕没再说话,转身出来,慢慢地从热闹的地方出来,楼玉紧紧地跟在他的后面。
步行走到楼家庄时,近了黄昏,阳光不烈,夕阳落下,楼管家坐在楼家庄的门口,颓废地看着远方。
楼府倒下,全家入狱,楼家庄虽然不能被抄,但庄上的仆役已十去八九。
楼管家远远地看见两个人影从远处走来,很熟,他揉了揉眼睛,突然就变得很激动,站起来,快速地往前跑,喊:“小姐…小姐…”
他跑到楼玉面前,跪倒在地,老泪纵横,哽咽地说:“小姐,你回来了…”
刘瑕就站在一边,也不出声,就看着楼玉,楼玉停了一下,她弯下腰扶起他说:“楼管家,庄子还好吧。”
楼管家哇地大哭:“小姐…庄子…庄子还在,我让人马上给您和世子打扫出来。”
楼玉想走进门去,刘瑕却插嘴说:“管家,我们有事不能进去,本世子有事问你。”
楼管家惊讶地看了看刘瑕,又看了看楼玉,看见楼玉没吱声,就回刘瑕说:“世子请尽管问。”
“那个叫楼颖的,她娘的骸骨在哪里?”刘瑕问。
楼管家再次吃了一惊,盯了刘瑕一会,被刘瑕的气势所吓,赶紧低头回:“小的不知,颖儿说当年就送了她出来,这些年小的也去问过,但一直没问到过。”
刘瑕皱了皱眉头,转身走了,楼玉和楼管家道了别,跟上刘瑕的脚步,往京城而去。
夜里行路,赶到京城,就是六月初五了。
如春被带到了皇宫发嫁,昭明帝赐号明慧公主,腾蛇被封了个国师。此消息一出,整个京城都惊,一个是这个公主和国师出现得莫明其妙,另一个是刚封了公主没两天就出嫁的事前所未有,一般皇家的亲事,光前面走礼就要花个一年半载的,哪有两天就成亲的事。
腾蛇和如春才不管这些呢,玉真又到了京城,腾蛇盯了盯玉真,没有多说话,只让玉真跟着如春到皇宫中,护她安全。
为了消如春的疑心,腾蛇早吩咐了一个会幻术的蛇妖,在六月初六的成亲礼上扮成楼玉的模样,等如春进了洞房,就单独安排她们见面。
可是,腾蛇未曾料到的是,刘瑕也到了京城,楼玉听到了街上议论纷纷的婚礼,打听明白是以前楼家一个丫环叫如春的,一步登天变成了公主,而且将在明日出嫁,楼玉就缠着刘瑕,让他带她在晚上进皇宫见如春一面。
一一四、无情不似多情苦九。(晏殊《玉楼春》)
皇宫对于普通的人,仰而弥止,高不可攀,这种距离不是路程的遥远也不是海拔的高度,而是无上的权力,可以定人生定人死的权力,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跺脚就整块土地震颤的权力,但一旦这种权力失去了威力,那么,皇宫、皇帝,这些手握权力的人,也不过地上的尘泥。
刘瑕没有将皇宫放在眼里,他用威压感觉到了玉真的力量,整个皇宫里唯一能让他出手的人物,所以他将楼玉送到了如春寝宫,自己静静地站到了寝宫的门口。
玉真很快就察觉了异常,他从侧屋出来,看见刘瑕的刹那,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刘瑕释放出了弑神的威压,玉真几乎不用犹豫不用怀疑就辨识出了这种毁天灭地的力量,他不由得颤抖,两股打颤,心在害怕。
逃!玉真唯一想到的,可他不能逃,可以死不能逃,死了还能上九重天重新来过,逃了就一切都完了。
“弑神上仙,为什么深夜前来?”玉真的声音透着明显的紧张。
刘瑕不说话,他就站在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玉真,对于不必要的人不必要的事,弑神大人懒得搭理。
“弑…”玉真还要再废话,却看见了刘瑕皱眉,他立马收了声,想绕过刘瑕去看看如春,但他才一抬脚,刘瑕就抬起手,轻轻地捏了一下手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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