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想作个英雄。虽然他已经走出了残废的阴影,但是他渴望成功。他不介意家产都传给了他表弟,他表弟对他有求必应。不过他介意自己没有成就。现在,他就是在追求这种成就。但是他一个人做不到,他需要人帮忙。”
“左相该不知道你来拉拢我。估计还不知道‘乔林’这个名字。”
“我没告诉他。他对我们说,陆机人如其名,也不算辱没了先贤。”
“他不会想拉拢我的。他不愿意让我为难。”
“这次危机是解除了。但是对手是谁都不知道。下次呢?明枪有我和苏琦挡着,暗箭呢?我们挡不住,甚至都看不见。”薛嫣然说得楚楚可怜,其实我在心里说:你们连明枪都未必挡得住。
“遁世隐居吧。我结束一些事情以后也要隐居。如果不嫌弃,当邻居怎么样?”
我是对着楼梯口的杨思远说的。两个人抬着一张特制的椅子,正小心地在掉头。薛嫣然也看见了,连忙了走过去。
“呵呵,我就知道,你来会陆兄。好狠心,就把我一个人扔在那里。”杨思远好像很高兴。
“老城解禁了?”
“呵呵,是呀,路兄真的料事如神啊。呵呵。”
天可怜见,居然能让我说中的事,你都看不出来。我心里对这个左相十分好奇,难道他是大智若愚?或是扮猪吃老虎?
“哪有啊,说武炳坤会派人去通知,结果我和小苏等到半夜都没有见人影。他们的人都没有出过门。”薛嫣然悻悻道。
那该是我的疏忽。能施用召唤术的职业太多了,主教、圣徒、十字军战士和牧师,他们联络想来也不会冒险派人跑过去。
“我这么安排自然有我的用意。”我故作高深,用意的确有,不过失算了。
“不过这次逃过了,下次就不知道能不能有这么好的运气。”
“那左相怎么不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陆兄,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你也不该年纪这么轻就这么消极啊。原来那个世界,什么都是看资历,看学历,看人脉,乌烟瘴气,有志不能伸,有才不能施。这里不管多么不尽人意,但是不看你学历,不看你资力,只看你实力。多好的机会?”
见我没有说话,杨思远继续道:“昨天给你当头棒喝,我也知道,我太急躁了。即便没有执政和右相的牵掣,我的措施也未必能行得通。我想过了,已经做的,只能随它去了。以后,为了避免我再犯错,我需要一个警钟,比如陆兄。”
他说得有道理。在原来那个世界,我也因为自己的学历过低,又不是名校,被人出言侮辱。当时也愤恨不平,现在看来,这个世界还是有可爱的地方。依照杨思远的想法,人类即便不能回复物质文明,起码要矫正现在精神上的畸变。
但是我不知道自己要干吗。我不是很喜欢表现自己的人。我不太关心人类是不是会在几十年里灭绝。我的目光太浅了,我只想着今夜是不是能平安度过。
“人只有意识到自己无助的时候才能抱成一团。他们只要有一点力量,就会对弱于自己的人和物心生恶念。奴隶也好,妓女也好,都是这种恶念的表现形式。你说你为了人性良知的保存,反对奴隶制而默许女闾的成立。其实,不过是半斤八两。扭曲的人性没有因为你的让步得到丝毫矫正。”
说完,我就走了。我不忍心看杨思远。他让我深层地考虑人性,可是我得出的结论就是,这个世界和那个世界一样,都是没得救了。如果在那个世界,我会开一家小书屋,只卖自己喜欢的书,认识一些书友,但是只和他们谈书。现在这里,我想找个地方隐居。自己打猎,和余淼一起享受大自然……
所以,我要办完事情以后马上走。对这里,我已经厌倦了。前天夜里,我梦见了那个被我杀了的斥候,昨天也是,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第一次杀人可以说是误杀,只有内疚和不安。这次却是拿自己的命换来的,永生难忘。
“冯兄。几天不见啊,还好吧。”我到了陆彬的帐篷,在门口就大声预报自己的到来。
“哦。是陆兄,请进。刚好有同僚在一起聊天。一起喝杯茶吧。”原来陆彬有客人在。
我走进帐篷,里面算上陆彬一共是四个人。见我来了,都礼貌地点头微笑。
陆彬没有介绍,他们也不问我是谁,只是自顾自聊天,显然不理会我这个无名之辈。
当茶会好不容易散去以后,我终于可以和陆彬谈谈了。
“你怎么可以不杀王英呢?”陆彬责问我。
“下不了手。让他自生自灭吧。”
“已经死了。”
“哦。也好。我杀的那个斥候知道是谁了吗?”
“真的是佩服你,杀人都不知道对手是谁,万一是你死,那不是太冤了?”
“我那是正当防卫。”
“呵呵,那个斥候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被剥光了,什么都没有留下。不过我可以肯定,他不是卡城的三个斥候之一。可能是传送门那里调回来的,不过可能性不大。也可能是野猴子。等着吧,看谁认识他。”
“唉。对了,造纸场的事情怎么样了?”
“最近几天,城里都没有运来纸。我只知道,要沿着河走到沙漠里的一个绿洲,不过没有跟踪过。会被发现的。”
“左相的实力如何?”
“没有什么实力吧。他本人还是个残疾,石头也没有。是个普通的残疾人。不过很坚强。”
“那,那天杜澎跟我说左相控制着很多牧师,不肯救你。”
“这个……我不知道,要你敌视左相?不过他又不能指望你去杀人。”
“不知道。我觉得这里太恐怖了。我想回童话,换陈诚来吧?”
“懦弱啊!这样你就逃了?对了,你怎么不问王英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我并不关心他的死活,不过陆彬既然问了,我当然也就顺口接了。
“吓死的。和暗影之触的死状很像。大家都说是刺客杀的。”
“……”
“但是我知道,那是术士的‘恐惧’。是一个高阶术士下的手。”
“哪个术士那么无聊?杀这样的人。”
“没良心。人家是为了帮你。”
“谁?”
“月中石。”
“晕倒,他来了啊!”我一时间兴奋异常。
“他现在是南修罗的三级参谋,跟着使者团来的。是使者团的智囊,呵呵。前天晚上他来见我,路上看到有人背着个人往老城跑,也没在意。后来我拉他一起去看看那人。我也好确定是不是你。结果发现真的是王英,还没死。他就帮你扫尾了。你不怕王英多嘴啊!”
我当然知道王英多嘴的后果,不过当时的确难以下手。
“安排我见他啊。还有,你什么时候再回去?”
“你们先不要见面。他也想见你。不过还是等以后吧。我本来昨天该回去的,结果他们招我,我走不开,拒绝了。等下次吧。”
“啊,他们会不会今天再招你啊?”我充满期待。不光是为了见余淼,也是想好好和沈休文他们谈一谈。
“难说,不过你今天肯定不能过去。”
我有些不解,难道因为我见了余淼?
“为什么?”
“因为你把童话当避风港了。你总想逃回去。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呵呵。”陆彬笑了笑,又道,“为什么你会来这里?我知道。你当时的想法可能和我一样,我是对陌生的世界感到好奇。但是这只是我们来这里的动力,并不是我们在这里活下去的动力。我知道你会想回到童话。那是因为你原来不知道人会迷茫到丧失人性。我当时觉得整个世界都疯了。而且我也是,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为什么要那么干。”
“我比你幸运。我没有暗杀别人的能力。所以我不会濒临险地。你也知道吧,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人。你就是那种仗着自己会游泳,几次涉险的人……”
“我不想的……”
“好,那我砸了你的石头,你还会去右相府吗?你还会去女闾找人家麻烦吗?你会和一个陌生人拼命吗?世界上的事情不是只有靠力量才能解决,力量也不是能解决所有事情。但是你有力量的时候,你首先想到的就是用力量解决。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你在使用力量杀人的时候,力量也会吞噬你。真的。”
“我知道。我能理解。不过我不知道我的任务要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学会造纸术以后,我还要干吗?今天杨思远说,要我帮他,他能让人类在这里生存下去,甚至能恢复文明。我泼他冷水。不是我不相信这种愿望,是我不知道怎么帮他。难道就是让我去杀完他所有的政敌?还有,我为什么要接触杜澎?事情走到这一步,我都忘记了迈出去的理由。下一步又是走到哪里?”
“给自己定一个目标吧。人有了信念才能战胜迷茫。不要退,站直了,往前冲。”
“你的目标是什么?”
“我想看到这个世界的人都团结起来。在一个山清水秀物产富饶的地方建城。大家像一家人一样,好好地活下去。最好等第二代都到了五六岁,我能站在讲台上,教他们汉字,给他们讲远古的故事,但是我会省略血腥和杀戮。你换一个角度来看,这里也是一个伊甸园呢。没有文字的流传,人类过往的丑事不会再延续。”
我听着,感觉有点醉了。一个在生死边缘的人,脑中有如此美丽的场景。我觉得自己太渺小了,一切只是在考虑着自己。别人呢?如果能在这里创造一个伊甸园,后代或许真的能过我向往的生活。如果命长一点,我能更踏实地过我向往的生活。
“可能吗?你说的伊甸园。”
“你看到了人性的恶,那是因为你用善去做比较。既然你能找到善,为什么不相信一个充满善的世界?”
“我要去见左相。我想答应他。”
“好啊。反正你记住,我们让那么多人去南修罗,又秘密潜伏在汉唐,不是为了自己打出旗号。大家都希望找到一个乐园。我们只效忠自己的信念。现在,我们的信念是一致的,我们还是在一起战斗。”
回去的路上,三三两两的人走过。我终于发现,这个世界少了什么。是笑容。笑容本该是最善的表现。可是这里太少。杨思远笑起来和赵石成很像,那样的笑容应该多一点。
“吃过晚饭了吗?”因为有这些人,总是让我觉得回到了家里。虽然死了两个。
“和朋友聊天,忘记时间了。抱歉啊。你也没吃?”
“在等你呢。要不要再热热?”
“还温着呢,别麻烦了。”
晚饭时间照例没有声音。不过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对李敏道:“有没有黑石?我想去洗个澡。”从那天洗过至今,我一直没有去洗过澡,身上的血污也只是擦拭了下。现在想起身上的怪味,连胃口都没有了。
“我等会拿给你。康大哥每十天就会给我盐。每次都用不完。”
“哦。我没有找到康大哥他们的财物。不过生活开销你不必担心,我从酒楼支就可以了。不过我没有概念,到时候了你就和我说一下。”想到自己现在还是杜澎养着的,心里又有一股莫名的悸动。想想,传说中的侠客,他们的钱是哪里来的呢?难道都是劫富?我真该先把王英的家产抄了。
外面凉风渐起。我已经泡在浴池里了。以前我总喜欢很热的水,最好让我的皮肤发红。现在倒觉得,这种微微有点凉的水也很舒服。
“陆机。”
有人打断了我闭目养神。那个声音在脑子里转了几转,终于想起来,是苏琦的。算了,人家还小,不懂礼貌也是正常的。我没有理他,眼睛都没有张开。
“喂,叫你怎么没有反应?”苏琦过来拉我,“杨大哥让我来叫你过去聊天。”
杨思远也来了?那薛嫣然不是也来了?我有点不太好意思。
“我马上就好了。再让我泡泡。明天下午酒楼见吧。”
苏琦淌到对面,和他们说着什么。我对杨思远招招手,他笑着也招了招。
“杨大哥说,早回去又没事,还是过去聊天好。保证不谈政治。薛姐姐要你不要往肮脏地方想。”苏琦传好话又回去了。
我被薛嫣然一语道破,很不好意思,为了证明我没有想得很肮脏,只得跟在苏琦身后。
“左相,男女共浴有伤风化哦。是哪个色狼的提议?”我知道,肯定是左相提出的。赤裸更符合人性的原始欲望,这个办法,和当初姜子牙倡导的“淫奔”是同出一辙,都是为了提高人口数量。好色的右相当然不会反对。
“智者见智,仁者见仁,淫者见淫。陆兄是哪者?”杨思远的口锋也很利。
“往来皆白骨。我是佛。呵呵。”说笑着,靠在左相旁边,又闭上了眼睛。这样泡着真的是一种享受。杨思远在旁边说了些什么,大概也就是佛道儒之类的,我都没有听到心里。只是默默地享受着。
不久,水开始凉了。人也开始走得差不多了。
“陆机!”一声炸雷般的暴喝。我们四人,不约而同地朝声源望去。
我反应最快,已经把张大嘴巴的杨思远一手按进水里。自己也一个前扑,避开那人的瞄准。
我真的很后悔,在童话城骗了余淼。我告诉她,我连洗澡都要穿着衣服,以防有人暗算。现在真的是报应了。居然有人以我为目标暗算我,而且的确是在我洗澡的时候。
那是谁?用弩的,什么职业?不会是浪人一系的吧。他为什么要杀我?
思索着,我已经离开左相他们有十来步的距离,应该不会牵连到他们了吧。
刚一冲出水面,立刻有一支箭从我耳边飞过,只得再扎了下去。我顺着水流,不理会身边不断有箭落水,拼命地游着。总算到了偷袭着的对角,但是当我站起来的时候,外面已经趋于平静。受惊的浴客已经又安稳下来,显然对此种情形早已有了免疫。
“回来吧。人跑了。”苏琦远远的叫我,还带着一丝嘲笑。
“哈哈哈,又逃过一劫。哈哈。”我第一次这样发疯。的确,遇敌的经历已经可算不少。但这是唯一一次没有受伤,而且是我没有动手敌人就撤退的经历。心中的怨气在狂笑中一抒而尽。
“好豁达啊,哈哈。”杨思远还是在原地。不过他想动也动不了。
“真的是佩服得五体投地,陆机逃命手段真是一流。你看到敌人的脸了吗?”苏琦这小子在嘲笑我呵。不过我才不会放在心上。
“承您贵言,希望今后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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