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君心我意(七)
徐萌乍听之下唬得一口茶喷了严清秀一裙子,她惊慌失措,瞪大了眼睛看着长嫂。严清秀也紧张万分,一时只拿着帕子擦拭裙袍,不晓得如何去接茜宇的话。
茜宇心中一热,她伸手抚在小腹上,口吻却极其冷静,“嫂嫂们都做了母亲了,可我也是母亲啊,若每一次都能保全下来,当比嫂嫂们还要多些孩子。”她颔首看着两人,眼眶湿湿的,却在嘴角扬起了笑容,“那种生命在身体内涌动的感觉,我们都不陌生吧!”
徐萌竟低声啜泣起来,她躲在严清秀的身后偷偷地抹着眼泪,严氏无奈地看着茜宇,用力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要我知道?身子是我自己的,怎么可能瞒得住?这……是谁的意思?”茜宇意欲从嫂子口中得知一切。
严清秀暗暗撞了一下弟媳,她知道若徐萌来说,茜宇才会更信服,徐萌平了平喘气,断断续续道:“妹妹你是知道的,若有人有心要害你,实在是防不胜防。你这样一次次的小产,你可晓得爹娘把心都揉碎了。这一次是爹的意思,他要我们先不能告诉你,如此不声张,才好不叫那歹人又下手害你。”
茜宇将信将疑,她知道自己定再问不出什么了,她也无心再去证实,此刻从两位嫂子口里确定自己有了身孕,她真的乐极了,可是……赫臻在哪里,要如何告诉她。茜宇突然心头一堵,那亦伤亦喜的感觉,几乎磨死人。
严清秀凑在茜宇身边低声道:“妹妹这一次就听爹的安排吧,娘说你随了她头几个月不会害喜,所以当能瞒得住的。另外既然爹娘不要你晓得,不如就不要告诉他们你知道了,没得叫二老担心。”
茜宇默默点了点头,实则这一次她已在心中笃定,再不允许有人敢害她腹中胎儿。她颔首来看,见缘亦远远带着白梨等过来了,便再不多说了。
这一日用过午膳后,公主府里就有人来报,说高丽国青娅公主明日进京,故若珣长公主明日与青娅公主并央德太长公主一同进宫,今夜就不过来了。茜宇嘱咐了几句,又先预备了礼物送过府里,谁知傍晚一家人正预备用饭时,坤宁宫的大太监全喜便突然前来,说得到消息皇太后因想见一见高丽国的外甥女,凤驾又折回京城,为了预备明日接驾,皇后娘娘恳请皇贵太妃即刻回宫指点一二。
硕王妃哪里舍得,可是皇后都亲自开口了,岂能不放女儿回去。原来还担心茜宇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又要糊涂地丢失了孩子,如今听媳妇说她已然晓得,只是怕她来追着自己和丈夫询问原因才出了个权宜之策,才要她佯装不知道,如此这般硕王妃倒放了几分心了。
茜宇心中亦舍不得父母兄嫂,少不得多说了几句话,这才依依惜别。因这一次回来恰逢侧妃林氏回家乡过节,未能见到面,茜宇便要母亲待林氏回来后带着她进宫去坐坐。硕王妃自然什么都应允下了,但见丈夫满目不舍却迟于表达,心里亦是酸酸的。
皇贵太妃登辇升座,她一手搂着儿子,不知京城里的官员怎么消息这样灵通,不多时便都拢聚过来夹道欢送。她无心去看外头任何一个人的脸,此刻她的心里装了太多的事情,起码今日没有人再提过真舒尔,自己也未曾再见过一面,这一点就足够奇怪了。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摸右腕上的琥珀,可是又落空了,心里徒然生出隐隐的不安,多么希望赫臻能在自己身边。茜宇长长地叹了口气。
“母妃,明日儿臣又要上书房去了?”臻昕认真地问着母亲,此刻在车窗外掠过的景色已难叫他打起精神了。
茜宇点了点儿子的鼻子,温和地笑起来,心中感叹:儿子啊!你知不知道,你就要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他们就是朕对宇儿的‘真心真意’!”赫臻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是那样真实如同那晚的梦境一样,茜宇紧张地环顾四周,可除了有限四面车厢内壁,哪里有丈夫的身影?心又重重地落下,茜宇抿着嘴抚摸儿子的脸颊,“臻昕臻毅”,嘴角带起淡淡的笑意。
第十八章 萧规曹随(一)
硕王府花厅内,赫臻看着侍卫们的飞鸽传信,浓眉紧蹙,他一摆手便将那信纸撕得粉碎,心中暗骂:“张文琴你这糊涂的女人,难道要害死你的儿子吗?”傅嘉与长子、次子进来见太上皇满脸愤恨,皆不解。
赫臻一手紧紧握拳,对傅嘉道:“皇太后把陈氏带回来了,这个女……”他顿了顿,颔首看着傅嘉,“你是了解你的女儿的,若她遇到陈璋瑢,你猜她会不会把身孕一事告诉她?”
傅嘉沉吟了半刻,方道:“臣以为,皇贵太妃这一次会好好保护自己。”
赫臻满脸写着不放心,他一挥手,“不可能,她那样善良好像一只绵羊任人宰割。”指关节叩击着金丝楠桌面,“尽快要侧王妃回京,如此硕王妃进宫也有了适当的理由,既不叫人生疑也好伴在宇儿身边。朕猜想明日她若见到陈氏,暂不会这样唐突地说出来。”
傅嘉低吟一声,镇定道:“太上皇放心,忆坤已然启程去接他的母亲了。”
赫臻依然用指关节叩击着桌面,片刻后从吐出一句话,“尽快查出陈东亭所在,朕等得起,但宇儿她等不起。”
傅嘉父子听闻均眸中放光,一副摩拳擦掌、严阵以待的势态。
皇贵太妃那一日风风光光地出宫,如今却这样匆忙地赶了回来,众妃少不得前来参拜迎接,茜宇只要缘亦一人挡住了,自己则在后殿照顾着儿子洗漱吃饭,前后忙了许久才要儿子睡下。因念着自己的身子,她又吩咐白梨给自己炖了燕窝粥,略略吃了几口方才预备安寝。不料承乾宫沈莲妃却赶着月色又来了馨祥宫,茜宇念她或有什么急事,便请进来见了一面。
沈烟恭恭敬敬地向皇贵太妃行了礼,得到赐座后便直接把来意挑明了,原来左不过还是求茜宇到皇后面前说一句,好把二皇子送还给蒙依依,且为着皇太后又要回来,妃嫔间闹成这样并不好看。
“莲妃娘娘果然比旁人多一分孝心,是啊……”茜宇喝了一口牛奶,闲闲道,“太后她最不喜欢不识大体的宫嫔,若拖到那会子,宜嫔保管不要再见到儿子了。”
沈烟起身福下身子,嘴里道:“钱昭仪也是这个意思,她并不想委屈了孩子,看着二皇子这几日吃睡不好,她也由心疼惜。若太妃能给皇后娘娘铺个台阶下来,娘娘她也定舍不得二皇子委屈的。臣妾求皇贵太妃降个恩典吧!”
茜宇示意缘亦将她扶起,自一番无奈的笑容,“皇后可说过要莲妃娘娘你不要插手这件事?”
此话一出,沈莲妃登时噎住,一张脸涨得通红。
“莲妃娘娘这样做,知道的人只当你心疼二皇子,不知道的旁人,你猜猜她们会如何说?”茜宇一手搭了缘亦一副送客的姿态,“旁人只会当你要和皇后娘娘分庭抗礼,挑战她的威严,再或者……说你有心要把二皇子带回自己来养。”
沈烟怔了半日,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茜宇见她这副模样,倒自己不忍了,轻叹了一气道:“钱昭仪若真有这样的度量,本宫倒十分安慰。莲妃娘娘也放心吧……皇太后进宫前,本宫会给你们一个答复。”
沈烟激动万分,连忙跪下叩拜,抬头见茜宇要走,又开口喊住了她。茜宇转还身来莫名问道:“莲妃还有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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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总是惶惶不安……
第十八章 萧规曹随(二)
沈烟跪了几步,从袖笼中拿出一只荷包双手奉上,嘴里道:“请您收下这个。”
茜宇不以为然,只示意白梨接下,便转身回去了。待一切安定躺下后,她才从白梨手上拿过那个荷包,触手时只觉得荷包里是圆滚滚的硬物,匆忙拆开,不由得心头一热。那串琥珀石竟一颗不少静静地待在荷包中,还是那样莹润滑腻。茜宇心中淡淡一笑,难怪张文琴说她像我了。琥珀石再次回到右手腕上,如今竟有了别样的感觉,仿佛赐给了自己力量,能保护腹中胎儿的力量。
茜宇迭声将缘亦叫进来,询问今日皇帝在哪一宫安寝,听闻留宿坤宁宫便放弃了念头,只叫缘亦明日早些来叫自己起身。
这一厢,臻杰正为母亲回来之事安抚着妻子,虽然悠儿表现的很大度从容,但年轻的皇帝心里知道,她们婆媳关系并非想象中的那么好。而另他疑惑的是,如果母亲折回来,那父亲呢?是跟着一起回来,还是另去了别的地方?实则他更想不到,此刻章悠儿也在心里盘算了。
“母后她或许回来看一眼青娅便有要走的,想来也住不了多久,悠儿,这几日可要辛苦了。”臻杰拥着妻子散发着淡淡香气的身子,口中道。
悠儿自有盘算,嘴上却温婉道:“本来孝敬母后就是皇上和臣妾的责任,若母后能长久居于宫中,凡事为臣妾提点一二,当更好!”
臻杰“呵呵”一笑,亲吻了妻子的面颊,笑道:“啊……朕有如此佳妻,三生之福啊!”
悠儿柔媚一笑,凑上身子低低道:“皇上又胡说了,您是永世的福啊……悠儿可要罚您了……”说着在丈夫的面上亲啄两下,一时便要臻杰浑身火热起来。
“坏丫头……”臻杰低吟一声,翻身将妻子搂于怀中,一路顺着面颊脖子吻下去,于是轻解罗衣、呢喃腻语,一番热潮涌动,夫妻二人便坠入那云雨之中去了。
翌日清晨,睿皇后又被那熟悉的梦魇扰乱心神,再醒来时皇帝已独自上朝去。她拥着被衾缩在宽大床榻的一隅,不知为何最近这梦魇越来越频繁,总是觉得要有什么事发生,如此挚爱自己的帝王,想要一生一世握在手中,真的可以吗?
“皇后娘娘您起了吗?”古嬷嬷的声音在外头响起,“皇贵太妃驾到了。”
“母妃?”章悠儿坐起身子,满脸疑惑,“她怎么来得这么早?”于是自行起身穿起小衣亵裤,另罩轻纱罗衣,随手扶了扶发髻便自己开了门迎出去。
茜宇此刻已然一身墨绿色金线叶纹的长衫罗裙穿着整齐,发髻上插着牡丹宫花、金凤步摇,胸前一串圆润的东海大珠,如此打扮接见藩国公主很是妥当。她见悠儿一副睡意惺忪地迎出来,不由得笑道:“皇后可越发随性了,这副模样叫人看见可怎么办?本宫来时班婕妤已然等在宫门外了。”说着便上来挽了悠儿往内堂去。
章悠儿羞涩一笑,跟着茜宇的步子往里走,口中却道:“哪里还有班婕妤?那日节上皇上便亲封了嫔主,臣妾念她贤惠恭顺,就请皇上赐了‘惠’字封号,如今都是惠嫔了。”
茜宇步入内殿,将悠儿按在镜前坐下,口里笑道:“倒是个娴静的主,方才我叫她班婕妤,也没见她面有异色。”她说着将章悠儿油亮乌黑瀑布一般的青丝放下,拿了犀牛角梳轻轻捋顺,“今日青娅公主进宫,当让这孩子看看我天朝帝国的皇后是何等风华绝代、繁华威仪。”
章悠儿浅浅一笑,低声问道:“母妃来得这样早,当有事要指点我吧!”
第十八章 萧规曹随(三)
茜宇对着镜中美人会心一笑,停下手中的梳子递给缘亦,看着缘亦灵巧地盘辫着皇后的发髻,自己则拿起一朵宫花在她的头上比对,嘴里道:“本来皇帝拜托我蒙氏一事千万要立在你这一边,可是……”她眼角瞥见手腕上的琥珀串子,又道,“可是如今你婆婆又要回来了,宫里头若鸡犬不宁的,她要怎么看你?我来也是想和你快些把这事撸平了,回头没的要你婆婆怪我闲着不管事,她可不是要我回来休养的啊!”
章悠儿心想臻杰果然没有骗自己心头不由得暖融融,然念到蒙依依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口中道:“我晓得昨日钱昭仪去求皇上把杰欢送回宜人馆去,可皇上在我面前一句也没有提,这件事……”
“她钱昭仪能给皇帝这样大的人情,皇后何不表现的大度一些?”茜宇拍了拍悠儿的肩膀,笑道,“这件事交给我吧!”
章悠儿默许了,若非圣母皇太后突然又折回来将一切又搅浑了,这一次她不会轻易让蒙依依要回孩子的。待一切妥当,她便携着茜宇一同用了些点心茶水,两人又聊了些话题。继而便有皇贵太妃下了懿旨,只因钱昭仪、宜嫔皆有失保养无暇照顾皇子,二皇子暂时先送入馨祥宫抚养,待宜嫔养好身子便送回宜人馆要生母来抚养。
这道懿旨说的很简单,直把之前的事情都给撸了过去,自然不敢有谁诸多言辞,倒是沈烟、钱韵芯都松了口气。再待消息传入宜人馆,蒙依依几日来首次进了一盅燕窝来,对她而言这就是生命的希望。茜宇听说,无奈一笑。午膳过后,便有内监上报央德太长公主携两位公主进宫,茜宇便与悠儿二人带着众妃在庆宁宫升座接见。
那青娅公主自生得一副异族风情,只在眼角末梢与她的姨母舅舅有着几分相似,她说的一口流利的汉语,性情活泼爽朗,年岁与若珣一般只大在了月份上。茜宇念及她母亲在高丽后庭的日子并不舒心,不知要花怎样的心思才能把女儿送了过来,心里就莫名地酸楚。看着若珣带着她与莲妃等欢言笑语,便又一份忧愁绕在心头,如何也不能把若珣送去高丽,但是赫臻呢?真舒尔他又怎样的态度?
待莲妃、季洁等带着青娅和若珣往御花园玩耍,央德才坐下与皇后、皇贵太妃说话。还记得九年前初见央德时,她虽身体略有发福,却一副饱满润泽的面容,如今九年过去她已不复当年姿态,眼眉间的皱纹已难掩饰了。
“央琳妹妹把这孩子送出来时,只说要她来京城看看,并未对高丽王说就此要把女儿嫁出来。”央德一脸的无奈,“可妹妹来了密函要本宫无论如何都要将这个孩子留下才好,然高丽王那一边还需得皇帝下恩旨压住才好。”
章悠儿叹道:“姑姑说的不错,到底青娅也算我皇室后裔,央琳皇姑姑一番苦心自然要为她周全。只是当初好端端只说把公主送来玩耍,如今若贸然要为她选婿只怕引起高丽王室不满,若能由皇帝出面说是早有预备要与高丽结亲倒好一些,只是眼下如何去找这样一个驸马来?”
央德点头表示赞成,却也担心这件事说来容易做起来却要顾忌太多,于是道:“听闻皇太后的凤驾就要回京,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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