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萱娘见赵梓农终于有些意动,大喜道:“第一件事相对简单,我要你们今天晚上,趁蒋三一伙出去干坏事的时候,将宋憨儿与他的媳妇二人送出龙泉驿镇,不管他们去哪里,只要在两个月内不许回家就行,当然我会另给十两银子作他们的旅费。重要的是在送走宋憨儿夫妇时顺便做一些手脚,让蒋三不得不去追赶,这样蒋三便无暇来找我家的麻烦,同时也方便进行第二件事。”
杜萱娘又拿出两锭银子放在井台上。
“第二件事便是,我要你们去打听清楚驿丞每天什么时候去他那外室那里,然后想办法将蒋三弄去他家激怒驿丞,我们收拾不了蒋三,自有人收拾得了他。当然这中间的细节还需要斟酌,到时候我再通知你们,这两件事,赵家大哥能否做得了?”杜萱娘带点挑衅地问道。
赵梓农目光连闪,低下头去沉思片刻,“我原以为杜娘子是找我们当保镖来了,却没想到杜娘子的好谋算!银子你收回去,这两件事我会帮你办了,就当你杜娘子欠我赵梓农一个人情。还有你给韵儿买衣服的钱我不打算还你,因为我们并没有叫你买,这是你自作多情,现在你可以回去了,你是出了名的不祥之人,可别连累了我们几个!”
杜萱娘哑然,这赵梓农还真会说话,明明自己拿不出钱来,还说别人自作多情,就算她杜萱娘真是不祥人,好像也连累不到他们身上,不过这赵梓农这人看起来并不坏。
“谢谢赵家大哥的仗义,你这份人情我们张家永远记得,将来若有差遣,请赵家大哥只管开口便是。不过在大家共同对付蒋三的时候,你们不能去做事,便没有饭吃,这银子你们还是留下吧,如果你们怕用了这银子伤了你们的脸面,你们可以将来还我,我这不祥人不会算你们利息的!”
杜萱娘笑着扶腰一礼,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赵韵儿在赵梓农怀里不安地扭了扭,目送杜萱娘离去,目光里竟有一丝不舍。
这时厨房里发出惊天动地的叫声,将所有人都吸引了过去。
赵梓农手下有五个异姓兄弟,全是没有了依靠的孤儿,胡小二,郭小三和郭小四是他们要饭时结识的,赵小五与赵小六则是赵梓农从人贩子手里救出来的,因被拐的时候年纪太小,不记得本来的名字,便随了赵姓。
在厨房里尖叫的是年龄最小的赵小六,常被分配去做饭,所以最先发现了桌子上的白面馒头及锅里的杂粮粥。
胡小二抖擞着手分给大家一人一个馒头,他们已经记不清楚他们上一次吃白面馒头是什么时候,“大哥,我们今天晚上有粥喝,每人就只吃一个馒头,剩下的当明天的早饭!”
赵梓农的声音有些走样,大手一挥,“不用留着,今晚有事要做,不能饿肚子,你们能吃多少便吃多少吧!”
大哥开了口,小弟们当然不会再客气,赵小六一口便咬掉小半个馒头,噎得直翻白眼,引来兄长们的一阵善意的嘲笑。
赵韵儿也抱了个大馒头,一边吃,一边看着狼吞虎咽的哥哥们幸福地笑。
郭小三说道:“其实这杜娘子也不错,帮我们洗衣服打扫院子,还给我们做了饭!”
赵韵儿也弱弱地说道:“还给我买了新衣服!”
“她若不够仗义,我们大哥怎会答应帮他?”胡小二小心地看了眼一直不说话的赵梓农,才发现他们的大哥的目光一直落在赵韵儿绑着漂亮红头绳的双丫髻上,神情若有所动。
赵梓农亲自出马,那事情办得才叫做干净利落。
郭小三与郭小四两个亲兄弟身手较灵活,趁蒋三一伙还回宋家,直接将宋憨儿两夫妇弄晕扛去偷来的小船上,连夜送去青龙河对面的运陵县境内后,扔给宋憨儿夫妇十两银子,威胁他们若两个月内敢回龙泉驿镇便直接将他们打死。宋憨儿夫妇哪敢停留,拿了银子便逃命去了。
赵梓农便带着剩下的兄弟将蒋三一伙住的屋子里值钱的东西洗劫一空,能拿走的床帐衣物等用具也不放过,不能拿走的东西便尽数毁坏。
临走还留下书信一封,以宋憨儿的口气将蒋三骂了个狗血淋头。
果然,当晚回到宋家的蒋三一伙立刻炸了窝,分两路去追赶宋憨儿夫妇,闹得个鸡飞狗跳,很快便有人知道宋憨儿夫妇不见了。
第二日清晨,为了防止蒋三一伙再次上门,去学堂告了假的张义便上肉铺与老王头一起卖肉。
赵小六拉着赵韵儿也早早地上门来。
这个赵小六比赵韵儿高不了多少,看外表以为他只有十岁的样子,却已到变声期,再想长高已经很难,如果不是因为遗传,那便是可耻的贫穷的杰作。
赵小六操着雄鸭子一般的嗓子说道:“我大哥说,请杜娘子放心,第一件事已经办成了,咱们的收获也不小,所以你的银子我们暂时用不着,让我带来还你。现在我大哥他们要去办第二件事,我家韵儿妹妹喜欢你,我大哥让我将韵儿妹妹送来你这里,请杜娘子照看一两天,我的任务是在外面保护你们!”
说罢,赵小六从怀里掏出一只破碗,一个人坐到肉铺不远的墙根下便开始行乞,遇到相熟的人便半真半假地说,宋憨儿两夫妇不见了,许是让蒋三一伙给害死了。
一旁看着的杜萱娘会心一笑,赵梓农调教兄弟的本领挺不错的嘛。
赵梓农成功捣毁蒋三的老巢,至少这一两天蒋三是没心思来找他们的麻烦了。
五十三设计
从杜萱娘见到赵韵儿第一眼起,就没听到她说过话,简直比当初的张义还惜字如金。
杜萱娘知道这是因为赵韵儿长期一人独守家中,没人和她说话养成的习惯,让她多与人接触自然便好了。
刚好周嫂子过来,便请周嫂子带赵韵儿去与她年龄最相近的周玉娥房里玩,或许两个女孩子能找到共同语言。
谁知,这边杜萱娘刚把院子打扫干净,赵韵儿又自己跑了回来,后面跟了无奈的周嫂子母女,“这孩子一句话都不说,给她糖饼也不吃,我们刚坐下喝口茶,她便自己跑回来找你来了!”
杜萱娘笑着摸了摸赵韵儿的头,“你不想在周婶子家玩,只须和周婶子说一下便是,招呼都不打一个便自己跑走,别人会说你不懂规矩的,记住,以后不能这样了哦!”
赵韵儿躲到杜萱娘身后怯怯地点头。
于是,杜萱娘屁股后面又多了个尾巴,杜萱娘去哪里,赵韵儿便去哪里,杜萱娘做事,她便在一旁安静地看着,有力所能及的也帮帮忙,杜萱娘也明白了赵韵儿的心思,尽量与她说话,并教她一些做事的要领。
午饭时,杜萱娘炖了骨头汤,特意在汤里泡了米饭让张义和赵韵儿给还在街上乞讨的赵小六端去。
张义和赵韵儿回来时,杜萱娘听到张义在好奇地问赵韵儿,“赵韵儿,你家怎么有那么多哥哥?都是亲的?”
赵韵儿不但不搭理,还抬头白了张义一眼,飞快跑走,留下碰了一鼻子灰的张义在哪里手足无措,估计若是男孩子敢拿白眼珠瞪他,这小子早大拳头抡过去了。
感觉受到了侮辱的张义在饭桌上别扭的一言不发,赵韵儿更加沉默是金,杜萱娘在一旁看着好笑,“你们两个今天才认识,怎么就生气了?”
张义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低声说道:“野丫头!”
赵韵儿选择无视,却将张义已经挟在筷子上的最后一块肉排抢走,张义大怒,在杜萱娘面前偏又不好发作,便以牙还牙,凡赵韵儿伸筷的菜必被张义快一步抢去。
赵韵儿委屈得眼泪汪汪,却倔强地不肯开口向同桌的视若无睹的杜萱娘求助。
这两个同样缺少友情的半大孩子需要学会如何与同龄人相处,杜萱娘决定让他们自己去摸索。
黄昏时赵梓农亲自来接赵小六与赵韵儿,“蒋三未归,他的手下倒是回来两个,驿丞原本是单日子住外室家,小三今天无意中将蒋三差点调戏了一名与驿丞外室长得很像的娘子的恶心事透露给了驿丞,估计驿丞这几天都要去安抚那位和他小女儿一样大的外室了。”
站在檐下的赵梓农神采飞扬地说着,铺门内的杜萱娘亦认真地听着,周玉娥提了一个食盒过来,正好与赵梓农炯炯的目光相对,周玉娥目不瞬移,仿佛被赵梓农有别于他父亲的男子气所震憾。
杜萱娘轻咳一声,才将二人惊艳的目光惊散,二人闹了个大红脸,尤其是周玉娥,原本白皙圆润的脸蛋上似要滴出血来。
“母亲做了枣仁栗子糕,让我拿来给韵儿妹妹带回家去吃!”周玉娥将食盒塞到赵韵儿手里,像被人踩了尾巴小猫,飞快地逃回自家铺子去了。
杜萱娘将手中装了一盆苞米混着白米蒸的杂粮干饭和一盆萝卜烧五花肉的柳条筐递给赵小六拿着,对赵梓农说道:“这是你们的晚饭,记得明天将木盆与食盒送回来,另外今天辛苦你们了,我已经想好怎么做,只要蒋三一回来我们便动手。”
赵梓农突然有些心不在焉,口里答应一声,便一边往周家铺子看,一边拉着赵韵儿离开。
杜萱娘也若有所思地看着周家铺子方向,赵梓农与周玉娥?随即杜萱娘又暗骂自己无聊,赵梓农与周玉娥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就算二人刚才有了点小心动,那也只能是少男少女的一点绮思而已,风一吹便散了。
蒋三回到镇上时已经是第二天傍晚,没有追到宋憨儿夫妇,却从乡下抢了几只肥鸡回来,五个流氓将鸡扔给一家卖馄饨的街边小摊,硬逼着摊主不卖馄饨给他们煮鸡吃。
摊主愁眉苦脸地蹲在火炉子旁炖鸡,突然看到一旁的墙角里有人对他招手,待要不理,却发现那只手上还有一串钱。
摊主假装小便,向墙角靠近,却被胡小二一把拉进墙后面去了。
不一会儿,摊主又回去烧火,一个醉熏熏的小喽啰过来踢了身形小了一圈的低着头的摊主一脚,“叫你偷懒!炖个鸡都要半天!”
摊主忙点头哈腰地求饶,趁小喽啰转身之机一包白色的粉末便溶入了鸡汤中。
“这个蒙汗药要一两银子一包,杜娘子你又欠我一个人情!”赵梓农靠在墙角,冷冷地对穿了男装的杜萱娘与张义说道。
杜萱娘干笑一声不答,反正一个人情是欠,多个人情还是欠,帐多不愁,最主要的是若有超出她承受能力范围的人情债,杜萱娘自认不是什么君子,赵梓农也不是什么好人,赖掉不过是增加点心理负担而已。
蒋三一伙很快被药倒,穿着摊主衣服的郭小三跑过来问:“大哥,现在要怎么做?”
赵梓农懒懒地说道:“问杜娘子!”打定主意要看看杜萱娘到底有多大能耐。
杜萱娘也不客气,回头对张义说道:“义儿,我答应过要让你亲手为你父亲报仇,你现在可以去废了蒋三的一条腿,却不可以要了他的性命,包括你们六人也一样,我不想让你们因蒋三这种败类而双手沾血,所以接下来你们一定要按我说的做,蒋三若能逃得一命,我们与他的恩怨也一笔勾消,若不能,那就是他作恶多端的报应!”
赵梓农渐渐站直身子,看向杜萱娘的目光中多了几分佩服与尊重。
蒋三的手下被扔去了镇东头的破庙里,被张义废了一条腿的蒋三则被手脚最灵便的郭小四赵小五二人悄悄送去了驿丞外室的卧房门口,弄成听墙角的样子。
杜萱娘吩咐兴奋中的张义将馄饨摊子上放了蒙汗药的鸡汤连锅子碗筷一起扔到青龙河中,再将被打晕了的摊主的衣服穿回去,决不给人留下一丝一毫的把柄,赵梓农此时已经彻底心服口服。
那位倒霉的摊主醒来后发现手中多了一串钱,他家煮馄饨的锅子和碗筷却与蒋三一伙一起不见,摊主大骂着蒋三的祖宗八代,然后直接收摊回家,没有人知道刚才大街上发生的一幕。
五十四蒋三死了
第二天清晨,小小的龙泉驿镇沸腾了,早起的人们扎堆地往驿栈方向跑,周五慌慌张张地跑进张家,“兄弟媳妇,出大事了!蒋三死了。”
正在称肉记帐的杜萱娘与张义互相交换了一个只有他们自己能懂的眼神,老天终于公平了一回。
“死了好啊,这坏东西早该死了,怎么死的?这恶贼昨天还抢了我们村朱婆子家的鸡呢!”老王头高兴之余,又有些疑惑。
张义垂着眼皮说道:“母亲,我们也去看看吧!”
杜萱娘知道不去看个究竟大家都不会安心,便与周五张义二人一起出了门,加入看热闹的人群。
龙泉驿镇的驿栈座落在镇东头,前面是两层楼的天井式的大院子,后院则是几座独立的小院,供应有家眷随行的有钱客商及官员。
蒋三的尸体被扔在一棵槐树下,衣服透湿,露出衣服的部分全是被殴的痕迹,周围看热闹的乡亲,无不拍手称快。
虽然只是打断了昏睡中的蒋三的一条腿,但是看到蒋三那恐怖的死相,张义的神情还是有点不自然,杜萱娘轻拍张义的肩头,再指指天空,说道:“天意!”
张义释然,神情也变得开朗起来,从小便看着这所谓的娘舅欺负他们家,还间接害他失去父亲,这一切已经成了他心头抹不去的阴霾,如今一切恩怨顺风逝去,眼中看到的世界的颜色自然变回正常。
“佩服,希望将来还有合作的机会!”不知何时赵梓农站到了杜萱娘身旁。
“我可不希望,人情债欠多了可不好还!”杜萱娘笑笑,十分好奇驿丞会给蒋三安个什么罪名。
不一会儿,满面寒霜的驿丞与街正及左近的几名里正一起从驿站出来。
“各位乡亲,昨夜里我们镇上发生了一起入室盗窃案件,就是这个蒋三偷了驿差周良家五十两银子,被发现后,竟敢动手将周良打伤,驿站的驿差也有负责龙泉驿镇安全之职,周良便带人去追赶蒋三,谁知这蒋三恶贯满盈,自己跌到燕子岭下摔死了,哦,就是摔死他姐夫的那个地方,现在你们有谁是他的亲属,可以上前来领尸了,如有疑问可以去报官!”驿丞站出来说道,那群街正和里正也附和着点头,显然刚才他们几个已经商量过了。
人群中便有人喊道:“这种坏东西摔死了活该!谁还为他去打官司?他倒是有个外甥,就是不知道人家认不认!”
立刻就有人认出了张义和杜萱娘,周围的人都离开他们几步,笑着看他们如何处理此事。
杜萱娘正在为驿丞漏洞百出的故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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