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次我来,是有别的事要问你。”任淑环嘴角又浮起一丝冷笑,“昨儿个我戴着的那个钗子,你见没?”
“什么钗子?”任德好顿时一愣。不知道任淑环冷不丁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那只玉钗,前些日子我生辰时我娘送我的,有牡丹花纹的那个。”任淑环难得的好耐心,竟然愿意解释给她这个“笨妹妹”听。
“没有见到。”任德好摇了摇头。这是实话,她真是没有见到。不过,她觉得有些奇怪,任淑环是那种为了一支玉钗就会兴师动众地四处寻找的人吗?
退一步说,就算那玉钗对她很重要,按照这位娇贵小姐的性格,至多是支使下人把任府翻了个底朝天,她自己怎么可能会亲自找。
无论任德好怎么想,都觉得眼前的事情似乎透着古怪。
“没有吗?可是,昨儿个上完课就不见了呢。”任淑环嘴角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刚刚还好像很着急的一个人,忽然又漫不经心地说道,语毕,还跟一旁的任丹萍交换了一下眼神。
正文 第十六章 看戏做戏各自欢
“好儿,你真没见到吗?”任淑环似乎有些焦急,不过虽然皱着眉头,目光之中却又并未流露出多少着急来。
“没有,我没看见。”任德好依旧摇头。她隐约嗅出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决定静观其变。
“是不是落在你书里了?昨儿个你不是带了好几本书去么?不如我们在琴园找找。”任淑环似乎歪着头回想了一下,然后说道。只不过,在任德好看来,如果她那思索的神情间隔时间短一点,就更逼真一些。任淑环演戏的痕迹变得明显了。
“是啊,妹妹昨天拿了好几本书回来呢,那书恁的厚,倒也真有可能夹在里面你没发现呢。”任淑环掩口笑了笑,眼睛里冷冷的,语气怎么听都有些幸灾乐祸。
她们俩这样一个说话,一个帮腔,饶是任德好也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说了,她本来想说,钗子不可能在琴园,但是脑中忽然灵光一闪,综合分析一下任淑环和任丹萍从刚刚开始到现在一系列古怪的眼神交流和对话,她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假如这就是栽赃嫁祸呢?
难道,这两个女孩儿已经学会这招了?
任德好心中一凛。
几乎在一瞬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她唯一的不确定就是,这两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在任府,有人对不好,就是想利用你;在任府,有人对你不好,那也是因为对你不好她会有好处。
那么,现在,任淑环和任丹萍想要栽赃嫁祸她的话,她们会有什么好处?
想来想去,除了一个欺负妹妹会得到恶意乐趣,任德好没想出别的缘由来。
可是,尽管这两位小姐平日里的生活的确乐趣不多,不过,之前也没见她们这么兴师动众地来这儿找她的茬。
她低头不语的同时,任淑环朝任丹萍挑了挑漂亮的柳眉,任丹萍立刻会意地点了点头。
“怎么不说话了?”任丹萍依旧一副让人看着顿觉有距离感的温婉笑容,口中的话却显然另具深意,“我娘常说,平日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我们就是随便看看。妹妹你啊……呵呵,可别担心了。”
你这么说,我才更担心,任德好在心里道。脸上倒是没太多表情,只是说道:“我昨天拿回来的书都翻过了,的确是没有见到姐姐说的玉钗呢。”她继续扮乖,冷眼看她们究竟要如何把这戏唱下去。栽赃栽赃,她倒要看看,这赃能从哪里冒出来。她在心中冷笑。
“那只钗子我很喜欢呢,任家的上上下下我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个遍了也没找着。哎……”任淑环一边叹着气,作出一副很伤心的表情,一边在任德好的房间里到处寻找起来。
是吗,想不到一向眼高于顶的任家大小姐也有这么宝贝的东西呢。任德好在心里道,对于这两个少女,顿时心生一股子厌恶起来。不过,同时,她看着继续做戏的任淑环,又感到无奈,这么快就露出狐狸尾巴了?她屋子里会有钗子么?就算将整个琴园翻过来也不会有吧。不过,她倒是很期待看着,这两个人怎么在她眼皮底下搞花样。是啊,这一趟她们定是有备而来,不搞出些什么她们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不过,如果只是这子虚乌有栽赃嫁祸的小把戏,就未免太小看了她!她只是好奇,她们这么做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于是她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看着这两位小姐从她的卧房一直搜到了客厅、母亲的卧房、厨房、柴房……
也许是因为自己跟着她们跟的太紧了,她们没办法把要嫁祸给她的玉钗拿出来吧,任德好情不自禁地感到好笑,正待她想看看两位大小姐如何将这闹剧收场的时候,事情忽然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就在院子的一角,一直目光四处逡巡的任淑环忽然“哎呀”叫了一声,然后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一根钗子——确切的说是半根坏掉的玉钗,显然是被人恶意破坏的,有明显碎裂痕迹。而捡起钗子的地方,还散落着玉的碎片。
“好儿,这是不是你做的?”任淑环问这句话的时候,眼角似有泪光闪动。如果不是她此时“冤情”在身的话,任德好立刻对其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女孩儿若生在现代绝对是一级演员,尤其是演琼瑶剧,一定大红大紫。眼泪真不是盖的,说来就来,她是自来水龙头吗?任德好嘲弄地想着,原来任性刁蛮的任淑环也有这么“出色”的才能。
不过现在没空赞叹任淑环的演技,任德好并不喜欢被冤枉,尤其是在这明明本来一切情况尽在她掌握之中,但是此时局面却忽然失控的情况下,于是她坚决摇头,说道:“不是我做的。”
任淑环逼近她一步,她比任德好高些些许,加上她此时表情有些怨毒的样子,倒真是叫任德好忽然感到一阵压迫感。但是,她没有后退。
诚然,她在这个任府向来都是低调做人,但是不代表别人都踩到她头上了,她还会继续忍。
“姐姐,你许是搞错了,这院子今早娘亲刚刚叫人打扫过,这边又是僻静的角落,难得有人走过,今早几个下人打扫完后,就伺候我和娘吃饭了,大家相互都看得见,没人往这边走过,他们一直是在屋里屋外做事,我和娘坐着开始吃饭,饭还没吃完,两位姐姐就来了,这玉钗怎么会平白无故来了这里。事情有些奇怪呢。”她细声细气地说,却叫任淑环和任丹萍一时之间有些哑口无言。
任淑环看向任丹萍,虽然是她提出要作弄任德好,但是具体计划却是任丹萍想出来的。当然,她没有告诉任丹萍,其实,她并不是单纯地要捉弄任德好,而是忌惮她还记得那日任洛星说的话,对自己哥哥任淼康会不利,所以打算先给她点苦头常常,算是给她敲个警钟。此时,这个向来话少并且脑子不是很聪明的任德好,竟然一下子说出这么长一段话来,而且条理分明,句句在理,反驳得她哑口无言。她不禁看向“军师”任丹萍。
正文 第十七章 万般求全
任丹萍立即会意,杏目一眯,便好似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好儿,那天你看到姐姐头上的玉钗,夸了句漂亮,似乎很喜欢的样子,可是姐姐因为这是母亲送的生日礼物没有舍得送给你,但她不是答应改天送另一支漂亮的钗子给你了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什么叫狗血喷人?什么叫空口说白话,任德好这下算是见识到了。不过,这真是好俗套的手段,她在心里不屑,脸上却淡淡一笑:“这支玉钗今日我也是第一次见,至于它为何会出现在琴园,我实在不知。两位姐姐何必联合起来血口喷人??”敢情她平日里低调做人,就真把她当好捏的软柿子啊?病猫还会发威呢。
要是任淑环和任丹萍此时肯静下心来稍一思索,便会奇怪,一向给人感觉话少驽钝的任德好,怎么会说话做事这样条理分明,不仅完全不是她一向的风格,就算是聪明的小女孩,也没有几个有她这般厉害的。
不过,人经常被自己所要达成的目标蒙蔽了双眼,此时任淑环见任德好既没有向她预料中的那样受欺负不吭声,也没有像丹萍所料想的那般大喊大叫情绪激动地表示委屈,而且吐字清楚、思维清晰地为自己辩白,只觉得有点奇怪,却依然觉得事情是按照她所想的那般发展的,所以卖力地继续把戏向下演。
“好儿!就算是当日你万般恳求我也不肯给你,你也不能把它毁了啊!这支玉钗是我最喜欢的饰物了……”她说到这里,大袖子下自己指甲硬是掐疼了巴掌心的肉,好歹挤出几点眼泪来。
任丹萍也在旁边说道:“好儿,你看看姐姐都被你气哭了,你真是太不像话了!”她边呵斥着任德好,边装作安慰任丹萍的样子,扶住对方。
其实,任淑环此时已然哭不出来了,任丹萍的身影正好挡住前方任德好的视线,她抬头朝着任丹萍一笑,有些得意,任丹萍也勾了勾唇角,与她交换了一个“一切顺利”的眼神。
两位姐姐,你们没觉得这么演戏太过煽情了吗?大姐,你以为你是琼瑶奶奶麾下的“咆哮马教主”吗?就算真是丢个玉钗,至于这么伤心吗?你娘亲还健在的吧,这又不是她的遗物,丢了便丢了,坏了便坏了,真伤心也没你这么夸张的。还有,你知不知道哭而无泪是为“嚎”。堂堂任府的大小姐,哭得不梨花带雨点真是太不应该了,何况您这已经算是干嚎了吧?还有二姐,你自己心胸狭隘也就罢了,不用拉着虽然任性好歹性格还算单纯的任淑环跟着你一块玩阴的吧?
任德好一边冷眼好笑地看着这场闹剧,一边开始有些着急起来,照着任淑环这个分贝,很可能……
果然,这番激烈的响动自然惊动了一园的人。何琴赶来后,闻听了这些话,大体“明白”了事件的始末。当然,此“明白”自然是被任淑环与任丹萍误导了。其实,不单是何琴,琴园所有的下人已经都认定大小姐的钗子就是被这位平日里有些痴傻的三小姐偷来毁掉以泄愤的。
TNND,一向自认为素养还不错的任德好忽然有点想爆粗口了,你们都说我痴傻,一个痴傻的人,真这么厉害地能偷来玉钗泄愤吗?别人怎么看她,她都是无所谓的,可是……她的视线看向何琴,为什么连娘都不相信她?!她们不该是这个世上最相互信任的人吗?任德好忽然有些心寒起来。
也许,世人都会选择相信眼泪,而非一个八岁小孩子苍白的辩驳。
是啊,纵使任淑环和任丹萍确是无来与她,然人证(任丹萍)物证(毁掉的钗子)俱在,她哪里有洗清冤屈的资本?
虽然心知这任府林子大了,吃人的老树妖、占巢的小雏鸟、狐假虎威的傻狐狸肯定很多,但是,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防御力。在看穿了任淑环和任丹萍是要嫁祸于她时,她就该赶紧想办法,而不是一心觉得自己只要跟着她们,让她们没办法拿出那要栽给她的“赃”,事情也就会成为一个不了了之的闹剧。她忘记了,这世上有个词语叫“三人成虎”。眼前这两位人家的大小姐和二小姐,可比两只老虎要厉害多了。一位的眼泪攻势,加上另一位的言之凿凿,是非黑白瞬间就被颠倒了。
任德好在心中冷哼,真是没想到,这十几岁的孩子就有这样的心机手段了,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富家的孩子,却也早早地学会了互相倾轧。想不到她居然在阴沟里翻船,这回可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淑环,”何琴温言细语地宽慰着任淑环,“玉钗坏了还是可以修补的,你也别太伤心,这件事也是好儿年幼无知,三姨娘我平日里也管教得不好,你别太往心里去。”
“哼!”任淑环却不买账,丁点儿面子也不该何琴,见何琴一只手想要抚上自己的肩膀,倒像跟躲瘟疫似的,立马躲了开去。倒叫一手悬空无处着落的何琴颇为尴尬,顿了顿,才收回了自己的手。一干下人也都不出声地站在一旁看着,任德好忽然感叹这世情这般炎凉,下人看主子的笑话,长辈给小辈赔不是。
“三姨娘,不是丹萍多嘴,姐姐很喜欢这个玉钗呢,您看,这都坏成这样了……”任丹萍假惺惺地说道。
“这……”何琴有些为难地皱起眉来。她心下觉得蹊跷,自己的女儿什么秉性她自然清楚,只是众口铄金,现在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断是不能开口“护短”的,早点将这事情平息下来,才是最妥当的办法。
任德好见自己娘亲这般好声好气地给冤枉她的人赔不是,心里忽然涨满了万般委屈。其实,她怎么样被冤枉都无所谓,可是,她却见不得娘亲这样,心里满是酸涩。
“哼。”任淑环将那玉钗往地上狠狠一掼,“修得好才怪!”
玉钗应声“啪”地碎成两截。
正文 第十八章 破财消灾
任德好冷眼看着地上断成两截的玉钗,说什么这玉钗意义重大,说什么对这玉钗喜欢得紧,又怎么摔得仿如敝帚?!为了看起来似乎想息事宁人的娘,她硬是将口中的话咽回肚子里。虎落平阳被犬欺,她蓦地想起这句话来,倒是贴合此时她的处境。
何琴总归还是心疼自己女儿,见任德好低头不语,只当她被吓坏了。虽然对这件事情,她心中也颇感蹊跷。但是此时事情发生在琴园,横竖情况都显然对好儿不利。她只盼事情别闹大了。
“好儿年幼无知,你就原谅你妹妹这一次吧。”何琴见任淑环摔了玉钗,忙好言好语地劝她,见任淑环不搭腔,又立刻转身去朝着任德好使眼色,“好儿,还不赶紧向你大姐赔礼道歉!”
任德好禁不住冷笑,道歉?母亲也太软弱可欺了!你可知道,你越是软弱,别人越嚣张?就是因为你平时事事容忍,才使得这个琴园里的人成了这个任家里任人鱼肉的弱者!虽然不清楚今日任淑环和任丹萍这番栽赃嫁祸到底是何居心,但是,她不会这么容易让她们达到目的。以为她是随手好撕的便利贴吗?哼,她没那么好欺负!所以,她坚决不会道歉!
咬紧牙齿,冷冷地睨了任淑环和任丹萍一眼,任德好不肯开口。
被她那一片清明的眼神看着,任淑环和任丹萍倒真有了几分心虚之感。任淑环只当她那是愤恨的眼神,也没有多想,倒是任丹萍暗道,这小丫头几时眼神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