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剩下的最后的时间里……陪陪你……”
“……”
“我这一生,几乎全部都献给了天下苍生,我想,在我人生的最后一点时间里自私一次,也不算过分吧……”
“……”
“你把奕儿教导得很好,这些日子他帮我处理政务,手法气度都比当年的我更能干出色,我相信他一定能够打理好江山的。”曦帝慢慢的说着,温言细语,却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
本来,自古便是君无戏言。
顾湛庭沉默了很久,曦帝在说这些的时候,他一直没开口。直到曦帝说完,用希冀的眼神看着他时,他才慢慢开口道:“皇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自然知道。”曦帝脸色很平静,却也很认真,“这件事情我想了很久了,本来想着再撑一段时间,让奕儿多学些东西。可现在我的身体……我担心,等奕儿学成了,我也就……”
顾湛庭的手忽然捏紧,截断曦帝的话:“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看着顾湛庭认真的样子,曦帝轻轻笑了起来,那个在朝堂之上冷酷威严的皇帝,此刻却笑得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一般。
“湛庭,答应我一件事情,如果我真的去了,你不要太难过……你要好好活着,我会在奈何桥边等你,好不好?”
177 终是不舍
顾湛庭看着曦帝,慢慢道:“不好。”
曦帝纵然已经设想了很多很多顾湛庭的回答,却没料到他会回上这么一句。
不好,两个字干净利落的,截断了曦帝所有的后话。
“为什么?”曦帝攥紧了拳头,分明是不想问的,却终究没能忍住。在顾湛庭面前,他一向很少能够忍住自己的真实念头。
“谁知道还有没有来生,与其奢望不知道不确定的事情,还不如抓紧能够确认的事情。”顾湛庭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些,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压制住心中那份翻腾的痛意。
曦帝却先底下了头,脸上的笑容温和如风:“我希望,有来生……”
分明应该是带着羞涩的情话,此刻说来,却是凭的心酸。
顾湛庭沉默了,现在他还能够说什么呢?他还应该说什么呢?
人是不是都喜欢逃避,也喜欢希冀于来世。
来世如何,此生谁知道?
也许来世你已经白发苍苍,我却刚刚呱呱坠地;也许来世你已经儿女绕膝,我却只是一株路边偷偷绽放的野花.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捉摸。
“湛庭……”曦帝伸手,轻轻握住了顾湛庭的手,感觉到他那一刹那的轻颤却没收回手,心头一下子甜蜜起来,“湛庭,不要怨我了好么?我,早就已经后悔了……”
感受到彼端手指的温度,顾湛庭在心头轻叹:我知道,我都知道,可知道又能如何呢……
“湛庭……”
“唉……”顾湛庭终于叹了口气,看着那个自己用了一生去爱的人,终究是狠不下心来,“元曦,你别这样任性……”
既然已经抛弃了,又何苦要追回来?
曦帝紧紧盯着顾湛庭的眼眸,没有要退让的意思:“就让我任性一次好不好?好不好?”
那一瞬间,顾湛庭忽然觉得身心俱疲:“元曦,二十年多前,你已经任性过一次了……”
慢慢站起来,挣开曦帝握着自己的手,退到地上:“皇上,臣告退。”
“不要!湛庭你不要走!”,曦帝着急之下,哪里还记得自己正在病中,一掀被子就从床上站了起来,连鞋子也不穿就要伸手去抓顾湛庭。
他本来身子就弱,又急急忙忙的,脚下一空,身子忽然就失去了平衡,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湛庭,不要走……”
曦帝撑起来,想要抓住已经退到帘子外的顾湛庭,手脚却凭的不听话,根本使不上一分力气。
不知道怎么的,曦帝看着帘子外那修长的背影,忽然觉得,这次顾湛庭如果离开,自己就再也没有机会再抓住他,那双多少年不曾掉泪的乌黑眼瞳,刹那间便溢满了泪水。
“湛庭,不要走……”只是喃喃的念着这句话,手脚已经开始冰凉,眼中薄泪弥漫,已经开始看不清那帘子后的身影。
“妈的!你要气死我啊!”
有多少人知道,绝望到边缘的时候,突然出现一缕生机是什么感觉。曦帝不知道,他只明白,自己要紧紧的抓住那一缕生机,死都不要放手。
顾湛庭忽然就转身冲了回来,语言动作都不再是平时的温文尔雅或者腹黑精明,动作粗鲁之极的将曦帝从地上捡起来,抱着就往龙床走去。
“你知不知道你在生病?!嗯?!”顾湛庭想把曦帝放回床上,可曦帝根本不松手,死死拽着他的衣襟,用力过很连指节都泛白了。
顾湛庭掰了两下没掰下来,干脆自己坐到床上,拉过被子把怀里的人裹起来,一脸的愤怒。
曦帝没有回答,他现在也不知道应该要怎么回答,只知道狠狠的抓住顾湛庭,把头埋在他怀里任由耳畔染上红霞。
有多年了,有多年没有听到湛庭暴粗口了?曾记得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是用这样的口气和自己说话。
那时,自己便是从这粗衣布鞋的少年身上,看到了那种傲视天下的气势。
顾湛庭现在却不知道曦帝在想些什么,他只知道自己现在恨不得揍这个混蛋一顿!怎么一定要把自己逼得退无可退才满意吗!?
“喂,我问你话呢!别以为埋着脑袋就可以装没听见!”顾湛庭一低头,就看到怀中的人绯红的耳垂,一瞬间,便听到自己心底深处,有什么东西裂开了一条缝。
曦帝没有把头抬起来,只是在他怀里闷闷的开口:“湛庭,不要生气了好么?”
这话一出口,顾湛庭刚刚平静下来的情绪一下子就又沸腾了起来:“不生气!你试试别人犯了错,等了二十几年再来向你道歉,还是这么无赖的道歉法,你会不会原谅他!”
曦帝这才想起,这么多年了,自己是真的没有认真的向顾湛庭道歉过,自己当时伤他有多深,恐怕连湛庭自己都不清楚。
“如果是湛庭,我就会原谅。”曦帝忽然抬起头来,把视线保持和顾湛庭平衡,“湛庭,对不起。”
“芙儿,你醒了?”也许是因为知道眼睛已经治好的缘故,祁芙音睡得特别好,刚刚眨了眨眼睛,还没来得及清醒,便听到耳旁传来顾湛庭的声音。
祁芙音揉揉眼睛坐起来,视线逐渐清晰,顾湛庭的眉眼中的笑意,也分外明显起来:“舅舅?你怎么在这里?”
记得她睡着的时候,顾湛庭是已经离开了的吧?
顾湛庭道:“因为要观察你眼睛还有没有问题啊,自然要在的。”说完伸出手,示意祁芙音让他在仔细检查一番。
“好了,没问题了。”房中的灯火已经没有再加上灯罩,明亮如许,顾湛庭检查完毕,冲祁芙音点点头。
“呼……”祁芙音松了口气,然后开始四下打量这房间。
嗯,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是个地下室来着,房间里的布置很精美,基本上一应物品应有尽有。
“芙儿看什么呢?”顾湛庭坐在一边,等到祁芙音打量完毕了才开口询问。
祁芙音道:“好久没看见东西了,四处看看,对了,陈安和昔柔他们呢?”
顾湛庭笑笑:“我不是说过,等你眼睛好了,就告诉你这是怎么回事么?”
这么快?祁芙音转头看向顾湛庭,本来以为他还要再等几天呢。
178 说无可说
顾湛庭从床边站起来,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看着祁芙音微微笑 :“好了,那么芙儿想要从哪里听起呢?”
从哪里听起?祁芙音眨眨眼睛,道:“舅舅你觉得应该从哪里说起便说吧,芙儿听着就行了。”
顾湛庭一听,如同深潭一般的眼眸微微的弯起来:“如果让我自己选的话……芙儿你难道不担心我少说很多?”
祁芙音在床上把腿盘起来,一本正经道:“问题是我也不知道从哪里问起呀,你就先说说吧,要是我感觉不对劲儿,我再问。”
“好吧。”顾湛庭居然没有再逗祁芙音,而是点点头,“君清越带着你到元觉城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也大概猜出来他想做什么,所以现在……至少在奕儿登基之前,芙儿你不能再离开我的护卫范围之内。”
祁芙音点点头,知道顾湛庭说的是事实,可等了好一会,才发觉他好像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便问道:“说完了?”
“嗯,说完了。我觉得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顾湛庭点头,一脸正经,可眼中却分明闪过祁芙音极为熟悉的算计别人的光芒。
祁芙音抽抽嘴角:“我说……不带你这样的。”
“喔,那芙儿还想知道什么,你问,我答。”顾湛庭用手撑起下巴,一脸的单纯无辜。
单纯无辜……祁芙音觉得自己想掐死他,狐狸就是狐狸,不论身份是公公还是舅舅,都是一样的腹黑。
“展寻和昕玥他们怎样了?我的消息,你准备告诉他们吗?”祁芙音叹了口气,要他自己坦白是没可能了,还是问吧,但愿他不要再忽悠自己。
顾湛庭笑了笑:“他们很好,花家会好好照顾他们,不过现在他们还不能回来,有事情要办。另外,你现在平安无事的消息,已经传过去了,只有你安全,他们才能安心做事。”
顾湛庭这话到的确是真的,展寻和展昕玥的确是有事情要做,那就是替蓝夺得凉姜国皇位。
花家的确会照顾他们,所谓照顾,便是在这场夺位战争中,做展寻强有力的后盾,否则,展寻便是有千般能力,又岂能和那些有着背后势力的皇子们争抢?
这些年来,花家一直韬光养晦,明着不参与任何政事,可实际上他们在朝堂的实力,已经不是一般雄厚。
当年成帝因为花知落的卜卦而降罪于花家,虽然顾湛庭后来救了花家大半人,可花知落之子,花豆蔻的父母,却已经被成帝杀害。这份仇怨,不是成帝后来的小小恩惠便可以掩盖的。
“做什么事?”祁芙音初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往深处想,毕竟展昕玥和展寻以前都是顾湛庭手下,虽说得了自由,可如果顾湛庭要他们帮个忙,也是情理之中。
只不过,她怎么都没想到,顾湛庭要展寻做的,是那样的事情。
顾湛庭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神秘的笑着,伸出手指放在自己唇边:“这个问题,暂时不能告诉你。不过有一点你可以放心,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们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自古皇家争夺战几乎在每个朝代都会上演无数次,这种事情,到底算什么,估计也没人能做个定论,所以顾湛庭这样说,倒也算不上撒谎。
顾湛庭说不能告诉她,祁芙音就没有再继续追问,因为问了也肯定是白问,就她和他的智商对比来看,若是顾湛庭不愿意说,祁芙音还真的问不出个什么来。
于是她跳过这个问题继续问:“那,我可以和他们联系么?我想给他们写封信,告诉他们我很好。”
顾湛庭点头:“可以。”
祁芙音哦了一声,便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了。该问的,想问的,能问的都已经问了,其他的,她也不想知道。涉及朝廷辛密的事情最好少了解,比如关于顾言奕身份的事情。
“芙儿没有其他问题了?”顾湛庭本来还以为祁芙音要问很多问题呢,没想到她问了这么点儿,还一脸很淡定的样子。
“嗯,对啊,反正我也就想知道这些,其他的,有些是我不想知道的,有些是你不想回答我的,那我还能问什么?”祁芙音耸耸肩,“舅舅,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我也管不着。我只希望我关心的人能够好好的,没有受到伤害,这样就行。其他的……我会听话……”
祁芙音知道,顾湛庭作为一国大将军,自然有他需要去做的很多事情,有情愿的,有不情愿的,只不过那些事情,最好自己都不要参与其中。毕竟政治权势,不是一般人玩得起的东西。
顾湛庭漂亮的眼瞳中闪过错愕,也许是没料到祁芙音会如此淡定,不问太多,也不做太多无谓的反抗,只是有着自己的小小坚持而已。
良久,顾湛庭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祁芙音站起来:“那舅舅慢走,芙儿就不耽搁您做事了。”
淡淡的笑容淡淡的神态,却是最温和的送客礼仪。
如今很多事情虽然还不够确定,可看顾湛庭的态度……恐怕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算计呵……到底谁在算计谁,又是谁被谁算计了?
顾湛庭沉默良久,才点点头转身离开。
本来便没想过奢求芙儿原谅,现在她没有恨自己,已经算是幸运之极了吧。
“照顾好芙儿,除了离开,一应要求均要满足。”顾湛庭对着门外的陈安和昔柔如此吩咐道。
是啊,除了离开……
祁芙音在门口,轻轻的叹了口气。
红颜祸水,貌似就是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
半月之后,展寻回信。
内容简单之极:我很好,等我。
祁芙音轻轻叹了口气,自己的信也何尝不是简单之极。
爱到他们这个份上,很多话都是多余的了,轻轻握着那淡黄的信纸,祁芙音趴在书桌上,几乎要睡着。
门被轻轻推开,陈安抱着一件披风走了进来:“小姐,下雪了,要出去看看么?”
祁芙音已经离开了那个地下室,现在她居住的,是一个不算小的院子,书房厨房一应俱全,平日里除了不能离开这个院子,倒也是活动自由。
“好啊。”祁芙音披上披风,慢慢的走到廊前。
的确是下雪了,晶莹的雪花飘飘洒洒,跳着人间最美的舞姿从空中降落,美得让人窒息。
目光稍稍放远,便看到院中那小池旁的亭子里,坐着一名青衣男子,黑发美颜,当真是恍如从画中走来。
“芙儿,天气冷,喝一杯热茶如何?”
分明离回廊有些距离,可顾湛庭的声音却恍若在耳边说起,温润如昔,如同轻挑琴弦。
顾湛庭不常来,但每次都很会挑时候,比如此时,祁芙音被眼前绝美的雪景所震撼,真的点了点头,迈步走了过去。
“坐。”亭子里的座椅都已经铺上了绣花软垫,祁芙音坐上去,并没有感觉到凉意。
“试试~”顾湛庭用小小的茶杯盛了茶搁在祁芙音面前,那修长完美的手曾经让祁芙音流了多少口水,即便是现在,也会在不经意间牵动祁芙音的视线。
祁芙音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