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essica一直忙到晚上夜幕将领,才总算七七八八算是修得差不多了。
迟宇新打电话来。
“我今儿有应酬,得晚些回去。”
“嗯,好。”
“你早点回家。我尽早回去。”
“嗯。”
等挂了电话,何可人抬起头来,才看见Jessica若有所思看着自己发笑。她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颊,“怎么了?”
“看你春风满面,一看就是要做新娘子的。”Jessica直起身子,做了几个简单的伸展运动,随后将工具都收了起来,“一起吃饭不?”
“嗯。我知道一家餐厅不错。”
何可人给梅姨打了个电话,说晚上不回去吃了。
两个人开车去了何可人说的那家餐厅。她每次来都爱点一样的东西,所以点菜的速度异常的快,倒是Jessica,捧着那菜单看了又看,斟酌了好半天,才定了下来。
“我有选择恐惧症。”Jessica抚额,一脸无奈。
正说话间,几个女生进了店里,其中有一个正是迟安然。迟安然一眼见着何可人,迅速扭过头,假装没有看见她。
Jessica看着这一幕,笑起来,“以后你这嫂子可不好做。”
“反正也不一起住。倒没那么麻烦。”何可人深以为然,既然对方摆明了不想搭理她,她也就自顾自吃着自己的。
可偏偏迟安然同行的一个女生没看清眼下这情形,对迟安然说,“这不是你嫂子吗?”声音还挺大,这回,想装作没看见也不行了。
迟安然扭捏了一下,脸色难看极了,连看着何可人的眼睛里都写满了恶意。
“听说你们……婚期定了?”迟安然还是开了口。16607472
同行的几个人先去找了位子,只余下迟安然一人站在这边。
何可人点了点头,轻声说,“是啊,刚定下来的。”一边示意迟安然要不要坐下来说。
迟安然站着没肯动,直直地看着何可人。她穿着藕色短衫和黑色的长裙,头发比之前短了,蓬松的落在肩头。简简单单的扮相,却美得叫人惊叹。
迟宇新身边的位置,明明本该是自己的。她不明白,怎么一夕之间,就变了天。没法明白。也做不到理解。
“我没法祝福你们。”她直言。
可面前的何可人依旧是那副泰然以对的表情,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静静看着自己。
这话说得直白且不客气。
Jessica也不诧异。
“那是你的事情,我并不介意旁的人怎么想怎么做。若是在意旁人的看法,此时此刻,我也不会坐在这里。”何可人的话轻轻的,“感情是会过期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别人早就走开了,你又何必留在原地,固步自封?”
迟安然咬紧了牙齿,死死地看着何可人,“因为你配不上三哥。娶了你,只会让三哥,让迟家蒙羞。”
这话,何可人听得多了,这会落在耳里倒也没那么刺耳了。
她静静看着迟安然,眼神澄澈,跟语调一样,温柔并不缺少气场,“我配不配得上,得迟宇新来说。他要什么样的人没有,可他选择了我。而你与其执著于此,不如做些自己真正该做的事情。你也放心,你今天说的这些,我不会对迟宇新说。”
何可人说完这些,便没再看她,自顾自吃着饭。
迟安然看着,咬了咬下嘴唇,转身走了。
那边,几个人叽叽喳喳地问她前些日子迟宇新便说要娶婚礼什么时候办。迟安然坐在那,一言不发,实在被闹得烦了,才说,“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果然,几个人都安静下来。
这才清静了。
你说帘外海棠,锦屏鸳鸯;后来庭院春深,咫尺画堂(15)
Jessica看着何可人,她反倒是淡定地很,动作优雅,跟个没事人一样。琊残璩午Jessica夹了一块永州血鸭,味道确实好极。她这些日子迷上了湘菜,菜系多偏酸辣,每每都觉得酣畅至极。
“这小姑子还真是一点面子叶不给你。”Jessica感慨着,这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些,显然是对何可人意见颇深。
何可人想起以往迟安然和迟宇新的相处,有些食不知味。
“她和旁人不同。”何可人说了这么一句,却不肯再往下说。
那是迟宇新的前女友。即便两个人没明确交往关系,那也是前暧昧对象。
迟宇新长情,从未有过什么女人,这圈子里男的惯有的恶习,他倒是一点没沾。与迟安然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只对迟安然一个人另眼相待。
这十年,他也没找过别的女人。
迟安然回国后,一切都变了样,也难免会无法接受。
更何况,她还有着种种不堪的黑历史,连洗白都做不到。
何可人晚上回去的时候,已经九点多钟了。迟宇新还没回来。梅姨也没睡,听见声音从屋子里出来。
“我给您冲杯牛奶。”梅姨一边说着一边往厨房去了。
她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问,“迟宇新没回来?”
“嗯。”梅姨的表情黯淡了下去,“明儿是二少爷的忌日。他估摸着今晚回不来了。这么多年,这个日子,他基本都不回来的。”
何可人蓦地想起之前姜瑜跟自己说过的话。
迟家二少,迟宇新的二哥,是被她害死的。17GnU。
这件事情,迟宇新从不同她提及。即便她问,也每次都被他四两拨千斤的搪塞了回去。
何可人站着没动,脑袋嗡嗡地响着。下一刻,她拿了包,转身就往外走,“我出去一趟。牛奶不泡了。”
她走得特别快,跟带着风似的。
梅姨还来不及多说什么,她人已经走了出去了。门被轰然关上,发出“砰然”声响。震得耳朵有些发麻。
何可人一路开着车,这一条路,人流稀少。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人,只有路灯,静默地立着。
她的眼睛有些发酸。
很多事情,想起的越多,就越难过。
她在遇到花店时,停了车,买了一束花。她原想着买桔花,可看见百合时,总觉着百合好些。莫名其妙地直觉。
花店老板一边将花包起来,一边说,“我都准备关店了。我这地方偏,这么晚买花的人少呀。”
热情的面庞和更加热情的语调。
何可人面对陌生人的热情时,总有些无措。
她索性就什么都不说,只是微笑。
这一路上,倒是寂静的很。十月底了,风很凉,吹在身上凉意肆虐而生。可这凉意,可多多少少叫自己清醒一些。
夜晚的西山,寂静极了。满山的墓碑齐齐整整地立着。低矮的灌木和台阶两边的水杉,静静地挺立着。
山风不断地刮过来。风声在耳边呼啸着。
何可人不自觉地缩了缩身子,抱紧了自己一些。台阶很高,她爬得有些累了,微微喘着粗气,身上的凉意也渐渐散了些。
离迟宇新的墓碑还有一段路的时候,她就看到了一团漆黑的身影,在月光的照耀下,影子拓在地面上,泼墨一般的浓重。
她放慢了脚步,等走近了些,迟宇新听到声音,抬起头来,一眼见到是她,眼底里都是诧异。
迟宇荣的墓前放了好几瓶酒和一个斟满酒的酒杯。迟宇新手边放着一叠一次性杯子。他席地而坐,手边已经放了一个空瓶。还有一地的烟蒂。
月光下,他看上去比平日里沧桑了许多。
何可人没说话,沉默上前,将手中的花放在墓碑前。她学着他,盘腿坐在地面上。地上凉的很,凉意直往肌肤里钻,风呼呼地吹着山头的树。
“你怎么来了?”迟宇新地声音有点哑,沙沙的。
她拿了杯子,也给自己倒上一杯酒,“知道你在,所以我来了。”停了停,她又看着墓碑上那与迟宇新像极了的人,“即便我不记得,即便你不说,我的罪孽,也是没有办法掩盖的吧。”
这种时候,不想你一个人在这里,与烟酒为伴,寂寞以对。
因为你在。只要有这个理由,就足够了。
迟宇新看着她,那双狭长的眼睛里,慢慢地流露出悲伤来。
她仰起头,将那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不管不顾的模样。
他突然将她够进怀里,摁在自己的胸口。
“这不关你的事。”
从来,就与你无关。这是我的罪孽。
我的罪,即便是在这黑暗中都无法被湮灭。
但,若人生重新来过,我还是会做一样的选择。
对不起。
他身上是浓郁的烟草味和酒香,混在在一块,格外浓烈。刺激着自己的嗅觉。她睁着眼睛,静静开口,“那我能知道始末吗?如果没有见到事实,我相信与我有关。我不信,这是空穴来风。”
回答她的,只是这山间的风声。和迟宇新的心跳声。
迟宇新好半晌才放开了她,他从烟盒里掏出一支烟,也不点燃,只拿在手中把玩着。他低着眉,侧脸是好看的弧度,眉眼鼻子和唇部的轮廓清晰分明。
何可人也没说话,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她静静地看着这墓碑上的人,四似曾相识。可翻遍了记忆,也找不到蛛丝马迹。无迹可寻。可是,不该是这样的……
迟宇轩自小在清河城长大,从未离开过清河城。直到六年前因病去世。什么病呢?她仔细思索着自己看过的那份资料。绞尽了脑汁也想不起来。时隔太久了。
她想了想,给尹明安发了个信息。
“你知道迟宇轩是得了什么病吗?”
尹明安晚上一直在忙着对何氏的整改的计划书,周延今儿有聚会,却隔个十来分钟便会发一条信息。大概人一恋爱,就变得格外黏人吧?
这会听到手机信息的声音,他拿过手机,一只手握着手机,另一边还看着电脑上的文件。只是,在瞥见那几个字时,他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那是不能够让她知道的事情。
他往后靠去,看着手机屏幕因为无操作而渐渐暗了下去。他坐在那里,那段过去和很多想法在自己脑海里闪过。
关于迟宇荣过世的详细情况,决不能同何可人提起。这是不需要和迟宇新约定,他便心领神会与他达成默契的事情。
他坐了好久,才给她回了一条信息:只知道是得了病。具体不太清楚。
只是,怕是要瞒不下去了吧。
只要她卯足了,怀着一定要找下去的念头,要瞒住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何可人看着手机信息,也没觉得反常。她看了看,将手机放进口袋里,心底里却下了决心。
迟宇新抽着烟,烟头在漆黑的夜里跟红宝石似的,亮晶晶的。
风吹得身上一点儿凉意也没了。她出门的时候走得急,也没穿罩衫,这会冷得瑟瑟发抖。她捧着一次性杯子的手有些抖,手指已经僵直了。她喝了口酒,想让身上暖些。
迟宇新看着她的动作,沉默地将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搭在她的身上。他里面只穿了一件暗纹的灰色衬衫。
何可人将西装外套穿上,外套衣袖很长,她整个手都藏在了衣袖里。体温渐渐回升,身上也暖了。
“早点回去吧。”迟宇新沉声开口。
“我等你一起。”何可人的声音很清,也没看他,自顾自地喝着酒。这酒度数有些高,她喝的有些急,酒灼烧着咽喉,灌进胃里,火烧火燎一般。
迟宇新将烟蒂掐灭在地面上,从何可人手里夺过酒杯,“少喝点。”
“你这是对我酒量的蔑视。”何可人一脸忿忿然,重新拿了一次性杯子,给自己倒上一杯,又给迟宇新面前的杯子满上,“我需要真相。即便你不告诉我,我也还是会找到的。”
“真相那么重要?”
“是。”
她连犹豫都没有。16607562
迟宇新抬眸看了她一眼,薄唇抿得紧紧的,“真实的地狱和虚伪的天堂,你要哪一个?”
这几个字说得用力。
她半眯着眼,睫毛发颤,“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我应该背负起所有我的罪孽。这是不该逃避的。”
“即便你找到了事实。你也会明白,那并非是你要背负起的罪孽。”他拿起杯子,盯着那杯子中所映出的头顶的月亮,“那是我的罪孽……”
他抬眸,墓碑上,迟宇轩依旧是二十岁的模样,明朗的模样,那笑容甚至能将这夜晚照亮。那是与迟宇新截然不同的性格。
他喝了一口酒,然后将杯中余下的酒洒在墓碑前。
这是,我与你的选择。
不该是她背负的选择。
两个人一直待到了凌晨一点多。那几瓶酒都喝得差不多了。一地的空酒瓶和烟蒂。何可人益发冷了起来,即便在迟宇新怀里也有些发抖。
照片上,迟宇轩一脸笑意看着他们。
这月光,温柔的照着他的脸。
六年,一转眼,六年的时光,也就过去了。可那些事情,依旧清晰如昨。
迟宇新没待到清晨,他松开何可人,站起来,朝她伸出手。何可人牵住了他的手,那只小手瘦瘦小小的凉凉的,攥在他的掌心里。
两个人沿着高高的台阶往下走。周遭黑漆漆的,丛生的灌木和林立的墓碑在苍茫的月光下落下参差斑驳的阴影,峭楞楞如鬼一样。这条路阴森森地,连吹来的风都带着一股子冷意和恐怖之感。
她和迟宇新并肩走着,他很高,身影拓在地面上,与她的影子一起,重重叠叠。
心里一点儿恐惧之意也没有。
只要你在,即便感到不安,也能够安心。
只要和你肩并着肩前行,就觉得无畏。
那是如同梦境一般,日复一日滋生的依恋。
隔日,何可人醒的时候,迟宇新已经走了。她看了一眼时间,九点钟。昨晚上酒喝得多了,太阳穴发胀。她往被子里缩了缩,又小憩了一会。
窗帘拉着,阳光透过烟紫色的窗帘照进来,映得屋子里都是暖暖的。她又躺了会,想起来昨儿晚上的事情。
她猛地掀了被子,也顾不得穿鞋子,赤着脚去了衣帽间。大理石地面凉的很,冰的她弓起脚背。她蹲在地上,从边上的抽屉里翻出那个档案袋来。灰色牛皮纸的档案袋,里面是迟宇轩的生平资料。
他的事情,本来就难查,所以都只是泛泛的资料。六年前,肾癌。血型A。
那凉意顺着脚底钻到了每一寸肌肤。她失了所有的力气,跌坐在地上。脑袋里嗡嗡响着,好象有无数的蜂蜜在里面胡乱飞着。她思考不了。
方才那一瞬间,涌上脑袋的想法,几乎让她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爱情和亲情之间,你会选择什么?
何可人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脑袋里空空如也,一片空白。她的头很疼,跟要裂开似的。太阳穴发胀,也不知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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