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的爱,旧了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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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的爱,旧了时光-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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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宇新看着她的动作,沉默地将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搭在她的身上。他里面只穿了一件暗纹的灰色衬衫。

何可人将西装外套穿上,外套衣袖很长,她整个手都藏在了衣袖里。体温渐渐回升,身上也暖了。

“早点回去吧。”迟宇新沉声开口。

“我等你一起。”何可人的声音很清,也没看他,自顾自地喝着酒。这酒度数有些高,她喝的有些急,酒灼烧着咽喉,灌进胃里,火烧火燎一般。

迟宇新将烟蒂掐灭在地面上,从何可人手里夺过酒杯,“少喝点。”

“你这是对我酒量的蔑视。”何可人一脸忿忿然,重新拿了一次性杯子,给自己倒上一杯,又给迟宇新面前的杯子满上,“我需要真相。即便你不告诉我,我也还是会找到的。”

“真相那么重要?”

“是。”

她连犹豫都没有。

迟宇新抬眸看了她一眼,薄唇抿得紧紧的,“真实的地狱和虚伪的天堂,你要哪一个?”

这几个字说得用力。

她半眯着眼,睫毛发颤,“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我应该背负起所有我的罪孽。这是不该逃避的。”

“即便你找到了事实。你也会明白,那并非是你要背负起的罪孽。”他拿起杯子,盯着那杯子中所映出的头顶的月亮,“那是我的罪孽……”

他抬眸,墓碑上,迟宇轩依旧是二十岁的模样,明朗的模样,那笑容甚至能将这夜晚照亮。那是与迟宇新截然不同的性格。

他喝了一口酒,然后将杯中余下的酒洒在墓碑前。

这是,我与你的选择。

不该是她背负的选择。

两个人一直待到了凌晨一点多。那几瓶酒都喝得差不多了。一地的空酒瓶和烟蒂。何可人益发冷了起来,即便在迟宇新怀里也有些发抖。

照片上,迟宇轩一脸笑意看着他们。

这月光,温柔的照着他的脸。

六年,一转眼,六年的时光,也就过去了。可那些事情,依旧清晰如昨。

迟宇新没待到清晨,他松开何可人,站起来,朝她伸出手。何可人牵住了他的手,那只小手瘦瘦小小的凉凉的,攥在他的掌心里。

两个人沿着高高的台阶往下走。周遭黑漆漆的,丛生的灌木和林立的墓碑在苍茫的月光下落下参差斑驳的阴影,峭楞楞如鬼一样。这条路阴森森地,连吹来的风都带着一股子冷意和恐怖之感。

她和迟宇新并肩走着,他很高,身影拓在地面上,与她的影子一起,重重叠叠。

心里一点儿恐惧之意也没有。

只要你在,即便感到不安,也能够安心。

只要和你肩并着肩前行,就觉得无畏。

那是如同梦境一般,日复一日滋生的依恋。

隔日,何可人醒的时候,迟宇新已经走了。她看了一眼时间,九点钟。昨晚上酒喝得多了,太阳穴发胀。她往被子里缩了缩,又小憩了一会。

窗帘拉着,阳光透过烟紫色的窗帘照进来,映得屋子里都是暖暖的。她又躺了会,想起来昨儿晚上的事情。

她猛地掀了被子,也顾不得穿鞋子,赤着脚去了衣帽间。大理石地面凉的很,冰的她弓起脚背。她蹲在地上,从边上的抽屉里翻出那个档案袋来。灰色牛皮纸的档案袋,里面是迟宇轩的生平资料。

他的事情,本来就难查,所以都只是泛泛的资料。六年前,肾癌。血型A。

那凉意顺着脚底钻到了每一寸肌肤。她失了所有的力气,跌坐在地上。脑袋里嗡嗡响着,好象有无数的蜂蜜在里面胡乱飞着。她思考不了。

方才那一瞬间,涌上脑袋的想法,几乎让她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爱情和亲情之间,你会选择什么?

何可人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脑袋里空空如也,一片空白。她的头很疼,跟要裂开似的。太阳穴发胀,也不知道为什么,眼泪一直往下掉。

她伸手去抹,可越抹,眼泪掉的越多。

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将头埋在膝盖之间,手不断地敲着自己的脑袋。每一次下手,用足了力气。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减轻脑袋的痛感。

昨天夜里,迟宇轩的照片在脑海里不断地回旋着,越转越快。

然后那头像忽的变成了真人,高高瘦瘦,玩世不恭地坏笑着,就连语气,都一并是玩世不恭的,“小可可……”他如是唤她。

可倏忽间那人又变成了墓碑上的照片,如此反复。头愈发要炸开了。她捧着头,泪水掉的越来越急。

可她连自己为什么哭都不知道。

大脑好像由不得自己做主似的。

门外,梅姨轻轻敲着门,一下一下,很有规律。她却一丁点都听不见。门锁着,梅姨也进不去。她敲了好一会,心里忐忑不安,下了楼去给迟宇新打电话。

客厅里的落地钟指向了三点,清脆的声音在客厅了响了起来。

迟宇新过了许久都没人接。

她想了想,又给王昊打了个电话。电话很快被接起来,她有些急,语速也快了些,“你跟三少说声,何小姐到现在也没出门。敲门也没反应,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渐渐地,连呼吸都做不了主。像是被人丢进了深海里,心跳得很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样,呼吸不了,痛苦的像是就要死去。

那些被遗忘的事情,像是埋在了深土里,挣扎着想要破土而出,却怎么也做不到。

迟宇新回来的路上一直在给何可人拨电话,只是,一直是无人接听的状态。他的脸色异常难看,整个车子里都被这种黑压压的气氛笼罩着。

车子就快要到家的时候,迟宇新捏着手机,手指很用力,骨节寸寸泛白。

车子进了院子还没停稳,迟宇新便拉开车门跳下了车子。他的步子很快很快,脚下生风似的,一转眼便没入了门内。

梅姨不断地搓着双手,来回踱着步子,一脸不安。这会,时针已经快走到了四点。她一见到迟宇新,忙喊,“三少。”

迟宇新没应声,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上去了。她也连带小跑着才跟上了迟宇新。

呼吸被掠夺,何可人死死抓着自己的胸口,她的指甲有些长,深深地嵌进肌肤里。那一块的皮肤上,全是指甲印。她俯着身,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还是不断地往下掉。

门突然被推开,砸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有急促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那一双大手拽住了自己的肩膀。她跌进了一个坚实的胸膛里,温暖的,能听见清晰的心跳声,浓郁的熟悉的烟草味撞进自己的鼻息之间。

迟宇新。

她跟找到了救星似的,一双手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襟,抬头望着迟宇新。她喘着粗气,脸色都已经变了。

迟宇新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他低着头,吻住她的唇,对着她的唇呼吸。在间隙之间,他对梅姨吼,“拿纸袋来。”

梅姨一路小跑下了楼,从储物柜里找出两个纸袋里,又匆匆上去,递给了迟宇新。迟宇新这才抬起头来,他让她平躺在地面上,用纸袋罩住她的口鼻,俯身在她的耳边轻声说,“慢慢呼吸……不要急,慢慢一点……”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温柔而小心翼翼。

过度呼吸。这么多年,她都没再犯过这病了。

迟宇新一眼瞥见地面上的那一沓资料,他眼尖地一眼就看见了那三个字。迟宇轩。那双眼里墨色渐深。

说到底,她还是不放心。

何可人平躺在地上,慢慢地呼吸着,这才觉得好些了,总算是能够呼吸了。

像是有谁朝她伸出了一双手。

将她从那深海的孤独和绝望之中拉了上来。

迟宇新看着她的眸子渐渐变得清亮起来,方才坐直了身子,将她拉起来。何可人坐着,看着眼前的迟宇新,因为哭过,眼睛又红又肿。

脑袋还是疼,跟要裂开似的,心跳得很快。

她想说话,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不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是那些话,怎么都吐不出来。她不断地张嘴,竭尽力气想要发出声来,但也只是徒劳。

迟宇新看着她的模样,一时急了,上前一步,抓着她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说不出话?”

她点头,红肿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失措无助的模样,细瘦的手指抚上自己的咽喉。

他捉住她的手,紧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开口,“好好吃点饭。然后你想知道的,我都说给你听。好吗?”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再度陷入过去的泥潭之中。

何可人亦望着他的眼,不躲不避,然后点头。

他扶着她在沙发上坐下,倒了一杯温水,将那水晶杯放到她的两只手中。他在她身边半跪着,“能记起什么吗?”

能记起什么呢?她的脑子一片混乱。努力的思考,明明有什么在哪里,可却忽然忘了究竟是什么。

她的身子颤抖着,手里捧着的杯子几乎要掀起大浪来。脸上的血色都退了去,瞳孔放大,猛地摇着头。

迟宇新扶住她的肩膀,倾身向前,低声说,“那就不要想了。不会有事的。我让梅姨给你煮粥。一会就上来。”

他急匆匆下了楼,梅姨见他这慌张的模样,也没敢多问。迟宇新是从谈判桌上赶过来的,他伸手将领带拽开,“梅姨,你煮点白粥。”

他掏出手机,走到露台边上,家里那两只藏獒正在院子里晒太阳。他心里塞满了石块似的,将领带解开,扔到沙发上,他拨通了那个异国的号码。

电话过了很久才被接通。

“怎么想起来给我……”

“她现在自己在努力回想那件事。又出现了过呼吸和失语的症状。这是是继续瞒着好,还是告诉她实情,再或者带到你那里?”迟宇新也不等Elijah的话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因为急语速很快。

Elijah也没再跟他开玩笑,“除了过呼吸和失语症,还有什么问题?”

“一直在哭。她不能说话,我也不知道是疼还是别的什么。”迟宇新有些焦躁,搭在栏杆上的手很用力,竭力使自己能保持平静,“问她想起了什么就浑身发抖。”

“这样,你带她来我这。我看过以后才能回答你的问题。她这个是心病。与其忘记了,还不如让她解开这个心结。”

迟宇新抿着唇,好一会,才说,“好。我尽快赶过去。但这件事,我不希望再变成过去那副样子。”着倒菜还看。

“你放心。”

六年前。

六年前的她是什么个模样呢?失语症,经常性地过呼吸,甚至连记忆都紊乱了。她不肯吃饭,不肯睡觉。身体状况一日不如一日,再加之做了手术,更是出现了排斥反应。而她也不肯接受治疗。

混乱不堪的日子。

他不能容许她在走一段那时候走过的路。

王昊还在等着。他走过去,将手机塞进口袋里,“去订两张最早飞巴黎的飞机。等会送我们去机场。”

他说完这话,便转身上了楼,这楼道如此的长,长到好像走了很久很久,怎么也走不到头。

你说帘外海棠,锦屏鸳鸯;后来庭院春深,咫尺画堂(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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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宇轩却将她抱得更紧,故作平常地损她,“是啊……傻人有傻福嘛。殩齄缒阏饷幢浚咸煲醯每髑酚谀悖匀皇且植鼓愕摹!�

“什么嘛……”她在他的怀里撇嘴。

“可不是么。”17HXh。

好半会,他才松开她,手搭在她的头顶,揉她的头发,“你会没事的。”

你的身边还有迟宇新。这个话,他说不出口。笑着去祝福,去为迟宇新搭桥铺路,这种事情,他做不到。

没有办法如此大方。

他希望她身边的那个人是自己,希望最后是自己牵着她走进礼堂,陪着她慢慢变老。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只是,到如今,就连这希望,他或许都不再有。

何可人看着他,眼角弯成好看的弧度,语调上扬,“肯定的呀。”

可她的眼底里,没有乐观,亦没有笑意。

无论怎么努力,也没有办法欺骗的了自己。

她还不知道自己也许能活下来。可她还是戴上了名为“坚强乐观”的假面,为的,不过是安慰身边的人。

他和她都在伪装。

为了身边的人。

迟宇新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边上,看着在狂风暴雨中受尽摧残的世界,沉默地一根接着一根抽烟。烟雾缭绕之中,他的脸,那么悲伤。

郑医生过来问,“做好决定了吗?”

他将烟掐灭,没有犹豫,低声说,“救何可人。”

“手术大概就在这几日。具体就得看捐赠人的情况了。”郑医生说着,亦看向窗外。地面上全是被风刮折的树枝。有些新种的树甚至被连根拔起,歪歪斜斜地倒在地上。有一只鸟雀被打湿了翅膀,在风雨中飞得极为不稳。他低声感慨,“都十月了,还有台风。这天气可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这是个艰难的决定。迟宇新说得如此斩钉截铁,郑医生是有着诧异的。事实上,在得知有这么一个合适的接受器官捐赠且大去之期不远的的人存在时,迟宇新便给明了态度。

以何可人为先。

郑医生先前已经跟迟宇轩透漏了这事情,怕不好和迟家交代。他同迟宇新说了自己的为难之处,那会迟宇新那张脸像是数九寒冬冰冻三尺的湖面,冒着森然的冷气。

好半天,迟宇新才轻声开口,“我知道了。”

郑医生抬头,他人已经走了出去。

这会,窗外骤雨的声音吹进来。那些雨水像是落进了身体里,冲散了自己的血液。这世上,有比求生,更重要的事情。可没有一件,抵得上,叫你活着。

放弃你,这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事情。

哪怕此后,我连堂堂正正立于天地之间,连无愧于心也做不到。

倾我一生,以我一切,换你此生安然。

晚上,迟宇新照例给何可人送饭。她吃得很少,那么一小碗粥,还剩了些。迟宇新也不强求,见她吃完,便将那些碗筷收拾了。16613599

窗帘拉上了,隐约还能听见雨声。新闻里在播报着,清河城好些地方的街道被淹没了。画面中,几辆车停在路中央,水几乎要漫上车顶。

“雨下这么大了呀……”她的声音很轻,浅浅的。

迟宇新“嗯”了一声,在床沿坐下,替她拢了拢薄被。他的脸色很难看,异常披肩的模样。

何可人看着他,伸手抓住他的手臂,轻轻倚在他身边,“今晚你不用陪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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