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个小姑娘是……”
“迷路了,等她爸爸过来找她的。”
“你日文怎么那么好?”
“雅子教的。发现我有语言天赋?我能说新加坡英语,澳洲英语,英国口音,还能学德国人说英语,韩国人跟日本人说英语也不一样,当然中国人的口音我最会……”说完还一一模仿起来。
那舒敏强忍住笑,也不说话,任他耍宝。
回了饭店,去吃饭。
今天的厨子心情好嘛,明显水平发挥出来了。
“今天周三,我们下午去北海道,在那里呆三天,周日回去。”他简单的交代了接下来的安排,引得那舒敏一阵好奇的目光,“你不开会了?”
“取消了。”
“为什么?”
“陪你。”
那舒敏却不高兴。
“好,不是陪你,是你陪我。”
这样好像也不对。想来想去,都是因为一贯太认真了,一旦偷跑出来,就坐立难安,浑身不自在。她自己是无所谓,可他呢?
“地球少了谁都一样转。出来了就高兴一点,不要想那些。”
“你倒是心宽。”
房正胤一挑眉,“我的优点之一。”
“真是不害臊。”
“先去买厚衣服,我猜你没带。”
她是没带,因为没有想过要去北海道。
也好,总是在城市里呆着,久了久了,就会失了人原本的灵气。要么变得投机取巧,要么变得无言木讷。她原来没觉得城市有这么多的坏处。来了日本,才发现这个地方的文化,真是矛盾到了淋漓尽致的地步。若是单看城市,窄长的街道危宇林立,商业气氛也是极为浓厚的。可一转身,入眼的却是江户遗风,青瓦竹墙,细腻而婉转,使人迷惑而不解。只有生活在其中的人才能品味吧,如她这样的过客,仅仅够资格叹一句,艺妓脸上的粉真是太厚了。
飞机一小时,到札幌的时候,那里竟然在下雪。哦,十二月初,下雪也是正常的。是薄薄的一层小雪粒。听说前两日都是晴天,估计就要开始大雪纷飞了。她倒是想亲见,不过只得三日呐。偷得浮生半日且闲了,三日,已经足够。
札幌仍旧是城市味道。从机场出来,说是去见一个人。
“谁?”
“我小姨。”
大名鼎鼎的小姨啊~
等见了穆静贤,那舒敏就感叹,为什么一母同胞的姐妹也能差这么多?看来环境使人改变。穆静贤在日本生活了多年,久而久之沾染了日本女人的气息。她穿着一身简单的裙装,是细细的碎花,温婉的感觉就出来了。而穆昭贤简直就是一女权,被北美女人带坏了。
“敏敏,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可以的可以的。”那舒敏的自动应对系统告诉她,这个时候要乖,不需火爆。
室内温度偏高,穆静贤又叫他们也脱了外套,放了东西。“先简单吃一点海鲜盖饭呢,还是海鲜拉面?绝对地道。”女主人做推销的功力是一流的,很难拒绝吧?她在札幌开了一家拉面馆。客人中游客不少,但当地人也是有的。山木跟着她转来转去,也已经超过十年。山木这人话不多,跟那舒敏是初次见,是有礼的中年人。但跟房正胤就不是头一次,一直在冲着他挤眉弄眼。
“山木,亮出你的招牌来,请他们吃海鲜盖饭。”说话的人很骄傲,语调软软而有激情。
那舒敏一下子就喜欢上这个中年妇人。而拉面馆的布置,她也喜欢。低矮的木桌子,深蓝色印花布艺与竹帘,红色的纸灯笼,却不是中国风。盖饭端上来的时候,是很漂亮的一碗,上面堆了蟹肉,虾,干贝,配番茄还有绿叶蔬菜……旁边还有清雅的蓝色小瓷碗,装着海鲜汤。看着就是食欲大开。
“等一下先去逛,饿了呢,还有很多的海鲜烧烤,我知道有几家是很棒的,一定要去试一试。”穆静贤也不忘记赞别人的好。
嗯。
“这里还有寿喜烧,你一定喜欢。”房正胤吃着海鲜饭,还要引诱旁边大快朵颐的女人。
“我对吃的东西一向没什么定力,好在是怎么吃也不肥的。”这海鲜饭的汤汁浓厚,真不是盖的。那舒敏对北海道的好印象,就从这一碗海鲜饭开始。最重要的是,免费哈。
吃饱喝足,信步在街道一旁,悠哉悠哉。
“等再过一段才是最好玩的时候,有隆重的‘雪祭’,超过100万的人来看。还有歌星剧团表演,各色各样的雪雕冰雕,人潮涌动,每个人的嘴巴里都哈出热气来。其实也不是为了看那些东西,奇Qīsuū。сom书就是为了感染一点热闹非凡的气氛。这一次看不到了。”
“没有关系,听你讲也是一样。”她伸手去替他弄弄围巾,而他脸上的笑容,就像个孩子一样满足。“干嘛这样看着我?”那舒敏突然有点不自在。
“觉得这个场景以前有过,你也对我说,干嘛这样看着我。应该没有吧?怎么会有这种感觉?”男人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真诚。
她就笑,“嗯,这个套近乎的方法不适用于一个已经跟你上过床的女人。”
男人不再说话,将她的手握起来,放进自己的外套口袋里,“这样不会冷。”
她也随他去,扣住他的手。
这样,是最好吧。
第二天去了小樽。这样浪漫的地方,怎么能错过?岩井俊二的《情书》曾在小樽取景,电影里的画面一下子蹦到眼前,变成真实的,总是有点莫名兴奋的感觉。
太阳就出来了一会儿,耀眼但不刺目。街边有青年男子穿着传统服饰,原来是拉车的车夫。人力车看起来很新,上面有大红色的绒毯,可天气实在太冷,零星游人兴趣缺缺。所以他们也意兴阑珊的,聚在一起聊天。
“樽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那舒敏问。
“日文里樽是木桶的意思,据说原来是指沙漠里的河流,那河不在了,名字却流传下来。”
两人携手漫步在小城内,恬淡。
现在是淡季,游人不多,但就是这样的淡淡萧杀,比起热闹的都市来,更让人感动。
有太多的地方要看,有太多的东西值得留恋。无论是炭烧海鲜,还是玻璃工艺,音乐盒,古老的蒸汽钟,咖啡馆……一切都像是百年之前,从未改变过。这里太古老,太不真实。可那些食物的香气,低沉的天空,朦胧的灯影,都真真切切,在眼睛里绽放。一天是不够的,贪心的人问,还可以再多一天么?
不行。
为什么?
还有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情?
“保密。我的鞋带散了,帮我拿一下。”房正胤顺手递给她刚才买的瓷杯,还有一个小盒子。
那舒敏一开始没留意,后来才发现,打开来,是一只玫瑰金的戒指,朴素得不像话,什么花色也没有,就是一只圈圈。
“嫁给我。”房正胤起身来,看着她的眼睛。
“没有钻戒?”那舒敏想起来之前还给徐妈妈的钻戒,这也差太多。这戒指的价钱不超过2000块人民币。
房正胤就笑,“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一,我的钱都花在房子上了。二,我不能戴镶宝石的戒指,万一工作时脱落会很麻烦。”原来他也有一只一模一样的玫瑰金圈圈。。
“花也没有。”
他指了指杯子,“漫山遍野都是薰衣草呢。”
此时的天空竟飘起雪来,衬着两个人的脸庞,闪闪发亮,落在肩头,落在发梢,落在眉睫。
“有条件,一,绝对不跟你爸妈住一起。”
“同意。”
“二,有孩子自己带,绝不给你妈带。”
“同意。”
“三,如果我跟你妈发生摩擦,你必须无条件站在我这边。”
“同意。”
那舒敏斜着眼睛看他,“这么爽快?”
房正胤则回道,“你以为我喜欢被人管着?”
“那我要管你呢?”
“求之不得。”
“花言巧语。”
“嫁不嫁吧。”
“让我想想。”
“还要想?”
“这种事,当然要想。”
“温泉泡不泡?”
“泡。”
“这倒不用想。”
“那是。”
离开小樽的时候,很多的不舍。很奇怪是不是?只是过客而已,却像是与老友分别。世界上总是有一些人,有一些地方,能让人一眼就恋上的。碰上了,遇到了,就千万别放手。
“戒指什么时候买的?”
“在你说,我的病人是正房你是小三之后。”
“以后还能来这里吗?”
“如果你想,我们就来。”
作者有话要说:
32 白无垢
又去了函馆,同样是很美的地方,机场小到不行。天依旧是阴沉的,落雪断断续续,清冷与静悄。
看了法国人建的女子修道院,但是不能进去的,因为修女不希望被打扰。她们的生活很简单,据说每天七点就睡觉,三点起床。完全无法想象。这份与世无争,淡泊名利,让身在滚滚红尘的人觉得有点尴尴尬尬。那舒敏此时就是这种感觉。
抬头仰望那个时钟,发现时间好像凝固了一样。身边的人,还在忙着拍照,不亦乐乎。
“对了,萧逸朗说你要去看心理医生是怎么一回事?”
房正胤收了相机,正色道,“别听他的。”
“为什么嘛?”她不依不饶。
“也没什么,我觉得自己在工作上有点过于苛刻,不过目前没有任何影响,我想去看心理医生是因为受了你的刺激。”
“我说什么了?”
“你说,如果我不能顾及患者的感受,只专注于技术,会妨碍我成为一流的大夫。”
那舒敏闻言,低了头,抿嘴,“这样在意我说的话?”
男人是直言不讳的,“是,我在意你说的话。”
在美国,医生去看心理医生是最普通不过的事情。平时工作压力太大,见多了生老病死,心理难免会有偏差,需要缓解也是可以理解的。这是为了能更好地工作。
那舒敏看着他的侧脸,是硬朗坚毅的线条,就像尖顶建筑的那些边缘,清晰,入云霄。
走在路上,眼睛四处张望。
金森赤砖仓库那里有很多人在忙碌,原来已经开始准备圣诞节的活动。听说巨大的圣诞树是从遥远的加拿大运过来,节日期间,每天晚上六点开始就有焰火,去函馆山顶峰看是最佳的。都说函馆夜景世界闻名,那舒敏却觉得函馆的夕阳,真真是好。
外国人墓场格外的静,旁边有一片水域,远处是起伏的矮小山峦,深灰颜色。背景就是无限美好的夕阳了。不过耳边嘎嘎直叫的乌鸦,有点骇人。忽然从头顶掠过,惊得她猛地低头,一声惊呼,“呀……”男人就肆无忌惮地笑起来,声音在空气里荡漾,混合着冬日的寒凉,清脆而爽朗。
等到了夜晚,她才知道,原来灯就是梦。所有的建筑物和道路两边的树木,明晃晃,轮廓炫目。突然有“砰”的一声,天空中开出一朵花,亮紫颜色,缤纷绚烂。
“今天为什么会有焰火?”
“不知道,因为周末吧。”
静静比肩而立,手交握。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爱你。”那舒敏说这句话的时候,恰巧有烟花盛开,是巨响,声音被掩盖。
“你说什么?”男人大声问。
她笑一笑,也大声回答,“烟花很漂亮。”
伸手搂住她的肩膀,如此一生,美且妙。
周六又回到札幌。还有很多地方,留着下次来的时候再去好了。很多人在严寒中想念酷暑,在喧闹中追求宁静,在寂寞中渴望繁杂,殊不知活在当下,品味现在,才是最恰当。
等那舒敏看到那堆巨幅的白布,问,“这是什么?”
穆静贤笑盈盈,“白无垢。”
她当然瞧见了敏敏手上的戒指,也问过房正胤。婚求了,人家没说好还是不好,不过戒指还是戴了。那就是好嘛,穆静贤肯定要这么理解了。
白无垢是传统新娘礼服,这那舒敏是知道的。纯白的颜色,象征着纯洁的处女。愿望多美好。可拿给她做什么?
“小姨没有什么好的见面礼,送一场婚礼给你们好了。”
啊?那舒敏的嘴巴张成O型。有人送这种东西的嘛?
穆静贤宠外甥真是到家了,将“罪名”担了起来。若说是房正胤的主意,敏敏可能会不同意。但说是她的意思,长辈的心意么,总不好拒绝的。那舒敏是多么识大体的人。
穆静贤趁他们不在札幌,已经跟穆昭贤通了电话。知道了前因后果,还特得意地说,“你就等着享受恶婆婆该享受的待遇吧。”又气得穆昭贤不行。
在日本,举行传统婚礼的还是多数,所以很多饭店都设有举行传统婚礼的简易神殿。穆静贤找了一家离得比较近的。因为来参加的人都是她跟山木在日本的朋友,周末请来玩一玩吃吃饭。又是临时起意,没有事前预约,所以人还是不多的。
只是那舒敏很疑惑,究竟是谁出的主意?因为房正胤的笑容,怎么看都是奸计得逞的样子。这白无垢实在没有什么美感,穿起来麻烦不说,走路也不方便,她真怀疑自己脚踩木屐会不会摔倒。给她梳头化妆的是一位典型的日本妇人,长得细眉细眼,说话细声细气。时不时跟穆静贤说两句笑话,两人就笑起来。那舒敏根本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只能老老实实做个小木偶,任其摆弄。
真的要好久!弄完照镜子,完全是另外一个人嘛。
不过无所谓了,结了婚,本来就是变成另外一个人,某太太。很多国家的女人婚后是要改夫姓或者冠夫姓的,中国女人却不用。那舒敏理解为中国女人担负的责任更重,社会责任家庭责任,生儿育女,完全不比男人少一丁点儿。
虽然不是真的婚礼,但主持仪式的神职人员可不是假冒的,念起祭祀神的祈祷文来专注而肃穆。很长很长的一段。进场之前还要洗手漱口,以示洁净。而穿着和服的房正胤,真的很小日本。他该去演偶像剧。那舒敏逗他,他也不笑,扮严肃。有必要这么认真嘛?又不是真的。
献酒也要三次,一共九杯。
还要说结婚誓言。
说日文还是中文?
随意。神职老头儿说。
那好,中文。
“嗯,我是被这男人骗来的,还被亲情绑架,这一次不算数。还有,我爱他。”
房正胤一听,眼睛瞪起来,这是什么跟什么?
穆静贤大笑出声,山木也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就问她。她翻译了一遍,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包括那个极为严肃的神职老头儿。结果这个结婚誓言就不了了之。
一切都很像模像样,除了结婚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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