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我没有睡午觉,硬拖着我妈带我去了文具店。
虽然没有买到一模一样的本子,却也找到了一个带锁的,十块钱一本我买了两本。
下午,我把两个本子放在她面前,让她挑一个,她呆呆地看了看我,选了粉色的那一本。
“谢谢”她在上课的时候递了个纸条过来。
我用十块钱修复了我们的友谊,关系比以前更好了。
2000年中考冲刺阶段
已经两个多月没有去舞蹈班上课,每天都有做不完的试题,补不完的课,我感觉这个世界穷的只剩书了。
晚上11点半,我被一道化学题困住,烦躁地将所有的书都摞到了地上,我妈听到动静跑进来。
看到我安然无事,松了口气:“你要吓死妈妈呀,我还以为你摔倒了呢。”
“我不想读书了,烦死了!”我把头钻进被子里,大声地喊叫。
“好咯好咯,宝贝辛苦咯,妈妈知道你累了,最后一个月咱们坚持坚持好不好。。。”妈妈轻轻地掀开被子,拍拍我的背温柔地声音传进我的耳朵里。
“我爸呢,我都好多天没见到他了,他是不是不管我了!”我翻身坐起来,用力地捶了下床。
“你爸爸在外面谈生意。”我妈好声好气地安慰我。
“哪有谈生意谈这么久的,我看他就是不要我们了。”我嘟着嘴,气鼓鼓的说。
“好好好,明天妈妈打电话让他回来好不好,今天咱们不看书了,洗洗睡吧。”我妈把我的腿搭在她的腿上,脱掉我的袜子,拽着我站起来。
睡觉之前,我把双腿打开成一字压在床上,这是每天晚上我固定要做的功课。
妈妈弯着腰帮我收拾地上的烂摊子。
“明天让张阿姨弄吧。”我的胸口贴着被子,胳膊向前伸展开,像一支展翅的小鸟。
妈妈站起来抖了抖手上的纸张:“明天她就不在咱家干活了。”
“为什么?”我抬头不解地问。
“妈妈觉得家里的活不多,完全可以自己干,再说了,生命在于运动,多活动活动身体好。”妈妈把书整理好,走过来“行了,早点睡吧。”
年少的我并没有怀疑她的话,闭上眼不到三分钟就睡着了。
3.变故
中考结束的那一天,我走出考场在一群陪考的家长中找到了妈妈,她手里拿了瓶矿泉水,额头上都是汗,六月下旬,天气已算炎热。
“考的怎么样?”我妈张嘴就问。
“还行。”我从她的手里接过水,喝了一小口,皱着眉头问“车呢?”
“这段时间,爸爸的车给别人借去了,我们打车回家吧。”妈妈拉着我穿过人群,站在马路边等车。
那个时间打车的人太多,我们在艳阳下站了十几分钟还是没有坐上车,汗水顺着我的额头流了下来,我妈的脸也被晒得通红。
“累死了,累死了”我已等的不耐烦,站在原地跺着脚,小衬衣被汗粘在了背上,浑身难受。
“要不我们坐公交车吧,直接就能到家门口”妈妈拿着手里的报纸给我扇着风。
“我不坐,挤死了”我撅着嘴,赌气地看着她。“等吧等吧,等死算了!”
“你这孩子。。。”我妈被我惹毛了,想指责我却又把气给憋了回去,表情有些苦涩。
好不容易到家后,我赶紧开了空调,钻进厕所洗了个澡,出来以后舒舒服服地坐在沙发上大口大口地吃着西瓜,心里盘算着,暑假要去哪里玩。
爸爸在傍晚的时候回来,我妈掀起围裙擦了擦手赶忙跑过去问“怎么样了?”
我爸看了看坐在客厅里的我转脸对我妈说:“晚上再说吧。”
“爸爸,我想好了,我要去云南玩儿,我们同学去过,说那里可美啦。”我从沙发上跳起来,跑到我爸身边一脸讨好地晃着他的胳膊撒娇。
“过段时间再说吧,爸爸这几天有点忙。”爸爸勉强挤出点笑容,拍了下我的头。
“我不!你答应我的,说考完就带我出去玩。”我不依不饶地看着他。
“你这小孩怎么这么不懂事,大人够烦了,你还在这添乱!”我妈从厨房里跑出来,用手指了指我,眼神凌厉。
“哎。。”我爸重重地叹了口气“好了好了,不要说了。”说完进了房间,咚地关上了门。
“我爸怎么了?”我好像意识到情况不对,拉着我妈的胳膊悄悄地问,完全忘记了刚才她凶我的事。
“大人的事,小孩不要管了,你看会电视吧,马上就吃饭了。”妈妈用胳膊捣了我一下,转身回了厨房。
那个夏天,我始终没有去成云南,因为我的家经历了一场变故。
我们从市区的大房子搬到了城郊,从高档小区搬进了贫民区,我爸再不是公司的老总,车子没了,房子也没了。
在一次家庭争吵中我大概知道,我爸被合伙人坑了,对方是个女人。
我妈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说这些都是命,当年那个算命先生的话灵验了。
我妈花了几天的时间才把家里收拾个差不多,小小的房间没有办法摆放我原来的大床,她从旧家具市场买了个结实的小半床回来,尽管上面颠了一床厚厚的被絮,可我还是觉得太硬。
我跟我妈闹,我妈跟我爸闹,那段时间家里没有一天是安稳而平静的。
可哭归哭闹归闹,日子还得往下过,事实一旦被接受了,也只能慢慢去适应,我依旧穿着美丽的衣服,站在破旧的房子里显得格格不入。
这套房子是我外婆留下的,以前家里条件好,一直空置着没租也没卖,没想到此刻却成了我们全家的收容所安脚地。
老楼的结构是一个“门”字型,三面环绕的四层红砖搂,注了几十户人家。
每天清晨,我都会被吵醒。
自行车的烂铃铛,妇女扯着嗓门骂孩子,自来水从水管里噗噗地往外淌,牙刷在茶缸里猛烈摇动。。。所有的声音汇在一起冲进我的耳朵里,居然戒掉了我睡懒觉的坏习惯。
很多次,我从梦中醒来,都希望一切能变回从前,我还是那个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公主,坐着轿车,住着大房子,可事实是除了那些华丽的衣服,过去的美好都已不复存在。
2001年高一
声乐班我已经很久没有去,那种按小时收费的特长班再也不是我能上的起的。
我爸在市里租了个门面卖水果,我妈整天都呆在店里忙活,每天放学之后我先回到水果店写作业,等店铺关门之后再跟着他们一起回家。
我妈找舅舅借了一万块,买了个二手面包车,车子只有两个座位,后面的椅子全下了,方便装货。
我爸开车,我坐在副驾驶,我妈坐在后面一个反放的塑料筐上,我说学校可以住校,不用每天这么跑,耽误看书的时间。
“下学期再说吧”我爸双手扶着方向盘,车体一颠一颠的,我知道,又到了那截最难走的土路。
周末的时候我妈不去店里,因为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家里,这栋楼家家户户的厨房都在楼道上,用砖块砌个一米多高的台子,底下方个煤气罐,一到吃饭的点,到处都飘着菜香。
我妈做完饭把油和作料盒收了进来,我问她干嘛拿来拿去的,多麻烦啊。
她把护袖脱掉,拿了双筷子递给我:“放在外面人家会偷用的。”
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我妈变了,她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美丽女人变成了斤斤计较的妇女,这种转变让我有些接受不了,我发誓绝对不会像她一样。
虽然我爸没钱了,但我依然是同学们眼里的天之骄女,我走路依然高昂着头,衣服都不便宜,那都是从前买的,却够我穿很久。
放学的时候我宁愿步走一个小时也不愿坐公交车,我不想让别人看出我是个没钱人家的孩子,我的自尊心始终高高在上,任凭金钱也左右不了。
我经常会带一些水果给同学们吃,显得很大方,班里的同学问我爸是做什么的,我说他自己开了个公司,我妈什么也不用做,家里的一切活都有保姆去干,我编制了很多谎言去塑造自己的形象,从他们的眼神中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和安慰。
珂珂是我那时候最好的朋友,她是个住校生,在学校里我们大部分时间都粘在一起,有一次有高年级女孩找她麻烦,我为她挺身而出,像个大姐大一样将她挡在身后。
我指着其中个子最高的一个女孩冷傲地说:“如果你敢碰我一下,我明天就让你们退学,你信不信!”
她们被我的姿态唬住了,说了一句“你们等着!”之后恹恹地走了。
珂珂趴在我的肩膀上说,你真厉害,我说,其实我是吓唬她们的。
4.死要面子
为了表示感谢,珂珂说要请我在学校门口的小饭店里吃一顿,我说不用那么客气,她说,反正自己也想打打牙祭。
我们坐在被油污糊满窗框的小饭店里,随意地点了几个菜,趁老板娘从后堂端菜出来的空隙往里瞄了一眼,发现里面脏的不敢想象,顿时没了食欲。
珂珂没有看到里面的场景,所以吃的特香,果真是应了“也不见心不烦”这句话。
埋单的时候我随口说了句,我来吧,她就真的没有付钱,她把已经掏出来的钱包又收了起来,对我憨傻一笑:“那我就不跟你客气啦。”
或许在她眼里,我家有钱,这点钱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她没必要跟我争。
我从包里掏了张五十的出来给老板,老板找了我四个硬币,我抓着硬币,欲哭无泪。
一个月我妈给我五十块买早点,剩下的就是我的零花钱,这下倒好,一顿饭基本吃光了。
珂珂自然没有发现我的内心戏,她吃的很欢快,末了她擦了擦嘴巴说:“太好吃了。”
“那我下次还请你来吃。”我强颜欢笑地说。
“真的吗?哈哈,你最好了。”她一把搀起我的胳膊,朝门外走去。
“你回寝室吧,我走了。”出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只想感快回去,估计我妈等我该等急了。
“今天我不想上晚自习了,要不,我到你家去玩玩?”珂珂搀着我的胳膊,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改天吧,今天我家里来客人了。”我不好意思地对她笑了笑,胡乱编了个借口。
虽然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我也不能把自己的秘密告诉她。
“那好吧。。。对了,记得你说的话哦,下次咱们再来吃。”她朝我眨了眨眼睛,这顿还没消化,又开始惦记下一顿。
“一言为定!”我点了点头,跟她挥手告别。
回去的时候,我妈已经在收铺子,远远地看到我,转身跨回店里。
“妈。。”我进门后叫了她一声,她正在打电话,我听见她说“初初回来了,你也赶紧回来吧。”
“你个死丫头,跑哪去啦,你爸都急死了,正开车去找你呢。”我妈挂了电话狠狠地打了下我的胳膊看起来十分的生气。
“我。。到同学寝室去做作业了。”我把书包放下,随手拿了个橘子吃了起来。
“我爸去学校了?”我猛然想到了什么“他什么时候走的?”哪“走了有一会了,我刚打电话叫他回来了,你下次迟回来,要打个电话知道吗?”
“哦”我心不在焉地答应着,满脑子都在担心一件事,有开公司的人会开这么个破车,我怕被人发现自己在吹牛。
“爸!”终于看到我爸回来,我赶紧跑了过去。
“你这丫头,害我们担心死了。”我爸抬脚进屋,指了指我。
“你到我们学校了吗?”我塞了片橘子到他的嘴里。
“我刚到门口还没进去,你妈就打电话来了。”他的火还没来得及爆发,就被我一片橘子哄住了。
“哦,真是对不起,我下次不这样了。”听他这么一说,我心情豁然开朗了起来。
那一个月,我几乎没有吃过早饭,我的钱都请珂珂吃饭用光了,但我不敢跟我妈说,我妈在我眼里已经是个看钱特重的人,她会为了几毛钱跟人讨价还价好半天。
高一下学期的时候学校举行运动会,我什么项目也没有报,珂珂报了个跳绳。
我站在看台上当拉拉队,珂珂比赛前跑过来说:“下午没课了,要不我去你家玩吧。”
我呵呵地笑了笑说,好啊。
比赛还没有结束,我就溜了,因为实在找不到什么借口拒绝她。
下午,我坐在店里写作业,我爸在一边叫我“初初,帮爸爸拿卷食品袋出来。”
“噢,知道啦。”放下手里的笔,我从抽屉里摸了一叠塑料袋跨出店门。
“给”把袋子递给我爸,刚转身就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
“姚初?”
“嗯?”我本能地回头看过去,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那一刻对我来说比世界末日还可怕。
那天欺负珂珂的两个女生手里拎着一袋苹果瞪着眼睛望着我。
“哟,是初初的同学啊,来来,拿点橘子去吃,很甜的。。。”我爸一看这情况,赶紧抓了几个橘子塞进她们的袋子里。
“呵呵,谢谢叔叔。。姚初,我们走了啊,学校见哦”我听见尖酸的语气带着浓烈的嘲笑将我包围。
等她们走后我冲我爸大叫:“谁要你叫我出来的!谁要你叫我出来的。。。”
“怎么回事。。”我爸被我这么一吼吓了一跳。
“呜呜呜。。。”我迈开大步冲回房间里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
自己一直极力维护的尊严一下子瓦解,我的秘密被人发现了。
第二天我去学校,一整天都心不在焉,下课的时候珂珂从后面拍了我一下嘟着嘴说:“昨天你怎么走了啊,我找了你老半天呢。”
“我昨天不太舒服。”
这时上课铃响了。。
“哦,那下次吧。”她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
放学的时候,我和珂珂和以往一样并肩下楼,一路上我都在东张西望,珂珂问我在找谁,我说没有找谁。
“你陪我去吃点东西再回家吧。”珂珂把书抱在胸口哀求地看着我。
“吃什么?”我心虚地问。
“还吃上次那家怎么样?”她兴奋地说道。
看来她还没有忘记我那天说改天再请一顿的事情,可我的口袋里只有二十块钱,根本吃不起。
“我不是很饿,要不咱两去吃碗凉皮吧。”我不好直接拒绝,只能选了个最便宜的东西撑撑面子。
“好啊。”她高兴地点了点头。
其实我知道自己这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习惯很不好,可就是改不掉,我有时挺佩服我妈的,她当的了阔太也能放下身段干活,而且从来不在乎面子。
记得有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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