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萱娘挣扎着起来,“雪竹,更衣,小妩,小婉,准备软椅!”
镇外,顾尚一身黑衣,双目红赤,左右两边是战意十足的李甲五与小方,身后站着全副武装的王谏之,孙宝儿,崔念;四朵姐妹花着黑衣,戴黑帷帽,后面拱卫着梅兰菊三女。
曲翠栊忍不住撩开大撵的轻纱,目光远远地落到四名女孩子身上,怎么四个女孩子都差不多高矮?谁才是自己被人夺走的唯一女儿?
顾尚不耐地说道:“吐蕃王妃,我母亲身体不适,不想见无关之人,若王妃只是为了来见我的母亲,那么可以请回了。”
“本王妃岂是无关之人?顾家小子若不信,可把那杜萱娘叫来见本王妃,哦,本王妃还想问问她安的是什么心思,竟然将别人的女儿也赶到战场上来打打杀杀?她还配做母亲?”藏在帷幔里的曲翠栊的声音婉转如黄莺出空谷,让人遐思无限。
☆、三零零堂前教子
顾尚大怒,“休对我母亲无礼,我母亲抱恙,是妹妹们主动要求来帮我们呐喊助威的,贼妇,你只管放马过来,我顾尚接着便是!”
别人不知道大撵上的人是谁,李冰冰却不能不知道,当她听到曲翠栊开口说第一句话便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越到后来,那种感觉越强烈,直到曲翠栊说出杜萱娘不配做母亲那句话,她便知道了这人绝对是五年前抛弃自己的生母,丽春院的老鸨曲翠栊!
只是曲翠栊为何会变成了吐蕃王妃?她此次前来意欲何为?李冰冰在帷帽下面,置身午后的强烈阳光下却冷得如置冰窖。
曲翠栊轻笑一声,“顾家小子,你果然让杜萱娘给教坏了,见着尊长就是如此说话的?看在你舅舅的份上,本王妃不与你一般见识,还是赶紧叫杜萱娘出来说话为是,否则别怪本王妃手下不容情!”
孙宝儿再也忍不住了,跳出来骂道:“呸,你这贼妇,也配我母亲亲自出来见你?要打便打……。”
突然,一支箭矢如流星般飞向孙宝儿面门,孙宝儿当场吓呆,完全不知如何反应,身旁的王谏之见状低头便向孙宝儿撞去,那箭矢便贴着王谏之的头皮飞过,带起一片发丝,然后没入不远处的泥土中。
顾尚目眦疪裂,正要号令弓箭手发射,却听一声清叱,“尚儿,且慢!”
杜萱娘坐在一张软椅上,由四个健儿抬着,后面跟着端了茶壶与厚衣物的雪竹,苟春花,小妩,小婉。此时的杜萱娘一身白衣,没有戴帷帽,头发简单地挽了一个髻,脸上的胭脂有些浓,更衬出欲盖弥彰的虚弱。
李冰冰一见杜萱娘,飞奔着过来扑进杜萱娘怀里,浑身抖得如风中的梨花,“是她,母亲,是她!她又回来了!”
杜萱娘赶紧抱住李冰冰,急声说道:“冰冰,别害怕,你说的她是谁?”
“那个王妃,是曲翠栊!”
没有时间让杜萱娘震惊或者感慨,炉火中烧的曲翠栊立刻高叫道:“终于装不下去了?别人的始终是别人的,偷了别人的东西更要还回来!杜萱娘,本王妃可以饶恕你当初对我的冒犯,只要你将冰冰还回来,今日本王妃便撤兵,饶尔等性命!”
杜萱娘抬起李冰冰的小脸,用帕子轻轻擦**脸上的泪,柔声说道:“你可愿意随她去?”
李冰冰急忙摇头,突然想起什么,抬头看了看周围的亲人们,又犹豫了,杜萱娘心中一暧,她养大的孩子如何不知?杜家无忧无虑,最受宠爱的小冰冰,即便不是她杜萱娘亲生,她相信李冰冰也不会离她而去,她的犹豫只是在为了亲人们的安危担忧。
“我明白了,无论如何母亲都不会让她将你带走,除非你自己愿意!”杜萱娘目露灼人精光,仿佛从前的活力又回到她的身上。
杜萱娘示意将她抬到最前面,“曲翠栊,很意外你还能特意前来看望冰冰,当初你为了自己逃命,将毒下到冰冰身上,我以为你自己已经很明白,从那时起你们的母女情缘已断,再说,如今你虽然已经忘记自己的祖宗,但是好歹也是做的王妃,难道你觉得将你从前的不堪大白于天下很有意思?”
“什么从前的不堪?纵然有,也是你这贱妇加予我的,哼,大白于天下,也看是谁的天下!成王败寇,当你寇我王时,谁还敢说本王妃半句是非?”
曲翠栊的见解很独到,让人一时不知如何反驳,所以她又继续说道,“就算本王妃当年被迫在自己女儿身上下毒,那也是因为本王妃知道你这个假慈悲的贱妇一定会救她,当初你以为她是李进的女儿,便想方设法地将她从本王妃手中夺去,不过是想引起李进的注意。哼,果不出本王妃所料,本王妃的女儿长得很好,倒是让你这贱妇逃过今日的灭门之灾。少说废话,立刻将冰冰送过来!”
“用冰冰换我杜氏一门的性命?这个生意看起来很不错,不过,我们信不过你,你如何能保证冰冰到了你手上后,你能践诺?”杜萱娘嘲讽道。
“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本王妃不敢杀进镇来?或者你以为本王妃真担心你们拿冰冰作人质,伤害冰冰?”曲翠栊让人撩开帷幔,站到了车前,满身的金饰闪亮。“本王妃只不过是不想冰冰觉得我这母亲不通人情而已,怎么说你也养过她几年,这次就算还报你这个人情罢。”
杜萱娘见曲翠栊渐渐朝自己挖的坑迈进,便冷笑道:“你既如此诚意,我也不多说,只要你们撤兵退回三里,让我们的人出镇,我便亲自送冰冰到你帐前!”
曲翠栊也冷笑道:“你当本王妃还是从前那个傻女人?”
这时,李冰冰突然掀开帷帽说道:“王妃难道还怕我们跑了不成?”
曲翠栊一见李冰冰那张清丽中稍带些稚气的面孔,一时百感交集,虽然从前总想着自己和女儿为何不是李进的种,对她从不在意,更不将她放在心上,但是当她将毒下到这个唯一的女儿身上之后,唯余的那丝亲情迸发,以后几年竟然十分挂念这个女儿,尤其是坐上王妃宝座后,除了对李进的不甘心,便是对李冰冰的这份执作。
曲翠栊思虑半晌才说道:“我的好女儿,你既然如此说,我便后退三里又如何?”其实曲翠栊想的却是她的另一队从果州城外的站场上撤下来的五千骑兵,正打算去接应陷在果州山区里的小浑脱王,以一万人马对付区区二千人,再抓捕几个妇人女子,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
待到吐蕃骑兵果然次序回撤,杜萱娘才缓缓紧握李冰冰的手,示意后退,赵韵儿几个也打算随着软椅离开。
“尚儿,你也带弟弟们一起回家,这里暂时用不着你了。”杜萱娘特意吩咐顾尚,自顾尚看到杜萱娘到来,便知道自己犯了大错,此时正看着三个垂头丧气的弟弟,自己心里也打起了鼓。
杜萱娘一家子走在大街上,气氛有些沉凝,呼儿韩的先头军已经进镇,二万大军离龙泉驿镇也只有一里路,不要说曲翠栊的五千人马,即便是再来五千人马,龙泉驿镇也可暂保不失。
一家子回到杜家大宅,杜萱娘坐上主位,身边依偎着李冰冰,“你们对今日之事有什么想说的?”
李冰冰最先抬起头来说道:“母亲,我要永远和哥哥姐姐还有弟弟在一起。”
杜萱娘摩挲着李冰冰的头顶,动情地说道:“我们也不愿意你离开我们,所以你不用担心这个,只要你愿意,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我们永远都是你的亲人。”
李冰冰含泪点头,继续将自己的身子伏在杜萱娘的双腿上,生怕自己一松手杜萱娘就会飞走一般。
“你们还有谁想说什么?”杜萱娘的目光落到顾尚的头上。
顾尚原本低着的头猛然抬起来,懊丧地说到:“母亲,我错了,我不该让弟弟妹妹也上战场。”
杜萱娘目光一凝,“只有这些?”
顾尚上前一步跪倒堂前,“尚儿不该冲动!”
杜萱娘脸色如冰,沈玲珑在一旁吓得低泣起来,偏又不敢上前求情,“我知道你心疼母亲与大嫂,但是如今你是家中最大的兄长,负有保护弟弟妹妹的重责,你想让他们上战场去历练也好,让他们去给大家打气也罢,你就没有想过,一旦双方冲突起来,刀剑无眼,你弟弟妹妹们虽会一点点拳脚功夫,怎是吐蕃兵的对手?你如此置弟弟妹妹的安危于不顾,你让我们情何以堪?”
顾尚的头越垂越低,杜萱娘继续说道:“这个暂且不提,再说你作为主帅,竟然如此轻贱人命,以两千对五千,即便是能守到呼儿韩先生的援兵到来,那损伤该是多少?你难道不会算?我们一家子只要避开就可以解开这个危局,为何定要去和他们硬碰硬?如今你们的四舅舅生死不明,我们更应该爱惜自身和部下的性命,能不折损便尽量不折损,尚儿,你一直是稳重的,想不到你这次竟如此意气用事?”
杜萱娘的声音不疾不徐,但是语意的激烈让客堂内众人的心里战栗,王谏之三兄弟大气不敢出,赵韵儿四姐妹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这倒也罢了,战场之上作为主帅竟然如此沉不住气,连对方的意图都没有弄清楚,便打算贸然开战,这是战场大忌!我知道你们是因为四舅舅之死心中激愤,但是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考验人的意志,越要冷静沉着!尚儿,这三点你可知错?可认罚?”
顾尚“扑通”一声跪倒在堂前:“尚儿知错尚儿认罚。”
“春花,将四舅舅留下的马鞭拿来。你们的四舅舅生死未知,你们竟然首先乱了阵脚,所以这五鞭,母亲一定要罚你!”
☆、三零一进山
王谏之孙宝儿崔念三兄弟也挨着顾尚跪下,哭道:“母亲,这次是我们逼着二哥答应的,我们愿与二哥一起受罚,”
他们三个一跪下,四个女孩子也跟着兄长们跪下,一时间客厅里就跪了乌压压一片人,哭的哭,磕头的磕头。
杜萱娘在雪竹和苟春花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大声说道:“我从前常对你们说,惜命,度势,冷静,你们竟然一个都不记得了,母亲虽然很感动你们事事为我着想,但是你们中任何一个有个好歹,母亲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大家一起去死好了。”
杜萱娘积攒了许久的泪终于流下,高举马鞭一鞭一鞭的狠狠抽到顾尚的背上,五鞭抽完,杜萱娘身上的力气仿佛也被抽空,软软的瘫倒在地,顾尚膝行两步上前用自己的身体垫在杜萱娘的身下,雪竹连忙用手去掐杜萱娘的人中,苟春花大声叫道:“叫郎中!快叫郎中!”
正打算后撤的曲翠栊突然发现龙泉驿镇中突然出现的异常情况,知道又着了杜萱娘的缓兵之计,大怒之下,挥兵攻镇,与李甲五与小方的人马在镇外大打出手,直到呼儿韩的人马越来越多地加入战团,曲翠栊才不甘心地收兵与前去大山里接应小浑脱王的几千人马汇合。
杜萱娘只在床上躺了一天便被呼儿韩请到了客堂内,得知杜萱娘回了龙泉驿镇的张管事,帐房胡小二,老王掌柜等大小管事也从山里的隐藏处回到了镇上,与顾尚几兄弟一同参与议事。
“芦杨村被吐蕃军发现后,幸好我们撤退及时。只有少量粮食被他们搜去,其他几个隐藏地点倒是很安全。”张管事回道。
“我们一家明日进山,另外李杜两家的关系将会有变化,你们吩咐下去,让大家提防些。”
这几人对李进失踪一事有些耳闻,此时听杜萱娘这一说,心中更是恻然。
“尚儿。我已经传令给郡守大人,约定好你们明日进城,另外杜家留在果州城内的二千多人马,从此后也归你调遣,希望你好好爱惜他们。”
因杜萱娘力气不大,顾尚的鞭伤不过是很浅的皮外伤,上了伤药后不到两个时辰,又开始活蹦乱跳起来,此时却红着眼睛说道:“照顾母亲与弟弟妹妹们。还有大嫂侄儿,是尚儿的责任,请母亲不要让尚儿回果州城!”
“母亲也不想一家子分开,但是尚儿你到底还是有职在身的,再加上李家的动荡也即将开始,母亲希望你能远离这些麻烦。你四舅舅的事,让母亲一人来处理。”杜萱娘的语气很坚决,因为她昨日突然发现顾尚还需要磨炼。而呆在她的身边是不会有机会让他成长的,只能让他的眼光与气度更窄小。
抱着玛瑙的呼儿韩也说道:“尚儿,你母亲说的极是,你如今的职责是保护王孙李适,先生我深知官场的那些勾当,你不要为他们留下将来诟病你的理由。再说夫人如今有我们自己家的二万人马保护着,安全倒是不用担心,大不了我们在山里坚持个一年半载的,看他们能围果州城多久!”
顾尚不得不回答,“遵母亲与先生命。尚儿一定尽快配合郡守大人扫平叛军与吐蕃兵,让母亲与先生从深山里回到家中。”
呼儿韩又说道:“还有一事,你也需要留意。先不说大当家的行踪是如何泄露的,单说你们回果州城这样的机密之事,那个吐蕃王妃居然也清楚得很,你们前脚刚到,她后腿便杀来了,所以你此去要回禀你们的郡守大人,将这事调查清楚。”
“是,先生,这两件事看似不相干,实际上大有关联,尚儿一定会仔细调查果州城内的异常处。”
众人散去后,大家又开始收拾行藏准备进山。杜萱娘之所以进山她自己的身体状况有关,留住李进的骨血已经成了杜家上下的首要之务,至于李进的生死,虽包括呼儿韩在内的人都持悲观的态度,只有杜萱娘坚信李进并没有离开她,一定如孙金铃一样,被人劫持,藏在某个角落,只要假以时日,总有蛛丝马迹会露出。
杜萱娘从远在河南给陆掌柜治病的陆勇手中,得到了陆家留在当地的暗探的指挥权,让他们重点留意四个方面,一是李家那些有能力争夺家主位的人的动向,特别是那些蠢蠢欲动的;二是最先知道杜萱娘有孕及替他们传信告之李进这个好消息的那几个重要人物,因为大街劫人这种大手笔不是一时半会儿便能准备好的,一定是消息早有曝露;三是曲翠栊的行为也很可疑,况且她也是最有动机与能力设计李进的人;四是动用陆家的力量调查在大唐活动的忍者们最近的动向。
而做这些事需要时间,所以杜萱娘首先要做的是保存自身实力,她打算暂时让杜家置身战事之外,如今小浑脱王受创甚巨,就算他还有能力进犯益州和果州城,那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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