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微粗糙的触感擦过她的眼皮,如一股电流流通过,让她浑身微颤,心田里涌出一股蜜糖,她甚至能听到自己激烈的心跳声。闭着眼睛,她的唇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墨羽抱着乌雅明珠潜在地牢门口,谨慎地四下观察。就在这时,东南方向突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破声,顿时,全城惊骇,一团显而易见的蘑菇云在东南上空冉冉升起,久久不散。
乌雅明珠被吓傻了,愣了好一会儿,才喃喃地问:
“那……是什么?”
墨羽的唇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他今晚派死士去炸炮兵衙门和储粮仓,最坏的打算,两者必须销毁一个。一来,这两个地方必须毁掉;二来,一旦成功,这两个地方势必会吸引贤王府的注意力,他会更容易带乌雅明珠逃出去。
他都能猜到当西风瑾得知炮兵衙门被水流苏占领时,得有多怄。那些火炮明明是西风瑾一手制造出来的,却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他重新握紧乌雅明珠的腰肢,紧绷了心脏,足尖一点,从地上一跃而起,在黑夜里犹如鬼魅,向来时的路飘去。
不料!
呼呼啦啦,铠甲摩擦发出的响声!
墨羽一惊,心道不好,急忙加快脚上的速度。
然而前方火把通明,无数个黑衣人手持银光灼灼的弯刀,拦截住他们的去路。背后肃杀气浓重的黑衣人更是如暗夜里的蝗虫般聚来,前后夹击,两人彻底被包围。
“墨羽,你好大胆,还敢出现在朕的面前。”冷森森的声音在突然静谧下来的黑夜里显得十分刺耳。
前方的黑衣人让开一条路,水流苏一袭青衣,面如寒霜,缓步而来,雷霆之怒让他如瀑般的青丝无风自动。
“朕?”墨羽冷笑,“水流苏,你想当皇帝想疯了吧。妄图以卵击石,小心死无葬身之地。”
“朕就算要死,也会拉你和水流觞一起陪葬。”水流苏咬紧一口钢牙,带着嗜血的恨意,冷冷地笑道。
墨羽目光森冷,戒备地瞪着他。
这么多人,插翅也难飞,可他拼了命也得将乌雅明珠带出去。握紧手中的软剑,在冲天的火把里闪烁着幽暗的银光。一只白色的焰火被他放入空中,水流苏的脸色更加森冷,阴鸷地吐出一个字:
“杀!”
蠢蠢欲动的黑衣人立刻一拥而上。
乌雅明珠瞪大眼睛,突如其来的惊骇让她小脸刷白。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墨羽手中的剑已爆发出绚烂的光芒。蛟龙一般腾跃而起,他力求尽快破出一个缺口,好冲出去。
他剑气如虹,眸似寒冰,十几朵剑花化作凛冽的锋芒直冲而上,破空之声不绝于耳。顷刻之间,周围尸体满地。
然而,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对方人数众多,且同样狠辣凌厉,刀刀死招。更何况还有一个乌雅明珠作为掣肘。不到半刻钟,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片片划破,一道道血痕在火光下显得十分狰狞。
乌雅明珠的脸上被喷溅了敌人的血,浓重的腥气让她胃袋翻滚,几欲作呕。入目的血腥画面让她的心早已不会跳动,她努力告诫自己现在绝不是害怕的时候。夜郎国骁勇善战,作为夜郎国的公主怎么能连一点血都受不了。
她竭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施加在他身上的每一刀,都像是划在她的心上。她在墨羽的耳边低声道:
“放我下来,你快走。”
墨羽不答,攻势比先前更凌厉几分。
他怎么可能放下她独自逃走,她代表着夜郎国,一旦她在水流国出现危险,西北动乱可不是现在的水流国能承受得起的。
乌雅明珠忽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虽然明知道他是为了水流国才来救她,心里有点苦涩,但她绝不想因为她让水流国出现动乱。
“就算不走,你也放下我,你抱着我,咱们谁也跑不了。”她望着他布满细汗的俊脸,眼里的柔情一闪即逝,用力挣扎着落地。
墨羽大惊,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一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她刺来,速度之快,连他想出剑都赶不及。眼看着长剑向乌雅明珠的面门而去,他睚眦欲裂。乌雅明珠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竟然顺手握住袭来的剑尖,鲜血顺着白皙的指尖滴滴滑落,似初绽的红梅。
墨羽的剑随即刺进黑衣人的心脏,勾住她的腰,躲避开另一个人的袭击,反手再次削下那人的头颅,对着乌雅明珠大声咆哮道:
“你疯了?!”
乌雅明珠终于从鲜血中回过神,对着他盈盈一笑,如春花绚烂:
“你担心我?”
墨羽嘴唇紧抿,一言不发。
说不震撼是假的,他一直以为她是一朵温室里的小花,没想到她居然能对自己这么狠。如果方位没掌握好,她很有可能会失去手指,可她竟然毫不犹豫地出手,而不是放声尖叫。像她这么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不得不说,他有点佩服她了。
手中的软剑再次切割了几个生命,就在这时,三十名蒙面人如从天而降般出现,与贤王府的黑衣人厮杀缠斗起来。
墨羽的心终于一松,还好救兵及时赶到。
他杀戮得更为拼命,火速前来的蒙面人迅速向他靠拢,助他厮杀出包围圈。这一趟营救损失惨重,三十个人前来的目的其实就是用尸体为他们铺出一条路。
临街的高墙近在咫尺,就在这时,被墨羽紧紧搂住的乌雅明珠突然用余光瞥见,被火把照耀得越发阴森的水流苏已经举起了劲弩,正对着墨羽的后心……
她眼眸一缩,想也没想,一个转身,直接扑在墨羽身上。
噗嗤!
羽箭没入皮肉!
“你……”墨羽瞪大了一对幽蓝的眼眸,不可置信地抱住她软下去的身子。
这一刻,他的心脏都停止了,他的脑海里不断地回响着一句话:她是为了他!她是为了他!
她居然为了他以身挡箭!
那时,他封闭的心被撕开了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一缕璀璨的光芒照射其中,吞噬了原有的阴霾……
仅存的两名死士扔下一颗烟雾弹,嘭地一声,浓重的烟雾霎时弥漫开来,半刻钟后方才散去,那时墨羽早已抱着乌雅明珠和两名死士趁机跳出贤王府。
一路上他浑身僵硬,双手发颤地抱紧乌雅明珠。感受到她的身体越来越冷,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竟然产生了从未有过的害怕,他哆嗦着嘴唇不停地问:
“乌雅明珠,你怎么样?乌雅明珠,你没事吧?”
直到连续问了第五十次时,乌雅明珠终于撑开千斤重的眼皮,不耐地道:“你有完没完?你轻点颠,我就死不了。”
“哦,好,好。”现在她的话就是圣旨,他立刻点头如啄米。
乌雅明珠很满意他的反应,在陷入深度昏迷之前,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美女救了英雄,英雄,你就等着以身相许吧。
墨羽飞奔进春香楼,顺着春香楼的地道火速出城。他们刚刚离开,水流苏的人就搜到了春香楼,只可惜密道快一步被炸毁。
这一战,水流觞位于蜀州情报据点的人几乎全部牺牲,尚存者只余两人。
蜀州城外的海边。
玉霜天已经赶来和水流觞汇合,同行的还有花倾城。清点了伤亡人数,花倾城窝在帅帐里拨弄着他那只招牌式的小金算盘,头摇得像拨浪鼓,一个劲儿地念叨着:
“不合算呐,不合算。”
正在议事的水流觞和玉霜天都没搭理他,他们知道他说的不合算是,水流苏居然占了他们发明的炮兵衙门来攻打他们。一想起这个,水流觞也觉得郁卒,可谁叫太上皇在水流苏的封地设炮兵衙门。
当然了,水流国的各个军事要地都有炮兵衙门。
大帐被掀开,入琴面带喜色地奔进来:“启禀皇上,墨将军已经将明侧妃救回来了。”
水流觞闻言自是高兴,没有乌雅明珠作为掣肘,他就不会再有顾忌:“墨羽呢?”
“墨将军受伤了,明侧妃中了一箭,花神医正在替他们诊治。”
水流觞连忙起身走出帅帐,来到墨羽的军帐。果然看见墨羽身上的衣服已经碎得不成样子,正傻傻地站在帐篷门口,焦急地等待着,浑身是血犹不自知。
军帐内,一声高过一声的杀猪般嚎叫让他的脸不由自主地扭曲了一下,走上前问:
“怎么回事?”
墨羽惭愧地跪下来:“是微臣失职,没有保护好明侧妃,让明侧妃受伤了。”
“起来吧。她有生命危险吗?”。那么洪亮的惨叫,听起来应该没事吧。
“花神医说没有伤到要害。”墨羽站起身,伤口拉动带来的疼痛让他的脸有一瞬的扭曲,但片刻间便恢复了冷若冰霜,只是那双蔚蓝的眸子显而易见地写满了焦急。
“花神医说没事就没事,你先去找军医包扎一下吧。”水流觞细心观察着他紧张的情绪,忽然笑得见牙不见眼。
他有预感,他终于能解决掉一个顽固的情敌了。
老实说,虽然墨羽和玲珑是永远也不可能的,可将墨羽放在身边他还是觉得膈应。他早就想把墨羽甩卖出去了,哪怕让他倒贴嫁妆把他送去入赘都行。
现在,机会似乎来了,他很开心地窃笑起来,让周围的一干人毛骨悚然,下意识离他远点。
惨叫声终于停止,花神医一脸郁闷地出来。他现在十分后悔在阿曼国时被侄儿截住,被强行带到蜀州军营,继续当悲催的军医。更悲催的是,他还没拔箭呢,大帐里的那丫头就往死里嚎叫,差点把他的耳朵叫聋了。
“花神医,她怎么样?”墨羽心急如焚地问,引来玉霜天和花倾城的侧目,水流觞则笑得见牙不见眼,像是在打什么邪恶的主意。
“没事。”花神医依旧惜字如金,慢吞吞地吐出两个字,穿过人群走了。
简练的回答,在场的人都满头黑线,幸好花萼出来了,墨羽忙拉住他又问了一遍。
“没事,没伤到内脏,就是失了点血。她身体好着呢,再补回来就行了。今晚也许会发烧,不过有酒精在,应该不要紧。”花萼笑嘻嘻地回答,一想起刚刚师父被乌雅明珠的惨叫声折磨得脸黑如锅底,他就十分欢乐。
“他也受伤了,你给他包扎一下吧。”水流觞笑说。
“刚刚想给他包扎,他不去。走吧,再不止血有事的就是你了。”花萼说着,非常热情地将墨羽往医帐拉。
墨羽亲自确认了乌雅明珠无碍,这才放心,顺从地跟着花萼去医帐包扎。
“你不进去看看?”花倾城笑眯眯地问水流觞。
“关我什么事。”水流觞睨了他一眼,转身,心情舒畅地走了。
反正里面有阿芙照顾。来之前玲珑让他带上阿芙,为的就是怕乌雅明珠受了伤无人照料。不得不说,玲珑还真有先见之明。
唉,他现在有点想她和孩子了。
玲珑酿酒坊 第二百七十一章 最后的决战 下
蜀州陷入了一种死气弥漫的压抑之中。
炮兵衙门被炸毁,焦黑的废墟一片狼藉。这还不算最严重的,更令人心焦的是,城西的粮仓被一场大火烧个精光,这也就意味着他们连想闭门自守都不成了。
摆在面前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等着饿死,要么拼死一战。
这个战字,要么是往西撤退,要么是和水流觞决一死战。无论哪一种,在炮兵衙门被毁掉之后,都没有胜算。
没想到桂花城严密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却还是被墨羽混进来了。墨羽是从春香楼的地道进来的,而春香楼,他曾搜查了十几次,竟然没有发现那里是水流觞的据点,这真是讽刺。
夜已深,水流苏赤着脚坐在院子里的一块大石头上,淡青色的单衣被温暖的风吹动,却让他感觉到一阵如严冬般的寒冷。黑中带白的三千青丝不羁地披垂在脑后,手持一只小酒坛,将芬芳清冽的胭脂醉灌入口中,流进胃里,让他整个人都火辣辣的。如玉的容颜被酒气熏染得绯红,似墙角摇曳的芍药花。
那是一道风流旖旎,颓废得让人心醉的身影。
良久,他薄抿着被酒水浸染,变得越发水润霏糜的红唇,眯起猫一般迷离的眸子,望向天边那弯如钩的月亮。
须臾,他闭上如水的眼眸,一滴冰冷的泪从羽扇般的睫毛下悄然滑落。他努力咽下卡在喉咙里的硬结,再次张开眼,一抹疯狂而阴鸷的冷光锐利地闪过,他冷冷地道:
“凭什么我的人生要如此绝望?水流觞,即使要下地狱,我也拉着你一起!”
飒飒的风将他森冷的话语徐徐吹散,融化进无形的空气中。周围的温度急剧下降,让人如坠冰窖,冷得刺骨。
……
三日后,北海上,一场由暗夜偷袭开始的决战正式打响。
巨*滚滚,带着咸腥气的海风呼啸而过,天高地阔,浩渺无边。
漆黑如墨没有一丝光亮的夜空下,黑压压的战船在汹涌的海面上铺陈开来,一排排一片片,密密麻麻。战船上铺天盖地的火把阴森森地随风摇曳着,点亮了整片海域,似融入天边的火焰,无穷无尽地晕染开来,无际无垠,几乎看不到边。
数以千计的战船上,黑色铠甲兵们一个个无声伫立,全部杀气腾腾,气势凛冽。
最前方宽阔的甲板上,白衣人长身而立,袍袖翻飞。鹰一样的眸子带着血腥肃杀的凌厉,俯瞰着对面的叛军船队。顶天立地的霸道之气将他纯白的锦袍也染上一抹凛冽,如神如魔,所向披靡。
对面的战船上,金甲兵同样密密麻麻地一大片,无声伫立。
他们全是水流苏留在封地秘密驯养的私军,这些人当年可是花费了玉美人将近一半的家底。他们和正规军完全不一样,他们周身萦绕着的是冰冷的死气,嗜血的戾气,空洞的眼神里仿佛除了厮杀就是厮杀,没有灵魂,没有思想,就是一尊尊冷硬的杀人机器。
甲板上,水流苏青色的衣袍在风中嫳屑。他蔷薇花瓣般的唇勾勒起迷人却乖戾的微笑,如坠入地狱的天使,明明是邪恶的化身,却偏偏有着纯净如美玉的外表。
这一场兄弟间的对决,在此夜此时,终于即将开始。
炮火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